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顯得尤為安靜,男人徑自在黑色的長沙發前坐下,婆态随意而慵懶地疊起了一條腿。
“過來,坐下。”
夏南瑾本是想坐在他不遠的地方,可是,她才剛坐定,便被他一把拽住,硬是将她拉到了自己身旁,并肩坐着才善罷甘休。
門在這個時候被人推開,一個年輕女人走了進來,将他們訂好的酒分別放在透明的桌子上,然後跪下來開始用綠茶兌酒。
男人視無旁人,大掌固定在她的細腰上,下巴抵在她頸間輕蹭。
“想唱什麽歌?”
她想也沒想就把他給一把推開。
“沒心情。”
他挑了挑眉,“你這是讓我幫你點的意思麽?”
夏南瑾想說不是,卻見男人松開她後起身,擡步走向了點歌機。
那機子有些低,他又太高,得半彎着腰才能觸到屏幕,那模樣印在她的瞳孔裏,她禁不住捂着嘴笑出聲來。
不是太過滑稽,而是他的舉動,讓她不由得心底一暖。
也不知道他究竟點了什麽歌,沒過一會兒他就回來了,剛巧,年輕女人将酒兌好,分別放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重新坐了下來,順手拿起了一杯。
只有半指高的杯子剛好夠夠一飲而盡,那酒杯在光線下散發出旖旎的顏色。
他微仰起頭飲下,淡黃色的液體即刻潤濕了他性感的薄唇,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別樣暧昧。
他一個人喝還不夠,偏偏還要拿起另一杯,親自湊到她的嘴邊。
“來,我喂你。”
夏南瑾有些措料不及,忙不疊伸手去擋。
“我酒量不好。”
她這話不假,平時她甚少喝酒,頂多也就兩三杯度數較低的啤酒就能将她徹底灌醉,就更別說像這樣度數高的洋酒了。
然而,男人卻偏不放過她。
“沒事,這些酒兌了綠茶,度數不高,不會醉。”
真的不會醉嗎?
她有些狐疑,男人目光灼灼,那雙陰暗魅惑的眸中透出幾許誠懇的味道。
她咬了咬牙,還是接過了他手裏的酒杯,心想不過是這麽小的杯子,再烈的酒估摸也不會讓她醉到哪裏去。
兌後的酒失了原有的烈性,濃度不高,但是,依然酒味十足。
夏南瑾不由得皺起了小臉,男人卻笑得分外愉悅。
“繼續?”
她瞥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麽,這男人,總有幾分企圖灌醉她的嫌疑。
剛想要些什麽,冷不防,突然響起的音樂讓她吓了一大跳,她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的大屏幕,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這……這歌就是你幫我點的?”
大屏幕上,除去豆大的歌詞外,背景竟是一群小孩子穿着蜜蜂裝在嬉戲,這不管怎麽看,都是給小孩子唱的兒歌吧?
他确定是點這首歌給她唱?
沒想,男人卻點了點頭。
“你不是讓我幫你點的麽?”
負責兌酒的年輕女人仍然跪在那裏,然而,自這首歌的音樂響起後,就低着頭,肩膀一聳一聳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在偷笑。
這畫面,真心有些慘不忍睹。
夏南瑾扶住了額頭,聲音透着艱難。
“這歌是給小孩子唱的,我已經不是唱這種歌的年齡了……難道你就不能幫我點些現在年輕女人會唱的流行曲嗎?”
“流行曲?”
他想問流行曲都有哪些,臨到嘴邊還是沒有問出口。
他沒有告訴她,這歌是他随便點的,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現在的年輕女人都會唱些什麽歌。
這是他記憶中,唯一聽過的歌。
夏南瑾實在受不了這歌,便忍不住站起身去切歌。等到音樂一換,她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算了,我自己點吧!”
