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卷、(7)
不同,她不停地邁動着步子,周而複始,腳步輕捷靈動,若是仔細觀察,還可以看出她的步子變化正是與天上最明亮的七顆星星暗合。
随着她越走越快,身形漸漸模糊不清,只看到她身上有七個亮點,方位也與天上七星一致。天空中的靈力被她的身形所吸引,最初只是一絲一縷,到後來變成一股一束,再後來就是撲天蓋地地湧來,全部進入她的身體之內,她身上那七個亮點,也越來越明亮。當七顆亮點與天空中的七星交相輝映的時候,突然之間,七顆亮點全部爆開,散發出無數小光點,分布于周身各處,待這一幕靜止下來,盧瑟用神念去看,那七顆亮點依舊,但圍繞着七顆亮點,又出現了一百零八顆小的亮點。
盧瑟吸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此世的修行者突破關隘時的情景,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非常寶貴的體驗。他體內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動,這讓他異常興奮。
原來是這樣!
三、山那畔別有人家(二)
“原來是這樣!”
盧瑟覺得,自己仿佛是被一捧冰水當頭澆下,那些困擾它的關隘,應聲而解。
“公子。”辛蘭收斂住功法,渾身大汗淋漓,汗水之中,還夾雜着一股異味,這讓她非常不适。就在剛才她突破關隘的瞬間,自星空中而來的力量,已經替她易筋洗髓,将她體內的濁污之氣排出。她遠遠地對盧瑟召呼了一聲,卻沒有靠近前來。
“你先好生将息。”盧瑟知道她這個時候剛剛突破關隘進入先天之境,心中歡喜:“有話以後再說!”
辛蘭點了點頭,若不是這幾個月盧瑟将靈藥不要錢地給她,她絕對不可能獲得這樣的突破。她心中感激,卻知道這等恩情不是言語能回報的,而且此時自己滿身異味,就連自己也忍受不了,若是給公子嗅到,豈不大損自己形象。因此,她聞得盧瑟之語,便禦劍飛離,趕往逸嶺西側的溫泉。
盧瑟輕輕拍了拍啓明的脖子,微微一笑,剛才不僅僅是看到辛蘭突破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困擾他多日的一個關隘也有了解決之道!
“我只道突破之時就是借着體內之內來破關,卻不曾想過借助天地靈力。難怪五靈短缺之人無法修行,原因就在于他們無法感悟天地間的靈力,在突破關隘時不能化天地為己用!我坐在石室中閉關不能說錯,但想要在石室中突破關隘卻是大錯特錯了!”
“辛蘭妹妹借助了群星之力尋求突破,我呢,我應該借助什麽力量?”
他細細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想到一處:“那飛瀑,飛瀑千丈落下,雖然并不寬廣,但這過程之中,夾雜着無數靈力!”
想到這,他又拍了拍啓明的脖子,啓明有些不滿地昂了下頭,今天自己的脖子,可被他拍痛了。
從山頂到飛瀑之下,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雖然是大冬天,盧瑟還是寒不猶豫地來到飛瀑之下,他盤膝坐下,運功良久,再度沖擊關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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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次還是失敗了。
盧瑟并不氣餒,他聽着瀑聲,閉上眼,靜心又思索片刻,然後猛然躍起,将能調動的火靈全部調了出來,他仰望瀑頂,任那飛瀑激流擊在自己臉上,猛然吐氣開聲,紅色的烈焰立刻從他身上蒸騰出來。
不僅蒸騰在他身體的表面,在他身體之內,一條水龍與一條火龍正飛騰奔湧,從膻中經全身經絡奔向氣海,在氣海之中交彙于一處,初時還泾渭分明,随着他的心意指引,漸漸混雜一處。
這便是盧瑟所遇到的關隘了,他現在可以讓水靈與火靈混在一處,卻不能使之化丹。若能過這一關,他便也可以進入先天境地,過不了這一關,在修行者眼中,他還始終只是凡夫俗子。
“氣!”當兩者混雜之勢已經到了極至,盧瑟快要無法繼續維持時,他突然握拳,一聲怒喝。
随着他的聲音,周圍狂風激蕩,在方圓數裏之內的五行靈氣,都象是被什麽力量吸引一般,向他瘋狂湧來,特別是那飛瀑,将半空之中的靈力都裹挾而來。
撲天蓋地!
