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六卷、(6)
關獸的攻擊威力雖大,但比較緩慢,而它的防禦對于金源光劍來說可以忽略不計。将有可能對二人構成威脅的機關獸清掃一空後,盧瑟向宋思依揮了揮手:“可以了,他們就在前方,似乎是在找你。”
盧瑟與宋思依一起出現,讓衆人都是吓了一跳,特別是任雨婷,頗有些異樣地看着宋思依,想到她與這一世的盧瑟年紀相近,自覺心中了然,不免有些許默淡。鐵山抓着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她才好過些。
“你怎麽又回來了?”唯一對盧瑟不客氣的就是宋牽衣了。
“若不回來,怎麽會知道你們又闖了禍?”盧瑟淡淡地回道:“你們可知這些東西是什麽?”
“是什麽?”衆人都問道。
“梼杌之子,四兇之一的梼杌之分身,若不是梼杌本體被封鎮,你們這些人哪裏能到這裏!”盧瑟看着宋牽衣:“前輩,此時退後還來得及!”
“到都到了這裏,哪能輕易說退,若是有什麽好東西,分你大頭就是。”宋牽衣轉了轉眼睛,然後笑道:“你總不能眼睜睜看着思依以身涉險,對不對?”
盧瑟看了看宋思依,宋思依咬着唇,猛然擡起頭來:“姑祖母,我不願意再進去了!”
“那也沒關系,你就與這小子離開吧,反正我一個老太婆,當年答應一輩子看顧我的人早死了,養一個侄孫女畢竟不是……”
“住嘴!”
怒火勃然而發,盧瑟一聲暴喝,将宋牽衣的唠叨堵了回去。
宋牽衣這般惺惺作态,無非就是借着宋思依來拉住盧瑟罷了,有盧瑟的修為,他們此行必然更順利。為她做些事情,盧瑟并不反對,這是他當初就答應了莊伯涵的。但宋牽衣利用他對莊伯涵與宋思依的情份,想要操縱利用他,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當初初見時,盧瑟便覺得宋牽衣沉浸在仇恨中的時間太長,她甚至已經忘了為什麽仇恨,而只是為了仇恨而仇恨了。因此,盧瑟并沒有将自己答應莊伯涵代為照顧她的事情說出來,怕的就是她利用這一點。可沒想到,她利用不到莊伯涵,就利用起自己的侄孫女來。
盧瑟是很同情她的遭遇,卻不意味着他會将自己的行動綁在一個半瘋了的老太太腦子裏。
“盧兄長!”宋思依面色凄然,看着盧瑟:“兄長請回,姑祖母之事我來解決……”
“你解決不了,她眼中你已經不是她的侄孫女了,而只是她可以利用的資源。”盧瑟淡漠地掃了她一眼:“宋姑娘,你退下,我今日要以力制人了。”
“什麽?”
無論是宋牽衣還是宋思依,都沒有想到盧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宋前輩,看在莊伯涵老瘋子的份上,我不會傷害你,但你也不要再四處亂跑了,從今日起,你就随我去桑谷,若是你本本份份的,我會讓你神志清明擁有自由,否則的話,我不介意多養一個木頭人。”盧瑟一邊說一邊伸出一掌,掌中光芒閃耀,将宋牽衣罩住。
“盧兄長!”宋思依瞪大了眼睛,她記憶中的盧瑟,可是相當寬厚的,對于老人更是敬重有加。
盧瑟另一只手也伸了出來,也不知施展了個什麽神通,宋思依就發覺自己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了。然後,盧瑟再盯着宋牽衣:“現在沒有誰能幫你,誰敢攔我,便是一死!”
宋牽衣目光轉動,看着鐵山和任雨婷:“你們瞧你們瞧,這才是他的本性,他前世就這麽霸道,現在還是這麽狂,雨婷,你是受過他累的,你說說,他……呃呃呃?”
