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八回
簡雁容這日從一家農舍出來,出門忽見許庭芳站在胭脂馬旁邊,一時愣住了。
天陰陰的,北風低徊,很冷,他卻滿頭滿臉的汗水,帶着長途跋涉的仆仆風塵。
“許兄,你怎麽在這裏?怎地如此狼狽?”
“你不知緣由麽?”許庭芳上前一步緊抓住她的手,牙齒幾乎要咬碎。
這還用問嗎?
前三天只以為是刺客抓了他,在城中掘地三尺找人,後來出了城尋找,幸而她騎走的胭脂寶馬标識很清楚,一說起一個俊秀的年輕人和一匹通體紅色毛發的汗血馬,很快打聽到他去過農家。
這一路一家一家尋下來,喜憂參半,聽到有她的消息高興,沒追上又擔心,每天油鍋裏煎熬,被折磨得幾乎要倒下了。
這些日子別說沐浴,連飯都懶待吃,不停趕路打聽,只怕遲得一遲他出什麽事。
他這是……簡雁容愣之愣悟了過來,一時間癡了。
許庭芳也沒說話,他看着她的眼神帶着狂喜和憂傷,脆弱與剛強複雜地揉合在一起,那張英挺的臉龐有着一股驚心動魄的炫彩,分外璀璨。
兩人癡癡對望許久,許庭芳微赧着臉半是責問半是解釋道:“要出來勘查情況怎麽不帶衙役,怎地不交待一聲?”
不等簡雁容回答,翻身跨坐在胭脂身上,長臂一撈,把簡雁容抓了擱到身前,勒緊缰繩,胭脂得令,撒開蹄子奔了起來。
簡雁容心頭又甜又澀,那日離開府衙時的悶怒在頃刻間消散了。
俗話說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兩個還沒睡一張床,每每嘔了氣卻又極快和好,心中都擱着對方丢不開,只是不自知。
寒風從耳畔吹過,鼻端有若有若有的怪味兒,簡雁容皺眉忍着,奔十幾裏地了,忍不下去,才想回頭讓許庭芳停下來,許庭芳勒了一下缰繩,策馬進了路邊密林。
有山便有水,有水便有山,一側便是屬于濟陽城的雁山,進山三四裏地後,便看到一處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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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洗洗,你別走遠,等我。”許庭芳跳下馬,伸臂把簡雁容抱了下來,臊着臉交待。
原來他自己也知道身上“芳香撲鼻”啊!簡雁容偷笑。
水流不深,源頭處是道瀑布,陽光下飛瀑如珠玉傾瀉,水聲如歌,許庭芳輕快的一個縱身,姿勢極優美地入了水。
衣服也不脫等會兒穿什麽?
是了,那衣服又髒又臭,光洗身體哪能行。
“我先去撿些枯枝幹草過來,你把衣服脫下來洗一洗,等一會燒火堆烘衣裳。”簡雁容想到一個兩全其美之策,避開了讓許庭芳能脫了衣裳洗一洗,又能撿來柴草燒火烘烤衣服。
“別去,林子裏怕有毒蛇野獸。”許庭芳大叫,幾步上了岸拉住簡雁容,“我去撿,你在這等着。”
被當廢人看待,簡雁容也沒惱,窩心甜蜜不已,微笑着颔首,挽起錦袍在離溪水幾步外的地方尋了塊大石頭坐下,安心曬太陽。
許庭芳不多時抱了一大捆枯枝過來,還捉了一只兔子。
毛茸茸的肥兔子還不知要做腹中餐,紅紅的眼睛滴溜溜轉,兩只耳朵支楞着,很是可愛。
“咱們不吃它好不好?”簡雁容要過兔子,摸着兔子耳朵把玩。
許庭芳把火堆生了起來,瞥了她一眼,說:“好。”停了停,又道:“它不是最好看的,你若喜歡,我去捉只錦雞給你玩。”
“不要錦雞,我第一眼看了它先喜歡了它,其他東西就算比它好看,我也只喜歡它。”簡雁容意有所指,擰起兔子教它給自己敬禮。
先喜歡上的就不會變,他跟秀之先認識的,這是在說他一直愛的是秀之嗎?
若果如此,又何必對自己那麽好?
往火堆上添了些枯枝,許庭芳悶悶地下了河。
這截大木頭聽懂自己的暗示了沒?
簡雁容一下一下拔拉着兔子耳朵,心髒如擱油鍋裏煎。
耳邊嘩嘩水聲更大,簡雁容不自覺便轉頭看去。
許庭芳就站在瀑布下,周身光裸,手裏抓着衣服,正在利用水的沖擊力洗衣服。
簡雁容被美色晃花子眼,顧不上嗤笑男人的懶惰。
完美到極致的倒三角身材,寬肩,窄臀,肌肉緊致,皮膚光滑、柔韌,自上而下傾瀉的水流沖過,水珠跳蕩,峭拔的沉靜的身體充滿活力,只是看着便令人顫栗!
