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中相遇
? 一言出,三人俱是一驚,衙門的人怎生又來了這裏?難道又發生了什麽案子不成,銀朱撩開簾子,探頭沖馬車旁的藍衣捕役笑了笑,“敢問這位捕爺,這一大早上的究竟發生了何事?”
那捕役見銀朱溫婉可人,笑容溫柔,黝黑的皮膚上露出一行牙齒,道:“姑娘有所不知,寺中剛死了一個和尚,這不都将來往的行人略略一查,也好洗清一下嫌疑不是?”言罷,又笑了笑。
銀朱放下簾子,皺眉道:“看來一時半會走不了了。”又看看臉色不好的顏辛楣,半夏臉色也不好,要是知道退回來是這等情況,她才不會同意會讓步。
顏辛楣聽見那捕役的話,平靜道:“扶我下去吧。”
顏辛楣下了馬車才看見外面的情形,好幾個藍衣仆役正在盤問來往的香客,由于時辰尚早寺門口并未多少人。她目光微斜才發現方才和她在山道上遇見的馬車也停在那兒,想必也是被攔下了。
看見顏辛楣下車,便看見一個頭戴烏紗帽,身穿綠色團領衫,腰間束烏帶的小胖矮子正向她疾步走來,是興安縣的胡縣丞。待走到她面前時肚子上的肥肉也因此顫三顫,顏辛楣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圓形的物體便滾到她的面前。
“寺中發生了殺人案,姑娘從山道上退出來,想必是從山寺中出去的。理應一查,您說不是?”
顏辛楣秀眉一挑,這是在說她有嫌疑?她攏着手雲淡風輕的笑着:“大人有公務在身,小女子不敢阻撓,您盡管問便是。”
左右不過去進香,總不會惹上什麽事兒吧。
那位大人見顏辛楣衣着華貴,随侍舉止不凡便知這不是一般的世家姑娘,因此态度也小心翼翼了幾分,“姑娘是幾時入寺的,呆了多久,又是幾時離開的?”
顏辛楣老實的回答:“辰時入寺,巳時出寺。”言罷,她擡眼為瞥有些溫暖的太陽,折騰了這些時辰怕是要到午時了吧,回去卓媽媽又是一番語重心長了,顏辛楣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胡縣丞摸了摸雙層下巴,有些疑惑道:“那麽中間隔了三個時辰,姑娘是去了哪裏?”
半夏一聽頓時不樂意了,急沖沖道:“大人你是在懷疑我們姑娘嗎?我們姑娘身子這樣弱怎麽可能殺人!”半夏天生嗓門大,這一聲吼着實将甘縣丞吓了一跳。
“莫急,不是說你家姑娘殺人,只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胡縣丞還未見過這麽兇的小娘子,一時也軟了語氣。
“進香之後淨空主持便請我去禪房一趟,之後一直呆在那裏。”顏辛楣道。
“可有人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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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顏辛楣淡雅一笑,“清遠小師父一路引至淨空主持的禪房。”
說道這裏,胡縣丞落出了奇怪的神色,打量了顏辛楣兩眼,遲疑道:“姑娘不知,死的正是清遠和尚。”
顏辛楣神情不對,幾乎是臉色慘白,她雖然不認識清遠,但是因着半夏拌嘴所以對那個清瘦僧人有些影響。初見之,他的清雅如竹氣質便讓顏辛楣舒适,得知這樣的人居然給人謀殺了,她多少有些惋惜。
胡縣丞仔細觀察她的神情,見她臉色忽白忽青,像是吓着了一般,心裏有了主意。
銀朱瞧着顏辛楣驚魂未定的模樣道:“姑娘可是有些不舒服?”
才見過的人轉眼就死于非命,任誰都會驚詫片刻,顏辛楣到底鎮靜,只是搖搖頭,又擡頭遙望山寺,雲霧散去,朱牆綠瓦在巍峨的群山之中多了幾分肅穆莊嚴。
“胡縣丞怎能這樣欺騙一位小娘子?”沉寂的氣氛間,忽然有朗朗之聲響起,帶着久違的熟悉之感。
顏辛楣下意識的轉頭去看,便見茶色羅織金袍,左右肩部用金線只展翅飛鶴的男子正沉穩有力的向她走來,身後赫然是方才那輛将她堵在山道的那輛烏木馬車,原來車內的主人是他。
胡縣丞一見來人有些受驚,連忙行揖禮,恭敬道:“下官不知訾王在此處,多有得罪。”
祁珩雲淡風輕的笑笑,示意不礙事,又瞧了瞧顏辛楣,後者随着福了福身子,連正眼都沒給他。他微愣,難道在顏辛楣眼中他就這麽不受待見。
祁珩這有意無意的一眼顯然被胡縣丞給瞧見了,後者琢磨着兩人有些什麽私交,便不好糊弄過去,于是正經道:“下官不是有意欺騙這位姑娘,而是心中有些疑惑。”
顏辛楣眼底浮現出疑問來,脫口道:“方才說大人有欺騙一事,難道死的不是清遠?”
