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開公司,這還不夠說明一切的嗎?可現在她不這麽想了。她那個公司除了有執照,有租來的房子以外,還有什麽?就是個空殼子。但朱詩文的公司已經成熟了。
如果朱詩文以後死了,他的公司肯定給孟眉了,到時她就只有自己那個空殼公司而已。
回到卧室,關了燈躺到床上,展流雲抱住朱詩文小聲說:“把我那個公司給孟眉怎麽樣?這樣,就能把她趕走了?”
“給孟眉?”朱詩文笑,“你舍得?”他說,“反正我舍不得。”
“我舍得。”展流雲趕緊說,“她走了,我就能進你公司了,就能跟你在一起了啊。我願意,你就給她吧。想想看她跟了你一輩子,最後給她一個公司,也算你仁至義盡了。”
朱詩文猶豫了。
她就知道,他對孟眉也不是毫無感情。
朱詩文嘆了口氣:“讓我想想吧……她也未必會願意……”
孟眉肯定不願意啊,傻子都知道選哪一邊吧?展流雲說,“你好好跟她說,就說是給她的酬謝?”
“酬謝……”朱詩文念叨了幾遍。
第二天,孟眉早早的就到了公司,她再把計劃書重新檢查了一遍,目前看來,那個公司要想開,還是要先傍着朱詩文的公司,就當個下流廠商吧?一開始是一定要讓一部分利的。當然,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有了這個公司,她賺的錢就不止是替朱詩文賺的了,是替她自己賺的了。
孟眉想着就有點激動。
朱詩文到公司後,她剛想過去就接到內線電話,“孟眉,等等我去找你。”
朱詩文到她的辦公室後,對她說:“我昨晚上一晚都沒睡着,那錢扔了實在可惜,我想問問你,你願不願意接下來?”
孟眉沒想到他們兩人竟然想到一塊去了!
朱詩文繼續說:“如果你不去,我想把方域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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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願意?我看他連留在這裏都不怎麽情願,那邊還在一直叫他回去呢。”雖然都是分公司,上海的公司和別的地方的分公司可不一樣。孟眉說。
“當然要給他一些好處的。”朱詩文轉了幾圈說,“我是這麽想的,如果他願意去,我就白送他一半股份。我投的錢就當投資了,然後我持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剩下百分之四十我送給他。”
“那我呢?如果我願意,你給我多少?”孟眉按住她的計劃表。
“如果是你,你拿百分之六十,我只要百分之四十。”朱詩文說。
“那公司不是白送給我了?”孟眉的心狂跳起來,緊緊盯着朱詩文。
“怎麽是白送?”朱詩文笑了,“我不是還拿着百分之四十的嗎?”
可這不一樣。朱詩文只占百分之四十的話,就是單純的投資了,對這個公司,他沒有掌控力了。
孟眉的腦袋亂成一團麻,說:“那你老婆能願意?”
“公司是我的。”朱詩文說,“我說給誰就給誰。她都快把公司給折騰散了,也該讓賢了。”
孟眉不說話了。
朱詩文說:“你考慮一下,盡快給我答複。”
“不用。”孟眉的心狂跳如擂鼓,她眼前發花,腳下發飄,腦子裏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可她卻牢牢抓住一線清明,說:“我現在就可以答複你,我沒意見。”
朱詩文說:“好,那下午咱們就去一趟工商。”
過了一周後,鄭詠歌發現孟總要從公司離開了!公司的人都稀裏糊塗的,幫孟眉搬家時還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可看孟總也不像是被掃地出門了,笑得很開心啊。
“等等,這個你也帶上。”朱詩文把那個日本娃娃的玻璃櫃抱出來,“我看你很喜歡它,帶走吧。”
孟眉接過娃娃,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複雜的對朱詩文說,“謝謝。”至少,她人生的大半改變都是他帶給她的。
朱詩文擺擺手,“別一副離別的樣子,別忘了,你明天還要過來開會呢。”
“讓我天天跑,也不給我配個車?”孟眉笑道。
朱詩文回身把他的車鑰匙拿起來給她:“把這輛開走吧。”這是公司最好的一輛車,今年春天剛換的。
孟眉接過車鑰匙,更複雜了,說:“我自己也有一輛呢。”
“換着開。你那輛也有些年頭了,該換換了,實在不行就賣了吧。”朱詩文說。
孟眉走了,鄭詠歌還沒反應過來,第二天,朱總就把展總帶來了,給大家介紹:“這是展總,大家歡迎一下。”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
鄭詠歌悄悄的微信上說:“小主上位了。”
☆、第 115 章 二十年的距離
秦青他們上課的教學樓前的公告欄上新貼了一家廣源公司的招工廣告,上課前不少人圍着看,還有人拍下來發到朋友圈裏。秦青四人進教室前看到了,嫌人多沒有擠過去,等中午吃飯時,發現竟然食堂裏貼了也有。
“這家公司給了學校不少錢吧?”柯非說。
“學校讓他們貼,應該靠得住。”秦青說。
“那吃完飯過去看看。”孫明明說,順手刷了刷朋友圈,突然拿給大家看:“你們看,這是不是咱們上周去的那個地方?”
