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前世夢魇 (4)
舒茺說話的口吻裏帶了些嚴厲。
“姐妹兩人在外面內讧,鬧成這樣。外人只會以為我們舒家沒好的家教!”
舒茺一直垂着頭,聽到最後一句時眼皮才動了動,只是稍一擡眼,對面舒沁那挑釁的目光便落進了眼底。
在這個家裏,
舒沁她……向來都以為自己是怕了她吧。
“爸,媽。”
桌下的手微攥,她突然推了推快要滑落到鼻尖的黑框眼鏡,目光正式對上了舒沁,出聲回應舒父的訓斥,“我出入溯流的別墅僅僅是因為工作,這是潮汐上層做出的決定,不是我自己。”
“至于舒沁被趕出去,也是因為溯流要打110,而不是我故意和她作對。”
“最後,”舒茺頓了頓,視線從舒沁那越來越詫異的眉眼間別開,看向舒父,“她所謂的談公事,正常流程是要與溯流的經紀人溝通,而不是通過跟蹤我,私闖民宅。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沒有原則沒有底線,這難道就是我們舒家的好家教?”
“……”
“……”
最後那句話一出,不僅是舒沁瞪大了眼,就連舒父舒母也是面面相觑。
餐桌邊的氛圍變得比最初還要詭異起來,溫度一時間降至冰點……
垂眼,舒茺收回目光,低低的又說了一聲你們慢用,這才站起身回了書房。
“啪嗒——”
書房門被扣上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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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邊,方才還疾言厲色的舒父怔怔的愣在那,倒不是被舒茺的那番話氣的,而是沒想到向來唯唯諾諾的她竟然能一口氣反駁這麽一大通,且态度如此強硬。
舒母也沒有想到向來不善言辭的舒茺竟也有這麽“咄咄逼人”的時候。
想必……是真的氣着了?
偏頭看向同樣沒有回過神的舒沁,舒母蹙眉。
“阿沁,你姐姐說的都是真的?你當真是跟蹤她去了溯流家?”
--
書房。
舒茺扔開懷裏的背包,一下倒在了床上,視線有些呆滞的凝在天花板上,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臺燈投出的淺黃色光暈,胳膊上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什麽旁的原因,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原來……
說出這些話,也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
至于後果。
舒茺突然想起了每日傍晚時,弗溯挂在嘴邊的一句話——
“sth。”
那麽,便明天再說。
===
在失蹤了十幾天之後,曹辛終于再一次風風火火的沖進了弗溯的別墅。
而他震驚的發現,自他上次在二樓見到弗溯和舒茺一起看電影之後,短短十幾天,這兩人的關系又迅速上了一個檔次!
二樓一起看電影算什麽?
現在弗溯竟然允許這書蟲小姐進他的私屬領地!!
那可是他都沒進過的地方好嘛!!
不行,他要有小情緒了!
舒茺一打開小閣樓的門,便見屋外的曹辛用一種很……莫測的眼神盯着自己,直盯得她心慌慌。
……她不就是晚了一點開門嗎??這麽幽怨?
微微側身,舒茺清了清嗓子,朝身後正“奮筆疾書”的弗溯小聲提醒道,“弗先生?”
弗溯恍若未聞。
曹辛又深深的盯了舒茺一會兒,這才錯開她沖裏面的弗溯叫道,“弗溯,出事了。”
“……”
“……”
舒茺一愣。
就連書桌後的弗溯也不由擡起了眼。
--
“看吧……”
曹辛将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弗溯,平日裏玩世不恭的模樣稍稍收斂,面上有些嚴肅。
舒茺莫名的有些忐忑,也推了推眼鏡,湊上去瞧了一眼。
微博熱門話題no1——溯流住址曝光。
微博熱搜——溯流別墅。
而點開熱門話題後,滿屏竟都是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
而照片上……
赫然是弗溯的別墅外部!
“……”舒茺一驚,向來遲鈍的腦子裏似乎有什麽劃過。
弗溯也從手機屏幕上移開了視線,淡淡的瞥了一眼身邊漸漸僵硬的舒茺,随意的将手機扔回給了曹辛,“只是一張模糊的照片而已。”
“你有沒有常識啊?!”曹辛高高的挑起眉,揚聲叫了出來,“就憑這麽一張模糊的照片,你那些書迷馬上就能扒出你的家庭住址了!你看你看……”
弗溯蹙眉擋開了已經快要戳中自己的手機,“那你還不趕緊處理?在這邊亂叫什麽?”
