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不相信我
“我朋友,陸遺珠,滄海遺珠的遺珠。”吳墨棋非常自然地牽起陸遺珠的手,“餓了嗎?這是林代恒,我們都叫他林三兒,認識一下呗。”
陸遺珠點點頭,然後對着他說:“我餓了,能吃飯了嗎?”
林三非常尴尬地收回自己已經伸出的手,在褲子上磨蹭了兩下。走到兩個女的邊上踢了踢他們的椅子,“都給我起開,沒看見吳少跟陸小姐沒位置嗎?”
他做的是“欺男霸女”的事情,在場的人卻沒一個有反對的。就連吳墨棋和陸遺珠都只是站在那邊看,兩個女的騰出位置,他們也就心安理得地坐了過去。吳墨棋是已經習慣了,陸遺珠是根本沒放在心上。
“來來來,遺珠,林三你可以不認識,鄒少絕不能不認識。”吳墨棋給她夾了一筷子筍,指了指自己坐在自己右手邊的一個男人。“鄒季成,太子爺都要叫一聲表叔。”
這個鄒季成其實跟太子爺并沒有什麽直接的親緣關系,是早先太子爺的父親去福利院辦活動抱回淩家的,老太爺很喜歡他,就認了當兒子。所以他雖然比太子爺還小上兩歲,太子爺卻還要叫他一聲叔叔。
“以後有什麽麻煩擺不平的就找鄒少。”雖然錢昕然是她哥哥,到底有時候還會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卻沒想到陸遺珠擡着頭朝鄒季成微笑了一下,輕聲說:“原來你叫鄒季成。”
吳墨棋十分驚愕,看看她又看看鄒季成,卻沒料到他也很錯愕:“你認識我?”
“八年前那杯奶茶,我一直記得。”
鄒季成恍然大悟,笑着說:“原來是你,那時候你那麽狼狽,現在卻長成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了。”
鄒季成原本是十分嚴肅正經的人,雖然為人很不錯,也很溫和,但是因為一直沒有表情,所以看起來總是肅然古板。衆人,乃至吳墨棋都極少看見他的笑意。他笑起來卻是相當好看,仍舊很有貴氣,也不算白白浪費了那具好皮囊。
吳墨棋十分愕然,須知鄒季成雖然嚴肅,卻還有笑的時候。陸遺珠卻滿身都是刺,根本沒人能走近她。即使她對着他笑過,也是冷冷淡淡的,沒有到達眼底。可是現在,她對着鄒季成,卻那麽溫和地卸下了所有防備。
“要是沒有你那杯奶茶,我活不到現在。”她這句話是實話。當時她萬念俱灰,什麽都沒有。在大雨裏走了很久很久,全身上下都冷的像是要死去一樣。
鄒季成沒有再說話,有些話并不需要多說,只要彼此心裏明白就可以。他那時候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根本沒想過她有一天會以這樣的姿态走到自己面前。那時候他剛剛知道自己的身世,心情很差,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覺得整個世界沒有比自己更慘的人。
然後他就看見了陸遺珠。她穿着單薄的衣服走在大雨裏。顯然那件衣服很不合身,穿在身上很大,大雨滂沱淋下來,衣服全都濕透了,貼在身上看起來無比狼狽。
瞬間他就覺得,自己其實挺幸福。
他雖然人不錯,卻不是那種會主動幫助陌生人的人。他做事情喜歡考慮後果和收益,在這個前提內,他很願意幫助一些人,但是需要回報。那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竟然鬼使神差買了一杯奶茶送給她。她擡起臉對着自己說謝謝,眼中蘊滿傷悲。
這件事情就像過眼煙雲,過了就忘了。可是當今天,那個女孩子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鄒季成才發現,他竟然把那場相遇的點點滴滴都記在心上。只是塵封在某個角落,被人吹開灰塵,就能夠一絲一縷都想起來。
他沒想到她竟然會出落得這麽美,美得絕無雷同,美得特立獨行。
其實他也聽說過,錢家真正的千金小姐回來了,卻怎麽也想不到,那個傳說中是怪胎的女人,竟然是多年前那個滿身狼狽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有的時候緣分其實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不說話,陸遺珠也不出聲,低着頭安安靜靜地吃菜。吳墨棋看得煩悶,卻又不能說什麽,只能拿出一支煙塞到嘴裏。
陸遺珠一直沒跟他說話,這時候卻出聲說:“別抽煙。”
“怎麽,你不喜歡啊,”他嘴裏咬着煙還不忘了嬉皮笑臉。“難道你不知道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你作對嗎?你不要,我偏要。”
“我懷/孕了。”她擡起頭冷冷地看向他,目光像是凍結的冰川。
吳墨棋嘴裏的煙一下子掉到桌上,“顧顏殊的?”