幾人把頭伸過來,見照片上的地址果然就是她們上周去面試的那家公司。
“看,公交車站旁邊,一樓,就是那家吧?”司雨寒說,“不過,那家公司叫廣源嗎?”
柯非是交過簡歷的,回憶一下說:“叫……豐源?”
“所以說,那家公司已經倒了?”秦青嘆道,“好快!”
“果然是倒了吧?”
四人都覺得那家公司是必倒的,就是倒的有點快。而且這一倒,新公司好像比原來那家要靠譜多了。
食堂門口也有很多人圍着看,這一次上面的信息多多了,不但有辦公地址、辦公電話,還有一張營業執照的複印件也在上面,法人姓名注冊號等一清二楚,當時就有人上網查,查證是真實的後都打算去這家公司試一試。
柯非出于奇特的好奇心,決定再投一次簡歷,然後又被錄取了,不過這次她投的是宣傳人員,不是正式工,不需要面試,接到通知的電話後,她給秦青她們說:“我周六周日要去打工哦。”
“發傳單?”秦青問。
“不知道,到那裏再看吧,反正就是打雜的嘛。”柯非說。
周六早上七點她就出發了,比平時上課起的還早,不過有交通補助和餐補,工資日結,沒有中介費,是很好的打工了。她八點十分到的時候,連發好幾條微信過來:“是那個地方哦。”
“哇,不一樣,很多人!”配一張公司大廳的照片。
公司跟上一次去看時真的完全不同了,大廳裏多了很多廣告展板,來打工的人員穿的是便服,有四個穿套裙的像前臺小姐。
柯非說:“只有兩個是前臺的,另外兩個說是秘書處的。”仔細看套裙在細節上有所不同,秘書處的穿的套裙是深藍色,剪裁更好。
“我報道是找秘書處的哦。”柯非好像把這件事當成了一個游戲,一直在直播。
報道後,她跟另外二十個人的第一個工作是:搬桌子、箱子、椅子以及廣告展板等物。
“體力活。好慘……不過看在一天一百塊的份上,還是可以接受的。”柯非雖然是女生,但打工不分男女,她辛苦幹了一天,加上餐補和交通補助,拿到了一百二十塊,回來後在食堂大吃一頓,對秦青三人哭:“這真是血汗錢啊!”
第二天繼續去。柯非說廣源現在最多的都是他們這些打工的人,因為日結工資非常爽快,大家倒是都開始詢問正職的待遇了。柯非說:“今天我還看到他們老總面試哦。”
柯非算是個人形象比較好的,今天就被臨時發了一套前臺的工作服,讓她幫着兩個前臺小姐搞面試的事,就是叫人,收報名表,防止冒充頂替等事。
“要查身份證,好累……”不過柯非幹得很高興,還跟孫明明說:“你也可以來,我覺得你一定也喜歡這份工作!”
從早上八點半一直幹到下午五點才算把這些面試的人給解決掉,一部分人當時就被刷下來了,另一部分人的資料需要暫時留存,等待進一步篩選。
柯非累得腿像灌了鉛,她今天比昨天還累,只是整理面試資料就頭暈眼花。這真是她這個打工人員需要幹的嗎?