男人沒有吭聲,一個人坐在黑色長沙發上,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她。
她點了幾首,就回到他身旁坐下,不久後,那負責兌酒的年輕女人在他的示意下退出了包廂,随即,包廂內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夏南瑾拿着麥克風唱着,剛開始的時候,她的身子難免有些僵硬,過了一會兒,許是之前喝進肚子裏的酒精開始發酵,她便也放開來唱。
她的歌聲不算好,但也不會太難聽,他坐在那,手裏拿着酒杯,半眯着眼看着她。
她的雙眸看着大屏幕,唱得格外認真,他的眼底逐漸被蒙上一層別樣的光,異常的灼熱。
...
值不值得,由我說了算
也不知道唱了有多少首,男人朝她遞了一杯酒,她沒有多想就接過飲盡。
已經很久沒唱得這麽痛快了,以前讀書的時候,倒是會經常跟倪舒偷偷從宿舍溜出來唱k,只是工作以後,這樣悠閑的生活逐漸減少,難得跟倪舒相聚,便也剩下吃飯聊天。
想想,距離上一次見面也有些時間了,她握着麥克風,扭過頭看他。
“我能找朋友過來嗎?”
這時候倪舒那小妮子大概已經下班在家裏,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過來洽。
他笑,一把将她拉過來,讓她坐愛自己的大腿上,雙手環住了她的細腰。
“下次,好不好?今天晚上我想跟你單獨相處。钤”
今天的他确實怪異,她皺了皺眉,後知後覺這樣的坐姿有些不對,便不自覺地扭動掙紮。
“讓我下去,這樣很丢臉。”
“哪裏丢臉了?這裏又沒有外人。”
他不旦沒有松開,抱得是愈發地緊,順勢将臉埋在了她的頸間,聲音有些悶悶的。
“南瑾……南瑾……喃喃……”
他低聲地喚着她的名字,她心底的疑惑更盛,顧不上掙紮,用手稍稍将他推開。
“霍霄,你今天怪怪的,根本不像平常的你。”
男人的目光閃爍,嗓音藏着暗啞,帶着抹不去的激動。
“平常的我?”
她點頭。
“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想起……”霍霁。
她只說了一半就頓住,終究,那個名字,她沒有辦法說出口。
她不知道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竟是那個男人。
沒有得到她的答案,他似乎異常執拗。
“想起誰?想起什麽?”
她抿住唇,坐直了身子。
“霍霄,你還記得你昨晚跟我說過的話嗎?”
他緘默,她将他推開,重新坐回沙發上,随後,拿起了透明桌子上的酒,仰起頭一飲而盡。
“我沒有去招惹霍霁,我也不是不留在你的身邊,霍霁的那些話,我承認事前我是知道的,但我沒想到他會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出來。如果那一切讓你很失望,我很抱歉。”
酒精在胃裏發酵,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保持平衡,才不至于讓視線太過晃動。
“你跟我說離婚時,我是震驚的。在最初得知霍霁就是那個夜晚在我房間過夜的人,我真的無法接受。我嫁進霍家,以你的妻子的身份,可我從沒想過,夫妻間最親密的事情,我不是跟自己的丈夫,而是跟小叔。所以那時候,我首先提出了離婚,你不許,你們将我禁足,用華都來威脅我,到最後我只能被迫妥協……”
她頓了頓。
“其實,我……”
然而,她只說了開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在心底問自己,她為什麽要跟他解釋那麽多?是因為,她不想跟他離婚嗎?明明,當初結婚時,她是由于想要完成父母的心願,而這段婚姻,根本就不是出自她的自願。如今,他提出離婚,她應該感覺高興才對。
舍不得什麽?舍不得霍霄,還是舍不得霍霁?
她的突然沉默,讓男人也跟着沉默了下來。
他狂狷的眸子內,深沉暗湧,直直地望着她,性感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的手,挑起了她散落在臉頰的一縷發絲,黑眸半眯。
“不繼續說下去?”
她擡眸看着他,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他笑,卻笑得有些漫不經心。
“夏南瑾,為什麽不離婚?在你的心裏,究竟是霍霄,還是霍霁占有一席之地?”
她越是不開口,他便越是想要從她口中得出答案。
“怎麽不說話?難道你就這麽不願意告訴我嗎?”
