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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些愧疚,此時見霍霁來了,便開口讓他們到外面去吃飯,夏擎這邊有她守着就行了。

霍霁也沒拒絕,跟夏擎說了會過來守夜,随後便與她走出了醫院。

男人就近随便找了間餐廳,夏南瑾實在沒什麽胃口,拿起筷子只吃了幾樣就擱下了。

她的臉色實在有些難看,霍霁不免有些擔心,伸過手探了下她的額頭。

“你一定是睡不好吧?再多吃點,然後我送你回去。”

夏南瑾看着他一臉的擔憂,到底也沒說什麽,低下頭又吃了幾口,直到再也吃不下了,他才招來侍應結帳。

porsche911從餐廳駛出,沒多久,就到了帝颢。

林嫂見他們回來了,忙問他們吃過了眉頭,在聽聞他們已經吃過了,便沒再繼續詢問。

霍霁将她帶到二樓的主卧,讓她坐到床上後,自己便單膝跪了下來,攤開她的手掌。

在看見她掌心的傷口,他的眉頭皺得死緊,語氣裏也帶着幾分責備。

“中午送你回來的時候我不是交代林嫂幫你上藥了麽?怎麽?她沒給你上藥嗎?”

怕他怪罪林嫂,她連忙開口:

“不是林嫂的錯,她想幫我上藥,是我拒絕了,我就是想着,也不是很嚴重的傷,就算不上藥也沒什麽,會自然愈合的。”

可是很顯然的,她的觀念他并不認同。

男人重新下樓,到樓下拿了醫藥箱後又進來單膝跪着,攤開她的手掌心,小心翼翼地上着藥。

她看着他的臉,他的睫毛很長,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的神情甚至很專注,動作溫柔,像是怕會弄疼她似的。

那些傷口,已經是昨天晚上弄出來的了,現在又怎麽可能還會痛?

霍霁幫她上好藥後,就将醫藥箱放到了一邊,狹長的眸子輕眯,削薄的唇禁不住抿成了一條直線。

“喃喃,你有心事,對吧?”

夏南瑾一怔,垂着腦袋不說話。

他坐到她的身旁,猿臂伸長,就把她整個人都帶進了懷裏。

“從我到醫院後就看出來了,你跟媽之間怎麽了?你不是一個能隐藏心事的人,有什麽事,就跟我說。”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此時聽見他的話,擡起頭瞟了他一眼。

男人的目光灼灼,認真地注視着她。

她張了張嘴,總覺得,吐出口的話異常的艱難。

“今天下午,媽跟我去做了親子鑒定……”

僅僅一句,就令他擁着她的健碩臂彎越收越緊。

男人的眼底,一汪深邃越發陰沉下去,他抿着唇,模樣十分駭人。

“你去了?”

“我能不去麽?”

她鼻尖酸澀難止,只覺得喉嚨口幹澀的難受。

“那是我媽,她既然提出這麽一個要求,我也惟有聽命執行。我之前就在想,或許,媽會遲早跟我說這事的,可我怎麽都沒想到,會這麽快。雖然她表面上一臉的抱歉,但我也不曾責怪過她,如果親子鑒定能夠讓媽心裏好過一些,我無所謂。”

豈料,男人冷哼一聲。

“如果她真的有考慮過你,那麽她就不該去做這個親子鑒定。不管結果怎麽樣,你都是在她身邊長大的,是親生的又如何?不是親生的又如何?她若是愛你,定是不會去計較這些有的沒的。”

夏南瑾沒有說話。

或許,他說的都是事實,如果姚月茹真的在意她考慮過她的感受,那麽,她就不該跟她提出親子鑒定的事。可是,不管怎麽樣,姚月茹到底還是那樣做了,大概,姚月茹對那個親子鑒定的結果很在乎,也可能是出于心安。

但無論如何,當姚月茹提出親子鑒定,有些傷口,是注定會造成的,是無法避免的。

“你爸呢?你爸沒有阻止嗎?”