“江姐,這是一百五十份資料。”柯非把一摞簡歷放到桌上,今天收到的簡歷全是打印出來的,她需要把信息不全的剔掉,只留下信息完整的。
江瑜只比柯非大兩歲,也是剛畢業,她是前臺。她匆匆看了一眼說:“行。把這個送進去給孟總。”然後塞給柯非一張表。
柯非拿着表心想六點就該下班了!她馬上就可以走了!看江姐她們肯定是要加班的!哦耶!
她加快腳步去敲最裏面最大那間辦公室的門,“孟總,這是江姐讓我送來的。”
“好,放下吧。”孟眉擡頭沖桌上點點頭,柯非正要出去,孟眉說:“你是小柯吧?打工辛苦了吧?一會兒不要急着走,一起去吃個飯。”
“不用麻煩了,孟總,我可以回學校吃食堂。”柯非說。她現在只想趕緊走。
孟眉笑着說,“累壞了?沒事,吃完飯剛好我也要回市區,可以帶你走一段。”她現在缺人手,看了這兩天,柯非是個很努力的女孩子,現在她這裏就四個人,收到簡歷的人也不可能馬上就派上用場,所以碰到一個能用得上的就不能放走。
柯非稀裏糊塗的就答應一起去吃飯了,出來後呆坐一會兒,去幫前臺小姐們整理資料了,她還想拿掃帚掃地,江瑜說:“你不用掃,明天會有清潔工來掃。來來來,小柯幫我把這一摞給掃上去,這是我挑過的。”
柯非只好過去把這一摞挑過的掃進電腦,“今天有來這麽多人嗎?”她好奇的問,這裏的簡歷有幾千份了吧?地上還有好幾大箱。
江瑜說:“不是今天來的,這是中介送來的。”她們招人當然不是只從大學裏招,更多的還是從中介手裏要人。“你們學校裏來的都是打短工的,短期工學生最好用。”聽話不多事。
柯非心情複雜的想,她的确很好用。
孟眉看完今天來面試的人,二篩後只挑出四十幾個,她拿上包出來,交待秘書處的兩個人:“打電話查一下這些人的學歷有沒有造假,問一問業內有沒有什麽黑歷史,最後篩出一半來。”
其實這些事完全不必孟眉來幹,如果有個能靠得住的HR就行了,但目前還沒找到合适的人,只能孟眉先來。她做前面最難的,後面就交給這兩人收尾。
“行了,不要幹了,咱們去請飯,我請客!”孟眉說。
屋裏的五個人都歡呼起來。孟眉開上公司最大的一輛沃爾沃,帶上一群小姑娘去吃飯。路上跟柯非說:“柯非,我覺得你幹得很不錯,以後再找打工的,我不找別人,就找你好不好?”
“啊?!”柯非很驚訝,就找她是什麽意思?
“你也看到了,我這裏人手不足。我把來打工的人都交給你,我這邊有工作,你來聯系人,要發工資了,我也直接一手給你,你分別發給他們。”孟眉說。
這個活非常瑣碎,但也不能省,不能馬虎。孟眉手裏現在就四個人,通過中介當然也可以,但孟眉一直更喜歡自己培養人,找自己看中的人,這樣她覺得安全性更高,也更容易溝通。而且柯非是個在校學生,經歷單純,性格這兩天也看過了,辦事挺利索的。孟眉就決定問一下柯非的意見,但她看中的人還少有拒絕她的。
柯非還在猶豫,孟眉說:“以後每次來的人不可能像今天這麽多,二十多個就已經算很多了。你要是嫌麻煩,可以都找你們學校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我找你,你替我找人,我把錢給你,你再把錢給他們。你的勞務費是每次的百分之十五,你覺得怎麽樣?”
如果每次是二十人,那就是勞務費三百。柯非想了一下,孟眉說:“你可以回去考慮一下,明天再給我答複。”
吃過飯後,孟眉真的把柯非給帶到了離學校只有兩站路的地方,孟眉說:“原來你學校這麽近,我到這裏要拐彎了,不然把你送回學校也可以。”
“不用,不用。”柯非已經很感激了,她現在已經傾向于答應孟眉了,回到寝室告訴秦青幾人後,她說:“我覺得答應了也挺好的。”
“但是責任很重哦。”孫明明擔心的說,“中介公司好像都有押金吧?如果找來的打工不給錢,他們好像還要賠錢。你是可以替他們聯絡人,但如果這個廣源不付錢,你要怎麽辦?”