“……”曹辛內牛滿面,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手機pia在弗溯那冷冰冰的臉上。
這位祖宗知不知道他随便撥撥嘴皮子,自己的工作量是多少?!
的确,他已經着手去封殺網上的消息,而且也在進行侵權的追責。
但……
網上的擴散速度确實太快,而且途徑太過多樣化,想要清理掉所有痕跡壓根不可能。而追責方面……
他們的确查到了最初爆出這張圖片的微博營銷號,但卻找不到爆料人。
而此類事件,其實很難真正追究。
當然,這種難處,弗溯這位祖宗根本不會理解。
“為什麽不能追究?”弗溯眯眼。
☆、34|6.03|
曹辛噎了噎,腦子轉了半天,也只擺了擺手,“說了你也不懂。前段時間,那個,那個風靡一時的秦翰,你知道嗎?哦,對,你肯定不知道……他啊,就是……”
“我知道。”聽到秦翰這兩個字,弗溯的眸色微動,沉聲打斷了曹辛的碎碎念。
“哎,你知道?”曹辛驚訝的擡眼,但轉而便将疑慮抛到了腦後,繼續回到了主題,“前段時間,秦翰的家庭住址也被某個八卦周刊爆了出來,然後……也是不了了之。你吧,雖然影響也不小粉絲也不少,但終究比秦翰還差那麽些火候吧,人家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你以為你可以?”
聞言,弗溯的臉突然黑了,眉眼間也掠過一絲陰沉,揚手就搭上了曹辛的肩膀,口吻裏有些危險的意味,“你說我不如秦翰?”
“……哎,現在重點是這個嗎難道?!”曹辛整個人都要炸毛了,舉着手機吼道,“你到底有沒有看見,這照片是在你家外面拍的!知道你地址的只有我和潮汐的幾個人!你就不準備查查是誰爆的料?!!”
說這句話時,他有意無意的瞥了瞥旁邊始終垂着頭的舒茺,然而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被弗溯硬生生扭了回來。
“你說我不如秦翰?”
“……你能不能回到主題上來?!你知不知道,如果這個爆料的是你身邊人,你不把她揪出來,接下來有一就有二,保不準你的所有私人信息都會被曝光!”
“你說我不如秦翰?”
“……”
“你說我不如秦翰?”
“……沃日!弗溯你有病吧!哪個筋搭錯了非要和他比?!”
舒茺就一直僵在原地,聽着身邊兩個大男人因為“秦翰”吵了起來,完全偏離主題。
爆料人……
舒茺的腦海裏瞬間便浮現出昨日舒沁怨憤的那一回眸。
除了舒沁,再沒有人會有這樣的機會,也沒有人會做出這種事。
另一邊,弗溯和曹辛的“口舌之争”終于告一段落。
曹辛忿忿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遠離了弗溯的魔爪,“……總之,你最近小心些。我會盡量處理網上的照片。但如果真有人找到這裏來……你不要沖動!直接call我!明白沒?!”
“恩。”相比曹辛的狼狽,弗溯便顯得淡定從容了許多。
臨走之前,曹辛還是幽幽的看了好幾眼舒茺,“你……”
“還不走?”弗溯略有些不耐的打斷了曹辛的話。
“……”
行吧,他算是看出來了。
弗溯這是赤果果的重色輕友,不用說了,什麽都不!用!說!了!
曹辛離開的背影都充滿了煞氣……
弗溯絲毫沒有被這件事影響,只掃了舒茺一眼後,便轉身上了樓。
舒茺抿了抿唇,還是揣着懷裏的手機,默默走到客廳角落,撥通了電話……
“怎麽?看到微博了?”舒沁的笑聲自那端傳來,一如昨日那般刺耳。
舒茺攥着手機的手微微收緊,嗓音冷了下來,“是你……拍的照。”
“姐~沒有證據可不要瞎說,這叫什麽來着?”舒沁頓了頓,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哦,诽謗。”
诽謗,故意捏造并散布虛構的事實,诋毀他人名譽——舒茺牌詞典。
诽謗……
舒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眸底隐隐有一絲鋒芒劃過,卻轉瞬即逝,“既然知道诽謗,那你知不知道什麽叫*權?”