夏南瑾默了默,終究還是嘆了一聲。

“我們是趁着爸在睡覺的時候去做的,媽也知道,如果這種事被爸知道了,爸鐵定會生氣的。可是現在爸這身子,不能拿任何事去刺激他,也是因為這樣,需要輸血時出的意外,我們也沒有告訴他。”

男人潭底漾出層薄怒,俊美的五官也被陰戾所蒙住。

“你以為就這麽瞞着就能瞞一輩子麽?你爸終有一天還是會知道的,到了那個時候,指不定會更生氣。”

大概是這樣吧?

只是,她卻無暇顧及那麽遠的事情了。

她依偎在他的懷裏,她的頭顱挨靠在他胸前,這麽地貼近,能夠聽到男人清晰的心跳聲。

這種心跳聲,能讓她躁動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霍霁,媽說,親子鑒定的結果明天早上就能出來了。如果,我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那該怎麽辦?”

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她柔順的長發,棱角有致的唇瓣淺勾。

“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說不定,那個結果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別自個兒在這裏胡思亂想。”

如果真的只是她在胡思亂想,那該有多好?

她颌首,兩手穿過男人的腰,緊緊地抱住了他。

霍霁并沒有陪她太久,安撫她睡下後,自己就出門趕着到醫院去守夜。

夏南瑾平躺在床上,這kingsize的床本來就大,嬌小的她躺在上頭,而旁邊空出的一大塊,怎麽看都有些冷清。

落地窗外,隐約傳來跑車開遠的引擎轟隆聲,她翻了身,側躺着看着外頭高高挂起的月光。

這一晚,無論她怎麽睡,都無法入眠,心裏一直在惦記着那份親子鑒定。

她的腦子裏總是不自覺地在做假設,倘若,她當真不是夏擎和姚月茹,那麽,她又是誰?她該是誰?

……

……

翌日,夏南瑾很早就起來了。

她甚至比林嫂還要早起,林嫂在廚房見到她站在那熬粥時,顯然很是吃驚。

她忙不疊走過去想搶下她的工作,夏南瑾卻拒絕了她。

稠稠的粥在鍋底冒着小氣泡,她略略有些失神,總覺得時間越近,她的心裏就越禁不住害怕起來,甚至畏懼去醫院。

她只能盡可能地放慢動作,然而,時間卻仍在一分一秒快速地流逝。

林嫂看出了她臉上的異樣,帶着些許的關心開口詢問。

“太太,你的臉色不太好,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要不,我給你拿些藥?”

她出言拒絕了,拿過旁邊的保溫瓶把熬好的粥裝到裏頭去。随後,她便到樓上去換衣服準備去醫院。

霍霁來電/話的時候,她正巧在路口等着紅綠燈。

她按下接聽鍵,那男人打過來看看她起床沒有,想要過來接她。她看了看路況,便推托說已經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她将白色卡宴開到醫院門口,剛甩上車門,擡起頭就見到霍霁往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他的眉宇間帶着疲憊,想來,定是在醫院裏睡不好。他徑自走了來,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順勢将她帶進懷裏。

“從樓上見到你的車子開進來,就下樓來接你了。”

說着,他看着她慢慢地蹙起了劍眉。

“你昨晚又沒睡好是不是?黑眼圈都出來了。”

她自知瞞不過他,便扯起唇角笑了笑。

“我沒事,倒是爸他還好嗎?”

他擁着她,齊步走進了醫院。

“他昨晚睡得老好了,倒是我,輾轉反側沒睡熟,你爸又一直打呼嚕,我幾乎是睜着眼睛等天亮。”

聞言,她忍不住“撲哧”地笑出聲來。

她都差點忘了,夏擎一向有打呼嚕的習慣。

見她竟然笑出聲來了,男人難免有些怨怼。

“你似乎很開心?”

她連忙擺正臉。

“沒有的事,我很憂傷。”

男人明顯不相信她的鬼話,在跨出電梯時,手臂一用力,緊緊地箍住她的細腰,讓她貼近了他的胸膛。

“這麽久以來,都習慣了每天晚上抱着你入睡,昨晚你不在,我睡得不塌實。你呢?該不會也是因為我不在,所以睡不着吧?”