這個柯非還真是沒想到,“那我去給他們談一談?”
“這是一個信任度的問題。”秦青說,“我們會擔心廣源不付錢,那可能就要你自己墊錢,但如果我們要求廣源先付錢,那問題就變成廣源會擔心你跑掉。我看你們應該先簽個合同,廣源有你的身份證信息,也知道你的學校信息,你這邊,廣源能給你什麽保證?”
柯非第二天小心翼翼給孟眉打了個電話,孟眉一點不介意她提錢的事,還說:“你這樣想就對了,不要恥于談錢,咱們說的就是錢的事。合同是要訂的,我把合同發給你看一下,這就等于我是雇你,你是我們公司的員工了。”
至于她們擔心的工資問題,孟眉也解決了,在簽了合同後,她直接給柯非打來了五千塊,“這周四我們還有一個活動,需要三十個人做現場,你聯絡一下。”
工資先付。
柯非查過賬戶後就服了,開始在校園網上招人。
不知不覺,柯非已經在廣源幹了一個月了,親眼看着廣源從無到有。她現在挂在宣傳部下,她對秦青幾人說:“我看,他們很快就不再需要我了。”柯非簽的合同是按次記酬,幹一次清一次的賬。“今天我去已經看到宣傳部的人就位了,大概再過幾周我手上的這一攤就會被他們接過去了。”
但很遺憾,孟眉覺得柯非幹得相當不壞,讓她幹比增加正職人員的工作要強得多,宣傳部的人暫時沒時間去做這種小事,他們的工作也很繁重,跑媒體找渠道可不容易。請全公司的人吃飯時還特意把柯非叫上,說她也是公司“元老”,前臺的江瑜已經成前臺小組長了,悄悄跟柯非說:“繼續幹,哪怕這邊孟姐不給你活了,你也要多來,沒課時就過來,找點活幹。你們大三還是大四開始社會實習?到時直接到咱們公司來,等畢業了你再看,你比別人少跑多少彎路?”江瑜說,“這都是我的經驗之談。現在想找一個靠譜的公司太難了!孟總是真心要大幹的,別看現在公司的人已經不少了,孟總說這還不夠,你知道嗎?我們的工程部已經接到活兒了!”一開始招進來的只要差不多都升職了,公司上升期升的就是快啊,江瑜第一萬次慶幸進了廣源。
柯非也覺得變化太快,她第一次跟孟總吃飯,就坐了一張小桌,今天已經開了四大桌了,這還不到一個月啊。
孟眉在上面跟工程部的人說話,“時間不等人啊,你們抓抓緊!千萬不能放松!”
展流雲坐在辦公室裏無所事事,她的辦公室就是孟眉以前的辦公室,後來孟眉搬到了走廊另一端,這裏是她一開始的那間,跟朱詩文的辦公室相對。
之前不知道,她坐在這裏的每時每刻都能感覺到孟眉在這個公司留下的印記有多深。
她搬來第一天,朱詩文給她配了個秘書,秘書不幹別的,就是帶她熟悉這間公司,幫她認人,不然她連公司的人都認不清。
秘書已經在這間公司幹了四年,展流雲每次有不認識的人,有看不懂的報表,不清楚的公司規章制度,秘書都能告訴她。但兩天以後,展流雲就不願意再請教秘書了,她覺得每次去秘書一些非常簡單的小事時,都讓她的形象在下跌。
她就悶着頭自己在屋裏啃,從公司規章啃起,讓人送資料來自己看,自己學,她就不信自己學不會。
秘書也不閑着,她跟朱詩文的秘書搭檔工作,忙得很,展流雲不找她,她正好可以幹正事。
朱詩文很忙,孟眉走了之後,等于整個公司只有他一個人能做主了,所以忙得腳不沾地,幾乎不來公司,一直在外面跑,公司人找他都只能打電話。而公司的人如果臨時有事要問也不會來找展流雲,而是找方域。
展流雲眼看着公司裏每一個人都忙得翻天,只有她在辦公室裏坐着。
她想做得好一點,可這家公司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啃資料也不是一兩天裏能啃完的。沒有秘書後,她想憑自己認人,到別的辦公室找人說話,可大家都在忙,她去拜訪就像是搗亂的,格格不入。她想讓朱詩文帶她,他也願意,帶她出去一起跑,可除了在別人辦公室外等,在走廊上等,要麽就是在酒桌上吃喝玩樂,順便談事情。朱詩文每次都介紹她是他的妻子,同樣也是公司的副總,“她說話比我管用。”他笑着說。這樣已經很給她面子了,可旁邊的人總是打趣:“因為她能管着你吧?哈哈哈!”還是看不起她。
但她也沒辦法讓別人看得起。因為對公司的事一知半解,她在酒桌上從不敢多發言,喝酒吃菜扯閑篇還行,涉及到公司的部分,她都推脫或含糊帶過,幾次後就沒人找她說了,而且那些人的眼神,無一不在說“原來這是個花瓶”。
展流雲認識到一個事實,就是孟眉并不只是憑着跟朱詩文的關系才站在公司裏的。誰都不能跳過二十年的距離,一下子蹦到人前。她跟孟眉差的,不止是在朱詩文身邊的二十年,也是在公司裏的二十年。
她想在公司有所作為,先要跨過這二十年的距離才行,但這怎麽可能呢?