舒沁又笑出了聲,“姐,我都已經強調過了,沒證據能證明是我爆的料不是麽?*權……”
“憲法第三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者非法侵入公民的住宅。”舒茺的聲音原本就冷,而此時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法條,便更顯冷硬。
“刑法第二百四十五條,非法搜查他人身體、住宅,或者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電話那端的舒沁呼吸微滞。
“侵權責任法第二條,非法跟蹤他人亦可歸入侵犯*權範疇。”舒茺頓了頓,厚厚的鏡片下,眸光微動,“還需要我再為你科普嗎?”
“……”
“忘了告訴你,溯流別墅門外,有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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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裏已經沒有多少食材了,舒茺蔫蔫的走出別墅,方才在電話中“恐吓”自家妹妹的氣勢消失的一幹二淨。
拉了拉頸邊的圍巾,舒茺将自己裹得更暖和,這才去別墅外最近的超市采購了了些新鮮食材。
再回到別墅門外時,她卻遠遠的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往日寂寂無聲的湖邊,竟意外的傳來陣陣嘈雜聲。
這裏原本就偏僻,而弗溯的別墅又向來沒有客人,所以冷清得壓根沒有什麽人氣。
而現在……
舒茺狐疑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眯起雙眼看了看別墅門口似乎不怎麽太平的場景。
那是……一群人正堵在門口嗎?
“你們這些人究竟是怎麽混進來的?!再鬧我就要叫110過來了啊!”
只剛剛走近了一點,舒茺便已經聽到了兩個保安大叔忍無可忍的叱責聲。
“大叔,我們……我們就是想來要個簽名!”
“是啊是啊!”
“對了!大叔,這別墅裏住的真的是溯流嗎??”
一群學生裝扮的少男少女們背着書包,手裏捧着厚厚的幾本《洪荒》,一個個都想越過身前的保安大叔,沖向別墅大門。
已經快要抓狂的保安大叔以兩人之力想要攔住這些狂熱的粉絲,但卻顯得十分力不從心,“啥?啥流?!從沒聽說過!你們趕緊走!”
“大叔!就是溯流啊溯流!”一短發女生興沖沖的将懷裏的《洪荒》豎在了保安眼前,“就是寫《洪荒》的溯流啊!”
保安大叔揮手擋開了那戳到面前的書,“我管你們什麽荒!通通給我走啊聽到沒?!再不走,待會110過來了,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全抓走信不信!哎……我說,你們這群熊孩子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兩個保安面面相觑,都頭疼的直皺眉。
要知道,住在這個別墅群的人都非富即貴,因此看管格外嚴格,出入都有門禁,每條路還有他們在巡邏。
所以……
這幫學生到底是從哪個疙瘩溜進來的?!還在這最偏僻的一座別墅門外鬼鬼祟祟的。
幸虧他們巡邏到這裏看見了,要不然……鐵定要被業主投訴了啊!
“都給我趕緊走!”
一保安拼命攔住學生們,而另一個已經走到旁邊撥通了電話,似乎在對那頭說些什麽。
舒茺在原地愣愣的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不遠處那些《洪荒》的忠實粉絲,恐怕就是因為微博上廣泛流傳的照片吸引來的……
曹辛說的果然沒錯,僅僅是那麽一張模糊的照片,弗溯的住址便可以被萬能的網友們扒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的舒茺垂眼看了看手中的袋子,又看了看自己正站在唯一通往別墅大門的小路上,登時想起了什麽,她忙不疊的轉過身,擡腳便要往反方向走。
然而,似乎已經晚了……
“哎!!你們看她!”
“……”
被扯的一踉跄,舒茺只覺得身後有不少人蜂擁而來,将她圍了起來。
“哎哎哎,你們做什麽?!”兩個保安連忙跟了過來。
“你看她……”有個女孩指着舒茺手裏的袋子朝身邊的夥伴小聲道,“手裏拎着食材,還出現在這條路上……鐵定是這棟別墅裏的人!”
“哎,還真是!”
“等等……她不會就是……溯流大大吧?!”
眼見着這群孩子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舒茺一邊擺手,一邊想朝後退,“我,我不是溯流。”
“那你一定認識溯流大大對不對!”
“你能不能帶我們見一眼溯流大大?”