他眼帶揶揄,她瞪了他一眼,稍稍掙脫,先他一步走到病房。

病房內,夏擎已經醒了,見女兒特地熬了粥過來,他很是開心,吵着鬧着一定要吃。

夏南瑾把碗洗好,将保溫瓶裏的粥倒出來,遞給父親。

夏擎快要吃完的時候,姚月茹來了。

姚月茹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似乎昨晚上沒能睡熟,在病房裏呆了一會兒,就随便找了個借口要夏南瑾跟她出去。

霍霁是知道她們這是要去哪裏,他沒有跟過去,反倒是選擇留在病房裏陪着夏擎。

自走出病房後,夏南瑾就滿心忐忑。

她跟在姚月茹的後面,兩人一起向着檢驗的樓層走去。

昨天給他們抽血檢查的人已經早早就候在了那裏,見到她們過來,便立即轉過身返入裏面将報告拿出來。

這等待的過程并不是很長,卻讓她心底湧現了不安。

擔心了那麽久,害怕了那麽久,終究,要面對接下來這個殘酷的時刻。

若她是夏擎和姚月茹的親生女兒還好,但若不是呢?她不知道,如果那結果是否定的,她該用什麽嘴臉去面對養育了自己二十幾年的夏擎和姚月茹。

她杵在那裏,不停地摩擦着雙掌,緊張盡熟表露在臉上。

這短暫的幾分鐘裏,她想過了很多可能,甚至就連逃跑的想法都萌生過。她到底還是會害怕,害怕面對,害怕結果不盡人意。

不多時,那人從裏頭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份報告。

姚月茹也跟她一樣站在那裏,沒有立即上前去接過打開來看,大概,是跟她一樣害怕面對那個結果吧?

她偷偷地瞥了眼,姚月茹的臉色有着擔憂,那眉頭一直緊皺着沒有松開過,再細看,會發現她的身子在輕微發抖。

想來,姚月茹的壓力,也不比她少吧?

不光是她,就連是姚月茹,也害怕如果她不是她的女兒,那該怎麽辦?

這過去的二十幾年,相處的時光不假,而如今,全部都交托在了這一份報告之上,何等殘忍,可想而知。

那人将報告遞到了姚月茹的手裏,姚月茹愣愣地接過,卻并沒有立即打開,而是拿着報告伫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擡起頭,眼色複雜地看着她,夏南瑾扯起一抹笑,舉步走了過去。

“媽,”她的聲音透着隐隐的抖意,“打開吧!”

姚月茹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說些什麽,依言緩慢地将手裏的報告打開。

兩人的目光一致落在了報告的最下面,随後,皆是僵住。

夏南瑾險些就站不穩了,她感覺有一股透骨的寒意從腳底冒升,在一瞬間傳至了四肢百駭,冷徹心扉。

那刺目的“不符合”三個字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瞳孔裏,她跄踉着後退了幾步,扶着牆臉色煞白。

就連姚月茹也白了臉,拿着報告的手不住地在發抖,她嘴裏一再地念叨着,眼瞳裏閃爍着不敢置信。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夏南瑾的腦袋嗡嗡作響,原來,越是害怕的事情,便越是有可能會發生。任憑她曾經在心裏安慰自己,到底,還是錯了。

她不是夏家的女兒,她與夏擎姚月茹并沒有血緣關系。

那麽,她這些年的日子,又算什麽?

她夏南瑾到底是誰?又是誰的孩子?她為什麽會出現在夏家?為什麽會以夏家女兒的身份生活了那麽久?

她不敢再想下去,深怕那個結果是她無法承擔的。

姚月茹仍在那自言自語,她看着這個養育了自己二十幾年,又叫了二十幾年“媽媽”的女人,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夏南瑾想靠近她,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她。

相處了二十幾年,直到今天才發現,她不是他們的女兒。這樣的打擊,別說是姚月茹了,就連她也無法接受。

她甚至就連自己該不該繼續喚她為“媽”也不知道。

姚月茹哆嗦着手,她的眼眶有些泛紅,這樣的結果,她接受不了,當她擡起頭,看這個陪伴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她疼愛了那麽多年的人,再多的話,也只能哽在了喉嚨裏。

“喃喃,我……我……”

