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此過了幾日,鄭太傅對睢昭的評價大大改善。
有一天,趙露暖進宮就看見睢昭樂得像朵花似的,還扭捏半天,最後才跟她說,原來昨天鄭太傅下學之後,跟皇帝誇了她,皇帝昨晚就到了岑貴妃宮裏,把睢昭好好表揚了一番。
睢昭樂了一晚上,到今天還在喜不自勝。
趙露暖也跟着放松了很多,倆人喜洋洋地去上課了。
暑意正在消退,屬于秋風的涼意時不時從窗外送進來,吹得人忍不住眯着眼,昏昏欲睡。
趙露暖單手托腮,另一只手執着筆懸在紙上,過了沒多久,就開始腦袋一點一點的,雙眼掙紮地半眯着,手上的筆在紙上拖出幾道無意義的痕跡。
瞌睡正打得好好的,趙露暖忽然覺得鼻尖一癢。
“哈...哈湫!”
趙露暖被自己的噴嚏吓醒了,坐起來揉揉鼻子,順便松松筋骨,轉頭一看......
“哐!”
趙露暖吓得凳子都翻了。
睢駿站在窗口處,頭上戴着太子冠飾,眉目英俊如畫,一襲黑衣,眸發皆是烏黑粹美,他正對着趙露暖的臉,銳利目光仿佛能形成可怕的殺傷力。
睢駿擡起右手,對趙露暖勾了勾手指。
趙露暖回頭看看正認真聽講的睢昭,對方沒發現這邊的動靜,她只能癟癟嘴,無聲地順着睢駿的手勢,從後門走出來。
睢駿把她領到了一棵櫻樹下。
離太傅他們遠遠的,說話也不會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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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駿背着手,居高臨下地盯着趙露暖。
“昨晚沒睡好?”
睢駿幽幽問,語氣莫名森然。
趙露暖下意識搖頭,頓了下,又連連點頭。
對對,她就是沒睡好,所以課上打盹也是情有可原,沒錯就是這樣。
睢駿繼續幽幽道:“既然回家睡不安穩,怎麽不在宮中住下。”
趙露暖眨眨眼睛,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中學時代,路上堵車遲到了,被校長抓住,問她:“讀通學會遲到,為什麽不住校?”
住校住校住校......
這兩個字魔音一般在趙露暖腦海中缭繞,她猛地大力搖頭:“我我我,我還是住家裏比較好!”
睢駿眉心一皺,似乎要說什麽,往前走了一步。
趙露暖吓得立刻後退。
睢駿的腳步頓住。
他似乎有些驚訝,盯着趙露暖。
“你怕我?”十六歲的少年已經有了非凡的威嚴,聲音沉沉地問出這句話。
睢駿腦海中迅速閃回了和趙露暖幾次相見的場景。
第一次,她從樹上掉下來,被他地侍衛齊齊拿槍指着。
第二次,她轉身看見他,就立刻跪倒在地,整張小臉恨不得埋到地下去。
第三次,她在趙家的書院裏,誠惶誠恐地跪下來,偷偷摸他的鞋......
後來她拉着他躲刺客,在睢昭的宮裏偷偷摸他的手,包括現在站在他面前,她都不敢看他的臉。
怕他,卻想盡辦法地占他便宜。
有趣。
睢駿墨玉一般的黑眸裏閃過兩道铮亮的光,那光芒讓他原本如谪仙般的氣質突然變了變,沾上了些許邪惡的罂粟花香,但也只是一閃而逝,瞬間就尋摸不着。
趙露暖心想糟糕,被你看出來了。
大哥,你是說一句話就生殺予奪的大哥,是一個轉念就把原主全家都流放邊塞,是原書中成就了千古帝業的霸主啊,她敢不怕嗎?
但在嘴上,趙露暖卻是恭恭謹謹,什麽天生威儀,什麽心敬仰之,都說出來了,反正逮着睢駿就是一頓亂吹。
睢駿眯起眼,不滿意地看着她。
上一次趙露暖這麽說,睢駿信了,但這一次,他可沒瞎。
經過這麽多事,他怎麽也能看得出來,這小姑娘對他的心思,絕不是傳言中瘋狂的迷戀。
有誰會從骨子裏害怕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或者換句話說,有誰會去喜歡一個讓自己忍不住害怕的人?
除非是瘋了。
可他看這趙露暖,不僅沒瘋,還很清醒。
那麽,她那無緣無故的示好,又是怎麽回事?
一個閨中女子,寧願忍着羞恥,也要不受控制地來觸碰他,且在觸碰完了之後,露出那種真心實意幸福的表情......
睢駿覺得額角抽疼,他自诩磨練了一雙慧眼,卻是在一個小姑娘身上第一次體會到了看不懂人心的滋味。
睢駿擡起手,揉了揉眉心,溫聲道:“你不必怕我。”
“我、我......”
“你我是已經共同經歷過生死的人,你的恩情我自會牢牢記着,不必怕我。”
趙露暖眨眨眼,讷讷擡頭看他。
睢駿朝她微微一笑。
這一笑如天山雪蓮在眼前緩緩綻放,帶着禪意的悠然清香迎風而來,趙露暖忍不住一醉,心底晃蕩了一下。
“再說,我曾在你趙家書院講學,你亦來聽課,雖然時間短暫,但也稱得上一段師生緣分,本不該如此生疏。”睢駿續道,嗓音低沉溫柔,“日後見到我,只像昭兒一般自在行事便好。”
趙露暖眨眨眼,像只從洞裏謹慎地探出頭的鼠兔,斟酌着問:“殿下……說的可是真的?”
睢峻斂了斂臉色,故作嚴肅道:“我何時說過假話。”
确實,原書中男主雖然無敵到逆天,最後更是成就了千古一帝的霸名,但從頭到尾,确實不曾說過謊話。
甚至,他在看不慣某個宗族,要整治之前,還會直言不諱,給出提示,雖然那提示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我要搞你了,你準備好吧”這種程度,但也比那些玩弄權術、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帝王要好得多。
趙露暖思索再三,心想自己這算不算是拿到了一個簡易的護身符?
男主親口對她說,不必生疏,也就意味着她趙家在太子心中的位置起碼不疏遠,也就更有了避免被全家流放的可能。
趙露暖心中高興,桃花瓣似的眼眸中粲然綻出了歡喜:“謝殿下!”
睢峻與她對視了一瞬,仿佛被她雙眸中歡欣的情緒給燙到,輕咳一聲,偏開目光。
清風拂過,櫻樹雖無花盛放,枝葉卻錯落有致,在兩人的背後交織成天然浪漫的圖景,這一刻的靜谧被經過兩人的風譜寫成低低的吟唱,少女含笑低頭,青年垂眸注視,故事似乎簡單,卻又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思纏繞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