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欺人太甚(捉蟲)
當今陛下愛重貴妃人盡皆知,外人都道那是因為貴妃有着傾城之姿,陛下雖為四海之主,但到底也是個男人,而男人自然免不了要受美色所惑,等那新鮮勁頭過去了,自然也就移開眼了。
貴妃頭一年進宮,外人還在看她何時失寵。
貴妃入宮次年,外人說起還覺得有幾分手段。
貴妃入宮第三年盛寵不衰,外人只道貴妃是個狐貍精,專門迷惑人,迷得君王從此忽略了宮中其他妃嫔。
第四年、第五年……貴妃大名響徹四海,誰人不知,她乃是陛下愛戴之人?
為了寧貴妃,當今陛下讓自己素來勤政嚴明、曠古明君的稱號蒙上了陰影。與太後對峙互不相讓、寵溺縱容寧家人……這些一條條,一道道的“罪名”非但沒讓坤帝醒悟不得專寵一人,反而更加寵愛寧家貴妃。
如今的皇宮,無論是太後、皇後、還是下頭的各位主子們,早就認命了,認下了餘生只得孤獨一人的事實,只是認命歸認命,該拿的還是要拿,該争的還是得争。
比如:權利。
皇後乃是太後娘家侄女,溫家的女兒,也是坤帝和淮王的表妹,幾人打小就時常玩在一起,情誼也深厚,且都後成年後,便嫁進了皇宮,替坤帝打理後宮,夫妻之間也曾有過一段羨煞旁人的時候。
淮王久居宮外,看着他們漸行漸遠,心裏也時常嘆息,幼時記憶裏美好的回憶,如今通通都化為了曾經,帝後失和已久,如今又有了寧貴妃這個坤帝的心尖痣,關系自是不可能再有所緩和。
且念在皇後曾兢兢業業打理後宮庶務十幾載,又有太後護着,有了這些往日的情分,坤帝倒也沒有冒着大不韪的地步廢黜皇後,只冷着人罷了。
相比于陳世子,淮王對世家裏的門道牽扯知之甚深,他看向月餘煦,問道:“月小子,你的來意本王也已知曉,不錯,朝堂之上如今就你家妹妹的問題一直在讨論不休,皆是在讨論如何安置于她,寧家人如今的行事也定然與此有關。”
月餘煦急道:“王爺,我家皆無意讓舍妹有嫁人的打算,養她一輩子也并無大礙。”
“是嗎,”淮王更是欣賞這月家人的家風了。出了這種事,按理說普通人家為了怕丢臉要麽随意挑一家把人給嫁了,要麽就送去尼姑庵裏跟那些犯了錯的女子一起受磋磨管教,如同月家這樣想的,少之又少。
而他,也是一個疼愛女兒的人。
見月餘煦臉上掩飾不住的急色,淮王不免有一種心心相惜的感覺,看月餘煦的眼神也更加柔和。不錯,他的女婿人選就得如此,不能太古板,又不能太圓滑,剛柔并濟、為人聰慧識得清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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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月家小子就很不錯嘛。
“是的!”月餘煦肯定答道,放低了姿勢擡手行禮:“小子今日來此,冒昧打擾了王爺實是無奈之舉,還請王爺海涵,只盼王爺能替家妹說兩句公道話,小子感激不盡,沒齒難忘,以後王爺有吩咐定不敢不從!”
月餘煦深谙求人辦事的态度,把話說得斬釘截鐵的。在江南府裏,誰都知道淮王是個剛正不阿的人,月餘煦與淮王接觸過幾次也覺得這位王爺十分不拘小節,且為人正派,只是正派歸正派,誰又規定為人正派的人便要無條件去幫人呢?
何況,還是去得罪寧家這樣炙手可熱,還有人吹枕頭風的家族。他不傻,也深知自己現在根本抗衡不了偌大的寧家,只得向陳家投誠,以達到目的,不讓月橋成為朝堂上博弈的棋子。
“你小子說的是真心話?”
“是的!”辱妹之仇不共戴天,且寧家人嚣張跋扈,毫無悔改之意,他遲早會讓寧家人付出代價的。
淮王哈哈大笑,幾個大步走下來,拍在月餘煦肩上:“真是後生可畏,老夫平日裏最是看不上這種欺壓老百姓的人,你放心,本王定然會為你們讨個公道。”
月餘煦面兒上染上感激,心裏輕輕松了口氣兒:“多謝王爺。”
低垂着頭的他沒看到淮王除了一臉的正義之外,眼裏還跳動着幾縷光芒,那光芒陳銳熟悉得很,每回他父王要開始打主意的時候就是這樣。
他看了看一無所知的好友,又看了看笑得奸詐的父王,默默無語。罷,只要父王應下了就行,至于別的,世事無常,能不能按照他的心意走,還不定呢?