那一剎那,盧瑟有與這天地融為一體的感覺,這種體會,是呆在石室之中無法體會得到的。
錯了,從最初就錯了,以為可以閉門造車而修練成功,這根本就是錯誤,古代最初的修行者們都是仰觀天文俯查地理,感應天地之變而得宇宙之道,他們沒有現成的功法可以參照,也沒有最初的老師可以教導,他們唯有師天地而法自然。自己一心想去學現成的,卻忘了天地自然才是最好的老師。
浸淫在這天地自然的無窮力量之間,盧瑟覺得每個毛孔都張開了,無數的元氣順着毛孔進入經絡,再順着經絡湧至氣海,那原本混沌一片的火靈與水靈,被這些元氣包裹着,攪拌着。若此時有人看見盧瑟,定然會非常吃驚,因為他身體半邊是藍色,半邊則是火紅,兩邊顏色不停變幻,最初時兩色顏色要過數息才變幻一次,但到後來,幹脆是一息乃至半息便變幻一次!
原本保持這種狀态對于盧瑟來說是非常困難的,他在石室中閉關多日,便是卡在這一地方。但這次不同,在天地元能的幫助之下,他保持住了體內水火的平衡,所謂“善補陽者,必欲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欲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當他習慣于此之後,體內熵火為陽、玉髓為陰,二者交泰相濟,竟然真正混為一體,再無差別。
“神!”
盧瑟第二聲喝,随着這聲喝,他氣海中那陰陽相彙的太虛熵火與生生玉髓,得到神念引導,暴發出強烈的光芒。随着這光淡去,在他氣海之中,竟然生出一紅一白兩個金丹,二者緊緊貼于一處,相互旋展,片刻之後,便化成一條細流,在他體內游走,随着它不斷游走,盧瑟身軀中每個毛孔都散發出騰騰的熱氣,全身經絡無一不暢!
那細流周而複始,不停地游走于他的經絡之間,越走越快,越走越強,到得後來,盧瑟感覺到全身的鼓脹,若是再任那細流增長下去,他的身體首先就吃不消了。
于是他又是一聲喝:“精!”
這一聲喝時,那氣流正好運轉到他的頂門處,“砰”的一聲,他頂門象是被沖開了一般,一道紫氣直沖上天,這紫氣将逸嶺飛瀑都帶得倒飛上去,隔着老遠,便可以看到一根紫色的氣柱連接天地!
與此同時,盧瑟的通天幻境之中,寶塔上光芒暴閃,連接着生生玉髓與太虛熵火的光流瞬間擴漲了一倍,由一個鴿蛋粗細,增加到成人上臂大小。
氣柱持續了許久,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盧瑟才喘息着收功,再看過去,天色早已大亮,辛蘭、章玉、雲想、花容,一個也不少,正睜着眼睛盯着他。
“恭喜公子,恭喜公子!”
方才那異相,有過體驗的辛蘭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她滿面歡喜之色,向着盧瑟道。
“怎麽了,怎麽了?”章玉有些迷糊地瞪着雙眼。
“小玉姐真笨,公子自然是突破了,如今公子可以真正說是真人了!”花容膽大,如今與章玉混熟了,言談間也沒有那麽多禁忌。
“我當然知道,公子是天才,突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還以為有什麽其餘的事情值得恭喜呢!”章玉面上微微一紅,硬着嘴道。
花容還要說,卻被姐姐雲想拉了一下,這才抿嘴笑了起來。
“你們三個也要努力,不要被我甩得太遠了。”盧瑟從瀑布之下一步步走出來,他輕輕在衣衫上一拂,渾身立刻騰起白汽,片刻之間,原本被瀑布淋濕的頭發衣衫便都幹了。
“公子踏入先天境界之速,實在是世所罕見,而且公子以五靈短缺之身得入先天之境,更是舉世皆無……”辛蘭緊緊盯着盧瑟,面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小妹知道公子有大計劃大手筆,不知接下來公子準備如何安排?”