夏南瑾咬着下唇,避開了他灼熱的目光。
“你別逼我。”
“我逼你?”
他覺得可笑,利眸仿若尖針般咄咄逼人。
“是我在逼你嗎?夏南瑾,不過是一個答案罷了,難道就這麽難?”
她攥緊了拳頭,站起身來就想往門外走。
只是,她才剛站起身來,男人便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腕,硬是将她用力一拉。她腳步跄踉,禁不住跌在了他的身上。
他猛地一翻身,就把她整個人都壓在了身下。
身體的過分貼合讓她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雙手抵在他的胸前,掙紮不斷。
“你放開我!”
“我偏不!”
他重重地壓着她,額前垂落的棕色碎發甚至接觸到了她的臉,隐隐有一種莫名的瘙癢。
“霍霁到底在你心裏是怎樣的位置?對你來說,霍霄更重要嗎?就因為霍霄是你的丈夫,而霍霁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影子?所以,你寧可選擇霍霄,也不會去看霍霁一樣嗎?”
他這話,怎麽聽都有些怪異,然而,這空隙她卻并沒有深究,而是仰着頭看着身上的男人。
“我從來都沒有看不起霍霁,他雖然在霍家一直都得呆在那間房間內,他雖然從未站到人前甚至遭到霍家人的嫌棄,可他在我眼裏,與你是平等的身份。我曾經跟霍霁說過,不管是他還是你,我都不會愛上,因此,霍霄于我來說,是丈夫,僅僅如此而已。”
“當真僅僅如此而已?”
他哼聲,冷毅的五官繃緊。
“夏南瑾,那你告訴我,要怎麽做,才能捂熱你的心?”
她因為他的這一句話而倏然瞪大了眼,随後,眼底閃過了一抹複雜。
“你不需要捂熱我的心……”
“如果我一定要呢?”
他貼得更近了些,她眼裏一閃,還未看清楚男人的五官輪廓,唇已被死死封住。
夏南瑾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他幾乎将她全部呼吸給剝奪,這樣迫切霸道的吻,讓她很不适應,總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似。
他吻得很深,許久過後分開,她已然氣喘籲籲,臉頰酡紅。
男人将臉埋在了她的頸間,他死死抿緊薄唇,堅毅俊朗的臉部線條繃緊,似乎在極力隐忍什麽。
這個樣子的他,讓她的心像被揪住了一樣,疼痛,慢慢地泛濫至四肢百駭。
她抖着雙唇,聲若蚊蠅。
“不要捂熱我的心,不值得……”
當年的事,她仍然心有餘悸,這麽多年來,她早就習慣了對愛情步步為營,不輕易投入真心。她的心,是捂不熱的,那不過是在她的身上浪費時間罷了。
她早就覺得,她這輩子不會再有愛情了。
她的話,他聽見了。
他慢慢傾起身子,寬厚的大掌最後落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拉扯起,放到了唇邊。
他在她的掌心內烙下細碎的吻,随即,薄唇落在了那手腕處。
這一次,他吻了很久,吻得異常誠懇。而腕部傳來的熱度,讓她僵硬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她看着他,他擡起眼,那雙濃黑如墨的眸子裏,異常的深邃。
“值不值得,由我說了算。”
被他吻過的地方,熱得滾燙,她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感覺,她避開他的眼,不再去看他。
“我想回家了。”
他默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答。
“好。”
他起身,牽着她的手拉開了包廂的門。
夏南瑾尾随在他的後頭,目光不禁落在了兩人緊緊相交的手上。
這明明不是他們第一次牽手,感覺,卻不再一樣。
男人親自将她打開副駕駛座的門,porsche911在夜色中穿行,她一直望着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一路上,沒有吭聲。
回到霍家,他送她到她房裏就離開了,她看着緊閉的房門,松開自己緊握着的拳頭。
掌心內,那深陷血肉中的彎月形痕跡各種醒目。她的手,撫上了被他吻過的腕部,那上頭的觸感,依然清晰。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對她。
明明是代表荒唐的痕跡,明明是她不願意面對的痕跡,然而,在他的眼裏,卻成了無關緊要的事情。
似乎,他從未在意過那一道痕跡;似乎,她的過去,他不計較不責怪。
這一夜,注定無眠。
翌日,夏南瑾漱洗過後,便下樓到飯廳。
意外的,飯廳內只有一人,她環視了一周,拉開椅子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
“爸媽他們呢?”