夏南瑾如鲠在喉,此時再聽她喚起自己的名字,心裏竟全是苦澀。

小時,父親夏擎給她取了“喃喃”這個小名,不僅僅是因為“喃”與她名字中的“南”字同音,更是因為,仍是嬰兒的她,經常挂在嘴邊的,是類似“喃喃”的童言。

夏擎總說,每次他喚她“喃喃”時,她都會笑得很開懷,久而久之,這句“喃喃”就成了她的小名。

一句“喃喃”,也代表了夏擎和姚月茹對她的愛。

姚月茹只有她一個孩子,生她的時候因為太過困難,等到把她生下來後,醫生說估摸母親這輩子就只能擁有她這一個孩子了。當時,姚月茹也沒多在意,她認為,她是上天給她的恩賜,就算只有她一個孩子也沒關系,她會傾注所有的愛來寵她。

...

那麽,我到底是誰?

夏南瑾想起了這些,就感覺好像有什麽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難受得無法言語。

這麽久以來,她都将姚月茹當作自己的母親一樣,可是如今,卻告訴她,姚月茹不是她的母親,那麽,這麽久以來的日子,又算是什麽?

她垂下眼簾,掙紮了良久,才緩慢地開口:

“媽……額,阿、阿姨,我……我們回去吧……出來太久,爸……叔叔會擔心的。”

聽見她改變了的稱呼,姚月茹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些什麽,但到底,還是沒說出半個字來洽。

這種情況,別說是夏南瑾了,就連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種事情太過突然,她根本無法消化钤。

姚月茹與她一起往回走,姚月茹将那份鑒定書藏好,她垂着頭跟在後頭,也沒敢靠近,只是那眉宇,盡是散不去的憂愁。

回到病房,姚月茹表面上與出去時沒有絲毫的異樣,夏南瑾強迫自己笑着,夏擎現在的身體不好,她不能拿這種事情來刺激他。

可是,看見夏擎對她笑得開懷,那眼底的寵溺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底,她便覺得難受極了,随便找了個借口,就跑了出去。

一直在旁沒有說話的霍霁看出了她的異樣,跟夏擎說了一聲,便匆匆地追了出去。

等到病房裏只剩下夏擎和姚月茹時,他才收回了目光,改而望向妻子。

“你們方才去哪了?怎麽你們倆的臉色都不太一樣?到底出了什麽事?”

姚月茹沉默了一下,知道自己終究瞞不過,便也坦白了。

那廂,夏南瑾跑出了病房,在拐彎處的時候就被霍霁給截了下來,她仰着頭,看着男人關懷的雙眼,她鼻尖就不由得一酸。

下一秒,她顧不得還在大廳廣衆之下撲進了他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男人的手撫着她的後背,緊緊地擁着她。

其實,在她低着頭走進病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那個親子鑒定的結果了。

若那結果是理想的,她不會這麽難過,看來,那個結果,是出于大家的意料之外。

夏南瑾不是夏擎和姚月茹的女兒。

這代表着什麽意思,他到底還是懂得的,他嘆了一口氣,看着她的眼眸深處溢出了對她的心疼。

他試着軟下聲音安撫。

“喃喃,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就算那個結果不是你所期待的那樣,可是起碼,你還有我,而且,你爸爸他們對你的愛,并不假……”

這種事情,他未曾經經歷過,自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他只能用行動告訴她,不管她面臨怎麽樣的抉擇,她的身邊都會有一個他。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會在她的身邊,一直守着她不讓她獨自一個人面對。

夏南瑾趴在他的胸前,雙肩一顫一顫的,她透着濃重的鼻音,沒有擡頭,聲音卻有着一種說不出的無助。

“霍霁,我該怎麽辦?我不是爸媽的女兒,我竟然不是他們的女兒……那麽,我到底是誰?”