簡雁容一瞬不瞬望着,腦子裏天人交戰,要不要跳下河,摟住那具強健的身體,撫-摸,體會堅-實的肌理在掌心下的跳躍。
許庭芳扭頭接觸到她的目光,身體微顫了一下,眸子縮了縮。
太陽西斜,滿天霞彩聚攏在一起,絢爛的紅色照射在他身上,沾滿水珠的身體在光芒中極度魅惑。
手裏的兔子不知何時已跳開了,簡雁容怔癡癡站了起來,踩下水走了過去。
心神恍惚,腦袋空白,腳下一滑,簡雁容急忙伸手抓許庭芳,許庭芳身上什麽也沒穿,一雙手抓了過去沒抓到支撐的,倒是在他肩膀撓出一道紅色的血痕。
柔膩的白上透着紅,另類的誘惑,簡雁容頭更暈了,迷迷糊糊就湊了過去,張嘴吮住那道血痕。
瀑布水聲甚急,兜頭沖下,嘩嘩作響,霧汽缭繞,勁健的男性身體沾滿瑩潤剔透的水珠,濃烈的陽剛氣息和純潔的水珠組合,泛着奇妙的致命的吸引力。
簡雁容吮了一會兒,擡頭望去,許庭芳像是睡夢裏被弄醒似的,傻呆呆看她,眼神如高山之巅的落雪,幹淨得纖塵不染。
簡雁容看得心火更熾,臉頰浮起嫣紅的粉嫩顏色。
那一抹嫣紅如最烈性的春-藥,锉锵地一聲接一聲,許庭芳心跳失控,低低地吼了一聲,用力摟住簡雁容。
他要如嚴容那般膽大,要肆無忌憚地在嚴容身上點火,要讓嚴容為自己傾倒、魂迷神失……腦子裏千百種旖旎的想像,忽而,在程秀之房外聽到的聲響在耳邊響起,程秀之情動到極處的低吼,清晰得如震開動地的雷霆。
許庭芳擡起的雙臂又落下,熾熱的身體漸漸發冷。
簡雁容身體發軟,兩腿打擺,難耐地低聲呻-吟:“庭芳,抱我……”
奔湧的水流聲嘩嘩作響,她蚊子哼哼似的細吟随風聲浪聲消逝,許庭芳沒有反應。
簡雁容啓唇後就微清醒了,羞澀不已,等得片刻見許庭芳一動不動,當即後悔,飛快地推開了他往岸上走,口中道:“抱歉……一時失禮……”
“嚴容。”許庭芳在他身後沉沉開口,“咱們以後還是不要再像剛才那樣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剛才是自己不要臉不知臊,簡雁容平時極看得開的,此刻仍像是心口被插了數刀,疼得呼吸澀滞。
“你說的有道理,以後再不會了。”
再不會了,自己若還是動心動情,就剁了色爪子。
許庭芳從水裏出來時沒穿衣裳,也不是沒穿,藤條串了一條樹葉裙子圍在腰間,把重點部份遮住了,剛勁的身體和綠葉相襯,有一股奇異的禁欲感,簡雁容擡頭看了一眼,不自禁笑了。
許庭芳也笑了,吶吶道:“嚴容,咱們是好兄弟。”
“是,好兄弟。”應該是好兄妹,簡雁容懶得解釋,許庭芳這樣的君子,夫妻做不成做朋友也不錯。
小兔子已經跑了,許庭芳削了一枝樹枝往水裏插,不多時便插上來三條大魚。
開膛破肚清醒燒烤,許庭芳做得很利索,烤魚香氣四溢,比之本醉樓的大廚做的聞着還要鮮美。
烤好了,用洗淨的樹葉扯了魚肉,挑了刺,小心地吹涼了些,遞給簡雁容,“嘗嘗味道,要是不好吃我再另烤。”
自然沒有不好吃的,簡雁容才求愛被拒,食欲半點不受影響,吃了一塊又一塊,許庭芳不得空吃了,一塊一塊撕魚肉給她,遞出去之前,挑刺,吹涼,一個步驟都沒落下。
這份體貼溫柔是與生俱來的男子漢氣度,不知将來誰家女人有福嫁給他,不,他是斷袖,不知誰家男兒會與他攜手走完人生?
簡雁容在心中暗暗嗟嘆,如果他認準的人是自己該多好。
與許庭芳只做好朋友,簡雁容也便懶得再嘔氣了,回府衙後,當晚便讓韓紫煙回自己房間睡覺,不再讓她服侍。
韓紫煙很勤快,雖然趙頌明給河督府找了廚娘,她仍每日下廚給簡雁容和許庭芳做飯。
她的廚藝極好,簡雁容吃得歡,也沒反對。
貼身服侍如洗衣物端茶提熱水等事也由她做了,訓練有素的丫環還沒她做的好,簡雁容漸漸習慣了她的服侍,有時過意不去,外出會給她帶些釵環衣裳,韓紫煙更加殷勤,相處倒也融洽,韓紫煙在河督府的地位亦主亦仆,跟書硯這個從京城相府帶人的一般,遠遠淩駕于河督裏趙頌明安排過來的其他下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