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忠心仆人
? 顏辛楣聞之心上泛起一絲心酸來,這位卓媽媽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疼愛,不過平日管教的嚴了些,前世的她不能理解這份用心。反而随意找個借口打發了這位忠心為主二十年的老仆人,永熹二十九年,她充入教坊司為奴的時候,每月總有人送來銀子和一些做好的衣物,她稍稍打聽便知是一位瘦高的老仆,她那時便知是卓媽媽。
上輩子的她驕縱放肆,鎮國侯府的爹也不見得對這個嫡女有多疼愛,倒是側室所出的二子備受關注。否則她醒來到現在這個時辰,那個爹怎麽連差人問候都沒有。
“卓媽媽,既然回來了,往事便不再提了吧。”顏辛楣抿唇笑着,稍稍緩和眉間的冷意,她緊緊拉着卓媽媽的手,到讓這個心思通透的仆人一時難以看透。
“姑娘這是怎麽了?聽聞從靈山寺的臺階上跌了下去,那樣高的臺階,姑娘這樣弱的身子骨怎生受得了?”憐惜中夾着一絲氣憤,卓媽媽回頭對半夏和銀朱道,“你們怎麽那麽不小心,姑娘在眼前都能受了損傷!”
半夏和銀朱默然,一時間都低了頭。
顏辛楣不礙事的笑笑:“不怨她們,不過那日臺階濡濕,一時不小心絆住了,現在不也活蹦亂跳的?”
卓媽媽不再說話,目光裏滿滿都是心疼。
氣氛正融洽間,顏辛夷領着侍女暖玉進屋,一身綠衣長裙格外惹眼,上繡盛開的芙蓉錦繡,鬓邊綴着翡翠步搖。來人看見房中的卓媽媽,臉色大變。
“你這慣偷東西的老賊,不是去莊子上了麽,怎生又接了回來?”一開口盡是嫌惡,眉眼間都是諷刺。
來人是顏辛夷,聽說夫人把卓媽媽接了回來,當下便來一查究竟。卻沒想到,有打發去莊子上的姑娘被接了回來,還沒聽說過犯了錯的婆子也還能回來的道理。
顏辛楣一看見當下冷了臉,言語不善道:“這是母親的決定,何時輪到你來頤指氣使了?”
聽見這句,顏辛夷頓時委委屈屈起來,跑到顏辛楣身邊,扯着她的袖子道:“我這不是替姐姐做主麽?這卓媽媽以前在時不知禮法、目無尊上,時常管教楣姐你,這不是把自己當主子來看麽?分明是想爬在楣姐頭上!”
卓媽媽目光平靜,倒是半夏一聽這挑撥離間的話語頓時來了氣,怒道:“四姑娘,卓媽媽好歹是陪着姑娘長大的老仆人,何時輪得到你來議論!”
顏辛楣冷哼,上輩子便是受了顏辛夷的挑撥,将身邊唯一的得力助手給拔除了,這一次還來同樣的戲碼麽?不過她再也不是那個心思單純的三姑娘了。
“楣姐,半夏不過是個丫頭,居然也敢對我這樣說話?你是不是也目無尊上了?”顏辛夷神色一變,咬牙切齒道。
顏辛楣嘴角勾了勾,将銀絲勾邊蓮花暗紋的煙羅錦袖子慢條斯理的抽出來,目光冰冷道:“半夏是我房內的大丫鬟,你不過一個庶女,論尊卑,嫡姐的事就不勞庶妹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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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辛楣以前都是溫聲細語,何時這樣冷冰冰不帶一絲感情,且開口閉口将嫡庶尊卑咬得清楚,顏辛夷頓時尴尬的紅了臉。
“姐姐?”顏辛楣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一向疼愛她的楣姐會這樣對她說話。
顏辛楣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道:“四妹若是沒事便回屋了吧,這天冷兒,這月送來的銀炭比不過四妹房內的銀霜炭,便不留妹妹了。”
言罷,攙和着卓媽媽拂袖離去,竟連絲毫情面也不給。
顏辛夷頓在房內良久,自從楣姐醒來就像換了一個人似得,清明沉穩,全然不似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仿佛一夜看清了許多事,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呢?
