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卷、(14)
墓地與地下世界的了解,衆人當中沒有誰勝得過他,因此,他是唯一一個已經意識到這個女子身份的人。
屍侯!
活屍只不過是最低等級的亡者,活屍之上的屍魅,也不過是初有靈智,而屍侯則是次于屍君之下的高等亡者,不僅有靈智,甚至還有如同人一般的喜怒哀懼。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已經接近于人了。
眼前這個女子,定然就是那只屍侯。只不過以孟樓賢階高層的修為去探測,也發現不了這個女子的深淺,料想單按修為來判斷,她應該與聖階初層相當。
聖階初層,想到這裏,孟樓心猛跳了跳,不是害怕,而是興奮,他自然知道,這樣的亡者身上,絕不會象活屍、屍魅那樣沒有什麽好東西。
“你們是焦促磬騙來的吧,他是這裏最髒最醜最惡心的一個,當初他是這礦坑總管之時,便是所有總管中對采石弟子最苛刻的一人,他變成活屍之後,也成了最兇殘的一只,所以他才能成為屍魅,成為這附近最兇惡的存在……即使是他的那點元靈,也是窮兇極惡,自己無法存在了,便要你們将附近的昔日同伴盡數消滅……”
黃冠眉毛一揚,董大先生同樣怒不可遏,若是這個女子所言非虛,那個屍魅元靈也太過可惡。
“而且,他恨你們殺了他的肉體,還指使你們來我這裏……”那女子說到這的時候輕笑了一聲,卻笑得衆人全身冰冷:“這不分明是要你們送死,借我之手,來殺你們為他複仇麽!”
“芳駕究竟是誰?”黃冠忍不住又問道。
“焦促磬沒告訴你們麽,我便是屍侯了。”這女子将庶住額前的頭發分開:“雖然被他利用,讓我有些不爽,但看在他為我送來這麽多新鮮血肉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替他報仇了!”
随着這一句話,屍侯睜開了眼,從它的眼中,射出血紅的光芒,衆人被這光芒一照,竟然全身僵直,沒有一人還能動彈!
“聖階之威!”衆人心中同時浮過這個念頭,到這一刻,這個屍侯将自己的力量展示出來,只憑借它聖階之威,便壓住了衆人!
五、滿袖猩猩血又垂(六)
這些散修在自己的生涯之中,有些曾經接觸過聖階修行者,也有人從未見過。
但是盧瑟不僅僅是聖階,就連能秒殺聖階初層的姬栩之威,他也曾經經受過。因此,那只屍侯的威壓,對于別人來說非常強大,對他來說卻不過如此。
他沒有做出任何異動,只是微微眯着眼睛,在這個屍侯面前,他還想隐藏自己的實力是非常愚蠢之舉。但是,他要等待時機,對這個屍侯,他的水靈甘露術未必有效,他唯一有把握的,還是那至陽至剛、除非被他神念控制,否則幾乎無物不焚的太虛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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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侯緩緩走了過來:“不過是些小兒郎輩,就敢來這地下礦坑探險……若不是因為那個怪物,你們以為這地面之上還會是你們的天下?”
它廢話倒是不少,衆人卻沒有一個敢否認的,畢竟才是一個屍侯便有了如此威壓,若是屍君,那又該是何等強大怪物?
“血肉……新鮮的血肉,這是駐容養顏的上佳補品,八個人……倒是可以留着慢慢吃,可惜沒有女子,若再有兩個女子,便能養着,我吃得不多,每月有一個血肉之軀給我駐容養顏便可了。”那屍侯聲音忽然一變,變得柔媚無比:“諸位當中,哪一個願意先出來,成為我的滋補之物?”
“都不說話,想來都是願意啦?”