“先鞏固一下吧,你我一前一後進入先天境界,但只是個賢階初層,稱手的法寶又不多,神通也不廣,若不鞏固一下,出山也只是受人欺淩的小角色。”盧瑟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意,辛蘭妹妹,你不要急着回去報仇,以你賢階初層的水準,傷不了幾個仇人。”
“但憑公子吩咐就是!”辛蘭垂下眼睑,稍稍有些不甘心,但她知道盧瑟說的是正理,而且她現在的修為,可以說都是盧瑟所賜,若盧瑟還是個普通人,或許她還可以傲慢一下,但現在盧瑟緊跟着她後面便也進入賢階,這等成就,實在讓她汗顏。
“只有以門派對門派,才能成功。”盧瑟看了一眼辛蘭,辛蘭的天資與修為,将是他左膀右臂,必須讓辛蘭忠心不二,他的方略才有實施的可能性。因此他道:“要想替你族人複仇,首先便要掃清楚國六大宗門,然後才輪到楚國皇族,這一點你覺得如何。”
“公子說的極是。”
“憑着我們如今的力量,還不足以與六大宗門對抗,所以休養生息是必備的,我們有充足的靈藥,有充裕的時間,你只管專心修行就是。”盧瑟又道。
“辛蘭姐,只管聽公子的沒錯,公子何時說錯過事情!”章玉對于盧瑟可是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她拉着辛蘭的手:“辛蘭姐進入了先天境界,要給我多多指點,我也很想進入啊!”
章玉修行的姹女心劍錄即使放在三千年前,也是一門偏門的修行方法,她卡住已經許久了。但是盧瑟卻沒有辦法給她什麽指點,畢竟這門心法最熟悉的還是陳抟,而陳抟仍在閉關之中。
想到陳抟,盧瑟便忍不住要進入通天幻境,一來許久不曾進入,不知道通天幻境之中情形如何了,特別是自己踏入先天,通天幻境裏會不會有所改變。二來他也想看看陳抟是否已經出關,若是出關,他有太多的問題要向這個老人請教。
一種別樣的情感,讓盧瑟對于陳抟更加思念起來,家有一老,勝過一寶,若是有陳抟的經驗指點,很多事情上他都能少走彎路。
這一段時間,因為忙着閉關突破的緣故,盧瑟很少進入通天幻境。如今他已經進入先天境界,元神可以自由離體,自然用不着象以前那樣用陰神離魂之術,他心中隐隐有一種感覺,此次通天幻境之行,應該會有新的收獲。這或許就是因為他到了先天境界之後,神念更為強大的附贈品吧。
通天幻境之中,究竟會有什麽收獲呢?
三、山那畔別有人家(三)
“面積擴大了!”
進入通天幻境之後,盧瑟第一個印象便是此。
原本通天幻境之中,生生玉髓在北,太虛熵火在南,而嫁接的若木則種在生生玉髓之畔,可進來之後,盧瑟發覺,通天幻境裏的迷霧向後退了些,面積大約增加了三分之一,更重要的是,原來種在生生玉髓池邊的若木,竟然位移到了正東方位,離生生玉髓池更遠了,卻又恰好能被太虛熵火形成的火球照耀。
“難道說這若木在通天幻境裏也需要進行光合作用?”盧瑟腦子裏泛起這個古怪念頭,然後一笑置之,這個世界的規則,與地球的規則有很大的差別,地球隊上的生物化學,在這裏未必還有用。
其實他的“光合作用”的念頭雖然不完全正确,卻也八九不離十。以五行而言,水生木,木生火,故此代表木靈的若木,自然是要在生生玉髓與太虛熵火之間的。而且,它更改之後的位置,既可以從生生玉髓那而汲取充裕的養分,又可以受到太虛熵火的照耀,這使得若木的生長速度比此前要快上數十倍。
“生生玉髓通往塔的光柱變粗了,太虛熵火也是,只有若木通往塔的光柱還是老樣子,看來木靈方面,我也得加緊。”盧瑟繞着巨塔轉了一周,将這通天幻境發生的變化全看在眼中之後心中道。
若木長得很快,現在已經有拳頭粗細三丈多高,可以為自己提供更多的木靈之氣了。而且,若木之下新出現的土地,也可以用來種植各種靈藥,原本已經被擠得滿當當的通天幻境,出現這樣的地方可是極為寶貴的。
當下,盧瑟将幾株從大澤莽荒中挖來的朱果、子虛草、紫參、玄首烏都轉移到了若木之下,又給這些植物澆了些生生玉髓,摘了大量的普通靈藥便出了通天幻境。
“現在最迫切的是兩件事,一是為自己和辛蘭煉制法寶,二是去搜集更多的靈藥。從金鼎門得到的丹方共有三十九個,這些丹方中至少有七個現在就可以發揮作用……”