男人的手頓了頓,最後,拿起旁邊的報紙翻閱起來。
“出國了,其他人都在休息。”
她望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追問下去,終究,還是閉上了嘴。
傭人準備了清粥,正打算往霍老爺子的房裏送,她喚住問了下霍老爺子的狀況,傭人答話說今個兒精神不錯。
她想了想,在臨出門前,拉住他一塊到霍老爺子的房裏探望。
霍老爺子的房間在老宅的東廂,房間內,霍老夫人正守在床邊,果然如傭人所言,霍老爺子的臉色看上去挺好,起碼比前天來得紅潤多了。
霍老爺子向來寡言,說了幾句後,就瞅向了她。
“南瑾,你先出去,我有些話想跟霍霄私下談談。”
夏南瑾點了點頭,與霍老夫人一起走了出去。
當房門合上,霍老爺子看着站在床邊的年輕男人,銳利的眼眸倏然一眯。
“霍霁,霍霄車禍的事,你沒告訴南瑾吧?”
他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霍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事除非是她自個兒發現,不然的話,你別主動告訴她。這女人向來麻煩,之前鬧出了那麽大的風波,我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還出了什麽岔子。”
随後,他話鋒一轉。
“霍霁,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從霍霄被送出國開始,你就是霍霄,這便是我們當初留下你的原因。說白了,在霍霄需要你的時候,你就得充分發揮你影子的作用。不要企圖去得到些什麽,因為那些都不是你該去奢想的,做好你的本份,等到霍霄平安回來,你就回到原本理應屬于你的位置。”
聞言,霍霁冷笑出聲。
“如果,他回不來呢?”
“放肆!”
他一掌拍在了旁邊的床頭櫃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霍霄絕對會平安回來的!你給我閉上狗嘴!不許詛咒他!他是我們霍家的繼承人,他必須活着!”
說着,他舉起手,堂而皇之地指着他。
“至于你,不要以為你現在站在我的面前,你就能得到些什麽。公司裏,我有很多眼線,你做些什麽,我都能知道。還有夏南瑾,你也不要去觊觎,那是你的嫂子,她是霍霄的妻子,不是你這種人能夠碰的!”
霍霁雙手插在了褲袋裏,神色不屑。
“這話可說得不對了,我可是經常碰她,霍霄不能碰的地方,我通通都碰了!老東西,我之前說的話可不是說假的,我說過,我要夏南瑾,我就一定要得到她。就算是搶,我也會把她給搶到手。”
“你敢?!”
霍老爺子一副氣急攻心的樣子,眼底的冷是愈加地濃郁。
他明顯不将他的怒氣放在眼裏,仍然悠閑萬分。
“我霍霁有什麽不敢的?老東西,你該不會是想繼續用毒來控制我吧?你就不怕,外面傳出‘霍霄吸毒”的醜聞?”
霍老爺子一窒,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
“當初,我就應該把你活活掐死!”
霍霁眸光乍冷,語氣陰寒。
“是啊,你應該在那時候把我掐死。不過,若是我現在不存在了,恐怕你們霍家就得絕子絕孫了吧?這說起來,你還得感激我。”
“你!”
霍老爺子的手一直發抖,霍霁懶懶地掃了他一眼,轉身走向了門口。
在拉開門前,他回過頭來看着他。
“終有一天,你會後悔所做的決定。”
他不曾想過要去隐瞞些什麽,他的野心,霍家的人是知道的,不過最初,他沒有辦法站在人前罷了。而如今,他代替霍霄站在這,這樣的一個機會,他不可能錯過。
當然,他也不認為霍家能夠阻止他。
早在以前,他就自己暗暗發誓,若有一天他能從那猶如密室的房間裏走出來,那麽,他就要将霍家給予他的羞辱,一一還予他們,甚至加倍還予。
他沒有家人,在他的眼裏,霍家,并非他的家人。
走出房間,夏南瑾就站在邊上與霍老夫人交談着,見他走過來,她朝霍老夫人點了點頭,與他一起離開。
直到上了車,她才撇過臉看着他。
“爺爺跟你說些什麽了?”