見她在這種情形之下還要賣弄唇舌,盧瑟心中更是惱怒,食指一彈,一道光擊在宋牽衣喉上,宋牽衣接下來的話便被堵了回去。她用手抓住自己的喉嚨,指着盧瑟,嘴巴不停地蠕動,顯然是破口大罵,可是除了毫無意義的“呃呃”聲外,她什麽也罵不出來。
“不知好歹。”盧瑟冷冷說了一聲,然後再招手,一件四四方方的法寶飛了出去,這也是辛蘭煉制出來的法寶之一,卻是模仿了景陽門那鞠義的九極冰龍柱,被命名為四柱困籠。四柱困籠祭出之後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條冰柱從天而降,将宋牽衣困在其中,然後六道冰壁出現,将她整個人都圍住。
盧瑟這才解了對宋思依的禁制,宋思依看着他,面露古怪之色。
“鐵道友,任道友,若是二位信得過我,還是放棄此次探險吧。”盧瑟又看着鐵山與任雨婷:“我料想當初梼杌離開時給這些機關獸的指令便是殺滅島上的修行者,無數年過去,不驚動它們還好,若是驚動了其中真正的強者,我們自己身殒事小,讓它們與梼杌聯系上将梼杌從封鎮之地救出事大,你們意下如何?”
“若是我們不同意呢?”鐵山将任雨婷拉到自己身後,沉聲問道。
盧瑟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被四柱困籠圍着兀自在其中跺腳大罵的宋牽衣。
“我明白了……”鐵山苦笑一下:“盧道友既然這樣說,那我與雨婷自然就此收手。”
“外頭的靈藥,已經足夠諸位收獲了,諸位非要入內麽?”盧瑟又看向其餘人等。
二、誰主沉浮(八)
盧瑟一來,便施展雷霆手段,先是制住最會挑事的宋牽衣,又說服了鐵山與任雨婷,緊接着再轉向其餘幾個聖階。這等分化手段,他接連施展出來,仿佛是計劃了許久一般。就是宋思依,這個時候也暗自嘆服,只有這種手段,才能迅速控制住這些修行者的貪念。
但這樣做也有後患,那便是這些人表面上離開,事後再回來。
想到這裏,盧瑟微微一笑,向衆人掃了掃:“你們随我來吧。”
他向四柱困籠一指,那四柱困籠就飄了起來,衆人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威壓逼着,讓他們不得不跟着盧瑟移動。盧瑟目光看着誰,誰就禦劍飛起,這種高高在上的威壓,讓他們暗暗心驚。
身為聖階,多少都見過至階修行者的能力,可能夠達到盧瑟這種程度的,還真很少見到。諸聖階心中隐約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至階,而是兩三個甚至更多至階一般。
在盧瑟威壓之下,衆人不得不返回了鐵沖號,在那之前,自然先要将滿地的靈藥都收刮走。對于盧瑟來說,這些靈藥只是用來豐富通天幻境的收藏,因此他每樣挑了些,并沒有多取。
這看在衆人眼中,更是讓他們驚疑。
宋思依倒是取了不少,衆人知道她與盧瑟關系不同一般,默認了她以一個賢階也可以拿到和衆人一樣多的靈藥。回到鐵沖號之後,盧瑟沒有解除禁制,以宋牽衣的修為,在四柱困籠中還可以呆得更久。他冷冷地道:“諸位若是相信我,便不要折返,在這裏等着,我過會兒便回來。”
說完之後,他縱身離船,也不禦劍,竟然直直地跳進冰冷的海裏。
“他要做什麽?”
察覺到盧瑟的神念離水面越來越遠,任雨婷忍不住問道。
鐵山搖了搖頭,面色有些陰郁:“他如今修為已經不亞于前世,行事風格比起前世更為怪異,實在是想不出他要做什麽。”
宋思依凝眉望着重新合攏的水面,若有所思,或許這些人當中,唯有她才知道盧瑟去做什麽了。
在水中,一個圓罩将盧瑟罩住,海水遇着這圓罩,都被逼開來,因為這個圓罩還發出淡淡的青光,引來一些好奇的魚兒圍觀。盧瑟神念展開,這些魚都遠遠逃走,再也不敢逼近。
“離這島越遠越好……”
盧瑟嘀咕了一聲,極目向海水中望去。
他早就看出,使得冰山之中的無名仙島溫暖如春的原因就在于水中有一道暖流,從周圍情形來看,這道暖流規模并不大,因此只能對這座島起作用。
他繞着島轉了小半圈,找到了那股暖流,暖流如他所想,是從海底沖上來。盧瑟順着暖流下降,約降了二百丈,終于看到了暖流的來處。
“咦?”
他驚訝地一怔,這暖流的來處是海底岩層上的一道巨大裂縫,雖然水蝕得很厲害,可是盧瑟還是在其上看到了人工的痕跡。這道暖流,竟然是人工制造出來的!