“是的,死的是悟塵,今晨在後山發現的,屍身尚有溫度,死亡時間初步今晨辰時至巳時之間。”胡縣丞說到這裏,顏辛楣緊皺的眉頭忽然松開。
胡縣丞繼續道:“這位姑娘是寺中的第一位客人,雖然小娘子力氣小,可是那僧人是被尖銳的斷竹給紮死的.....只要是趁其不備一個推上一把,一個小娘子也能殺死人。”
聞言,顏辛楣眼神複雜,卻聽胡縣丞帶了肯定的語氣道:“方才一試探,姑娘蒼白的臉色不像是裝出來的,還請姑娘寬宥則個?”說完,帶着歉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顏辛楣不礙事的笑笑:“大人做事細致入微,不過詢問幾句,不礙事的。”
銀朱多少有些怨怼,半夏臉上更是寫滿了不滿,嘟嚷道:“我家姑娘連碾死螞蟻都不敢,更別說殺個人了。”顏辛楣知道半夏向來護着她,多少有些沒規沒距的,她佯裝嗔怒的看了她一眼。
身畔還立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她即便想忽略也不能,于是又向祁珩屈膝行禮,冷冷淡淡的開口:“今日多謝訾王爺了。”顏辛楣是真心實意的感激他今日的解圍,只是想到前幾日這位王爺的行徑多少有些不喜,态度遂冷淡些。
祁珩見她終于肯正眼看自己,俊朗的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一絲淺笑,他壓低了聲音道:“我從三姑娘的眼中可看不到什麽感激之意,不如三姑娘陪我走走?”
顏辛楣恍然擡頭,幾乎大驚失色,她沒料到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肯邀約一個小娘子。
還好他的聲音很低,除了她幾乎沒人能聽見,顏辛楣看了看他身後的馬車,只有一個勁裝的馬車夫,不過看那模樣打扮也知不是平常的車夫。不知他一個堂堂王爺來這種地方做什麽,曾經是血戰沙場的将軍,想必對神佛也是不信的吧。
“訾王爺的膽子也是越來越大,就不怕別人非議麽?”祁珩比顏辛楣高了整整一個頭,氣勢也壓了她一頭,不過顏辛楣可不怕他。
祁珩深深的笑了,低啞的聲音充滿魅惑,“我自然是不在乎,可是三姑娘怕不怕,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顏辛楣冷清的盯着他,祁珩這個人她知道得太少,雖然有過幾面之緣但是這個男人像是攏在一層紗幔後看不真切。教坊司初遇,她篤定他不是燕京的纨绔子弟,不會平白的去那種地方,定是為了什麽。而這次,他卻又出現在靈山寺,怎麽看都覺得可疑。
再說他雖三番兩次的招惹她,然而眼中卻是清明的很,完全不似對她意思,仿佛只是想從她身上知道什麽。
顏辛楣也來了興趣,揚唇道:“當然怕,不過訾王的邀請也容不得我拒絕吧?聽說後山有一篇百年銀杏林,如今正值深秋,滿山金黃甚是奪目,想來王爺極是感興趣。。”
爽朗率真,毫無矯作卻又精明得可怕,這樣的女子他真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胡縣丞見兩人壓低了聲音說話,訾王時不時勾唇淺笑,漂亮的眸子裏滿滿都是那明媚動人的女子的身影,他遂知兩人之間必定有些什麽。官場上摸爬打滾好些年也懂得什麽該知曉,胡縣丞轉頭吩咐手下仔細做事去了,裝作什麽也沒瞧見。
“哎呀,姑娘可不能去!”半夏一心為了自家姑娘,想去阻止,卻被銀朱攔住了。
“京中誰不知道訾王爺頂着個克妻的名頭,要是看上了咱們姑娘怎生是好?”
銀朱笑了笑,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有些沉思,“會麽?姑娘身後還有一個陸大人呢,陸大人可不會同意姑娘入了王府。”
空山新雨後,碧空如洗,煙霭散去落出山體清幽雅致來,走在青石臺階上,遠遠透過疏密有致的枝桠還可以看見靈山寺翹起的飛檐。
祁珩靜默無言的跟在身後,顏辛楣側着身子去看他,俊朗的眉峰掩藏不住凜然,一雙黑沉的眸子宛若一潭不見底的深淵,像是要吸引人陷下去。
“三姑娘若是再看本王,本王可就要臉紅了。”一本正經的大老爺們說出這等沒羞沒躁的話來,顏辛楣心裏暗自替他感到不恥。
“王爺将一個小娘子約到這等地方來,可不是為了看山中景色這麽簡單?”她開了口,直奔主題,“還請王爺明說。”
祁珩也不願多言,眯了眯眼,眼中精光一輪,“三姑娘還是真煞星,走到哪兒哪兒死人,若是與你沒有半點聯系,還真是解釋不通了。”
祁珩如此咄咄逼人,一如那日一般淩厲,顏辛楣沒做虧心事,大大方方的承認,“我不過是來寺中替家母添些香油錢而已,王爺以為我能做些什麽?”
祁珩有些冷冽的笑了笑,目光變得深沉起來,“我知道你的确有膽魄,做事果斷利落才是你顏辛楣的風格,教坊司那次,靈山寺這次,你身上的嫌疑的确洗不掉了。”
僅憑這些就能斷定她與這些案件有關系,她顏三姑娘是有通天的本事還是怎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深閨女子就能輕輕松松的殺兩個人,身上還不沾染血跡?
“若說我身上嫌疑重些,還不若說王爺身上的嫌疑更重。”她視線下移,定格在他團雲紋的袖口上,袖口濡濕像是沾染了什麽東西。
她繼續道:“王爺早晨明明乘車而來,袖子上去沾染了白霜,白霜化去變成了水,将王爺的袖口染濕,難道您沒注意?”
祁珩擡袖,劍眉微微皺着,茶色的袖口顏色略深,的确沾染了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