聽它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衆人卻連面面相觑的能力也沒有。它先是走過白狼老人,伸手拎着白狼老人的耳朵看了好半晌,這才搖了搖頭:“一身臭骨頭味道,骨髓倒是可以用來潤膚,但血少了些……”
緊接着,它又揪着黃冠的胡子,用力一扯,便扯下一把來,黃冠原本是面色紅潤有若嬰兒的,此時卻已經蒼白得沒了血色。眼見屍侯那彎彎的指甲在自己脖子上勾來勾去,他想要出聲,卻毫無力氣。
“這個倒是不錯,只可惜筋骨太老,須得用細火慢炖……”
這屍侯象是在菜市場挑菜的老太太,在衆人面前一一經過,挑三撿四不說,還指指點點的,當它到了盧瑟身前時,這才咦了一聲:“你這小輩倒是有趣,五靈短缺之身,竟然也給你煉到了先天之境……”
衆人此時都是惶急,沒有注意到那屍侯對于盧瑟修為的評價,盧瑟看着屍侯的指甲指向自己心髒,知道自己苦等的機會終于來了。他猛然振臂,也不避讓那屍侯的指甲,而是猛然前撲,将屍侯死死抱住。
他在屍侯威壓之下,竟然還能動彈,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而且最重要的是,連屍侯也沒有想到這一點,那一剎那間,它的威壓一滞。
黃冠等人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這一滞,加諸于他們身上的威壓便減輕了些,他們立刻掙脫,然後轉身就逃。
即使盧瑟抱住了那個屍侯,可衆人已經膽寒,知道憑借他們之力,根本沒有可能擊敗這個屍侯,只等它殺了盧瑟,便是衆人死期。因此,黃冠等人幾乎同時選擇了逃走。
“老子要撕了那個狗賊!”白狼老人暴躁地咆哮着,他沖得極快,原本是最後面的,竟然給他沖到了最前。他口中的狗賊,自然是騙他們來此的那個古修元靈,以這個屍侯的實力,根本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應付的。
飛遁了數十丈,董大猛然停住:“不可,若就走逃遁,如何對得起那位杜小友!”
他臉上忽青忽紅,實在是糾集不止,一瞬時間內,他腦中兩種完全不同的觀念反複交戰,有幾次他步子都邁了出來,但最終還是收了回去,然後轉身:“杜小友不顧性命,我等就此棄他不顧,實非道義之士,我羞,不恥為之!”
他內心糾集之時,其餘人又已經奔出了十餘丈,他弟弟董二回頭來催促道:“兄長快走,那姓杜的不過是陌生人罷!”
“我視之為友,便不是陌生人了。”董大緊緊握住手中的竹簡:“你們走吧!”
以衆人之力,尚且在那屍侯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何況他一人,他這一轉身,分明是要與盧瑟同死。董二收住腳步,遲疑了好一會兒,終于一頓足:“死便死吧,若沒了兄長,我也活不了多久,與兄長同死,也算全了兄弟之情!”
董二性子也有些古怪,而且衆人都知道他善于察靈之術,知道如何發現靈穴靈脈,如果不是因為董大修為高深,早不知多少人打上門來逼他效力了,因此,他也選擇與董大并肩作戰。
他回頭行來,卻聽得耳畔一陣異響,只見自己新結識的朋友孟樓,面目猙獰地跟了來,他心中一動,感激地道:“孟道友,與你無關,你快走吧……”
“那厮可沒那麽容易死。”孟樓咒罵了一聲:“況且我的靈藥全都着落在那厮身上,如何能眼睜睜看他死!”
留下的,也只有他們三人罷了,白狼老人、孫大可還有黃冠、綠竹道人,雖然略有些慚愧,卻沒有回頭,在他們內心之中,只怕還暗暗慶幸,這三人轉身留下,至少還可以多拖那屍侯一會兒,給他們争取到更多的逃命時間。
董大雖然已經決心去救盧瑟,但回去時每一步還都是重逾千鈞,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阻止他邁出步子一般。他覺得過了老長時間,才又重回到那大殿之前。
再向當初盧瑟與屍侯所在的位置看去,董大的眼珠幾乎突了出來,因為他看到了他絕對未曾想到過的一幕。
盧瑟端坐在原屬于屍侯的王座之上,而那屍侯,竟然不見了,只是在原本屍侯所處的位置上,有一團光點。
“多謝三位回援。”盧瑟慢慢地說道,然後向那光點一招手,光點便飛向他,被他收入乾坤袋中。
這時,盧瑟再沒有隐瞞自己的修為,先天境界的能力,展露無遺。
董大轉回來,讓盧瑟心中極為歡喜,這證明了這位董大,并不是那種嘴巴上的君子行動上的小人,他方才逃走,那是人之常情,而能夠返轉,便是舍生取義了。
這位董大,可以在某種程度上信任他。
至于董二,盧瑟知道他是出于兄弟情深而來,倒是孟樓也會回來,頗讓盧瑟吃驚。
“我就知道,你這厮還是個凡夫俗子時便能一擊滅到先天賢階的修行者,現在有了修為,又如何會怕一個聖階的屍侯……咦,你是……你也是先天賢階?”孟樓見他安然無恙,明顯松了口氣,畢竟要他真與那可怕之至的屍侯對抗,他實在是沒有把握。但當他發現盧瑟的真正修為時,那驚訝之色溢于顏表,特別是想到短短兩年之間,盧瑟便有這麽大的變化,這讓孟樓眼前一亮。
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眼前這小子掌握着修行的捷徑!