“不然呢?”她起身往外走,“我去一下衛生間。”
“你認識路嗎?”他雖然很震驚,卻還沒忘了這件事情。“我陪你去。”
可能今天真的是冤家路窄,上完廁所出來洗手的時候,陸遺珠又碰見了黎滿滿。
黎滿滿是來補妝的,一邊掏出唇蜜在嘴上抹,一邊說:“過來的時候看見吳墨棋在外面等,就想到你肯定在裏面。不過你也挺聰明的,沒了顧顏殊,選一個富家子弟也挺不錯。不過……”把唇蜜塞回包裏,惡意地掃視陸遺珠的小/腹。“你肚子裏懷着這麽一個孽種,吳家也肯讓你進門?”
陸遺珠一門心思洗手,洗完了放到烘幹機下面,壓根就不看她。
她一拍腦門,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嬌笑着說:“你看看我,竟然忘了,你哥哥是錢昕然,他要是說一聲,別說肚子裏懷着,就是帶着兩三個,也能嫁的進去,你說是嗎,遺珠小姐。”
扯出一張紙巾扔到她懷裏,陸遺珠淡聲說:“擦擦嘴,很髒。”
“我剛剛看過,根本沒……”黎滿滿一下子明白過來,怒不可赦地瞪着她:“陸遺珠你說誰嘴髒呢?”
陸遺珠根本不把她憤怒的目光放在心上,掃了她一眼就要往外面走。
黎滿滿一把拉住她,“你給我說清楚,不然別想走!”
“放開我。”她皺眉,黎滿滿的力氣很大,抓得她手臂發疼。
“你說清楚,剛才是在罵誰呢?”黎滿滿不依不饒。
“說了讓你放開我!”陸遺珠用力把手一甩,沒能甩得開。黎滿滿反而抓得更緊了點,臉上的表情相當猙獰。她是真的不想再跟她多煩,另一只手去推她,被抓着的手也用力往她那邊用力一推。本以為黎滿滿也會回力,她這一下用了十分的力氣。卻沒料到,黎滿滿竟然根本沒還手,被推搡着裝在洗手臺的尖角上,面色難看。
那洗手臺是大理石做的,黎滿滿痛得厲害,不像是裝出來的。她顫聲說:“遺珠小姐,你這是幹什麽?”
陸遺珠還沒反應過來,冷聲說:“黎滿滿,我從沒見過你這麽讨厭的人。”
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黎滿滿!”
她僵硬地回過頭,顧顏殊卻快速掠過了她,徑直走過去把黎滿滿抱了起來。迎接她的是他憤怒的質問:“陸遺珠,即使你讨厭黎滿滿,也不能推她!黎滿滿,我送你去醫院。”
黎滿滿面色蒼白地點點頭,顧顏殊抱着她要往外走,陸遺珠卻擋住了他們。
他說:“讓開!”
她看着顧顏殊,辯解:“顧顏殊,不是因為這個!”
“我親眼看到你推了她!”他冷聲說,面目冰冷,眼中一片失望。“陸遺珠,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怎麽回事?”吳墨棋不過去抽了支煙,走過來就聽見洗手間裏的動靜。走到門口一看,陸遺珠一臉不可置信。
“顧顏殊,你不相信我?”
“相信你?”顧顏殊覺得她此時此刻還能問出這種話很可笑,“陸遺珠,你拿什麽要我相信你?我親眼看見你推了黎滿滿!”
他繞過陸遺珠就往外走,剛走了兩步,手卻被扯住。
很不耐煩地說:“你還有什麽事?”
很多時候被誤會,陸遺珠都不屑解釋。可是在今天,在這個一直都很寵愛呵護自己的男人面前,他的不信任卻重重傷了自己的心。
她說:“我不是故意要推她,是她先纏着我!”
她以為說出實情顧顏殊就會向着自己,卻沒想到這句纏着她,更是讓他怒火中燒。他回過頭憤怒地看着她:“即使如此,你也不該動手傷人。放開我,要是黎滿滿的傷被耽誤,你負不起這個責任!”
他覺得自己真是賤,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不舍得她因為傷害黎滿滿而被人攜怨報複。
“我不放!”她委屈地說:“我沒有傷她,是她先纏着我,是她先動手拉着我!”
“陸遺珠,任性也要有個限度。”他把手用力一甩,力氣很明顯比她大得多,她一下子就被甩開。地上還有一灘水,她今天穿的鞋底很滑,腳踩上去,身體不由自主就往外跌。
“遺珠!”吳墨棋一看事情大條了,跑過去就要扶她,已經來不及了。
陸遺珠的肚子重重撞在大理石臺面的尖角上,立刻疼得面色慘白,表情抽/搐,倒吸了幾口冷氣。
“你推我……”她疼得眼淚都在眼眶,卻努力睜大了眼看他,不肯讓眼淚掉下來。“顧顏殊,你推我……”
顧顏殊被她震驚絕望的目光刺得心疼了一下,雖然想到她肚子裏有孩子,卻到底沒相信他一個甩手能有這麽大的力度。全然忘記,陸遺珠已經很瘦很瘦,快變成紙片。
“別裝了,你演技很差。”說完就抱着黎滿滿往外走。
陸遺珠睜大雙眼看他的背影逐漸遠去,小/腹上竄上來的尖銳疼痛快把她整個人都吞沒了。她緊緊/咬着牙,腦門上甚至出了不少細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