旋即盧瑟恍然,劍廬宗尚且可以在湖中島下,開鑿引出地火的深井,那麽古代修行者在大海底下開出引出地熱的甬道,也不足為奇。
“當真是奇思妙想……”他心中也暗暗佩服,能做出這樣大的手筆,除了要有超強的實力之外,這個宗門的主事者一定還有很好的想象力。
他到了裂口之處,感覺到從中射出來的熱流極為猛烈,溫度也遠比他猜想的要高。這讓他心中更為篤定,這熱流之下,肯定通往一個海底火山!
順着這裂縫繼續深入,很快便到了盡頭,在此處,人工的痕跡更為明顯,而且盧瑟還發覺,噴出熱流的洞穴之上,還有一處石洞,石洞可供三人并肩出入,他略一沉吟,決定還是從這處石洞進去。
這石洞當中布了禁制,歷經不知多少年,禁制已經完全失效。盧瑟進去之後,發覺它通向一處向上伸展的斜梯。循斜梯向上,大約上升了二十餘丈,便是一間巨大的石室。
石室當中,唯有一具屍骸,因為被海水浸泡時間太久的緣故,這屍骸已經完全散亂了。盧瑟沒能從屍骸上看出他的身份與死亡原因,正要去尋其它線索的時候,突然眼前一亮,從屍骸散在角落的手骨上,他撿起一個圓圓的上面沾滿了污垢的東西。
用海水洗了洗,那東西的本來面目露了出來,卻是一枚玉盤。這玉盤的模樣,與當初盧瑟在鐘山下的古修礦道中找到的很相似。
盧瑟心中大是歡喜,這二者應該是同一時代的産物,他的乾坤袋中還帶着當初用來破解玉盤信息的符紋法陣。将符紋法陣拿出設置好,再插上玉盤之後,玉盤上面發出淡淡的光芒,這東西的質量相當不錯,歷經不知多少年竟然還有用。
光柱升在半空之中,漸漸形成影像,盧瑟靜靜看着,雖然沒有聲音,但他還是能夠覺得,時間仿佛倒溯回去了。
也不知是多少年前,這座島原是一處修行宗門的根基所在,可是在一天清晨,衆修行者正呼吸吐納的時候,天西側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火球。這個玉盤的主人看到這異像,便用符紋法陣将之攝了下來。
那火球滾滾而來,越來越大,當今過這座島上空時,竟然折向落了下來,在島上砸出一個巨坑。這一切與盧瑟猜想的一樣,然後他看到的一幕卻讓他極為震驚,落下的并不是梼杌,而是一個巨大的金屬球!
若要用什麽東西來形容的話,說它是一個金屬殼的蛋可能更合适一些。那東西初降落時,還四周通紅,引起了大火,這個宗門的修行者好奇地圍了上來,有人用水給它降溫,金屬球開始冷卻,漸漸呈現出出深藍色的光澤。
就在修行者們要檢查它的構造時,金屬球突然打開,從其中滾出一個五彩斑闌的怪物,那怪物外形與盧瑟在玄冰山中看到的五爪龍一模一樣,它出來之後,立刻張開大嘴,吐出一個又一個的機關獸來。
盧瑟知道,那怪獸果然就是梼杌!
緊接着,讓盧瑟更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将梼杌載來的那金屬球突然又開始發光,然後騰空飛起,再度合攏,竟然又破空飛走!
這哪裏是一個金屬球,分明是一件法寶,有人用這件法寶将梼杌運了來!
盧瑟心中有些發冷,雖然他早就知道,四兇都是被浩渺虛空中那些超級宗門所驅使的兇獸,他也與四兇先後打過交道,但他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那些超級宗門是如何将兇獸送來的。
接下來的便是一番大戰了,這位修行者如實地記錄了他的宗門是如何覆滅的,但在覆滅之前,他們成功地将梼杌從島上誘走,只留下機關獸還在四處搜尋修行者們。
盧瑟看到這裏時微微默然,雖然他對于大多數修行者都不喜歡,總覺得他們太過貪婪又太過驕傲,可在這場大戰中,盧瑟還是看到了一些讓他感動的東西。飛走的梼杌落入了北極寒原的陷阱,而攝下這一切的那個修行者卻被機關獸重傷,最後逃到了這裏死去。
“這種悲劇不能重演,梼杌比起其餘三兇更可怕!”