“拜托拜托……我們就是……就是想看一眼溯流大大,然後……要個簽名!”
“恩恩,求求你了。”
保安能扯住的人有限,剩下的人都通通圍在舒茺身邊,七嘴八舌的嚷了起來,場面一時混亂的可以。
而舒茺也被拉扯的有些暈乎,耳邊全是“溯流大大”“洪荒”“簽名”……
“你們聽我說……這裏,這裏根本沒有什麽溯流。”舒茺被簇擁在人群中心,有些艱難的睜眼說着瞎話。
然而,這樣的辯解顯然是蒼白而無力的。
“我們不相信!”
“姐姐你看!我今天早上截圖的微博,這張照片明明就是這裏啊!”
舒茺瞥了一眼那被橫到眼前的手機屏幕,瞧見那模糊不清,卻在現場異常容易辨認的照片,後腦勺又隐隐作痛起來。
周圍的哄鬧聲紛紛雜雜,她的手不知被幾個人扯着,壓根掙脫不開。
老實說,舒茺最害怕、最恐慌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她有社交恐懼症。
當所有人的目光,通通聚焦在她一個人身上,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哪怕是細微的表情變化,都在衆人的視線鎖定下,無所遁形。
那種不适感……
就仿佛是将一個常年處于黑暗角落裏的人,硬生生暴曬在烈日之下。
赤|裸的窒息。
☆、35|6.03|家
僅僅只是幾分鐘的時間,但舒茺卻已經被身邊這群學生目不轉睛的注視壓迫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空氣中分明摻雜着冰渣,但她的額上已然沁出了些細微的冷汗。
“姐姐,溯流到底是不是住在這裏啊?”
“我們真的就是想見大大一面,你也知道,大大從來不出席任何活動!”
“我們要個簽名就走!”
“我……”
舒茺正要說話,卻被不遠處別墅大門打開的聲音給打斷了。
那并不輕的“吱呀”聲在逐漸失控的場面中響起,瞬間便讓哄鬧的人群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朝別墅大門內看去……
那黑色簡約的庭院門內,一修長的黑色身影逆光而立,整張臉都隐在連帽之下,額前淩亂的劉海遮住了雙眼。
就在衆人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之時,男人微微擡頭,一張削薄卻俊美的面容露了出來,視線落在正被人群簇擁、面色煞白的舒茺身上,薄唇輕啓,“還不回來?”
舒茺驀地瞪大了眼,趁着其他人還愣怔的空當,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突圍沖進了門內。
“哐當!”
直到大門被舒茺一把甩上的那一刻,傻愣在原地的米分絲abd等這才猛地回過了神,一把掙脫了正拉扯着他們的保安大叔,齊刷刷的沖向了別墅門口。
尖叫聲此起彼伏,整個場面在方才的冷卻之後,又瞬間飙升到了高|潮。
“……是溯流大大嗎?!”
“大大!我,我我們都是《洪荒》的書迷啊!”
“大大,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那一雙雙手都穿過欄杆間隙伸了進來,手裏還都舉着《洪荒》,就像末世電影中那成堆成堆的喪失,想要蠶食幸存的人類。
這場面,吓的舒茺連忙拽着身邊的弗溯踉跄着向後退了幾步。
“咔嚓——”
也不知是誰的手機傳出了拍照的聲音。
弗溯微微蹙眉,目光又朝聲源處輕飄飄的瞥了一眼,下一刻,便又聽到了人群中花癡般的驚呼聲。
一種被圍觀的不适感湧上心頭,他一把拉住還驚魂未定的舒茺,轉身便朝落地門內走去,步伐匆匆,不像平日裏那般從容,背影裏竟破天荒透着一絲倉皇的狼狽。
兩人的身後,不斷傳來那群學生“歇斯裏地”的叫嚷聲,還摻雜着保安大叔的叱責……
===
“砰砰砰——”
氛圍凝重的客廳內,曹辛黑着臉狠狠的拍了拍餐桌。
目光在對面兩個就連垂頭姿勢都一模一樣的“木頭”身上憤怒的直打轉兒,“告訴我,你們到底在做什麽?!啊?”
他不過是剛剛離開了一會兒,就接到了弗溯這位大爺的連環奪命all,所以着急忙慌的就趕了回來。
沒想到……
這厮竟然已經在他前面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書迷面前?
