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老夫人卻顯得很冷靜,撚着手裏的佛珠,“一個小輩,哪裏就值得我親自提點了?”停一停,嘆息道,“當初若不是臨穎公主有意撮合她與岩陌,憑她有傾國傾城的樣貌,我顧家只為着她嚣張跋扈的行徑,便瞧不上她。”
杜氏聽了,心裏熨帖得很。
“傅氏也是奇得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二老夫人牽出一抹冷酷的笑,“眼下,臨穎公主不在了,我再沒什麽好顧忌的。傅家也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候——她哥哥的雙腿若總不見好,世子的位置鬧不好就要旁落,到時候,他們兄妹兩個那位繼母,怕要出盡花招地收拾他們。都到這處境了,還敢張狂。”她微不可聞地冷哼一聲。
“那麽,接下來怎麽辦才好?”杜氏眼底的淚意早已變成笑意。
二老夫人道:“你婆婆是顧家主母,這等事,自然要她出面。”
“孫媳婦明白了!”杜氏踩着輕快的腳步,去了大夫人房裏。
大夫人房裏的二等丫鬟翡翠得了吩咐,到秫香齋傳話。
翡翠見到傅晚漁,畢恭畢敬地行禮,說話時甚至有些哆嗦:二房那些主子不把這位少夫人當回事,她卻是打死也不敢。到底是上過沙場殺過人的女子,哪裏是她敢冒犯的。
傅晚漁吃軟不吃硬,見小丫頭吓得小臉兒煞白,心裏有些不忍,命凝煙賞了她兩個八分的銀锞子,“你先回吧。我稍後去見你家夫人。”
去往顧府正房的時候,凝煙實在是按捺不住,問:“三少夫人,您到底把大少奶奶怎麽了?奴婢可是聽說,她先後去見了二老夫人、二老太爺和大夫人。”
“什麽也沒做。”傅晚漁笑笑地道,“看着二房不順眼,攪和攪和渾水罷了。”
“可是,”凝煙面露擔憂,“您跟三少爺商量過麽?他要是不同意您這麽做,怎麽辦?”
傅晚漁揚了揚眉,為什麽要跟他商量?他恐怕連她的生死都能漠視,人前照顧她顏面的一些行徑,不過是出于娶了一個人該盡的責任。“他同意與否都不關我的事,我可沒閑情作踐自己。”她輕聲說。
都淪落到跟人宅鬥的地步了,為什麽不讓自己心裏舒坦些?
凝煙期期艾艾地道:“可是,您知道吧?二老夫人的妹妹,也就是大夫人的姑母,是宮裏的淑妃娘娘。”
“自然知道。”傅晚漁颔首。擱前世,她動一動手指頭就能弄死淑妃,不為這緣故,她怎麽會知曉顧家諸多門內是非,二老夫人又怎麽會被敲打幾句之後,就忙不疊求娶傅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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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好漢不提當年勇,但在如今,二老夫人和大夫人要是敢用淑妃壓她,同樣沒好果子吃。
到了正房,傅晚漁在院門外靜立多時,打量着這所院落。
大夫人和杜氏得了傅晚漁到來的消息,擺好架勢等了半晌,也不見她進門,先是納罕,繼而心浮氣躁起來,尋到了院門外。
傅晚漁看到大夫人,屈膝行禮,“問大伯母安。”
“起來吧。”大夫人神色狐疑地審視着她,“來都來了,怎麽這半晌都不進門?”
杜氏笑盈盈地補一句:“莫不是自知有錯,膽怯了?三弟妹放心,娘和祖母待人一向寬厚。”她這樣敲邊鼓,也是想試探一下,傅晚漁是否言出必行。
傅晚漁望一眼院門,微笑,對大夫人道:“有一件事,我實在是想不通,因此才逗留在門外,反複琢磨。”
“何事?”大夫人問道。
“我公公婆婆才是長房嫡出的長子長媳,該住在這兒的,應該是他們吧?”
大夫人如何也想不到,會有人把這種事這般随意地指出來。但她的驚詫只有幾息的工夫,“你剛進門,自是不了解族裏的事。再者,十年前就有高人看過風水,你大伯父與我住在這裏,才能讓他官運亨通,光耀門楣。于是,老太爺和老夫人做主,讓我們搬了進來。”
她對公婆的稱呼早已成習,一時間難以改掉,也沒改掉的打算。
傅晚漁緩緩颔首,“哦,老太爺和老夫人給你們托夢,做主讓你們搬到這兒了?這倒是奇得很,我竟從沒聽說過。”
大夫人被噎得不輕,瞧着傅晚漁,面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是不是?”傅晚漁語聲柔和,眸光卻是涼涼的。
“我說的是二房老太爺和老夫人。”大夫人沒法子,只能給自己找臺階,“我們二房如何喚自己的長輩,就不勞你費心了。”
傅晚漁纖長的睫毛垂下,素手擡起,掐算着什麽的樣子。
杜氏瞧着情形不大對,便建議道:“我們去房裏說話吧?”
大夫人剛要颔首說好,卻聽得傅晚漁道:
“剛剛我也算了一卦,你們的八字鎮不住內宅主位。一個月之內若不讓位給正主,必有禍事臨頭。”
大夫人震驚再震怒:“你好大的膽子!”
傅晚漁卻穩穩對上她視線,揚了揚眉,綻出冷冽的笑,“我是長房的人,便是行差踏錯,也輪不到你說三道四,連你婆婆都沒那個資格。你們鸠占鵲巢的時間已經太久,該挪窩兒了。”
大夫人怒極,厲聲道:“來人!把她給我綁了!”
傅晚漁凝着大夫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閃着寒芒,“這脾氣,誰慣的你?今兒你動我一下試試?”
在她左右的纖月、凝煙聞言,立時神色肅冷,周身浮起一股子肅殺之氣。
大夫人還沒怎麽着,向這邊趕來的下人先慫了,倉促地停下腳步,再不敢動。
杜氏也慫了。她是覺得,今日的傅晚漁擺明了氣兒不順,要找人撒氣。她們婆媳兩個,耍嘴皮子已經不如人,要是動起手來……不知道要被打成什麽樣兒。她緩緩地挪動腳步,向後退去。
大夫人轉身環顧,見長媳和下人都是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差點兒氣得仰倒在地。
傅晚漁牽了牽唇,儀态優雅地轉身,素色裙擺劃出優美的弧度,舉步之際,淡漠地道:“又不是千年的狐貍,你跟我作什麽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