出了通天幻境後,盧瑟發了會呆,想到煉制法寶的事情,他便覺得頭大,一般的飛劍他會煉制,可更複雜一些的就不行了。他清理了一下自己攜帶的煉制材料,最多的還是來自玉隐門的藏物,玉隐門存在時間雖然不長,好材料卻不少,特別是那柄天空鐵制的劍,盧瑟決定将之煉制成乾坤袋,到時可以給雲想、花容和辛蘭使用。
但是無論是護身用的法寶,還是防護用的法寶,還都沒有着落。材料上倒暫時不愁,玉隐門的藏物,大澤莽荒裏神裔贈送的一些洪荒異獸的骨骼和只有大澤莽荒中才有的礦石,再加上盧瑟自己搜集到的一些諸如雷精石之類的,足夠他煉制出出來。
一個修行門派,如果不會煉制法寶,那這個門派對于修行者來說就是一個笑話。盧瑟琢磨許久,手頭的材料足夠多,可以支撐他奢侈一次,他決定進行一次瘋狂的試驗。
“所謂法寶,無非是用特殊的煉制方式,激發出材料藏有的力量,再使之與修行者元神契合。掌握這個原理,如何煉制法寶都只是一個形式問題,我便用當初替辛蘭妹妹煉劍的方式來煉一件小型法寶,證實一下我的想法,若是失敗,再去尋找其它的解決途徑!”
想到這,盧瑟再也坐不住了。
逸嶺沒有合适的地方,但在離逸嶺三十餘裏處有一座小山谷,盧瑟當初尋找合适的修行場所時,曾經到過這裏,這裏有陶土、溪水,還有足夠的空間,正适合做個簡易的冶煉場所。
勘察完地形之後,盧瑟選中一處幹燥的岩洞,再稍加改造,增加其容量,然後開始布置符紋法陣。這個符紋法陣是用于補足爐火不足的,只有将爐火溫度提升到足夠高的地步,那些用于冶煉法寶的材料才會融化在一起。
接下來,便是用陶土制一個鉗鍋,這也難不住盧瑟,沒有花多少時間,這個工作便完成了。用太虛熵火将鍋烘幹,盧瑟吸了口氣,現在該開始正式試驗了。
他最先想要煉制的,是一件防護型的法寶,在他想來,自己有雪雲神駒的速度,有太虛熵火的無堅不摧,有冰霜新星術的限制對手行動,還有水靈甘露術為己方療傷,現在最缺的,就是一件保護自己的法寶。雖然他的身體之強悍遠逾常人,可是真正被先天境界的修行者法寶攻擊中,這具身軀也是支撐不住的。
“造一面圓盾,一來消耗的材料并不太多,二來制造起來也簡單。”他心中暗想。
這枚圓盾的主材是大澤莽荒的龜龍背殼,這東西神裔收集了不少,但他們只要龜龍背心處的一小塊,大約有臉盆那麽大。以背殼為主材,再輔以致密黑耀石、精鐵礦石、星星鐵等佐材,材料上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至于爐火,自然是太虛熵火,比起一般的火焰,它的溫度不僅更高,而且煉制出來的東西更容易附帶特效,也更容易為元神所煉化。
他将所有可以熔煉的材料都放入鍋中,開始用太虛熵火熔煉。一邊熔煉,一邊又用生生玉髓化成的水靈之氣,将爐溫包裹住,免得溫度外洩。致密黑耀石最先熔解,這種閃爍着光芒的石頭硬度極強,第二個熔化的是精鐵礦石,這種鐵之精華,可以給合金提供良好的伸展性與韌性。最後是星星鐵,這種隕鐵雖然不是很珍貴,卻也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畢竟絕大多數隕鐵在落入大氣層之後便焚化了。
眼看星星鐵熔化之後,盧瑟又往鍋裏撒了些白礫粉,這種粉是由海灘上的一種特殊的白礫石磨制成,它的作用是使得不同的金屬熔液能夠混雜在一處而不會相互排斥。
就在這時,盧瑟非常尴尬地發現,自己體內元氣已經接近枯竭,很難再提供太虛熵火了。
他嘆了口氣,只能放棄,随着他收回太虛熵火,那已經接近混雜的各種材料猛然發出咯吱咯吱的碎裂聲,因為火侯不到,這一鍋材料都廢棄了。
“煉制法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還只是一些簡單的材料便如此,若是複雜的材料,自己這點修為根本不夠用,以這次為例,最多只完成了整個工序的三分之一,便已經後力不續,這還是在有符紋法陣相助的情形下……”盧瑟苦惱地抓着自己的頭發:“難道說要在此地建高爐,以高爐來煉?”