他過來的時候,那群學生已經将拍的照片又散布到網上去了好嗎!
這回倒不是住址,而是溯流這個人!!
“你!”曹辛的視線定住,死死盯着舒茺那亂糟糟的發頂,咬牙切齒,“你哪天去超市不好?非要今天去?”
“……抱,抱歉。”舒茺憋紅了臉,積累了一天的愧疚通通在此刻爆發,讓她頭垂得更低了些。
“還有你!”見舒茺那恨不得要把頭埋到餐桌下的模樣,曹辛只好将怒火轉向了旁邊另一位祖宗,“我不是說了讓你all我就好嗎?你好端端的沖下去給她開門做什麽??英雄救美嗎!!”
聞言,正垂着頭盯着自己手指、不知在琢磨什麽的弗溯蹙眉擡眼,挑眉,“救美?你瞎嗎?”
“……”曹辛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而舒茺更是默默吞下了一口老血。
氣急敗壞的曹辛一把拉開餐桌邊的椅子,坐下掏出了手機,只瞥了一眼屏幕,整個人的臉色就更黑了。
将那手機推向對面兩個情商為負、只會惹麻煩的人,他冷笑,“你們自己看看。”
舒茺悄悄擡眼,見弗溯動都不動,只好自己伸手将那桌上的手機拿了過來。
不過幾個小時,微博上的實時熱搜榜第一名已經從“溯流別墅”變成了“溯流爆照”。
而熱門話題第一名……
哎,等等。
#明明能靠臉,卻偏偏要靠才華的溯流大大#
??
舒茺瞪了瞪眼,下意識的小聲念了出來,“明明……能靠臉,卻偏偏要靠……才華?!”
“恩?”
從同到尾維持同一個姿勢的弗溯終于擡了擡眼皮,側身朝舒茺的方向靠了靠。
因為弗溯的動作,那種極強的壓迫又一次驟然靠近,舒茺不由有些僵硬,連忙将手裏的手機朝他的方向移了移,自己則朝反方向退了些。
沒有忽視舒茺的這一系列小動作,弗溯淡淡的擡眼瞥了瞥她,這才接過曹辛的手機,看向那最上方的熱門話題,挑眉勾了勾唇,似乎是一副“朕心甚悅”的模樣,“這話倒是說的不錯……”
“喂!!”
曹辛整個人都已經炸毛了,“弗溯!當初是你打死都不肯出席任何簽售活動,打死都不肯在人前露面,所以我替你把所有真實信息都瞞的好好的,現在倒好!住址和照片全爆出來了!然後你還這麽淡定?沃日,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哎,那句話是什麽來着?”
“……”舒茺抿了抿唇,擡眼瞧了瞧怒氣值到達頂峰的曹辛,小聲提醒道,“皇帝不急太監急?”
“對對對!就是這句!”曹辛一梗脖子,朝舒茺指了指。
弗溯将手機推了回去,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不是,你說誰是太監呢?!”意識到什麽後,曹辛又怒了。
“……”舒茺垂頭縮了縮肩膀,轉眼看向桌上的手機屏幕。
#明明能靠臉,卻偏偏要靠才華的溯流大大#這個熱門話題已經被戳開,一眼掃過,就瞧見……
——啊啊啊啊溯流大大好帥啊!!!
——雖然那張臉看不太清楚,但是這身材!這別墅背景!高富帥啊!!
——卧槽,這個真的是溯流嗎?!真的是寫《洪荒》的溯流嗎?不是炒作??
——天哪,這圈子裏最神秘的遠古大神爆照啦!!
——溯流大大我要給你生猴子!!
——我當時在場!溯流大大的真人比照片還帥!