盧瑟沒有理他,而是站起來,抱拳向董大先生行了一禮:“董大先生高義,在下慚愧,此前因為仇家強大的緣故,未曾盡向董大先生吐露實情,還請先生見諒。”
董大看着他半晌無語,心中既有些歡喜,又有些懊惱,更多的還是驚訝。當然,也有為黃冠等人的惋惜,黃冠等人這一逃,至少是在道義上,便割裂了原本與眼前年輕人的友好關系。
到這個時候,董大若再想不明白一些事情,那他便真的蠢笨如豬了。
“你……你一直隐瞞自己的修為,莫非是哪個大宗門的種子?”董大驚疑地問道。
被大宗門稱為“種子”的,一般是某個大宗門中最精英的年輕弟子,他們不僅享受最好的待遇,同時也兼負着宗門上下的巨大希望。盧瑟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我是散修,這一點我從未騙過你們,我不是哪個宗門的弟子,我只想自己開宗立派……董大先生,若是不棄的話,可否願意與我為友,共建一份基業?”
這是盧瑟第一次真正招徕散修,上回與黃冠的那番話,只是讓他知難而退罷了。盧瑟知道自己這樣招徕還不夠,不待董大回話,他又接着道:“董大先生,我曾聽人說過,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我要創一番大業,但怕未來行事之時逾矩,違了我的本意,故此需要一位直友,董大先生,可願為我這直友?”
“友直、友諒、友多聞……”
董大聽得這一句時,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只覺得心中某種千思百索的問題,被這一句霍然破解,一道光芒照在他的心頭,讓他幾乎要渾身戰栗。
“我……我……”
知道他已經動心,盧瑟乘熱打鐵:“兩載之前,我還只是一個普通人,這位孟道友可以作證,兩載之後,我已到了這先天賢階,若是董大先生不以我愚笨,還請不吝賜教!”
“我明白了,既是小友力邀,我敢不從命?”董大沉吟了一會兒,終于做出決斷。方才黃冠等人的逃走,讓他對于黃冠開宗立派的念頭極為失望,而盧瑟不僅在理念上與他相近,更讓他看到進階的希望,無論是從義,還是從利來說,與盧瑟在一起,自然要勝過與黃冠等人了。
“今後我開宗立派,便拟好本宗律令,請董大先生為執法元老,督察自我而下諸同門,勿驕勿枉,輕謾戒律。”盧瑟一字一句地道,他了解董大這種人,這是類似于地球上魏征包拯那一類的诤臣,将他放在這樣的位置上,能時時提醒自己,不要失去了本心。
如同一面明鏡,可以照人心胸。
五、滿袖猩猩血又垂(七)
董大的事情,到目前為止,只能算是完成一半,盧瑟明白,真正的忠誠,還需要在今後漫長的歲月中締結,因此,他現在只是需要一個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幫手。
董二很好辦,見盧瑟看着自己,他簡單地說了一句:“我唯兄長馬首是瞻。”
然後就是孟樓了,對于這個孟樓,盧瑟心中頗有幾分忌憚,此人以一介盜墓賊的身份,踏足修行之道,不僅有成,而且還到了賢階高層,其天分與際遇,幾乎可以與自己有一拼。若是在小說中出現這樣的人物,一般就是所謂的主角了,這樣一個人,如果與他為敵,實在是件讓人不舒服的事情。
但同時,盧瑟又不以為能輕易收服這個人,他要投靠宗門,有的是大宗門願意接納他。
果然,孟樓沉吟了會兒,然後笑道:“我閑雲野鶴慣了的,雖然對于你修行為何如此突飛猛進很是好奇,卻不可能加入你們。我只是一句,當初你與我達成的協議,是否還有效力?”
