第35章 大婚
寧小侯要成親的消息一經走漏,霎時引得軒然大波。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驚人,炸得金陵城的老百姓議論紛紛了好些日子,連寧家采買了何喜慶之物都被扒得幹幹淨淨,要做新郎官的寧衡近日被拘在寧家哪兒都不許去,實在是無聊至極,好在馬明明時不時過府與他談談天地,倒也不算難熬。
最初聽到寧衡要成親的消息,馬明明震驚得直接萎了,顧不得馬爺的面兒,當下便提了褲子上了寧家大門,熟門熟路的摸進了寧衡的院子,把人給從床上挖了起來,連寧衡的不善都沒能讓他瑟瑟發抖,一個勁的詢問:“小侯爺,你真要娶那月氏女,外頭都傳瘋了,有鼻子有眼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換了平日,馬明明敢這樣對寧衡大吼大叫?
自是不敢的,便是寧衡邪性的盯着他,都讓馬爺心裏一陣犯嘀咕,但這回,估摸着是馬王爺給了他一只眼,馬明明難得的硬氣了起來。
寧衡揮開人,不耐煩的表示:“是啊,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記得來喝喜酒,”他傾身靠了過去,遲疑了兩分:“莫不是你對你嫂子還有何非分之想吧,爺告訴你,門都沒有,趁早把這念頭給爺棄了。”
美/人,尤其是絕色美/人,寧衡是不願與人分享的。
“哪能啊?”回了神,馬明明慌不擇路的表示,女人如衣裳,男人如手足,他怎可能對小侯爺的未過門妻子有非分之想呢,哪怕那女子再是美得無雙,但他是那樣的人嗎?
失魂落魄的馬公子離開了寧家,焉噠噠的。
他确實是這樣的人,就是對那美人還存着非分之想呢,可那又如何,美色當前,他饞饞嘴不也正常?
寧家定下了日子,很快便下了聘禮,整整六十八臺,其中還有不少田地莊子鋪子之類的地契,許是知道以月家的家境,定然是湊不出什麽,便一起準備了。
那一日,貴妃也賜下了整整十臺珍品,還給了月橋一道可随時進宮的令牌,消息傳回寧家,又是惹來一陣非議。
随時進宮,除了老夫人外,便是貴妃生母安氏都沒有這份殊榮,且那月氏女還未曾過門,身上更是連诰命都沒有,卻偏偏有這好運道,也可顯見,貴妃對她,是滿意的,這一道令牌更是一張保護符,警告寧家有小心思的人好生斟酌。
這位月氏女,不曾進門,便在寧家掀起了軒然大波,上至各方主子,下到灑掃的丫頭,誰不知道,這位板上釘釘的少夫人背後有貴妃撐腰?
在寧家一處精致的院落,坐在銅鏡前模糊的女子輕撫着手上的大紅蔻丹,紅唇輕揚:“咱們這位少夫人也定然不是個省油的燈,自古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咱們便走着瞧,好戲才剛剛開場呢?”
身後的丫頭露出一樣的笑意,動作輕柔的給女子梳着頭,奉承着她:“可不是?”
Advertisement
初八日,宜嫁娶,天色蒙蒙亮之際,一行白鷺從空中飛過,遙遠的地平線上,一輪橘紅顯現,繡春宮外,身影單薄的女子凝望着宮外的某處,漸漸神思,稍後,有宮女手拿披風靠近,替女子披上,掩下了那被風吹得飛揚的裙擺:“娘娘,清晨露寒,陛下讓奴替娘娘披上披風,擋一擋風。”
寧凝手指劃了劃額邊淩亂的發絲,突然問道:“寧枝,你說那月氏如何?”
寧枝笑言:“娘娘看好的,自然是好的。”
好的嗎,或許是吧。貴妃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她第一回見到月氏,逆着光下,她仿若見到了一把銳利的劍一步步朝她走來,月氏美嗎?自然是美的,極美的,她若不是美貌無雙,又豈會讓寧衡幹下糊塗事,可空有美貌的女子貴妃見過太多,那月氏卻不同。
月夫人直接,爽朗大氣,偏生那月氏卻讓她猜不透,看不明白,仿佛一切都掩蓋在了她那無邪的面容下,讓人見了她,便自顧去欣賞天河之美了。
希望,她的到來,如她所願。
金陵城裏,今日格外的熱鬧,大街小巷的逢人便是一句“怎不去瞧瞧寧家那小霸王成親?”