月餘煦回了小院,此時月家人的情緒已經冷靜了下來,月小弟正在月橋身邊歪膩着,餘氏和阮嬸、龐嬸兩個在廚房那頭忙碌,說是要給月橋頓些湯水補補。
月當家父子在院子裏喝茶,見他進來,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怎麽樣了?”
“二弟,王爺說什麽了?”
月餘煦随時關了門,走到他們跟前,把王爺說的話重複了一次,話剛落,月當家就一巴掌拍在了他前面的石桌上:“這寧家人真不是個東西!”
“可不是嗎,下次誰再來,來一個我打一個,來一對我打一雙,”月餘糧附和。
“爹,大哥,”在人看過來後,月餘煦到嘴的話又改了改:“你們不用擔心,淮王是江南府最鐵血無私的了,且咱們又是江南府下士人,王爺說定然為咱們家讨一個公道。”
月當家兩個兩個頓時由怒轉喜。
“王爺當真如此說?你爹我往日只聽過王爺各種威風八面的懲治那些壞人的故事,沒想到還有一日輪到我家。”
“江南府能有淮王真真是蒼天有眼。”
“……”
父子倆把淮王一家誇了又誇,月餘煦一直沒打斷他們,夕陽西下,金色的光開始暗淡,在古樸的窗前依依不舍的留下一層薄影,那窗前邊,坐着一個纖弱的女子,臉上琉璃一般剔透,靜靜的聽着院子裏傳來的鬧聲兒,不由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笑,美得不沾凡塵,但卻讓人有些心涼。
豎日的朝會,在皇後一脈的推波助瀾下,本來已經有些疲軟的事态又一次開始發酵,兩派互不相讓,剩下的中立官員們或默不作聲,或站在制高點朝寧家一系發難,在人多優勢大的情形下,對寧家越發不厲。
而淮王的出現則是壓倒寧家最後的一根稻草。
自古封王有了封地的皇子是不可随意走出封地的,但上一代,皇家人員單薄,公主反倒比皇子多,幾位皇子原在得了封地後便遵循祖制一直沒回過金陵,奈何太後思念淮王,坤帝對幼弟也感情頗深,便在宗族裏給他挂了個閑差,讓他得以随時待在金陵,進宮陪伴太後。
淮王是不用上朝的,不過這回在皇後和貴妃一黨吵得昏天黑地後,他身着朝服,姿态悠閑的進了朝堂之上,欣然的聽了好幾耳朵。
被吵得心煩意亂的坤帝見他,含笑的打斷了衆臣的議論,含笑說道:“淮王來了。”他本以為淮王是來給他這個大哥分憂的,心裏的煩躁感一瞬下去不少,還讓人賜了座。
衆臣們雖然疑惑淮王這個當口上朝做何,但想歸想,還是行了個半禮。
淮王受了,在最前頭坐了下來,坤帝便笑眯眯的問了出來:“淮王來朝上,可是有事?”甭管有事沒事,只要不是說寧小侯的事兒坤帝便心情暢快得不行。
“是有事,”淮王定定的抛出幾個字:“本王也是為寧家的事兒而來!”
整個朝堂有一瞬間的凝固。
坤帝帶笑的臉僵硬了起來,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你剛說什麽,為何事而來?”他不該讓人留下,應該在方才就打發人去後宮找太後的。
這是親弟嗎,明知他不痛快,還當着衆人的面找茬?他沒好氣的揮了揮衣袖:“那你倒是與朕說個清楚明白!”
“是,”淮王毫不退讓,坐在禦賜的凳子上為尾敘述起來:“說來這事兒與本王也有關系,”他起了身,在一衆疑惑不解的視線裏道:“那無辜的女子乃是我江南府下人士,是本王治下,如今出了這等事兒,自然與本王有關,若不然,往後江南府的老百姓被欺負了,誰與他們做主?”
“王爺!”寧大老爺苦了臉。
這事兒旁人不知,但淮王定然是一清二楚的,再則當初在淮王世子和郡主的見證下,寧家可是寫了文書的,兩家已經達成了共識,如今淮王上朝來讨公道。
這是哪門子的公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寧大人,”淮王擺擺手:“本王的世子與那女子的哥哥乃是至交好友,在她出了事兒後便上了你們寧家,當初你們寧家也确實無奈寫下了文書,本王聽聞後本也不好插手的。”
那現在這是為何?寧大老爺望着他。
朝臣也沒想到這裏頭還扯出了淮王,而那他們以為無權無勢的一家子竟然能得淮王出手維護,可見交情之深。
淮王卻一下怒了:“可是誰知,寧家竟然欺人太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