盧瑟慢慢道:“當初背信,實非得已,那時我确實是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普通人,若是被你瞧出破綻,你必然要擒下我逼問靈藥下落,你說是也不是?”
聽他這樣問,孟樓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現在不然,我已有自保之力,我若願意,取你性命也不是什麽難事。”盧瑟移開目光,看着方才屍侯消失的地方,繼續說道:“故此,這協議可以繼續執行了,你給我搜集一切有用的丹方、法寶配方、符紋法陣圖紙、材料,我給你靈藥,若是順利,我甚至可以給你成丹,你看如何?”
“我信不過你,但有董大先生在,諒你不會第二次背信。”孟樓臉色微微一變,面對盧瑟很明顯的威脅,他不卑不亢。
盧瑟點了點頭,這個孟樓穿洞鑿穴的本領,也算得上一絕,加上又沒有什麽惡行,原本就是可以結交的人物。
“接下來做什麽?”董二見暫時似乎沒有什麽事情了,便問道。
“自然是打掃戰場了,那屍侯在此盤踞五千年,附近好東西都被她收刮過來,我們在那些活屍處沒得到的,應該都在她這兒。”盧瑟道。
衆人當即開始四處搜索,那個屍侯也不知道是還保有生前喜好藝術的習慣,還是向往地面之上光芒之下的生活,竟然将這裏裝飾得富麗堂皇,家俱什麽的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個梳妝臺。看到這個的時候,盧瑟心中微微一顫,即使這屍侯要以他血肉為食,卻也有其可憐之處。
“晶石倒是有不少,再就是一堆靈玉,還有就是這些……”
小半個時辰之後,衆人将收獲堆在一起,準備進行分配,這裏最多的還是靈玉,數量比起衆人上次來時的收獲還多,而且這次是四人分配,因此每人的收獲都是上次的兩倍有餘。其次便是晶石,那個屍侯果真是個女子,對于一切亮晶晶的石頭都感興趣,她收集的晶石中,既有普通人視為珍寶的玉石晶鑽,也有修行者用來煉制法寶或者用于符紋法陣的晶石,這些都應該是靈玉礦脈的伴生礦。除此之外,衆人還得了十七枚玉簡,一一搜索過後,盧瑟有些失望,這些玉簡當真,再也沒有黃冠手中的那枚一樣珍貴的,都是一些普通修行法門或者煉制法寶的配方圖紙之類的東西,對于他現在來說,用處并不很大。
真正讓衆人歡喜的,還是其餘的收入,這些收入雖然數量稀少,可每一樣都極為珍貴。比如說一撮不知是什麽東西身上揪下的毛發,那上面蘊含的靈力,讓盧瑟也覺得心動。再比如說一卷獸皮,雖然只有三尺見方,可其韌性,足以防住一般法寶的攻擊。象這樣的收獲,數量上也有六七件。
分配之時,靈玉、玉簡是平均分配的,但是晶石和材料,盧瑟則老實不客氣地獨占了,屍侯是他所消滅,這些收獲便是全歸他,衆人也難有什麽意見,特別是董大董二,既然準備助他一臂之力,當然不會在意這些材料。
将屍侯的大殿細細再搜索一遍後,四人便準備回頭,在出去之前,孟樓突然道:“出去遇見他們,當如何說?”
“直接說,屍侯被我除去了。”盧瑟淡淡一笑:“我料想他們也不好意思多問,十之八九會偷偷回來察看,此次回去之後,這個礦坑的秘密必不能保存,分道揚镳在所難免。”
董大面色有些難看,卻知道盧瑟所說沒有半點虛假,此次屍侯之遇,首先讓衆人意識到,憑借他們這些散修之力,根本無法獨占礦坑。而黃冠棄同伴逃走,也讓衆人懷疑,他是否有資格繼續主持此事。因此,回去之後,他們的短暫聯盟必将終結,黃冠與綠竹道人或許還會嘗試将未曾經過這兩次冒險的散修找來開宗立派,而白狼老人、孫大可則必然各奔東西,去尋找大中型宗門的幫助。
這兩邊勢均力敵,任何一邊都不可能消滅對方滅口,故此只能分裂行事。
“這鐘山……只怕要進入多事之秋了……”想到這,孟樓忍不住感慨道:“此地兇險,不可久留,我要遠行,這位杜道友,我們現在就進行一次交易如何?”