盧瑟暗暗下定決心,其餘三兇再兇殘,可它們到現在為止行動起來都還只是獨個,梼杌則不然,它一動便是一大堆的機關獸,對于普通人來說,它的破壞能力要遠超過其餘三兇!
就在這個時候,一絲警兆襲來,盧瑟眉頭皺起,心中覺得奇怪。
為何自己會覺得有危險正在逼近?他放出神念,四處細細查看,除了一些水中生物微弱的反應之外,并沒有感覺到足以威脅到他的強大存在。
“難道是我看了那舊日影像之後的幻覺?”
盧瑟有些疑惑,出于謹慎,他再次用神念向四周探測,依然什麽都沒有發現。
“不管那麽多,收好這玉盤,準備開工。”他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
回到那熱流噴出的裂縫,盧瑟逆流而下,這裂縫甚深,足足有裏許,即使是他,也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最底。在其最底部,是褐紅色的岩石,伸手去摸,那岩石上的溫度極高。水在接觸到它之後,便被煮成沸騰的熱流,迅速向上沖去,而冷水則又下降補充,如此循環不止,給外頭的小島帶去了溫暖。
看到這裏的情形,盧瑟拔出金源光劍,在那褐紅色的石壁上挖出一個深洞,然後将一顆紅豆放了進去。
他在心中估計紅豆的爆炸威力,然後順着石壁,約在離上一個點十丈處,又放進一顆紅豆。
如此連續放了十顆紅豆,他向後退了退,正準備用神念将這些紅豆引爆時,突然之間,那種警兆再度生起,而且這一次,比方才要強烈得多!
他毫不猶豫地使用“曲直”之勢,身體瞬間從原地消失,出現在近三十丈外。
一團團光球從黑暗的海水中噴了出來,擊打在他原先停留的地方,震得整個海底裂縫都瑟瑟發抖,無數碎石從頭頂落了下來。盧瑟又驚又怒,他是想引爆這褐紅色的石壁不假,可他的引爆是受他神念控制的,而這個突然來的襲擊則完全沒有顧忌,若是因此将水下的火山完全引爆,造成地震與海嘯殃及岸上的普通百姓,那該如何是好?
二、誰主沉浮(九)
想到如果引發的火山噴發過大,波及無辜之時自己罪過就大了,盧瑟心中便是發緊。
他不是那種能眼睜睜看着千萬人因自己而死去卻還談笑宴宴的人,他也不希望自己有這種修養,兔雖死,狐猶悲,況乎人哉!
“退!”
這個念頭立刻浮了起來,他迅速後退,必須将這個攻擊他的怪物拖離水下!
然而,他飛出二十丈後,身後卻沒有任何動靜,他用神念去探,還是同方才一般,除了少數海洋生物外,在這裏沒有感覺到任何生靈動彈。
這讓盧瑟覺得極是詭異,在原地戒備了一會兒,他運足靈力于雙眼,再向攻擊來處望去。
那處地方只是岩壁,影影幢幢地可以看到一堆亂石,與一般海底礁石并無區別。盧瑟皺着眉,祭出飛劍,向那地方劈過去。
他的攻擊只是試探性的,結果飛劍才出去十丈,那堆海底礁石當中,有十餘塊做出輕微的動作,光球一串串地噴了出來。
“原來如此!”
操縱着飛劍的盧瑟恍然大悟,心中不覺有些好笑。
他一直沒有細想,那攝下種種場景的修行者為何躲到此處還會死亡。他應該是被梼杌派出的這些機關獸追殺,在他被擊殺之後,這種機關獸與梼杌失去了聯系,便也停在這海縫之底。因為時間太過長久,它們與海岩都連在一處,已經失去了自由行動的能力,卻還在堅持當初它們的使命。
想明白這一點,盧瑟心中篤定,他小心繞開這些家夥,又尋找了十餘處地方,将紅豆埋好之後,他縱身而起。
當他飛出海面之時,面色又變得極難看了。原因無它,那些修行者竟然違背他的命令,再度回到了那座小島之上,沒有離開的,只有鐵山與任雨婷二人!
見他這模樣,二人都是苦笑。鐵山道:“勸不住,他們都說你要一人獨占島上的寶物。”
盧瑟看了看四柱困籠,原本應該在那裏的四柱困籠已經不見了,他嘆了口氣,宋思依還是無法對抗親情,将宋牽衣放了出來,就是這個老太太挑唆得衆人過去的吧。
雖然很想就此不顧,但想到宋思依,盧瑟苦笑着搖頭。
他召來鐵沖號都督:“你們順回程先走,此地會有大危險!”