☆、第 116 章 人算不如天算
又是一天結束了。展流雲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躲了一天,勉強制造了“忙碌”的景象後,七點,秘書下班進來跟她道別,八點,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都走了,九點,整層樓的人都回家了。
展流雲打開音箱,随便挑了一部電影開始放,不知是為了報複還是發洩,她把聲音開得很大,爆炸聲和快速的鼓點音樂一起炸響,半層樓都聽得到。
但她的心思并不在電影上,而是想起今天偶然聽到了秘書跟別人聊天時的話。
“孟總那邊不知怎麽樣了?”秘書說。
“你不知道?”來找秘書的財務說,“孟總那邊可火了!”她們壓低了聲音,展流雲聽不到了,但看秘書誇張的驚訝中帶着的一點點高興就能猜到,孟眉接手她的公司後,那家由豐源改為廣源的公司似乎已經脫胎換骨。
展流雲長嘆一聲,雙腳用力一蹬桌子,帶輪的椅子就帶着她在辦公室裏滑行,她無聊的玩了一會兒,真心覺得自己是在浪費生命。
放棄豐源是不是太沖動了呢……
如果孟眉能幹好,這說明豐源并不是無藥可救。當然,她也不是說認為孟眉能做到的,她也能輕松做到。但她發現了一點:朱詩文的公司是一間成熟的公司,這意味着這裏的所有人事、部門、秩序都是成熟的。
沒有她插手的餘地!
如果連清潔工都比她更熟悉公司,那她這個副總還有什麽價值?
這就是展流雲這一個多月來的感受:這個公司沒有人需要她。她的副總只是一個頭銜而已,除了空蕩蕩的辦公室和嶄新的車,連她的秘書都不算她的人。
展流雲不喜歡自怨自艾,她想,如果自己沒有人手,那能不能從現在開始培養呢?可既然要培養人,就不能開空頭支票。在豐源時她還可以憑空頭支票騙人,在這裏她就必須拿出實實在在的東西,才能吸引別人跟着她幹。
這些日子她也看了不少人,有一些進來沒兩年的新人,或許可以拉攏過來,只是需要悄悄跟他們接觸一下,看他們的意思。還有,她也要跟朱詩文說,開一個新部門,好把人裝進去。至于新部門的人做什麽,她暫時還沒有想法,要跟朱詩文商量一下。
電影告一段落開始放廣告了,展流雲趁機出去上廁所。她推開門出去後才聽到電影聲音有多大,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轉念一想,聲音放大一點也好,這裏現在就她一個人。
其實她也很想早點回家,可是以前就知道朱詩文每天一定會到公司看一眼再走,之前她不在這裏,不好跑到公司來等他,現在能來等着了,又覺得這樣挺沒意思的,可都等了一個月了,突然不等又不好了。
唉,反正她現在做什麽都是錯的。