舒茺緩慢的眨了眨眼,隐隐覺得弗溯往後平靜的生活似乎已經被打破了一個窟窿……
===
勞心勞力的曹辛又對着兩個惹了禍還不吭聲的人罵罵咧咧了一番,這才離開了別墅,收拾網上那堆爛攤子去了。
舒茺悻悻的跟着弗溯回到了小閣樓裏,喏喏的走到了角落裏,但卻不斷擡眼去看那一坐下似乎就已經投入到寫稿狀态中的弗溯。
暖黃色的燈光投在弗溯冷冰冰的側臉上,像是淡淡的暈開了一層,讓那分明的輪廓稍稍多了幾分柔和。
舒茺抿着唇,想要說些什麽,但卻又顧忌着弗溯創作時向來不喜別人打擾,便又硬生生将自己想說的話給憋了回去。
然而,她心裏卻仍有些放不下,于是就時不時擡頭瞧弗溯一眼……兩眼……三眼……
事實上,弗溯從拿起筆的那一刻,就絲毫沒有進入狀态,滿腦子空空的,不知道該寫些什麽,早上的靈感已然被截斷。
而現在,那雙灼灼的視線還不斷的掃視着他……
“啪——”
又是一紙團快、穩、準的砸中了舒茺的腦袋上。
伴随着弗溯清冷的嗓音,在狹小的小閣樓裏響起,“說。”
“……”舒茺揚手,默默從自己頭頂的卷發中拿出了那“駐紮”的紙團,“弗先生……抱歉。”
“?”弗溯手中轉筆的動作一頓,随即便側眼看向坐在桌角邊的舒茺。
“那張別墅的照片……很可能是我妹妹……”舒茺垂頭,小聲說道,然而卻并沒有說完整。
老實說,舒沁有一點倒是說對了。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自己的确沒辦法将所有事情都歸咎到她身上……
“就算真的是她,那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弗溯的視線轉回到了書桌上,擡手将自己昨日修改了一半的稿子拿了下來,“跟蹤的人是她,打110的是我,你報什麽歉?”
舒茺噎了噎,卻還是很內疚,“還有……今天要不是我,你……你也不會被拍到照片……”
“下樓的人是我,拍照的是他們,和你有什麽關系?”弗溯垂頭,筆尖開始在紙上摩挲出沙沙聲響。
“……”舒茺默。
老實說,她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是個麻煩,連累了弗溯。但現在被弗溯這麽一問,她怎麽突然有種自己也挺無辜的趕腳qaq?
見舒茺半天沒出聲,弗溯的筆尖又頓了頓,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你沒錯,但你很弱。”
☆、36|6.03|
舒茺愣了愣。
卻見弗溯已經擱下了筆,眯着眼看向她,唇畔還挂着一抹……似乎是嘲諷的笑容。
“被雙胞胎妹妹欺負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舒茺心口仿佛中了一箭。
“遇到危機的時候,應變能力為零。”
兩箭。
“被人群一圍,就緊張的動都不敢動。”
三箭。
舒茺默默別開眼,總覺得接下來弗溯要說的一定會是——辣雞。
然而……她似乎又沒料準溯大神的脾性。
“懦弱不是錯。”弗溯支着腦袋側眼看舒茺,但卻又像是透過她在看些別的什麽。“錯的是,你自暴自棄。”
“……”
舒茺眸色微動,略有些詫異的看向弗溯。
卻見他竟破天荒一本正經的看着自己,不帶絲毫譏諷,而真的是一幅要灌心靈雞湯的架勢。
老實說,這樣慈祥的弗溯讓她有些慌張。
不過更讓她慌張的是,面前這個男人似乎總是能準确無誤的把住她的脈,把住一些她自己都不怎麽清楚的脈……
“弗先生……”舒茺垂眼,視線落在自己的腳踝之上,頰邊散落的長卷發将她整張臉裹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你知道……阿喀琉斯之踵嗎?”
阿喀琉斯之踵。沒有浸泡到神水的腳跟,是這位英雄全身上下唯一的一處死穴——舒茺牌辭海。
即便是這樣強大的一個英雄,也有致命的弱點。
舒茺知道,自己不是什麽英雄、也不是什麽完美到只剩一個弱點的寵兒。但她偏偏相信,怯懦就是自己所有弱點中的那個“阿喀琉斯之踵”,與生俱來,深入骨髓。
弗溯微微眯眼,沉默了片刻,這才挑眉勾唇,笑容中帶着他的招牌“蔑視”,“人哪裏有什麽致命的弱點,不過都是逃避的借口。”
“……”
“阿喀琉斯之踵?”
“……”
“一個很有底蘊的借口。”
舒茺再一次被噎的無話可說,只能一邊苦笑,一邊轉身從書櫥裏拿出了辭海。
你有沒有遇見過那麽一道坎。
起初,所有圍觀的人都吶喊着加油,包括你自己,也是鬥志昂揚,然而……
始終邁不過去。
四周鼓舞的人越散越少,最終只剩一些敷衍的“相信自己”在空中回響,而你的勇氣也在一次次跌倒後消失殆盡。
看不到希望,找不到轉機,只有綿綿無盡的黑暗留給自己。
黑暗中,你不斷扪心自問,我在做什麽?我為什麽要邁過那道坎?