她一再地說着,不停地抽着鼻子,他的手在她的腦後摩挲,帶着幾分試探地開口:

“喃喃,如果,你想找你的親生父母的話……”

豈料,她搖了搖頭,自他懷裏稍稍退出。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心好亂,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對我來說,他們就是我的父母,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改變過。可是突然的一天,有人跑來告訴我,其實,我不是他們的女兒,而我這麽多年來的日子,都是一場悠長的夢,我現在只想着,能不能不要醒過來,能不能把一切都當作沒發生過。”

她嘴上雖這麽說着,但她心裏明白,這種事情,不可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不是夏擎和姚月茹的女兒,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淚漬仍然殘留在臉上,濕潤緊貼着他的眼角,他的大掌撫過她的臉,細碎的吻拂去了她的眼淚。

“不要這樣,你這樣難過,我也會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第一次有了慌亂,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

他擁緊了她,鹹澀的淚水落入他唇齒,那狂狷的眸子內,漣漪一重重地暗湧而至。

“不管怎麽樣,你只要記得,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喃喃,所以,不要害怕,也不用難受,我都在。”

夏南瑾咬着下唇,小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衣服,泣不成聲。

突然在此時,病房的門被人從內往外地開啓,随即,姚月茹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她的神色有些慌張,手扶着門大聲地呼喊。

“醫生!醫生在哪裏?!快來人啊!醫生!醫生!”

兩人理所當然聽見了姚月茹的喊叫,夏南瑾連臉上的臉痕都沒來得及抹掉,連忙與霍霁快步走了過去。

“媽!怎麽了?”

姚月茹見到兩人,泛紅的眼透出了一絲希望,她抓住霍霁的手,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了。

“阿擎!阿擎暈過去了!他剛剛還好好的,突然就暈過來了!天啊!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刺激他的!都是我的錯……”

她一味地自責,男人蹙起了眉,向夏南瑾交代了一聲,便立即跑去找醫生。

夏南瑾的心也亂成了一團,她只能扶着姚月茹,嘴裏念叨着:“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夏擎什麽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

他都活過來了,現在不過是暈倒罷了,一定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一分鐘後,霍霁帶着醫生匆匆趕來,那醫生立即走進了病房,開始為夏擎做檢查。

護士讓他們等在門外,姚月茹站立不安,只能在門口來回地走着,眼淚不住地往外掉。

沒一會兒,醫生便出來了。

那醫生的臉上帶着不贊同,語氣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

“病人才剛脫離危險,不能經受任何刺激,你們是不是對病人說了什麽刺激性的話?他的身體沒什麽事了,只是等到病人醒過來後,你們自個兒掂量着,不要再刺激病人了!”

醫生又另外說了些醫囑,這才與護士一起離開。

姚月茹第一個沖了進去,走到床邊看見夏擎略顯蒼白的面容,愧疚地趴在床邊哭了起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夏擎沒過多久就醒過來了,他也不過是一時受了刺激才突然失去意識,見狀,霍霁走了過去,把他給扶起來,再往他的背後墊起了枕頭,讓他坐得舒适些。

夏擎的臉色仍然很難看,但是,若是細看之下會發現,大多數都是因為被氣的。

他直勾勾地望着匐在床邊的姚月茹,胸口因為怒氣而起伏不斷。

“你剛剛跟我說什麽了?現在當着喃喃的面,給我再說一遍!”

夏南瑾杵在那裏,見到父親這模樣,她心裏也有底,只是見到姚月茹這樣子,她忍不住站了出來。

“爸……叔叔,不是阿姨的錯……”

誰知,聽見她的話,夏擎的臉驀地一沉,手掌猛然拍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夏南瑾,你叫我什麽了?!我是你爸!難道你連一句‘爸爸’都不會叫了麽?!叔叔?誰是你的叔叔?”

夏南瑾愣住,她聳拉着腦袋,聲音裏透出哭腔。

“不,我不能再叫你爸爸了,相信你也知道了,我……我不是你的女兒,我又怎麽可以叫你爸爸……”

“誰說你不是我的女兒了?”

夏擎怒不可遏,他瞟了眼床邊的姚月茹,這才正視着站在不遠處的她。

“你就是我的女兒!我不管別人說些什麽,在我的心裏,你永遠都是我最寵愛的喃喃!誰都無法替代!”

聞言,夏南瑾的眼眶更紅了。

姚月茹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在接觸到夏擎掃過來的利眸時倏然一頓。

夏擎的下巴曲線緊繃,他靠在床頭,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楚。

“就算喃喃跟我們沒有血緣關系那又怎麽樣?她在我們身邊生活了二十幾年不假,相處的感情,難道還比不上所謂的血緣關系麽?”

