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賈姨娘哪裏聽不出顧岩陌的意思,羞惱得掉下淚來,她取出帕子拭淚,哽咽道:“夫人真不該讓妾身留在這兒的。”
一句話就把罪責推到了主母身上,李氏氣得心口發賭,卻顧不上與賈姨娘計較,她站起身,殷切地看着顧岩陌,“怎麽樣也要留下來用飯的。失禮之處,你多擔待。”又轉頭吩咐,“賈姨娘,我這兒沒什麽事了,你下去吧。”末了則眼含懇求地望向傅晚漁。
傅晚漁對李氏一笑,轉而對顧岩陌道:“看在母親的情面上,留下來用飯吧?”
“行啊。”在人前,顧岩陌一向很照顧她顏面,何況今時今日。他對李氏歉然一笑,“失禮了。”不過三言兩語,他已看出李氏的尴尬處境。
李氏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笑着讓夫妻兩個落座,喚丫鬟上茶。
賈姨娘和傅晚瑩抹着眼淚,灰溜溜地出門去。
傅晚瑩要去外院,“我要去告訴父親和大哥!”
賈姨娘慌忙攔下了她,“不可。你外祖父、外祖母要與顧家搭上話,這事情若是辦不成,侯爺今日為我們做主也沒用。”她再蠢也明白,沒了娘家撐腰,就算威北候再寵愛,她和兒女的處境也會艱難幾分。
傅晚瑩眼中流露出怨恨,“一定是傅晚漁跟姐夫說了什麽。誰不知道,姐夫性子最是淡泊,沒人慫恿的話,怎麽會是這般做派。”
賈姨娘拉着她回房,“你且先不要管這些,重新梳妝一番,回正房去,用心在你姐夫面前周旋一番。”
想到顧岩陌那無雙的俊顏,傅晚瑩眼中的怨恨就變成了羞赧。
傅晚瑩重新梳妝,折回正房的時候,威北候和傅孟霖、傅叔霖已經過來了。
傅晚漁不論是以前還是如今,都懶得搭理威北候那個不識數的,此刻坐在李氏近前,與她閑閑地說話。
李氏定的席面送來了,她笑吟吟地吩咐下人擺飯。
威北候環顧室內,态度冷淡地問李氏:“人怎麽還沒到齊?”
李氏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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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晚漁将話接了過去,“我哥哥在別院靜養,您忘了不成?”
絲毫不知前情的威北候蹙眉,“我說的是……”
傅晚漁打斷他:“非主非仆的東西,就別出來現世了。”
顧岩陌心生笑意,傅孟霖、傅叔霖和傅晚瑩卻是變了臉色。
威北候眉頭緊鎖,“混帳!你這叫什麽話!?若是沒有賈氏……”說到這兒,他哽住了,是因發現長女眼中的輕蔑,更因察覺到了另一道迫人的視線。他轉頭看去,對上了顧岩陌寒涼似雪的視線。
顧岩陌緩聲問道:“晚漁說錯了什麽?”并沒掩飾心中不悅。
威北候張口結舌。有些事,他怎麽好意思跟女婿掰扯。
李氏心情很複雜。眼前這一幕,她自然是滿心快意,但晚漁和姑爺離開之後……她可有的受了。
威北候再糊塗,也不會在這種日子和女兒女婿鬧翻,幹笑一聲,權當之前什麽都沒發生,起身道:“去用飯吧。”
傅孟霖亦是笑着附和,對顧岩陌道:“父親早就說,要和你好好兒喝幾杯。”
顧岩陌和傅晚漁也就沒再說什麽。
男子、女眷各坐一席。席間,男子那邊的氛圍還算融洽,畢竟,父子三個都存了刻意親近顧岩陌的心思,言語間多有逢迎之時。
女眷這邊,傅晚漁直接無視傅晚瑩,只和李氏說話。
李氏很有些受寵若驚,親自為晚漁布菜。
傅晚漁問:“怎麽沒見四弟?”指的是李氏所生的傅季霖。
李氏答道:“他年紀尚小,年初才開始跟随家父讀書,不懂禮數,我便沒讓他過來。”這自然是推托之詞,事實是她沒料到今日會是這樣的情形,不想讓親骨肉目睹她的尴尬、難堪。
“家父”二字,引得傅晚漁失笑,以李氏的身份,應該說“你外祖父”,這等微末小事,足可看出李氏有多底氣不足。“家中習武之人已經不少,讓四弟多讀些書也好。但是,也要讓他找些強身健體的事由。”她誠心建議道。
李氏目露感激,“家父也是這樣說,另請了一位師傅教季霖拳腳、騎射。”停了停,說起傅仲霖,“我時不時地派人過去給世子送些衣物、補品,聽說他已見好,過些時日大抵就能回來了。”
傅晚漁微笑。平心而論,李氏對她和傅仲霖,算是盡心盡力了,要不然,她的嫁妝不會那麽豐厚。
至于傅仲霖的事,李氏沒少背黑鍋:傅仲霖負傷回來之後,賈家就一副要瘋的樣子,開始惦記威北候世子爵位,滿心盼着他病死或是再不能好,偏生慣會賊喊捉賊,四處散播流言,讓外人都以為李氏與娘家觊觎世子爵位。
傅仲霖病重,對諸事有心無力,也沒人會傻到與他提及這種添堵的事。
一度,因着賈府手段百出,晚漁和哥哥的處境也很危險。
若不是難到了一定地步,傅晚漁也不會為了哥哥豁出性命:哥哥要是始終不見好,甚至被人謀害了性命,她就算把賈府屠戮殆盡,又有什麽用?