盧瑟自然是無可無不可,報了一連串的材料名字給孟樓,孟樓還真帶着其中的一部分,雙方很快議定交換方式,然後盧瑟便拿出三個木盒,每個木盒中,都裝着五十片靈竹葉片。當那靈竹葉片一出現在董大與董二面前時,兄弟兩人都是驚得吸了口氣。
董大一來是自己努力二來是機緣巧合故此才進入賢階,而董二之所以到現在還處在後天巅峰,遲遲進不了賢階,根本原因也在于靈藥的缺乏,他耗費大量精力時間去尋找靈脈,目的也是以此來補充靈藥之不足。因此,見盧瑟将這對于後天境界大有補益的靈藥當錢幣使用,二人都不禁為自己結交的這位朋友驚嘆。
這樣大的手筆,即使是那些大的修行宗門,也難以輕易做出來吧。
孟樓倒是眉開眼笑,一百五十片靈竹葉片,雖然對于他這先天賢階高層的修為來說沒有什麽大用,但用它取代千年石乳來煉制的丹藥,卻對他有很大的幫助,這一百五十片靈竹葉片,很有可能幫助他突破眼前境界,進入賢階巅峰,若能如此,他今生突破聖階便不是癡心妄想。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看了盧瑟一眼,這小子進展如此迅速,又有這麽許多靈藥,若是被他追上的話……
“杜道友,若是你能進入聖階,我便來投靠你。”不知是什麽力量,促使孟樓說出這句話來,然後自覺失言,哈哈一笑:“若沒有其他的事情,就此別過了!”
“走吧。”盧瑟也一笑道。
他們只餘四人人,自然不會繼續深入,盧瑟雖然可以滅殺屍侯,但誰知道底下有沒有比屍侯更可怕的東西。衆人循來路回走,走了還沒有百丈,就發覺前路被堵死,顯然,黃冠等人怕屍侯追來,幹脆斷了這條甬道。好在這難不住孟樓,他又開了一條新洞,直接向上伸展,繞過被堵的部分。繞過之後,他們将新洞也堵住,防止真有什麽魔物無意中沖出來,雖然這些習慣于地下生活的魔物一般不會出現在太陽之下,可能避免麻煩,還是盡可能避免。
出來之後,自然是看不到黃冠等人,盧瑟也不以為意,孟樓當先飛離,而盧瑟、董二搭乘着董大的書簡,先要去他二人的洞府。他們兄弟二人居處甚為簡陋,只有平日裏照料花草樹木的幾個山民,盧瑟細細一問,才知道這兄弟二人原來并非修行之人。
“此地為鐘山,離大唐長安甚近,因此有些讀書之人,為求揚名,便隐居于此,名義上是隐居,實際上是求揚名于長安,得以出山入仕,所謂鐘山捷徑,便是指此。”董大道:“我當初也是功名中人,為功名而來此躬耕隐居,只是得了手中的這卷古冊,這才踏入修行之途。”
聽他坦然相告毫不諱言,盧瑟便也不取笑道,只是點頭道:“既是如此,那董大先生的這邊廬舍可以棄去,與我合住于一處吧,現在沒有外人在場,我也不瞞董大先生,我本姓盧,得罪了大宗門,不得不隐于此處。”
“原來是盧小友……”
因為畢竟還不曾正式成立宗門,二人之間的稱呼還是一如既往,對于自己的廬舍,董大稍有些不舍,董二卻是無所謂的,他見兄長還在猶豫,便嚷嚷道:“有什麽好猶豫的,這些年來兄長在此,除了落得一個迂拗的評價之外,還有什麽收獲,此次冒險,多虧了盧小友,我們才滿載而歸,我算是看清了,盧小友便是我們兄弟的福星!”