若是在此地建高爐,那可不是盧瑟一個人能完成的工程。他遙了搖頭,否定了這個主意,看來現在就想要煉制出法寶來,以自己一個人的實力還是不足。
若是能迅速補充元氣的話或者還有可能……
想到這裏,盧瑟眼前一亮,在那個死去的莫姓修行者的丹方之中,便有一種“回元丹”,可以迅速補充元氣,不過這種靈丹,每服用一次,下一次服用時藥效便減一半,只有過了十天之後,體內抗藥性才會全部消失。而且制造這種靈丹的藥物非常珍貴,大量煉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這是對別人來說,對于盧瑟來講,什麽都缺,就是不缺藥物。
通天幻境中有足夠的靈藥,現在他只缺一個用于煉藥的丹爐。煉制簡單的法寶可以只憑借一個鍋子便開工,但煉丹卻不行。
“須得出山一趟了。”盧瑟心中暗想。
從這座無名小谷出來,盧瑟召來啓明,再度飛回逸嶺。此時天色已亮,對于他的突然消失,章玉很是不滿地嘟着嘴,見他回來,立刻撲上前:“公子,公子,這無聲無息地離開,讓小玉擔心死了!”
盧瑟拍了拍她的手:“不必擔心,有啓明在,就算遇着什麽麻煩,我打不過也逃得過。”
花容咬着唇,吃吃地笑着,似乎在嘲笑章玉,章玉瞪了她一眼,這小丫頭越發沒大沒小了。
“昨日急着去看自己的進展,我還沒有檢查你們的修行,別大眼瞪小眼的,一個個給我看看你們的進益!”盧瑟笑道。
章玉與雲想、花容都很努力,但因為沒有明師指點的緣故,她們也可以說只是在摸索中前進,雖然有足夠的靈藥,但實際上的進展卻很是一般。盧瑟最初是以為她們沒有經驗造成的,但現在,他開始有些懷疑她們所修的功法是否适合。姹女心劍錄确實是見效極快的,但卡在關隘上如此久,不見絲毫進步的跡象,還是令人心焦。
可這個問題,也只有等陳抟出關之後問他了。
“我最近要出谷一趟,辛蘭妹妹好生督促她們修行,莫要浪費了時間。”見辛蘭也走過來,盧瑟正色道。
“公子為何又要出谷?”辛蘭有些不解,兩人都是新近突破,正需要閉關苦修,好讓自己的境界更為穩定。
“我要去尋一座丹爐,如今我們手上有丹方,有藥材,不将之煉成靈丹,實在有些浪費。”盧瑟解釋道:“放心,我出去之後自然會注意安全,不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三、山那畔別有人家(四)
大唐都城長安,與吳越都城杭州一般,都是在大天傾之後新建起的城市。從當初唐皇遷都至此開始,也已經有近二百年過去了,這座城市如今有超過二百萬人口,僅僅囤聚在城外的大唐禦林軍,便有三十萬之衆。
這麽多的人口,促使長安漕運極為發達,被稱為“漕河”的人工運河,是一百五十年前唐國開掘而成,這條運河,溝通了淆水與荊揚海峽,使得荊揚海峽以南的江州等地的糧食,可以源源不斷地送入長安,據說每日進入長安的大米,就有三千石之多。
因此,長安是天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商賈雲集,客旅往來。然而,這一日長安的情形卻是不對,不僅直到接近午時,四門才大開,而且在城門之前的門丁,也不再是往常時分的普通士兵,而是換成了精銳的西園軍。