“沒什麽。”
他淡淡的開口,似乎不願多說。
既然他都如此了,他便也沒再繼續問下去,轉而看着窗外的風景。
半個鐘頭後,porsche911停在了華都的樓下。
他目視夏南瑾走進大廈,這才重新啓動車子駛離。
淩陽國際距離華都比較遠,他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快要接近上班時間了。他的樣貌與霍霄長得一模一樣,因此,他出現在公司裏,并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擡步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格調偏向冷色系,辦公桌前還放着幾個相框。他拿起來看了看,那上頭,盡是霍霄與家人的合照。
每一幅,都沒有他。
其實這也不奇怪,他在霍家,名副其實就是一個影子,就是不該存在的人。不僅僅是霍霄,就連其他的人,都是将他當作透明人。唯一算得上真心待他的,也就只有負責守着後院的李叔。
合照上的溫馨笑意,印在他的瞳孔裏,格外的諷刺。他覺得礙眼極了,直接拉開抽屜就将所有的相框掃了進去。
将所有屬于霍霄的東西收起,他這才走到偌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窗外的風景。
腳下繁鬧的街景,将整個城市增添了幾分喧嘩。他的雙手插在褲袋裏,半眯着深邃的黑眸,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個,就是霍霄看到的景色。
這個,就是他生活二十七年的城市。
他從出生開始,就不曾好好看過腳下的這片土地,對于俞城,他只從那麽一堆死板的資料裏才能得知一二。他恨霍霄,明明流着霍家的血,可偏生,霍家選擇留下來的人,是霍霄而非他。
他緩緩地阖上眼,而後睜開。
他雙目灼灼,舉目遠眺,整個俞城的景觀盡收眼底,他貪婪地看着,放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
這一切,他會從霍霄的手裏通通奪回來。不管是夏南瑾,還是淩陽國際。
這個世界從不待見他,那麽,他也不會待見這個世界。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狠戾,擡步走回辦公桌,拿起了桌上的文件看了看,之後,撥通了內線電/話。
“讓人事部打一份全公司的人員資料給我……”
另一方面,夏南瑾工作了一上午,趁着午飯時間,邀約了倪舒。
約好的地方并不遠,馬路上,她踩着高跟鞋走過斑馬線,想要到對面的那間餐廳去。
手機突然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她踏上人行道,這才翻出手機。
一接起,倪舒的聲音便在那頭響了起來。
“喃喃啊,我有些事,估摸要晚一些才到。”
她一邊拿着手機,一邊往前走。
“沒關系,我等你。”
說了一陣子,她挂上電/話,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找了一張靠近窗的桌子,她百無聊賴地喝着水,雙眸看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
正是吃飯時間,街上的人逐漸減少,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她本是無意一掃,卻在瞥見一抹身影時心猛地咯噔下。
她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因為她的動作瞬間傾倒,杯裏的水順着桌沿落在了她的裙子上,花出了一大攤痕跡。
倪舒趕過來正巧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急匆匆地走過去,拿出紙巾替她擦拭。
“你怎麽了啊?該不會是看到我才這麽激動吧?”
她不過是随意的一個玩笑話,卻悶悶地撞擊着她的心。
夏南瑾拿着紙巾胡亂地擦着,嘴角扯起一抹略顯勉強的苦笑。
“還好只是清水,不是有什麽有色的飲料,不然,我這裙子算是毀了。沒事,你別擔心,過一會兒就會幹了。”
倪舒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招來侍應點餐。
等點好了餐,她才望向了她。
“其實你今天不打給我,我也打算打給你邀約你出來的,我有一些事情,之前就一直想要跟你說了。”
“是什麽?”