鐵沖號都督自然是巴不得,得了他命令,立刻下令升錨啓動。盧瑟見鐵沖號開始離開,這才又飛向小島。
有過前一次經歷,宋牽衣等人這次進入就極為順利,幾乎沒有遇上什麽阻攔,便避開了機關獸,深入到那座古修行宗門的核心位置。望着眼前緊閉的大門,宋牽衣面上露出一絲猙獰,她已經在盤算,如何将北地的修行者引到這裏,由此處的機關獸将他們一網打盡了。
“姑祖母,到這裏就可以啦。”宋思依低聲勸道:“再進去,也不過是找些破爛罷了……”
“你懂什麽,若不知道裏面情形,下一步我如何安排?”宋牽衣冷冷喝了一聲:“早說了你莫跟來,你就是不聽!”
宋思依也只有苦笑,她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姑祖母以身試險,而且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在場的話,宋牽衣與盧瑟相遇十之八九會起沖突。
就是自己在場,盧瑟此時出現的話,與姑祖母的沖突也是不可避免,沒準還會牽怒于己……畢竟現在的盧瑟,與當初在大澤莽荒和她同甘共苦的盧瑟已經有很大不同了。當初那個和氣但堅定的男子,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鄰家大男孩成了高不可及的大人物……
一想到這個,宋思依便覺得有些難過。
獅鼻大漢性子有些急,他當先過去,一腳便将大門踹開。
一股厚厚的灰塵味道飄了出來,因為不知多少年沒有人活動的緣故,到處都積滿了灰塵。宋牽衣剛要進去,忽然面色微變,因為她感覺到盧瑟的神念正迅速在接近。
“那小子來了,大夥抓緊時間!”她大聲道。
衆人都知道若是盧瑟來了,即使不起沖突,也必然要将他們趕走,因此都不敢怠慢。那獅鼻漢子更是禦劍飛入洞府,他雖然急,卻也不敢大意,身上四重光芒疊繞,布下厚厚的防護。
“不要進去!”
盧瑟在背後大喝,可是卻誰都阻止不了,只有宋思依站在洞口,回頭望了他一眼,沒有進入洞中。
“該死!”便是盧瑟好脾氣,也禁不住大罵:“裏面有怪物……”
話還未落,洞府之中便傳來一聲慘叫,宋思依聽得明白,正是那獅鼻大漢的聲音!
緊接着,一連串巨大的咆哮傳了出來,仿佛是有一只巨怪在洞中!
就在宋思依茫然回首的時候,盧瑟沖過來,一把将她拉起,兩人再度疾飛,貼着山壁高高飛起。在他們身下,那座洞府隆隆震動着,緊接着,宋牽衣她們也飛速逃了出來。
“一個大機關獸!”
他們的面色都很難看,在這洞府之中,竟然有一個大的機關獸!
一般的機關獸雖然攻擊力接近聖階,但防護能力與移動速度都是弱點,因此不放在他們心上,可剛才短暫的交手,他們發覺這個大的機關獸不僅攻擊力更強,其放護與敏捷,也勝過聖階修行者!
“你們……”盧瑟還想破口大罵,旋即長嘆了一聲,看他們幾人的模樣,大約都是吃了苦頭。
“好多玉簡,好多法寶!”出乎盧瑟意料,他們出來之後并沒有顯得驚慌,也沒有因為獅鼻大漢的殒亡而兔死狐悲,他們每個人面上竟然都是歡喜之色。雖然只是短短的片刻,他們已經看到,在那洞府之中,玉簡堆積如山,各種各樣中上品法寶至少有數十件!