他頓了頓,似是在猶豫着什麽,但到底,還是說出了口。

“其實,我早就知道喃喃并非我夏擎的親生女兒了。”

這一句話,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投進了一塊重石,激起了萬丈的漣漪,是在所難免。

...

夢,終究是要醒過來的

夏南瑾呆愣在那裏,腦子裏一再地回蕩着夏擎的話。

夏擎說,他早就知道她并非他的親生女兒了。

早就知道……

這是她怎麽都料想不到的。

若不是這次出了這種事情,她不可能會知道自己的血型與夏擎的不符合,自然,也沒有了後來的親子鑒定的事。

可偏偏,夏擎卻說,他早就知道了钤。

這話不僅僅是她,就連霍霁和姚月茹也是一臉的吃驚。

姚月茹抖着唇看着丈夫,雙眸因為不敢置信地瞪得大大的。

“你剛剛……剛剛說什麽了?你早就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相反的,夏擎的反應顯得很平淡,他瞥了一眼姚月茹,似是并不覺得自己的話到底有哪裏不對。

“關于喃喃的事,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我氣的是,你竟然拉着喃喃去做什麽親子鑒定……是不是親生的,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麽?”

他的一聲喝斥,讓姚月茹的臉色頗為難看。

她移開目光,嘴唇蠕動下。

“是不是親生的當然重要啊……”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夏南瑾還是聽見了。

她垂下眼簾,斂去嘴角的那抹苦笑。

夏擎驀地沉下了臉,直然地望着姚月茹。

“以後都不許再說這事!喃喃就是我們的女兒!不管怎麽樣,她在我心裏的位置是不會有所改變的!”

姚月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她看了看夏擎的臉色,到底,還是把那些話咽回了肚子裏。

既然夏擎已經把話撂下,關于是否親生的問題,自然沒敢再提。

但是,這就如同是一個死結,即便放任不管,但它還是存在在那個地方,時間長了,只會越結越緊。

接下來夏擎住院的日子,她依然會每天往醫院跑,嘴上仍舊會喊夏擎為“爸爸”,可是她心裏明白,這句“爸爸”,早就已經變了質。

姚月茹也仍然會在醫院碰面,只是有了那種事情,兩人之間像是多了層隔閡,怎麽都無法回去以前的那親昵無間的關系。

夏南瑾沒敢問,她不是夏擎和姚月茹的親生女兒,那麽,她到底是誰?又是從何而來?為什麽會以夏家女兒的身份出現在這裏?

她有很多疑問,卻只能埋在心底,她怕,她怕自己問出那些問題來,那麽,她現在所擁有着的一切,就真的要全部失去了。

就好像是一場夢,她做了二十幾年,由于已經深陷其中,害怕面對現實生活,便也寧願一直活在這場夢裏,不要清醒過來。

只是她不知道,夢,終究是要醒過來的。

霍霁心疼她,除去回公司的時間,大多數都是陪在她的身邊,不然就是守在醫院裏。一個星期下來,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她整個心思都放在親子鑒定上頭,工作上很多事情都出了小差錯,有時候,當她空閑下來的時候,她看着偌大的辦公室,心裏頭總是無法自抑地想到很多事情。

這日,她将手頭上的工作都處理好,剛想早退去醫院瞧瞧,沒想,兜裏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她翻出一看,卻在瞥見上頭閃爍不定的來電號碼時,不由得有些仲怔。

離開霍家的事已隔多日,而上頭顯然就是霍家的座電,她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當那頭響起的是久違的林言的聲音時,她略略有些吃驚。