她漫不經心地問道。
倪舒看上去有些吞吞吐吐的,好半晌了,才清了清嗓子。
“喃喃啊,你得答應我,聽到了以後,不要太過驚訝……”
她狐疑地擡起頭,倪舒默了默,這才繼續往下說。
“前段時間,我就想告訴你,有人在鄰市看到了那個男人……據說,會在近期內回來俞城。”
她頓住,一臉擔憂地看着她。
對面的夏南瑾在聽到她的話後,面色不由得一僵。
就算倪舒沒有指名道姓,她還是知道,她所說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手越攥越緊,她強迫自己勾起一笑,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
“然後呢?你今天想說的,不止這些吧?”
倪舒嘆了一口氣,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
“如果只是聽說的事,沒有确鑿,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提起那個男人,畢竟,那是一段會令你不愉快的記憶……可是,喃喃,我沒有辦法了,我覺得我必須告訴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她又偷偷看了她一眼。
“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昨天,我剛巧在路上撞見他,他問起了你。我沒有告訴他關于你的事,不過,你和霍霄的事沒有對外隐瞞,我想,他還是會知道的。他向我要你的聯絡電/話,我想了想,沒有給他。但是,我還是那句話,該知道的,他始終會知道的,那不過是花一些手段就能得知的事情罷了。”
夏南瑾沉默了下來,眼簾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倪舒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會觸了她心底那道傷疤。
“喃喃,你……想見他嗎?”
可是,她仍然不說話。
倪舒的眉頭蹙得死緊,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當初的事,他不是還欠你一個答案麽?這麽多年來,那個答案一直都是你心裏的一個心結。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他當初為什麽要一聲不吭地離開你?”
她再嘆了一聲,繼續往下說。
“我覺得,你應該跟他見上一面,索要當初的那一個答案。我并非要你跟他複合什麽的,畢竟現在你的身邊,已經有了霍霄,我只是覺得,或許得到了那個答案,你能重新敞開心扉,好好地去開始另一段感情。”
她拉過了她的手,緊緊握住。
“這些年都是我陪着你度過的,當初的那段感情傷得有多深,我全都看在眼裏,所以,我才會勸你去見他一面,索要那個答案。喃喃,我比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幸福,能夠從那一段過去走出來。”
夏南瑾張了張嘴,聲音低沉。
“倪舒,我不想見他。”
她有些啞然,神色急切。
“為什麽?你……還愛着他嗎?”
她搖了搖頭。
“我只是單純的不想再見他。”
倪舒還想說些什麽,她笑了笑,故意扯開話題。
“談些別的吧……”
見她如此,倪舒也不好繼續說下去,便順着她的意思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一整頓飯下來,夏南瑾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看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街景,那一抹一閃而過的身影,再次回蕩在她的腦子裏,怎麽都揮之不去。
原來,她并沒有看錯。
原來,那個人,他真的回來了。
事隔幾年後,終于回來了。
渾渾噩噩地度過一個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助理雅薇将一份文件放在了她的桌子上,說是急件,她想了想,便将文件放進了随身的包包,打算帶回家去看。
走出大廈,那一臺porsche911格外的矚目。
男人就倚在車前,一只腳曲起,神色淡然。他出色的外表,讓那些趕着下班的女性紛紛停下了腳步,他也不介意被人這麽看着,嘴角噙着抹壞壞的笑,似乎心情不錯。
她走了過去,他随手将煙頭丢在地上踩滅,幫她打開副駕駛座的門。
“想去哪裏吃飯?”
夏南瑾扭過頭看他,今個兒,她只想盡快回家。
“要不,我們回家吃吧!”