“發達了,這次發達了!”一個聖階手舞足蹈道。
就在這時,從地下猛然噴出一道白光,那聖階不是閃得快的話,就要在這白光中形神俱滅了。
“你們……帶來了……聖父的消息……”
洞府之中,一個生澀的聲音傳來,然後,盧瑟看到了将宋牽衣她們趕出來的那個巨大的機關獸。
它至少有四丈長,身有十翼,身體泛着銀白色的光輝。它擡着頭,十翼展開,如同鳥兒一般飛了起來。
“我……休息……太久……聖父在哪……”
怪物口吐人言,衆人盡皆變色。
能口吐人言的怪物,不僅僅意味着它們擁有超過修行者至階的修為,也意味着它們擁有不亞于人的智慧。想到這裏,那幾個聖階,包括宋牽衣在內,都忍不住看了盧瑟一眼。
唯有怪物才能對付怪物,在他們眼中,盧瑟也同怪物一般。
盧瑟将宋思依放開,青着臉掃視衆人,他早就感覺到這洞府中有怪異,但是這些人就是不相信。貪心讓他們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勸說,現在驚動了這怪物。
“你們先回鐵沖號,這裏的事情你們插不上手。”盧瑟向宋思依道。
宋思依看了看他,用力點頭,然後拉着宋牽衣離開。幾個聖階都跟着飛遁而走,片刻之後,便追上了鐵沖號。
在他們強令之下,鐵沖號只能再度抛錨,就在這時,衆人清楚地感覺到,巨大的靈力爆炸從島上傳來。
“兩怪物打架,我們連在旁邊看的能力都沒有!”感覺到這激鬥的威力,一個聖階嘆道。
“你們以為誰勝誰負?”
“兩敗俱傷最好。”宋牽衣惡狠狠地道。
就連宋思依這個時候都忍受不了她:“姑祖母,若不是盧家兄長擋住怪物,面對那巨怪的可就是我們!”
“那又如何,死則死耳,反正我五十年前就心死了!”宋牽衣喝道。
“姑祖母……”宋思依眼中滿是委曲的淚水,她盯着姑祖母,那目光讓宋牽衣竟然一時不敢與她對視。
“牽衣,你的脾氣怎麽變成這般模樣,你這樣說,對你這晚輩極是不公!”還是任雨婷看不過了,她冷冷掃了宋牽衣一眼:“除了莊伯涵,誰都不欠你的,你為難自己侄孫女有什麽意義?”
鐵山也瞪着宋牽衣道:“你這輩子已經毀了,現在你又在毀你侄孫女一輩子!”
這話正說中了宋思依心事,她以手捂臉,突然哀哀嗚咽起來。宋牽衣愕然而立,面上的猙獰漸漸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和疑惑。
她看着在自己身邊的宋思依,想起自己将她從一個丁點大的小嬰孩,撫養到如今婷婷玉立的女孩兒,想到這些年來自己為複仇奔走,她一直在背後默默替自己謀劃,想到自己對着盧瑟的惡言惡語——自己究竟是恨盧瑟前世“連累”了莊伯涵,還是在恨盧瑟要将自己最後的依靠也從身邊搶走?
一時之間,她心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就在這時,那一連串的靈力波動結束了,衆人等了片刻,知道勝負已分,宋思依禦劍想要去尋盧瑟,卻被宋牽衣拉住。她還等掙紮,只見盧瑟已經緩緩禦劍過來。
“起錨,全速航行,這裏要沉了,可能會有海嘯!”
盧瑟面色慘白,沒有絲毫血色,證明方才那場大戰,他即使勝了也受了不少的傷。宋牽衣見他這發號施令的模樣就來氣,正待開口諷刺兩句,卻看到侄孫女淚眼漣漣地看着盧瑟,而盧瑟卻望都不望她一眼的模樣,她心中莫明地軟了下來。
鐵沖號再次啓動,全速航行,在它之後,隆隆的聲響從海底傳來,緊接着,一道火光沖出海面,整座大海都開始震動。即使鐵沖號的份量,在這波濤之中也顯得無助。
那座被冰山環繞的島,在濃煙之中緩緩下沉。
三、安得靈方聞早修(一)
大天傾二百零三年,大唐,桑谷。
章玉一邊哼着小曲兒一邊将曬好的藥材收起,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紅撲撲的泛射着如珠如玉般的光澤,她眯着眼站直身軀,向身後望了一眼,然後大聲道:“花容,你又在偷懶!”
花容蹦蹦跳跳地從旁邊過來,手中抱着一大捧的山花,她從中挑出一朵,将之插在章玉的頭上:“小玉姐姐開花咯!”