自從以那種決裂的方式離開霍家後,她與霍霁就再也沒有回去過,而此番,林言給她打來一通電/話,要她一個人回去一趟。

這無形就是豪門宴,挂斷了電/話後,夏南瑾翻到了霍霁的號碼,有幾秒鐘遲疑着要不要将這件事告訴霍霁。

可是仔細想想,霍霁這段日子為了夏擎的事忙出忙外的,已然是累到不行了,況且,林言在電/話裏也沒說是什麽事情,指不定是一件小事而已,她能自己處理。

如此一想,她便打消了将這件事告訴霍霁的念頭,收拾起桌面上的東西,随後便走了出去。

開車到霍家老宅的時候,正是豔陽當頭。

她甩上車門,這麽久沒來,霍家還是跟之前他們離開時沒有絲毫的差別。

夏南瑾盯着那座大宅好半晌了,才擡步走了進去。

傭人很快就過來開門了,瞧那臉色,似乎與平時無異,她沒敢放松下來,一臉戒備地跟在傭人的後頭。

林言并不在宅子裏,傭人最後将她帶到了靠近後院的庭廊,她遠遠便能瞧見,林言一個兒女坐在那裏,手邊放了幾樣糕點以及一壺冒着熱氣的花茶。

看到她來了,林言便向她招了招手,她留意到了這麽久不見,林言比上次離開前略顯憔悴了些,眼眶底下的黑眼圈更是明顯得很。

夏南瑾在她的身側坐了下來。林言笑着睨了她一眼,親手給她倒了一杯花茶。

她道了聲謝,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媽,你找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似是察覺了她臉上的警戒,她抿唇笑了笑。

“不要緊張,今個兒老爺子和老夫人都不在家,就只有我一個人在。我就是想你了,找你過來坐坐。”

說着,她擡起頭,看着飄落的樹葉。

“你們搬出去也有一段時間了,過得怎麽樣?有人在家裏打點着麽?”

她點了點頭,看她不像在說謊,便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挺好的,霍霁……他有找了保姆在料理家事。”

“那就好,”她輕聲地道,“霍霁長年被鎖在房間裏,甚少出過門。這一次,可以說是他離開霍家最長的時間了,他雖學習的都與霍霄一樣,但畢竟處着的環境不同,我怕他會不習慣。”

聞言,夏南瑾不由得一愣。

林言扭過頭來看了看她。

“聽說霍霄蘇醒過來的事了嗎?”

好半晌後,夏南瑾才“恩”了一聲。

林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花茶冒起的白煙袅袅升起,氤氲了眼前的視線。

“他康複的進度不錯,估摸再過兩三個月就能回來了,到時候,你要怎麽辦?你是會站在霍霄這邊,還是會站在霍霁那邊?”

夏南瑾這才後知後覺明白林言的意思。

她并沒有立即回答林言的話,而是慢慢地垂下了眼簾,看着握在手裏的花茶,茶水在陽光的照射下蕩出一道光暈。

她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

“媽,我的選擇是霍霁。雖然,我知道這樣的選擇是不允許的,甚至是對不起霍霄的,但是,我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我也不想欺騙自己勉強與霍霄在一起。”

她擡起頭,對上林言的眼。

“我并不是嫌棄霍霄,對我來說,我不計較霍霄的身體有什麽問題,霍霄是個好人,可我卻還是在知曉不能愛上霍霁的情況下愛上了他,不是霍霄不夠好,是我自己的責任。我就是無法對霍霄動心,我就是無法壓抑自己愛上了一個我不該愛的人。媽,對不起。”

林言搖頭,嘴角一勾。

“你這句‘對不起’不該跟我說,你們孩子間的事,我不想插手,等到霍霄回來,你再跟他說吧!但不管怎麽樣,你跟霍霄的婚姻關系是确鑿的,我希望這一點,你能記住別忘了。”

夏南瑾聽着她的話,緩慢地颌首,心裏卻在直打鼓。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今天的林言不像平日裏那麽咄咄逼人。

她甚至主動提起了霍霁,更甚是對她說出口的話,沒有一絲的責備與喝斥。

這樣的林言,對她來說是陌生的。

夏南瑾蹙起了眉頭,偷偷地瞟了眼。

林言臉上的表情很淡,眼睛直直地望着不知名的前方,但那眼神,竟帶着一絲說不出的缥缈,就好像是在追溯些什麽。

“南瑾,”她突然喚道,“你們當初離開時走得匆忙,有很多東西都落在了家裏。今天難得過來,我讓傭人上房給你們收拾收拾,你再一并帶回去吧!”

夏南瑾頃刻回過神來,連忙擺手。

“媽,你別忙,我自個兒去收拾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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