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長安城中出事了。
盧瑟背着手,象個游學的士子,慢悠悠地走進長安城。長安比不得平州那樣的小地方,藏龍卧虎,因此雪雲天駒他就敢騎進來,好在現在他已經能禦空飛行,速度雖然不快,卻也可以在逃跑時用上一用。
長安城的正街被稱為禦街,寬十二丈,分為三道,中間一道是天子專用,三道之間又被樹木隔開。這樣的布局使得正街非常雄闊,遠遠望去,甚至可以看到居于正北的皇宮內城的建築。但現在,這麽寬闊的街道上,卻沒有多少行人,很多時候,就是盧瑟一人在行走。
“大亂開始了。”盧瑟默默地想。
他的目的是西市,那裏出售南北雜貨,而且也有專門為一些散修和小型宗門提供所需物品的商棧。這些商棧背後,往往是大唐的三大宗門,也只有他們,才有多餘的修行物資出售。
然而,在他進入西市之前,便看到數百人在一人帶領之下,怒氣沖沖地向皇宮方向行去。看服飾,這些人都是在長安就讀的太學生,那帶領之人,年紀不過三十餘歲,以白布裹頭,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
這是普通人的事情,若是看在別的修行者眼中,只怕不會當作一回事,但盧瑟不然,他知道這是什麽,太學生定然要伏闕上書,若不是重大事情,哪裏會鬧出這一遭來。
盧瑟皺了皺眉,這和他開始“大亂開始”的預感是一致的。
西市也沒有多少顧客,絕大多數商家都關門歇業,住在長安城中的百姓,都是極敏感的,一點風吹草動,便可以讓他們意識到即将到來的暴風雨。盧瑟根據自己事前所知,穿過狹窄而幽深的巷子,向一個專門對散修和小型修行門派開放的商棧走去。
小巷邊的某座院子裏,傳來咿咿啞啞的弦胡聲音,緊接着,一個蒼涼的聲音響起:“眼見他萬丈高樓平地起,眼見他百萬雄兵接天地,眼見他秦樓楚館盛歌舞,眼見他灰飛煙滅種黍離!曾記,曾記,這滔滔大江滾滾浪,流不盡的生民血!”
盧瑟微微停下腳步,向那個聲音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繼續前行。
這種動蕩是他意料之中的,他很想管,卻沒有這個力量,而且,即使他有這個力量,也不會直接參與進去,因為這場動蕩,對于他寄予厚望的儀王李潤民來說,卻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唯飽飲鮮血之後的土地,最為肥沃。
盧瑟嘆了一口氣,不破不立,要想建立一個真正能結束眼前混亂的新時代,那麽象這樣的事情便是必然。今天流血,是為了明日不流血,他能做的,也僅僅是順天應人,不讓這流出的血白白浪費掉罷了。
帶着這個沉重的心情,盧瑟來到挂着一個“遠”字旗的商棧商。
這商棧隐于深巷之中,若不是事先知曉,只怕誰也找不到此處。盧瑟輕輕扣了一下門,門縫裏有一雙眼睛向外看了看,然後門被打開了。
“有何事?”出來召呼的夥計言語談不上什麽客氣。
盧瑟淡淡地點了點頭:“想要買些東西。”
“此處可不是普通人來的地方!”那夥計不耐煩地道:“你還是去別家吧!”
“知道。”盧瑟伸出手,神念在那夥計身上掃過,夥計一個激靈,立刻明白過來:“進來吧!”