章玉放下手中的東西就要去掐她,兩個人你追我閃,穿花繞樹一般在谷中飛騰。輕脆的笑聲傳到雲想的耳中,她看了兩人一眼,笑着搖了搖頭,然後一個人加緊幹活。
将東西收拾好之後,雲想默默回到洞府之中,她沒有回自己的石室,而是向內深入,直到最裏一間。這間石室的門是掩着的,雲想在門前站了會兒,然後又默默地離開。
這間石室之中并沒有人,而只有一個巨大的象繭一樣的東西。只不過構成這繭的不是絲,是一條條極為細小的靈氣。
在巨繭之中,盧瑟斜斜躺着,渾身赤裸,随着他的呼吸,那繭也在微微起伏。
從北極寒原歸來,盧瑟便開始斷斷續續地閉關,整整一年時間裏,他都在忙兩件事,一是提高自己的修為,二便是将新的符紋法陣推向普通人。如今市場上最受歡迎的符紋法陣,就是盧瑟根據那古修玉盤的原理,再加上自己的創新,發明出來的符陣影音儀。這東西可以将人見到的影像聲音攝錄下來,然後再播放給別人看,與地球上的影碟機很相似。此物推出之後,立刻大受歡迎,特別是那些想要追求留下點什麽的人。據說在長安城中,甚至出現了專門将戲劇、說書攝下播放的行業,并且在此基礎之上,還出現了專門來演戲攝制的人。
不知不覺中,一個新的産業又誕生了。自然這也與大唐這幾年突飛猛進的發展有密切關系,來自大澤莽荒的豆薯和細絨棉得到推廣,而符陣機械的流行與新的耕種技藝,使得食與衣這兩個困擾諸國的大問題在大唐不成問題。豆薯同時提供了油料與澱粉,細絨棉則衣被天下,大量的勞動力從田地之中釋放出來,數十人在一起工作的鄉間作坊已經不再稀奇,在一些人口密集的城市,象長安、江州,千人規模的工廠都開始出現了。
這一切看起來是水到渠成的結果,誰都不知道,在這背後,卻是盧瑟這只推手。事實上他做的事情并不多,只不過在一種需求出現之後,便恰到好處地制造出滿足這種需求的物品來。
“唔?”
靈力繭中的盧瑟象是感悟到什麽,輕輕睜開眼,這一次閉關長達三月,随着他眼睛的睜開,周圍的靈力從他身體的毛孔鑽進他的體內,他舒展身體,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好睡!”
“公子!”
在石室之外,正準備轉身離開的雲想聽到了裏面的動靜,她又驚又喜,忙推開門進來,卻恰好見着盧瑟赤着身軀雄姿勃發的模樣。
她面色通紅,一時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盧瑟,知道這個時候她最為尴尬,揮了揮手:“替我拿衣衫來。”
“是。”
雲想鎮定下來,想到公子閉關後石室中曾經傳來的劇烈靈力波動,顯然公子的衣衫在那靈力波動中已經化為齑粉了。她退了出去,片刻之後,将衣衫拿進來,卻沒有遞給盧瑟,而是掩上門,親手服侍盧瑟穿衣。
望着她紅豔欲滴的小臉,盧瑟心中微微一笑。
“我閉關多久了。”為免得她過于羞窘,盧瑟問道。
“公子此次閉關三月,不知道公子是否有所突破了?”雲想一邊給他系腰帶,一面低聲問道。
“稍有進益,談不上什麽突破……”盧瑟回答道。
“公子勿急,以公子年紀,達到如今修為,已經是前無古人呢。”雲想收拾好他身上,然後退了一步,此時她面上的羞澀已經消失了。
正這時,門被推開了,章玉與花容兩個人跑了進來,見盧瑟站着,都是歡叫:“公子出關了!”
“你們兩個整天瘋瘋颠颠的,我想不出關也難啊。”盧瑟佯怒道。
可是兩個女孩根本不怕他,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公子出關了,我們要出去逛!”
“要逛長安!”
“要回江州!”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盧瑟頭都快炸開,還是雲想聰明,抿着嘴笑道:“公子才出關,還沒有休息,你們便如此鬧,當心公子不帶你們出去玩!”
撓了撓頭,盧瑟想起兩千只鴨子的典故,見她二人終于安靜下來,這才道:“這三個月來,谷中有什麽事情麽?”
“段和來了一次,還送了個鐵車子來,說是他們造的第一輛符陣車,我看又笨又慢的,比起咱們禦劍要差遠啦!”章玉搶着道。
“陛下的信使還是每月來一回,積了一堆信件,還有那個許大人的信。”花容不甘落後。
盧瑟有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