他親眼見着盧瑟将适合後天修行者的竹葉不要錢的拿給孟樓,自覺看到突破關隘的一線希望,因此竭力勸說,董大思慮了好一會兒,才嘆息了聲:“便依了盧少兄。”
“小友”變成“少兄”,少了一分親近,卻多了一分慎重,這也是董大對于二人之間的關系的一種明确,從方才的分庭抗禮,到現在的以盧瑟為重,這正合“名不正則言不順”的古訓。他的這點心思,盧瑟只是一笑置之。
五、滿袖猩猩血又垂(八)
逸嶺之下,溪澗間的飛泉濺起的水霧,在半空中織出一道彩虹,彩虹之間,三個小小的身影飛來穿去,宛若仙女。
“不玩了不玩了……”
章玉輕輕喘着氣,對着半空凝視一眼,她的劍嬰從空中飛射回來,她一張口,劍嬰便飛了進去。
“小玉姐姐,為何不玩了?”花容也召回自己的劍嬰,她是最活潑爛漫的一個,這兩年的時間,早就将當初不幸遭遇在她心中造成的傷害忘了。她現在記得的,便是跟着盧瑟之後衣食無憂,而且還踏上修行的道途。
對于她們這對姐妹來說,不亞于從煉獄之中直登仙境,因此對于盧瑟的感恩之心,極為強烈。
“公子為何還不回來,都出去有一個月了。”章玉嘟了嘟嘴:“我們當真沒用,沒有一個跟得上公子修為的,辛蘭姐姐跟得上公子修為,可又整天只知道閉關苦修。花容,你說公子在外邊,渴了有沒有人給他奉茶?餓了有沒有人為他煮飯?”
“公子自己泡茶煮飯的技藝,可要比小玉姐姐好。”花容噗的一笑:“就算是公子要帶個人随身侍候,我和雲想姐姐,也比小玉姐姐合适!”
“讨厭,你哪有我明白公子心意,我服侍公子的時間,比你們姐妹兩加起來還多!”章玉憤憤地道。
不怪她生氣,這是花容經常嘲笑她的一個問題,章玉實在是一個笨丫頭,在服侍人方面真缺乏天賦,十個她加起來,也不如一個花容好使喚。想到這個問題,小丫頭便有些犯愁,公子自然是要到真階的,那時壽元長達千載,這千載之中誰來服侍公子?眼前這兩個小狐貍都狡猾得要命,早不再象初時那般畏首畏尾,自己家的公子,眼見要被她們搶去一大半啦!
“不行,絕對不行!”小丫頭握緊拳頭:“不能輸給你們兩個家夥,我我我我現在就去學做菜!”
她一急之下,便會口吃,花容是個慧黠的性子,學着她“我我我我”了好一會兒,直氣得章玉追着後邊擰她的臉,兩人嘻嘻哈哈鬧成一團,就在這時,一直沒出聲的雲想忽然道:“別鬧了,有人來啦!”
三個少女都仰起頭來,向天上望去,只見一道青光飛了過來,慢慢減速,原來是一冊竹簡,竹簡緩緩降下,三人早得了盧瑟吩咐,立刻隐藏起身子,待看到盧瑟從竹簡上走下,這才歡呼一聲,擁了出來。
董大見着三個少女突然冒出,着實一呆,然後轉頭又看了看盧瑟,面上微微露出不愉之色。
若是盧瑟是個沉腼于女色之人,那麽便不足托付了。
“這是我的三位使女,或者說我的三位女弟子,她們僥幸得了古仙人的姹女心劍錄,正在修行之中。”他只一眼,盧瑟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着解釋道:“最是頑皮不過的三個小丫頭,董大先生須得替我好生管教。”
他并不太喜歡董大的性子,但是,對于一個宗門來說,必須要有一個比較剛直的人來執掌法令門規,否則沒有絲毫約束力,門中成員就會良莠不齊。
“他是誰啊?”花容很是嬌憨地盯着董大先生,聽到盧瑟要董大先生好生管教她們,立刻不滿了起來:“花容很乖,為何要他來管?”