從外頭看,這家商棧是門口羅雀,但進來之後,裏面人卻不少,外觀上并不高大的房屋,裏頭卻很是寬敞。
夥計雖然放盧瑟進來,卻沒有更多的恭敬,而是懶洋洋地指了指身後:“需要什麽,自己去問。”
他在此多年,見過不少盧瑟這模樣的,看樣子就不是大宗門出來的弟子,那種人一般不會出現在這裏,需要什麽東西自有宗門提供。即使偶爾出現,也都一個個傲氣沖天,哪裏會給他這種人好臉色。因此盧瑟可能只是散修,了不起是個小宗門的弟子,夥計背後有大唐三大宗門之一,自然不會将之放在心上。
盧瑟沒有理會他的無禮,微眯着眼睛掃了裏面一眼,只見有十餘個修行者三三兩兩聚在一處,或是低聲談論,或是在觀察物品。他邁步向前,便看到櫃臺之中坐着的一個掌櫃,掌櫃模樣只是個普通人,盧瑟拿神念掃了他一下,也沒有發現他有什麽特殊之處。
“大宗門傳承千載,門內嫡系子弟結婚生子,後代中不适合修行者便被打發出來經營各種生意,他們受宗門庇護,不須納稅,日子自然過得輕松。”盧瑟暗想。
“這位道友,需要什麽?”那掌櫃的雖然不是修行者,可對盧瑟的稱呼卻是修行者之間用的。
“丹爐,是否有上好的丹爐?”盧瑟問道。
“你要多好的?”掌櫃懶洋洋地道:“丹爐有九品,最好的自然是一品,不過那東西我這就算有你也買不起,我這只有一座八品丹爐,以南海紫砂制成,煉丹成功率比起九品的和無品的要高些,你要便拿五百亮銀幣來。”
盧瑟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才八品的丹爐,一開口就是五百亮銀幣,這個商棧之黑,由此便可見一斑了。他原本在蟄樓海市上換了一些亮銀幣,可加入金鼎門時用去了大半,現在怎麽也湊不出五百亮銀幣來。
但這座丹爐他又勢在必得。
“這位道友。”他正遲疑間,一個也在店中的修行者突然向他招呼道:“可是要丹爐?”
“正是。”盧瑟答道,他二人交談,商棧掌櫃也不阻攔,只是懶洋洋地看着。
“不知道友是自用還是師門所用。”那人笑道:“丹爐能入品的,哪怕是最低的九品丹爐,也是要用三昧真火才能催煉,不到先天境地,根本無法使用,我看道友如此年輕,買來也沒有什麽用處,倒不如買個不入品的丹爐先湊合着用吧,我這正有一個,或許可以給道友用。”
盧瑟打量了這個修行者一眼,他模樣象是個散修,臉圓圓的有些發胖,眼睛裏閃着狡猾的目光。
“怎麽賣?”盧瑟問道。
“便宜,十個亮銀幣即可,雖然比起入品的丹爐要差些,但給道友使用足夠了。”那發胖的修行者道。
盧瑟點了點頭,卻沒有掏錢,他轉向掌櫃:“此處可收靈藥?”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都是眼中一亮。
對于修行者來說,靈藥實在是太重要了,他們的每一步進步,都離不開靈藥,偏偏各種靈藥又太過稀少,能夠短時間內大量種植的,藥效都不怎麽樣。這也是為何盧瑟在蟄樓海市中抛出的竹葉、靈茶可以賣上好價錢的根本原因。大宗門尚且如此,現在在場的那些小宗門和散修更是如此。
“什麽靈藥?”掌櫃的也來了精神。
“我在蟄樓海市買的靈藥,因為急需丹爐,所以才破例拿出來換。”盧瑟先隐隐指明自己靈藥的來源,然後将一個木匣子放在櫃臺上,掌櫃的卻沒有打開,而是喝斥那個偷懶的夥計:“快去請仙師下來!”
那夥計二話不說,便往樓上跑,片刻之後,一個修行者跟在夥計後面下來,那修行者的面色不太好看:“是什麽靈藥,值得打擾我的靜修!”
盧瑟看了那修行者一眼,不過是後天巅峰,顯然也只是個派來主事的弟子。他沒有說話,将那木匣遞過去,那個主事弟子打開後眼睛立刻一亮,深吸了口氣:“這是蟄樓海市裏才能見到的天生靈茶!”
靈茶對于正處于後天巅峰,苦苦尋求突破的他來說,真正是上好的靈藥,無需煉制便可使用,而且藥效還十足!
“正是,道友果然識貨,我傾盡所有才在蟄樓海市換得這一匣,一共是二十五片。”盧瑟平靜地道:“想用此來換八品丹爐,不知道可不可以?”
“此藥在蟄樓海市是十五亮銀幣一片,你這二十五片,只值三百七十五枚亮銀幣。”那弟子對于靈茶的價格很熟悉,他看了看盧瑟,覺得盧瑟确實不象是能自己弄到這種靈藥的樣子,便有些失望地道:“你還能拿出多少?”
“沒有了,若不是急着丹爐用,我也不會将這麽寶貴的靈藥拿出來。”盧瑟一臉誠實。
“八品丹爐對你沒用,你又不是先天……”那弟子有些不屑地說道,但說到這,他突然面色大變:“別動那個,蠢貨!”
原來他們正說話時,一個散修見着店中的一座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