朱詩文的辦公室有洗手間帶浴室,孟眉這間卻沒有,展流雲來了兩天就覺得很不方便,因為朱詩文的辦公室是鎖着的,她想上洗手間還要用走廊上那一間,朱詩文答應她等騰出空來就給她這裏也改個衛生間。
走廊兩端全是部門辦公室,牆壁和門全是透明玻璃的,既增加了通透性,又能一目了然。員工們都說這種設計是方便老板查崗,避免他們偷懶不幹活。
現在部門裏全是漆黑一片,只有走廊上的燈還亮着。
展流雲走過去看到兩邊都黑漆漆的,反倒是辦公室另一邊的落地窗外能看到城市夜景的燈火。要不是還能聽到她辦公室裏的廣告聲,她都有點害怕了。
朱詩文的公司租了這幢大樓的六層,從19到25全是他的公司。展流雲所在的25層算是整間公司的心髒,整層樓是“日”型的,電梯開口處是前臺和接待處,繞着電梯一圈則是各部門辦公室,最反人類的一點是洗手間在電梯處,跟接待處相臨,這種設計據說是為了方便接待處的客戶,免得客戶要找廁所還要找很久。
展流雲要上廁所幾乎就要繞一圈。這裏已經離她的辦公室越來越遠了,廣告聲都快聽不到了,她加快腳步跑到咖啡座後的洗手間裏,快速上完洗手出來,剛好看到接待處的吧臺上擺着的咖啡壺,這裏的咖啡很好喝哦,朱詩文很注重客戶接待工作,買的都是正宗藍山,茶也全是武夷大紅袍和凍頂烏龍一類的。
為了避免公器私用,接待處的咖啡和茶只用來招待客戶,本公司人員是禁止飲用的。展流雲以前不是這公司的人時,每次過來,前臺小姐都會替她煮咖啡,讓她回味不已。結果現在成了公司的人了,反倒不能喝了。
展流雲忍不住走過去,反正現在沒人嘛,她自己煮一壺喝,到時跟朱詩文說一聲就行了,以後每天晚上等他時都可以煮一點喝,不當着人面應該就不會有事。
細細的研磨,咖啡豆的香氣漸漸飄散出來,展流雲在保鮮櫃裏找了找,還看到有一盒濃縮奶油和馬德琳蛋糕。
咖啡也快煮好了,她把蛋糕和奶油都拿出來,期待的看着咖啡壺。
這時外面傳來電梯清脆的聲音:“叮——”
是朱詩文回來了?
展流雲拿着塊蛋糕小碎步跑過去,堆着一臉的笑,“你回來了?我剛煮好咖啡了……”電梯間一個人都沒有。她奇怪的打開公司大門的密碼鎖,走出去按電梯開門鍵,裏面确實沒有人。
那這電梯是自己上來的?
她回去再把大門鎖上,聞到了傳來的咖啡濃香,趕緊跑過去,端着咖啡和蛋糕回辦公室邊看電影邊享用。
電影已經開始很久了,她倒回去重新看,抽空看了眼手機,都快十一點半了,朱詩文怎麽還沒回來?
一杯咖啡喝完,蛋糕也吃完了,已經快半夜一點了。展流雲忍不住給朱詩文打了個電話,他們是不是去哪裏玩了?要不她先回家吧。
電話撥出去,卻在對面朱詩文的辦公室裏響起來了。
難道他已經回來了?
展流雲去開對面辦公室的門,果然沒鎖,她推開門,進去掃了一眼,辦公桌後沒人,手機是放在桌上的,她走過去拿手機,突然看到桌下倒着一個人。
“老公!!”
孟眉半夜接到了電話,“你說什麽?慢一點,老朱腦溢血?!”