寧衡成親,吸引了無數老百姓前來觀禮,打從他騎上馬,帶着族中小輩迎人時,後頭便跟了烏泱泱一群,有人往後一瞧,吓得險些落馬。
寧衡大名,果然響亮,讓人聞風而動。
月家的院子,卻不如這般熱鬧。相反,氣氛還有些呆凝,特意請來給月橋梳頭的四喜娘子活了一把年紀,也是第一回遇到這種情況。
向來是趁着還有一點空餘時間,當家夫人多是會對出嫁的閨女言傳身教,多提點她幾句,這位夫人倒好,她避而不談婆家,也不談交代讓閨女過去好生打好關系,開口便是:“迎親的還未到,不若這門婚事便算了吧?”
四喜娘子還以為自己走錯門了呢?
而餘氏卻是再正經不過了,這婚事是月橋應下的,可她小孩子家家的能懂什麽?越是臨近,餘氏便越發後悔,就不該應下她。
不過,應下了又如何,這不還沒出門子,還能悔一悔的嗎?
“娘,你別裹亂了,去廚房看看阮嬸做的吃食好了沒,我都餓了,”月橋哭笑不得,只得想法子把人支開。
餘氏瞪了瞪她,只得嘆了口氣兒:“行吧,我去看看去。”
月橋在昏黃的鏡子前柔柔一笑:“福嬸兒,你別介意。”
“好孩子,你也要放寬心才是,那享福的好日子定然是在後頭呢?”福嬸兒哪能不明白,畢竟今日這位要嫁的可是那朱雀大街惡貫滿盈的寧小霸王呢?
上回那小霸王搶了民女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再看看這位的樣貌身段,便是入宮當個娘娘也是使得的,偏偏被小霸王給橫插一刀,作孽,作孽!
說話中,綠芽端了盆水便進來了,這綠芽不過與她年紀一般大小,生得也是清清秀秀的,北地人,算是阮嬸和龐嬸的同鄉,兩日前才被月餘煦送過來,做事麻利,口風嚴密,倒是讓月橋十分滿意。
“姑娘,外頭喜婆帶了娘子過來給你上妝了。”
月橋的情形自有四喜娘子答話:“行,讓她們都進來吧。”
綠芽把盆擱在架子上,朝外走去:“唉,我這便去。”
不過幾個呼吸間,外頭便進來了幾個淩亂的腳步聲,帶頭的喜婆朝銅鏡中一看,便甩着袖子叫了起來:“哎喲喂,這是哪家的天仙兒啊,莫不過那九天仙女下凡塵吧,新郎官可真有福氣。”
月橋不若一般的新嫁娘一般露出羞怯的笑,反而臉色一下慘白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兒。
屋裏衆人心思各異,都暗地裏同情這位姑娘,定然是拗不過那寧家的財大勢大呗,否則又豈會在成親當日,臉上連點喜色也沒有的?
見此情形,喜婆便收了風,指揮着帶來的人盤頭的盤頭,上妝的上妝,過了兩刻,餘氏當真端了碗月橋鐘愛的蓮子羹一口一口喂下她,後由得娘子們替她塗上紅唇,穿上喜服,扶着人在床沿坐下,蓋上那紅蓋頭。
“既然你決意如此,娘也不說了,你記得我此前說過的話,受了委屈記得要回來說,知道嗎?”餘氏又殷切叮囑了一番,這才留了綠芽守着人,出去招呼往來的賓客了。
一直等到她踏出門,房內才輕輕的傳來一聲“嗯”。
在她應下了那樁婚事後,月當家和餘氏便極力反對,月餘糧、月餘煦紛紛勸着她,見她心意已決後,餘氏便傳了她不少該注意的事兒,隔日,月餘糧便在朱雀大街相鄰的蘆葦街上支了個豬肉攤,月餘煦送來了綠芽和一粒據聞是宮廷秘方的藥丸子,吃下一顆,不說百毒不侵,便是能抵抗個三五刻那也是救命良藥。
正因家人兄長如此維護,她便非做不可。
良辰吉時,寧衡意氣風發的帶着人進了月家小院,被幾位大小舅子一通為難,險些誤了吉時,趕在最後一刻堪堪迎着人上了轎。
鞭炮聲、鑼鼓聲齊齊響起,烏泱泱的人群交織成一幅幅熱鬧非凡的畫面,迎親人逐漸走遠,月家這處便安靜了下來,看着那遠去的隊伍,月當家頭一回感慨:“女兒家生得太過記仇也是不美,眦睚必報哪是女娃們能做的事兒?”