她一轉身,也恨恨離去,“暖玉,走,去二夫人哪裏。”
暖玉伸手來攙扶她,她理理衣服又趾高氣揚的邁出門去,待進了二夫人的空煙居,顏辛夷這才換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樣。
小丫鬟霜兒領着顏辛夷進了裏屋,堂中正方正坐着一中年婦人,氣度雍容華貴,着合領對襟大袖,靠着青玉鍛靠背引枕背上,正拿着本古籍看得仔細。
二夫人陳氏喜好書籍,說起話來比那些大家閨秀還要軟上三分,一手好醫術又有點學識,很得顏侯爺的寵愛,這些年的二夫人也不是随便就能當上的。
顏辛夷走近了,卻坐在西邊下首,二夫人房內的紅菱襖青鍛的丫鬟立即給上了茶。
待了半刻,茶水漸涼,顏辛夷目光瞥見氣定神閑的二夫人,指間微微動了動。
陳氏頭也不擡,淡淡道:“才坐了這麽會兒便坐不住了?說罷,什麽事?這麽急急忙忙的過來。”
顏辛夷捏了捏手心才道:“二夫人想必也聽說了,楣姐醒了的事兒。”
“這我知道,我沒要她死,只是要她吃點苦頭,摔成癡傻也好,沒想到那丫頭倒是命大,不過一天一夜就醒來了。不過也不礙事,日後下手便是。就這事兒你就沉不住氣了?”陳氏屈指翻過一頁,神色淡淡毫不在意。
顏辛夷皺眉,猶豫道:“自從楣姐醒來便像換了個人似得,對我極為冷淡,今日甚至還為了半夏訓斥了我。我在想那日是不是楣姐知道推她的人是我......”
陳氏這才放下書,優雅的靠上軟緞,嘴角泛起笑容來:“三姑娘倒是真的精明了不少,今日不是接了卓媽媽回來嗎?不過回來也不礙事,左右不過多了個提點的人,起不了什麽大作用。”
陳氏頓了頓,又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來,“若是四姑娘發現那日是你推她,你們這姐妹情分算是沒了。不過也好,這樣的情分不要也罷,你早日看清局勢,随了我總是有眼光的。”
“你母親沒那個福氣,生下去便去了,留下你孤苦伶仃的。我膝下無女,見你倒是喜愛的緊,辛夷,我是真心将你視作女兒來疼的。”
顏辛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若是真的視作女兒怎會讓她做那些陷害嫡母的事兒?左右不過一個棋子罷了,若她真的為她這話感激涕零,倒是和顏辛楣一樣沒腦子了。
她明明費盡心思的讨好這個什麽也不懂的四姑娘,雖是嫡女,腦子卻糊塗得很,以為有了爹娘的寵愛便無法無天。府中她顏辛夷無所依靠,嫡母膝下無子,陳氏的寵愛卻如日中天,怎麽算來這侯府的一切都該是陳氏所得。至于正室虞氏,母族勢力再大又如何,身邊只有一個嫡女無論無何都不成氣候。
現在虞氏懷孕于她和陳氏都不是好事,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再回頭已經來不及了。
“辛夷啊,我已經安排好了,下月侯爺生辰,到時便見機行事吧。”
是啊,已經選擇的路無可回頭了,顏辛夷眉眼一笑,道:“是,辛夷已經知曉了。”
走到裏屋,半夏給奉了茶,顏辛楣領着卓媽媽在炕上坐了,卓媽媽這才疑惑道:“方才姑娘那樣色厲的對四姑娘,四姑娘怕是要對姑娘生怨言了。犯不着為了我這個老婆子,壞了姑娘們之間的感情。”
顏辛楣冷哼一聲,“她對我生多少怨言都無所謂,我這兒不留他,自有人留她,我這兒還不及二娘那裏一半好呢!”
說道這兒,半夏忍不住插嘴道:“婢子早就知道四姑娘沒安好心,上次靈山寺便推了姑娘一把,原以為這就算了,沒想到,居然在姑娘的日常的香料裏下毒!”
半夏恨的咬牙切齒,觀之顏辛楣倒是泰然的神色,卓媽媽卻着實吃了一驚,捂嘴道:“竟有這事兒?”
顏辛楣唇角一勾,緩緩端上茶,優雅的蕩開上面的浮沫,漫不經心道:“想必之前卓媽媽偷竊一事,也是她弄出的幺蛾子。”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下來。虞氏的地位本在府中就不及陳氏穩固,本以為府中有一個貼心的姐妹幫襯,平日裏說些體己話也是好的,卻沒料到一向真心相待的主兒也在背後使陰刀。本就心思單純的姑娘,這下定是傷透了心吧。
顏辛楣見氣氛有些沉重,于是開口笑道:“都替我擔心什麽呢,我好着呢,上次一推不也大命的活了下來。這次香料中的毒也能及時的知道,連上天都在幫我呢?”言罷輕松一笑。
卓媽媽知道這笑容不輕松,拉着顏辛楣的手,眼裏溢出柔和來:“姑娘總算知道人心險惡,姑娘長大了.....”
顏辛楣也柔和的笑起來,只是一向清冷的眉眼裏暗藏冷鋒,聲音雖低卻穩:“卓媽媽放心,屬于我的一定會拼死守護,奪走的我會一點點的搶回來,傷害過我和娘親的人就算下地獄我也會拉着她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