打電話來的是朱詩文的秘書,他和司機半夜被叫到公司,幫忙送朱詩文去醫院。事情是怎麽發生的還不清楚,他們到的時候只有展流雲在場,她哭得稀裏嘩啦的話也說不清。明早公司的事還需要人主持,展流雲一問三不知,只能打給孟眉。
孟眉趕到醫院,朱詩文在手術室裏。
展流雲坐在手術室外,秘書去辦住院手續了,司機留下給孟眉解釋。
“怎麽回事?”孟眉問。
司機悄悄看了一眼展流雲,背對她小聲對孟眉說:“我們都不清楚。孟總你知道,朱總晚上不喜歡讓我們開車,我們十點半跟朱總分開,他自己開車回公司。十二點的時候我接到電話說朱總在公司暈倒了,我和小張才趕過去。”
兩人趕到,救護車還沒到,朱詩文的體檢資料都留在家裏,展流雲慌裏慌張的,還是秘書記得孟眉以前讓人把體檢資料在公司留檔了,他去找出來,一起帶到了醫院。進醫院就查出了腦溢血,而且人暈倒至少也有一個多小時了,耽誤了治療時間,情況很不樂觀。
展流雲說自己一直在公司,除了去上廁所煮咖啡的二十多分鐘外,沒有離開辦公室,而且她在外放看電影,“如果他回來,應該會來找我的啊。”
司機和秘書卻都不相信,展流雲的辦公室跟朱詩文的相對,如果說她在看電影沒發現朱詩文回來還有話說,她煮咖啡的地方正對着公司大門,朱詩文要進來絕不會看不到。
兩人就認為展流雲是故意的,她早就發現朱詩文腦溢血了,卻故意等了一個多小時才打電話叫救護車。
“孟總,你說現在怎麽辦?”司機跟了朱詩文十五年,不說忠心不貳,但至少不會眼看着別人害他而不說一句話。
孟眉瞪了他一眼:“怎麽辦?你想報警讓人把朱詩文他老婆給抓進去?他剛進手術室,是生是死還不知道,你就想再把他老婆送進去,嫌事不夠大?”
司機一聽說确實是這個道理,“那怎麽辦?”
孟眉說:“先等手術結果吧。他要是活着,那一切好說;他要是就這麽過去了,那……展總是他老婆,他又沒孩子,老父母也早就去了,剩下的親戚都是堂親,留下的東西确實都歸展流雲不假,這也沒什麽好說的。”
司機罵了一句:“那我不幹!給她開車我怕喪良心!”
“別跟工作過不去,再說到那時她也未必請你。”孟眉說了句實話,拍拍司機的肩。
秘書這時匆匆過來了,他跟了朱詩文十年,比不上司機,但也算是深得信任。他見到孟眉就松了口氣,說:“住院手續辦好了,請了四個私人護士。”然後拉着孟眉到一邊小聲彙報未來一個月內公司的種種安排,朱詩文這一倒,就算從手術室裏出來人還活着,不躺上幾個月站不起來,公司卻不能等人啊,“孟總,這時你可不能撒手!”
孟眉焦頭爛額:“我那邊也是剛起步!你看看我能劈成兩半不能!再說我都不算公司的人了!”
秘書死死拽着她不放:“孟總!朱總是個什麽人你清楚!手把得死緊!你說我現在能找誰?找……”他沖展流雲那邊揚揚下巴,“找她行不行?我跟你說,我敢把公司交給她一個月……一星期!等朱總醒過來,公司已經完蛋了!”
孟眉說:“你把着不就行了嗎?”
秘書瞪大眼:“怎麽把?談判要她親自去吧?我能替她談嗎?簽字要她親自簽吧?我能替她簽嗎?我就是給她寫好劇本讓她照着念,您覺得她能念對嗎?她出去那就是在開玩笑!往桌上一坐就是在開玩笑!”他拍拍自己的臉,“丢公司的人!”
孟眉不說話,秘書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往外一站她就是個總,說出去一句半句的救都救不回來!談判書合同上錯個一星半點的,公司就完蛋了!我是誰?我就是個秘書!我能跟着去,可到時我能發言嗎?我說的算嗎?”
孟眉說:“還是老朱太獨。”手上不放權,所以他一倒,公司就抓瞎。
“朱總是獨,以前不是有您嗎?”秘書壓低聲,說了句實話:“他要攆您走,這個咱們都清楚。可他還要臉,讓您走還替您找個窩,怕名聲不好聽。他年紀大了,當皇帝的不都這樣嗎?臨老就開始殺功臣了。”秘書又往展流雲那裏看了一眼,“所以把您攆走了,請回來這麽一個貨當副總,當擺設,誰不知道呢?可人扛不過命,他現在倒了,千般算計都成空了。你是不算公司的人了,可您現在回來,沒人能說個不字。”
孟眉的眼睛閃閃發亮。
秘書盯着她,“您說,這一攤您接不接吧。”
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