她的答案,讓他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面無表情地瞟了她一眼,什麽話也沒說,啓動車子離開。
她以為他是妥協了,沒想到車子開了一路,她才發現,這并非是回家的方向。
她想要開口,卻又不想與他争吵,心想着随便吃一吃,就能趕緊回家了。
男人選擇的是另一家中式餐廳,點了滿滿的一桌子菜,直至吃到将近九點,他才慢悠悠地結帳。
她今天吃得不多,自中午與倪舒用過午飯後,倪舒的那些話便一直充斥在她的腦子裏。幸好,男人的話也不多,飯席間,惟有那筷子碗碟碰撞的聲音。
出了餐廳,porsche911開往的方向仍然不是通往霍家,她忍不住了,繃着臉看他。
“我今天很累,想早點回家。”
然而,男人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有開口。
沒一會兒,porsche911駛進了一處新型住宅區,一棟棟各異的單棟別墅印入眼簾,每一棟別墅相隔的位置都有一定的距離,住宅區的綠化很好,甚至還有一些游樂設備已經大型購物街,一看,便知道是高級住宅區。
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帶她來這裏。
porsche911最後停在了一棟別墅前,他熄掉火,看着窗外的別墅。
那是一棟三層樓高的歐式別墅,不止有一個小小的前院,透過那欄杆,還能隐約看見後院裏的游泳池。
夏南瑾看了看,她記得曾經從報紙上看過關于這個樓盤的資料,由于位置處優,而且私隐度高,因此價格極為昂貴,據說,是只向有錢人發售。
她的目光停在了門前的門牌上,那上頭,赫赫寫着兩個字----“帝颢”。
極為霸氣的一個名字,讓她不禁想起了……霍霁。
她回過神來,疑惑地瞅着駕駛座上的男人。
“你為什麽帶我來這裏?這是誰的房子?”
“我們的。”
他直截了當便撂下了這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夏南瑾,我們搬出來住,好不好?”
她一愣,想也沒想就開口:
“可是,不是要一直住在霍家老宅的嗎?為什麽突然要搬出來住?這事,爸媽他們知道嗎?”
豈料,男人冷哼一聲。
“我要在哪住,還由不得他們來安排。那種鬼地方,我不可能繼續呆下去,而你,必須跟我住在一起。”
這幾天一直壓在心頭的疑團再次浮升心頭。
她看着她,眉頭越皺越緊。
“霍霄,你不是說過,你會一直跟爸媽他們住的嗎?這事太過突然了,根本就不像你會做的事……”
“不像我會做的事,那麽,像誰會做的事?霍霁嗎?”
她一頓,男人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傾身過來。
“你整天霍霄霍霄的,有完沒完?!我最讨厭的,就是從你的口中聽到‘霍霄’這兩個字!”
她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子。
“你為什麽要這麽說?霍霄明明就是你……”
她說到半途,倏然一頓,随後,眼睛瞪大,面色蒼白。
男人的唇角微微上揚,勾勒起譏諷的弧度。
“直到現在,你還看不出來嗎?”
聞言,夏南瑾倒吸了一口氣,雖然,這樣的設想已經不止一次冒升心頭,但是,她仍然不願意去做那樣的假設。可偏偏,他卻逼着她必須正面面對。
她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除去那一頭不同顏色的頭發,若是站在一起,當真是分不出究竟誰是誰。
她甚至曾經在想,如果霍霁把他的黑發染成了棕色,那麽,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當霍霄不再是霍霄呢?
她攥緊了拳頭,聲音裏明顯帶着抖意。
“你……是霍霁?”
她看見他的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她的臉色變得更白了些,嘴上卻仍然在試圖逞強。
“不,你怎麽可能會是霍霄?霍霁,霍霁他一直都是呆在房間裏的,他不可能出現在我的面前,不可能……”
“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
他的話,印證了她的心中所想。
男人的手落在了她的臉頰,明明是那樣的灼熱,卻讓她禁不住全身顫抖。
“你當真以為,霍霁一輩子都走不出那間房間麽?我曾經說過,我不可能一輩子甘心于現在這個位置,終有一天我會反抗,我會讓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人通通跪在地上求我原諒,不是麽?”
他的話,轟炸得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她不會忘記,在那一個夜晚,霍霁,曾經說過的話----
……
“我比霍霄早認識你,我比霍霄更能體會你生存在這霍家的感受……那個男人除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