越來越模糊的目的,讓你越發不明白“挑戰”的意義。
你無數次思考。
什麽,是你努力後能做到的。
什麽,又是你再努力都無法改變的。
諷刺的是,這兩者的界限,只由結果決定。
面對怯懦,面對這個在自己身體裏根植了二十幾年的劣根性,舒茺真的……已經爬不起來了。
而這種想要改變卻又真的無能為力的挫敗,弗溯怕是不會懂吧。
轉頭瞥了一眼身後那個已經埋頭于稿紙堆裏,自帶“主角光環”的男人,舒茺抿了抿唇。
弗溯……真的強大到沒有絲毫弱點嗎?
“嗡嗡嗡——”
兜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了聲,正悄悄看向弗溯的舒茺一驚,連忙拿出手機瞧了一眼。
見是靳容的電話,她頓了頓,這才疾步走出閣樓接通了電話。
閣樓內。
弗溯方才招牌的“鄙夷”表情瞬間消失。
微微蹙眉,他垂頭從抽屜裏拿出了另一疊稍新的稿紙,盯着某一行細細的看了看。
片刻後,他搖頭,還是用筆在紙上打了個小小的叉,微微啓唇,眉眼間掠過一絲猶疑,“阿喀琉斯之踵……”
頓了頓,筆鋒一轉,字跡清晰的一行備注在旁邊異常顯眼。
——阿喀琉斯之踵?
===
“喂?”
閣樓外,舒茺僅僅是剛一接通電話,就被靳容的大呼小叫聲給吓的渾身一震。
“網上拍的那個真是溯流?!!”
“……”舒茺默。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旁人或許還可以用“打死不承認”的方式糊弄過去,但……後面曝光的照片裏,自己可就站在弗溯身邊。
芙蓉鐵定能認出她來。
那麽,她身邊,除了弗溯也不會有別人_(:3ゝ∠)_
“你這是默認了對不對?!我去……這個死宅男,怎麽、怎麽還能長出這麽一張臉!這和我想象中的猥瑣氣質沾不上半毛錢關系啊喂!啊,我要氣絕了……”
靳容的聲音就快要抓狂了。
正當舒茺琢磨着要怎麽安慰她時,電話那頭的女聲卻在瞬間切換成了正常模式,還稍稍壓低了嗓音,“……阿茺,幫我要個簽名怎麽樣?”
剛剛那個狂躁的女人仿佛只是舒茺自己的錯覺。
“……”
這是什麽奇葩節奏?芙蓉不是口口聲聲要和溯流勢不兩立嗎?
盡管隔着電話,靳容也猜到了舒茺心中在想些什麽,“阿茺,你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時代嗎?”
“互聯網時代?”
“啊呸!是看臉的時代!”靳容的聲音揚了揚,“看在溯流這張臉的份上……我決定!和他冰釋前嫌!你幫人家要個簽名嘛~好不好~”
“……”聽着芙蓉甜膩膩的“撒嬌”,舒茺哭笑不得。
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靳容。羨慕她可以這麽張揚,羨慕她可以這麽開朗,羨慕她像個小太陽,走到哪裏都可以讓“烏雲烏雲快走開”。
這樣光芒四射的芙蓉,又有誰會不喜歡呢?
她也喜歡,非常喜歡。
但哪怕再怎麽喜歡,再怎麽羨慕,她也知道,自己永遠無法變得像靳容那樣……
人與人之間,注定就是不同的吧?
剛這麽一想,舒茺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弗溯那“高傲”的表情。
若是他知道了,想必定會說——人與人之間,哪裏有什麽不同!借口,通通都是借口!
想到這兒,她竟不由揚唇,差點笑出了聲。
電話那端,靳容也終于轉移了話題,“哦,對了。邢姐叫你今天回編輯部一趟,你趕緊吧。”
舒茺一愣,重複着喃喃出聲,“邢姐讓我回編輯部?”
“是啊。”
“怎,怎麽了?”
靳容的聲音頓了頓,“我也不清楚,十有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