“花容确實該管,不過小玉沒必要!”章玉也現來表達自己的意見。
董大板着臉,哼了一聲,倒不是對着盧瑟,更不是與這三個小女孩兒一般見識,只是他生性不喜歡這種活躍的氣氛,因此他将手一背,一語不發。原本章玉還想捉弄他一番的,見他這模樣,便覺得無趣,對着花容吐了吐舌,倒是雲想,一聲不吭地過去取了座椅出來,服侍盧瑟坐下。
“辛蘭妹妹呢?”盧瑟問道。
“還是閉關呢,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辛蘭姐姐是最用功的了。”章玉答道。
“你們也該用些功才是。”盧瑟看了三女一眼,發現雲想與花容倒是進步了,但是章玉還是與一個多月前一般,仍然處在後天巅峰,就是沒有突破,不由得有些失望。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至少在靈藥方面,盧瑟可以肯定,絕對不曾拖後腿。
那麽問題只可能出現在功法上,盧瑟忽然想起當初陳抟将這姹女心劍錄教給自己時的怪笑,心中隐約覺得不妥。不過現在陳抟閉關,他也沒有辦法得知具體詳情,只能等這老頭出關再說了。
“這便是盧少兄的基業?”董大向盧瑟問道。
“暫以此為基罷了。”盧瑟微微一笑:“董大先生,你看前面這條山谷麽,此處被稱為桑谷,招募山民在此築屋建房,不知董大先生是否覺得可以?”
“這山谷綿延數裏,築屋建房倒是不錯,只是……盧少兄要在此做什麽?”
“我要将此變為一處作坊。”盧瑟眼中光芒閃了閃:“那聚元法陣董大先生注意過麽,對于我們修行者來說用處不是很大,可對于普通人來說卻是極有用處。”
“我與董大先生一般,都是出自普通人,雖然你我廢寝忘食專心苦修,可我們哪裏比得上那些大宗門?故此,我們需要有人為我們效力,為我們挖掘靈玉、種植靈藥,這些人從哪裏來,若是廣召門徒,騙些人來只為你我效力,想來董大先生是不肯做的。”
在參觀董大的廬舍時,盧瑟就發現這一點,他除了雇用幾個普通人照顧廬舍外,就沒有一個弟子,哪怕是象黃冠那樣的記名弟子。盧瑟是心機智巧之人,知道若不是擇善固執不願意騙些人來供自己的驅使,就沒有其餘理由可以解釋董大兄弟為何如此。
一個人能擇善固執,即使他有別的方面的缺點,也足以讓盧瑟對他刮目相看了。他極厭惡那些手電筒式的人物,只照別人缺點,卻看不到自己的屁股。
因此,他才會耗費如此多的精神來向董大解釋:“我想要讓普通人的君王為我搜尋有助于修行的各種物品,從靈玉到礦石,只要有益的我都要。但我不想如同那些大宗門一般,只是一昧蔑視驅使普通人,我希望能與普通人在某種程度上做一個公平交易。”
“上蒼賜予我們修行的機緣,既是給我們的恩賜,也是賦予我們的責任,我始終相信一句話,能力越大,責任便也越大。我們比起普通人能力大得多,那麽我們的責任也比普通人要大得多,那些修行者的妙用法門,我們有何德何能,獨自占用之?”
“如今修行者與普通人的不平等,首先便是在對修行的妙用法門獨占之上,唯有破除修行者對修行妙用法門的獨占,方能讓普通人也得以進步,不至于數千年來無有寸進!”
與董大說這番話,都是盧瑟深思熟慮過的,他想要讓修行者的一些妙用法門為整個人類服務,而不是只屬于少數人掌握的秘密。資源的少數人獨占,實是這世界不平等的根源,最初之時只是物質資源的獨占,若發展到了知識技能資源的獨占,那也就意味着這個世界失去了進步的可能性。以大原為例,一兩千年來,社會幾乎沒有什麽進步可言,無論是政治經濟之上,還是文化科技之上,其關鍵因素,便在于修行者對于修行妙用法門的獨占。
這一點頗類似于地球之上中世紀時那野蠻的歐洲人中,教會獨占知識的情形。
董大先生乃是讀書人出身,當初隐居鐘山,便是想走鐘山捷徑,出仕大唐,從而施展平生報負,聽盧瑟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說出,他只覺得眼前霍然開朗,一扇從未打開——從未有過的大門,現在向他敞開了。他原本因為仕途失意而覺得自己這一生只能獨善其身,現在才知道,修行之道,也可以兼濟天下!
“我等當如何去做?”
他忍不住失去了一向的肅穆,而是握緊拳頭,身體前傾,目光炯炯地盯着盧瑟,希望能從盧瑟口中得到明确的答案。
“第一步,便是将光明帶給普通人。”盧瑟道:“聚元法陣用來照明,對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