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個是……?”陳南一拿起那束花,嘴角噙着笑,沖賀昀遲晃了晃。
“一個小禮物。”賀昀遲語速飛快,“今天去的時候正好有人在學這個,我就……随便做了一支。”
陳南一想控制控制自己的表情,臉朝花束稍微埋了一下。這束花不比鮮花,只有尤加利葉和木料混合的草木氣味,幹淨好聞。他用食指撥弄着那兩支裝飾的棉花,低笑道,“很漂亮。”
“謝謝。”
賀昀遲得到肯定,把視線移到他的臉上,盯着那張大半隐沒于花束後的臉,放慢語速,說起一些無關緊要的制作過程。
他的态度嚴謹得好像在闡述實驗設計思路與操作細節,語氣卻輕快得暴露出索要更多的認可與贊賞的意圖。
陳南一的指尖輕輕擦過木質花瓣的邊緣,安靜地聽他說完,眨眨眼,靠近了一點,誠懇道,“那你下次教我做這個?”
賀昀遲這次沒有退開,和近在咫尺的人對望數秒,習慣性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聲音聽起來頗為冷靜,“可以。”
陳南一險些笑出聲,勉強繃住了,挪開一些,重新握起餐勺吃完了那碗蝦仁粥。
晚餐過後,陳南一蜷進一團薄毯裏,繼續讀昨天沒讀完的截句集。賀昀遲順理成章地坐在離他幾十公分的單人沙發上,對着電腦忙活需要修改的論文。
室內寂靜,偶爾有晚風掠過窗沿,貓咪縮在沙發另一角打盹,尾巴一晃一晃地掃過抱枕,發出極輕的摩擦聲,形成一種格外适宜閱讀的白噪音環境。
但陳南一的大腦似乎絲毫未因這種環境而降低對賀昀遲有關的聲音的敏感度。他的書讀了十幾頁,就再沒有翻動了,目光不由自主地飄過去,望着那雙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的手。
由于常年呆在實驗室,賀昀遲皮膚偏白,指甲修得幹淨。他支着頭思考時,下巴幅度很小地蹭着手背,嘴唇緊緊抿着,生出一股符合他長相的距離感。
但實際的空間距離非常近,而他送來的花就在手邊,讓陳南一覺得,只要開口叫他,他就會沖自己輕輕微笑。
“快打完了。”賀昀遲仿佛感知到他的目光,臉轉過來,掃了一眼挂着的輸液瓶。
陳南一坐直身體,“嗯,差不多了,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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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昀遲合上電腦,去玄關拿了棉簽,半蹲在沙發邊緣,自然而然地握了握他的手腕。
陳南一低下頭,能看到一雙眼睛和高挺的鼻梁,賀昀遲眼神專注,動作又輕又快地揭掉醫用膠布,抽出針頭的同時,把棉球按了上去。
輸液的時間稍長,陳南一的手有些冰,被捏着手,只覺賀昀遲手心溫度灼熱。他頓了片刻,自己按住那只棉球,張了張唇,“那個……”
未出口的話被驟然大作的門鈴聲打斷了,顯然是有人來訪。
賀昀遲對中斷談話的不速之客很有意見,但仍然讓開半個身體,方便陳南一起身開門。
他自己跟着往玄關處走了幾步,靠在牆邊看着門口的方向。
陳南一打開門,見到門外西裝革履的男人,不由得一愣,“鄭渝,你怎麽來了?”
賀昀遲立即站得筆直,盯着門口的兩人看。
“受人所托。”鄭渝的笑容有點職業化的味道,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恰到好處,禮貌中帶有兩分親近。他左手拎着保溫桶,往前一伸,說,“我到這邊來辦完事,順便送老周去找小林。小林說要給你送湯的那位朋友今天臨時有事,我就自告奮勇代勞了。”
“這是林姨做的吧。”陳南一接過保溫桶,輕咳一聲,“林昂也太……麻煩你跑這趟了。”
“捎帶手的事而已。”對方跨進門,體貼地說,“還沒吃飯吧?”
“啊,我……”
“陳南一。”賀昀遲忽然在背後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手裏舉着剛剛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粥碗,面無表情地問,“這個要放哪裏?”
鄭渝這才發現公寓裏還有一個人,尴尬地摸摸鼻子,退開些許。
陳南一頭疼,忙把保溫桶擱到料理臺上,“給我吧。”
“剛拔完針,按緊了。”賀昀遲見他真要過來接手,擡手一擋,邊叮囑邊将餐具扔進洗碗機裏,“別亂動。”
鄭渝進退不是,只能站在原地打量他們,隐約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正常,“小陳,這位是?”
“呃……”陳南一偷偷看了一眼水池邊的人,回答道,“我鄰居。”
那天在酒吧街發生的沖突鄭渝早已經忘了,當時他就沒有留意賀昀遲,當然也談不上有什麽印象。不過現在他看出眼前這個青年和陳南一關系微妙,嘴上便不太客氣,“看着很年輕啊,是學生嗎?這麽熱心。”
他的問候賀昀遲好像根本不打算回應,陳南一沒辦法,只好打圓場,“是,他是A大的。”
鄭渝揶揄一笑,頂着賀昀遲不怎麽友善的目光,繼續說,“哦,那這位小朋友也算是我學弟了。”
氣氛凝滞,他停了幾秒,瞟着站在陳南一身後一言不發的人,像在展示風度一般,彬彬有禮道,“既然你有客人,我不打擾了。”
陳南一巴不得趕緊結束這個奇怪的局面,跟着敷衍兩句,把鄭渝送進電梯才松了一口氣,轉身對門內的人說,“應該是……店裏太忙,林昂走不開才叫他幫個忙。”
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着急解釋什麽,但又認為不能不說。
然而沒等他講幾句,電梯升到十樓的提示音又一次響起。
這次出來的人換了一個,一踏出電梯就徑直往賀昀遲家門口沖。
賀昀遲皺起眉,趕在祁明扯着嗓子拍自己家門前叫住他,“祁明。”
祁明應聲回頭,望見賀昀遲跟一個男人一起呆在對面的公寓裏,表情頓時變得迷惑萬分,擡頭看了看門牌號,“你不是10A嗎?”
“……”賀昀遲只能匆匆離開陳南一家,領着好友回到自己家裏。
一進門,祁明便吊兒郎當地倒在賀昀遲家寬大的沙發上,剛躺下又猛地彈起來,“哎喲我操,我想起來了!那男的是那天倆娘……”
正在慢條斯理倒水的賀昀遲黑着臉看過去,祁明馬上舉手投降,“口誤,我口誤行了吧。”
賀昀遲沒理他,“找我有事?”
“再呆兩天我就回倫敦了,今天晚上沒局,來找你聊聊呗。”祁明翹着腿道。他說着,問起進門前的情形,“你怎麽回事?對面那男的到底誰啊?”
賀昀遲:“他住在我隔壁。”
“哦,鄰居啊。”祁明坐正了,“難怪你逼着我不收他修車錢。你們關系挺不錯?”
“嗯。”
“行啊,遠親不如近鄰,哥們兒總不能破壞你的鄰裏關系。”祁明伸了個懶腰,“你也不早說。”
祁明扯了幾句閑話,見賀昀遲一副完全沒心情的樣子,狐疑地停下來追問,“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他按照經驗推測道,“實驗沒做出來還是文章沒發上啊?”
賀昀遲煩躁地擰着眉,沒給出回應,沉默半晌,才語氣嚴肅地說了一句,“我看起來很像個學生?”
祁明:?
祁明:“你第一天知道這事兒?”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