月家小橋打小便是如此,恩怨分明,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幼時,說起不過是長輩們相談的反話罷了,心裏還是非常驕傲的,只是随着年歲增長,尤其到了如今,便不是美談了。
“當時不見你阻止,如今說什麽風涼話!”餘氏不高興的嘲諷了兩句,轉身進了門。
“這婆娘,”月當家老是在兒女們面前被媳婦教訓,一張老娘丢了無數回還舍不得丢,漲紅着臉,嘴裏喃喃念着什麽追了過去。
月老大、月老二、月小弟還并排站着,月小弟仰着頭,不忘跟他們确認:“大哥、二哥,姐姐最厲害了!”
心眼子多得很的嬌花姐姐只是喜歡用柔弱的外表來掩飾她的暴力,若非,若非不是上回不謹慎着了道,才不會出事呢。
雖說着肯定的話,但他眼巴巴看着人的模樣還是讓人格外心軟,兩人同時在他頭頂上摸了摸,道:“是啊,你姐姐最厲害了。”
遠處的拐角處,印出地上修長的影子,他在原地停頓了片刻,最終朝着另一條路上走了。
歡天喜地的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的從大街小巷穿過,最後到了寧家門口,早早便等着的人在他們到了門前,又是一陣敲鑼打鼓放鞭炮,響完,讓新郎官迎了新娘子下轎,誇了火盆,一路行到前廳,寧閣老、老夫人端坐首位,其次是寧公和安氏,皆含笑看着他們走至跟前兒,待行完禮拜完堂,一群大大小小的公子哥們便簇擁着人送新娘子去洞房。
洞房裏邊人還不少,大都是寧家四房的少夫人和小姑娘們,還有一些沾親帶故的親眷,見新人到,一下把人團團圍住,起哄着說要看新娘子。
“去去去,看什麽看,我都沒看呢,”寧小霸王不耐煩的揮着手。
“瞧你這話說的,我看看自己弟媳婦還看不得了?”
“就是,五哥,聽聞我這嫂嫂美得很,你可不能獨藏,我可是要看的。”
“……”
此起彼伏的話接連響起,月橋垂着頭聽他們又笑鬧了會,便有喜婆說道時辰到了,接着喜婆又念了段吉利話,不大一會,月橋便覺得蓋頭動了動,随後一下被挑開了去。
“呀”
又是一陣抽氣聲,寧小霸王被人羨慕的打量着,驕傲的翹起了尾巴。也不瞧瞧,這可是連他都把持不住的美人,豈是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二人又飲了合卺酒,喜婆高高興興的說了聲禮成,寧衡便被一群人給押了出去,名為是喜酒,實則在場的男子中,這會兒沒人不羨慕他的。
得了這樣的美人,不把人灌爬下怎行?
男子們魚貫而出,洞房內看過了新娘子的女眷也走了不少,最後只留了個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那女子笑得溫和,主動說起了話:“五弟妹,我是你二嫂,你莫怕,咱們女子啊都是要過這一關的,待你在府中熟悉了便好。”
這位少夫人曹氏待人溫和,雖面上說不上多出彩,但勝在氣質沉穩大氣,舉手投足便讓人有一種傾吐和依靠的感覺。
月橋不知她來意是好是歹,只有禮的回她:“多謝二嫂提點。”
曹氏搖頭:“不談什麽提點不提點的,咱們都是嫁進府的,為人媳的難處大夥都是知道的,以後啊彼此有個照應也就罷了。”
月橋輕輕抿着紅唇,明白了曹氏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