那種手足情,重情義的人都懂。
随着交談,李氏因着晚漁的坦誠相待放松下來,談及顧家的事:“顧三夫人我是見過的,那是個性子極好也極有涵養的人,待你定是很好吧?”
傅晚漁嗯了一聲,“的确待我很好。”
“在婆家過得順心最要緊。”李氏語聲轉低,“我瞧着姑爺也很尊重你。到底,你是個有福氣的。”
“您順心的日子,也不遠了。”傅晚漁說。
“嗯?”李氏不明所以。
傅晚漁對李氏眨了眨眼,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說:“我要在娘家住半個月,辦事一向算是有頭有尾,您放心。”
李氏聽出話中深意,險些淚盈于睫。
傅晚瑩一直支着耳朵聆聽兩人的談話,此刻卻沒聽到,不免心急,連帶的,生出了些許不安。
飯後,顧岩陌起身道辭,特地交代了晚漁一聲:“若是遇到棘手的事,随時知會我。”
傅晚漁從善如流,笑着稱是。
當晚,臨睡前,凝煙神色忐忑地告訴傅晚漁:“晚間您用飯的時候,有錦衣衛做了不同的文章,先後将幾名仆人喚出去,直接亮出令牌和繡春刀,盤問了很多關乎您的事情。有一個是世子爺的親信,便告知了奴婢。”
錦衣衛查誰,一向是暗中行事,明面上顯露痕跡的話,必是接到了刻不容緩的差事,便明裏暗裏一起來。傅晚漁心知肚明,這是皇帝出手了。她按了按太陽穴,“随他們去。別擔心,不關你們的事。”
凝煙險些就哭了,“奴婢是擔心您啊。”
“我?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傅晚漁擺一擺手,“去歇息吧。”
死過一次的人,再不會對任何事心存畏懼。
之後兩日,傅晚漁仍是讓無病少吃多餐,逐步把粥裏的肉沫換成肉丁、肉片,讓小家夥解解饞。等到它腸胃複原,便能讓它和以前一樣,飯食以鮮肉、大骨頭為主,鮮奶、蔬菜為輔。
無病特別黏她,傅晚漁猜想着,該是失而複得的感覺所至,過些日子,踏實下來,它就能照常度日了。
顧岩陌也沒忘記這小家夥,派裕之來傳話:“秫香齋的小花園,給無病收拾出來可好?”
傅晚漁當然說好。讓無病像以前一樣,有自己的地盤,正是她希望的。
裕之走之前,交給傅晚漁一個信封:“裏面的東西,一份是三少爺親自從公主府裏取出來的,一份是您寫的一份東西,三少爺請您過目。”
傅晚漁說好,等人走了,取出信封裏的幾頁紙張,看過之後,懊惱地撓了撓額角。
從公主府裏取出來的,是一些兵書中的摘要;另一份東西,是她寫給顧岩陌的那份遺囑。
內容風馬牛不相及,然而字跡完全一致,用的都是端正得幾乎過了分的簪花小楷。
他讓親信轉交這些東西,意味的不外乎是他的調查還沒結束,親自找到她面前的時候,便是證據确鑿、她沒得開脫的時候。
皇帝那邊更狠——她的親信察覺到,連暗衛都出動了。
傅晚漁不難想見,不出三五日,自己就會被君臣二人查個底掉。而她什麽都不能做——不需想也知道,眼下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中,一旦有所行動,只會讓他們及早斷定猜測是對的。
唉——傅晚漁心想,自己是怎麽混到這份兒上的?也太慘了些。
無計可施的事,只能當做沒發生,而這件事的好處是,收拾賈姨娘和賈府的話,眼下是最好的時機。
初十這天,賈姨娘要帶着傅晚瑩回賈府,一如以往,當李氏不存在,直接征得樂威北候的同意,命外院的管事安排車馬。
傅晚漁及時獲悉,當即喚來自己留在外院的親信,“喚侍衛守在垂花門外,賈姨娘和二小姐房裏的人,不論誰跨出一步,便賞二十大板。”
親信稱是而去,從速調派十名侍衛到了垂花門外。
賈姨娘和傅晚瑩到了垂花門,好一番呼喝怒斥,卻是哪一個也不敢再往外走一步。末了,母女兩個哭天抹淚地回了房裏。
傅晚漁又吩咐秀林:“我在順天府不是有兩個熟人麽?你帶上我的帖子去見他們,請他們各借給我兩個親信,來傅家查賬——就是先夫人病故、夫人嫁進來之前,賈姨娘打理內宅期間的賬。再者,知會世子爺,讓他派個人請幾個族裏的人過來,幫着查賬。”
“奴婢曉得。”秀林快步出門,眼含笑意。她篤定,賈姨娘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在外院的威北候見愛妾、愛女遲遲沒有出門,心生疑惑,回了內宅,到了垂花門,便知曉了原由,當即暴跳如雷,黑着臉找到傅晚漁房裏。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複讀機】上章紅包馬上發~本章繼續,留言過20字的2分評送100JJ幣紅包,其餘贈送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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