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明欲斷魂
? “嘿!你見鬼啦?”
安妮回來後,文玲問她約會怎麽樣,她說“挺好”,洗澡、看電視都正常,但文玲總是覺得她不對勁,有點心不在焉、靈魂出竅。
“啊?什麽?”安妮轉頭看着文玲,迷茫地問。
“诶!”文玲伸出雙手堵住安妮的耳朵,不讓她轉頭,“你告訴我,我們在看什麽節目?”
安妮眨着迷糊的眼睛,好像聽不懂她說的話一樣。
“敗給你了!說吧,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啊。”
“讓我來猜猜,你不是高興,‘金魚’沒做讓你高興的事,也不是不高興,他也沒做讓你不高興的事,你們不就出去吃個飯嗎?難道你發現你們的口味不同?你口味淡,是不是他口味太重啊?”
“不是。”
“那……他向你求婚啦?”
“不是。”
“他不會也向你坦白說他不育吧?”
安妮眨巴眨巴眼睛,文玲起勁了:“不會吧?他們家這麽慘,一下出兩個!诶,你不會也因為這個跟他提分手了吧?”
“哪裏來的‘也’?又不是我要跟秋志分手!”安妮覺得委屈,不論是文玲,還是悠悠,連秋志的父母、甚至靳钰都以為是她嫌棄秋志,跟秋志提分手的吧!她再解釋也沒人信的。
“那他真的不育啊?”
“不知道。”
Advertisement
文玲看着好友,她不想說的事情再怎麽逼問都沒用!算了,反正安妮能夠再為男人心神不寧,而不是想着去做什麽“人工授精”?她就放心了,至于感情的事情,就讓她自己琢磨吧。
“過幾天就清明了,我沒法陪你,你自己好好的啊。”
“嗯。”
每年清明,文玲都要回老家掃墓,而安妮呢?雖然她給父母立了衣冠冢,但她并不想去看那冰冷的石柱,她知道——石柱下空無一物。
清明節,浦江邊。
每年有兩天,清明節和十月三號,安妮是在江邊度過的,與其相信公墓裏虛空的石罐,安妮更願意相信在水邊,有她父母的氣息。她沿着欄杆慢慢走着,4月的天氣已經熱起來了,但在靠陰的江邊,微風帶着潮濕的涼氣吹過來,還是有些冷的,安妮用手臂環住自己,想給自己一點溫暖,走着走着,她的腳步停下了。
秋志把凝望江面的臉轉過來,看着安妮輕輕笑了。
“你好嗎?”
安妮把臉轉向江面,回答道:“好。”
兩個人看着靜無波瀾的江面,吹着習習涼風,一時無語。
“昨天,小叔叔問我你今天一般會去哪裏?我跟他說,你父母是在南海出事的。”
安妮轉過頭看他,不解。
“你猜,他現在會不會在南海的某個海邊到處找你?”
“什麽?”安妮皺眉,抓緊手提包,心裏惴惴不安起來。
秋志轉過頭,仔細打量着安妮,好像在畫素描一樣,認真觀察着每一個細節。良久,他“噗哧”一聲笑了,說:“騙你的!”
安妮松了一口氣,心裏懸着的石頭落地了,不過,馬上又緊張起來。
“他是今天早上問我的。”秋志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說,“現在可能在機場或是在飛機上!”
“你怎麽能?你……”安妮想到靳钰因為擔心她,急匆匆趕飛機的樣子,瞬間惱起來。
秋志看着安妮一臉氣憤的樣子,心裏鈍痛,哽咽漫上喉嚨,他努力壓制,拉起嘴角,對安妮說:“你現在打電話過去,也許還攔得住他。”
安妮瞪大眼睛盯着他,抿着嘴唇,手越發用力地握緊包包,終于,她轉身走開幾步,顫抖着拿出手機,焦急地打給靳钰,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喂,安妮。”
接通了!安妮在心裏祈禱他還沒有到機場。
“你在哪裏?”
“我,我在公墓給爸爸上墳,有什麽事嗎?”
安妮挑眉,剛想好讓他不要去機場的話就這麽噎在喉間,她回頭瞪着秋志,又騙她!
“對比起,今天我……你見到……秋志了嗎?他每年都不跟大家一起來公墓,是去找你了吧?”
安妮震驚,秋志每年都……怎麽她都沒發覺?
“記得有什麽打電話給我,好嗎?你今天打給我,是……原諒我了嗎?”
安妮撇撇嘴,自從上次的事件後,他們就沒有聯系了。
“我有話跟你說。”
“現在嗎?”
“不是,我下午會去看奶奶。”
“好,我等你。”
安妮挂了電話,走向秋志,秋志把目光從江面轉向安妮。
“為什麽?”
秋志把手□□口袋,沒有回答安妮的問題,而是笑着說:“小叔叔是個好人,你跟他在一塊兒會很幸福的。”他沒有說的是:安妮,你心裏已經有他了,過不了多久,那裏就沒有我的位置了。
他把她推給別人!
“你每年都來這裏!”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嗯,不過,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安妮的眼圈紅了,她真的不明白。
“為什麽?你既然……還放不下我,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們可以領養,可以……為什麽一定要跟我分手?”
“安妮,也許別的女人可以,但你不可以,你渴望孕育生命,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這本就沒有什麽錯,你只要勇敢去追就可以了!”
安妮眨着紅紅的眼睛看着他,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他怎麽可以無私到抛棄她?
秋志也認真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有些話他永遠都不會說:安妮,你擁有我、擁有了愛情,就是徹底放棄了做母親的機會,而我們分手,你沒有了我,雖然會痛苦一陣子,但你終究會找到另一個男人,找到愛情,然後擁有自己的孩子,而現在,痛苦也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醫院裏,奶奶的手術很成功,已經能吃點簡單易消化的食物了,只是身上還插着兩個排血泡的管子,管子連接着兩個固定在床邊的玻璃器皿。
“奶奶,對不起,現在才來看您。”
“能來就好,怎麽?跟阿钰鬧別扭啦?你跟奶奶說,奶奶替你教訓他!”
安妮瞥了眼站在床另一邊的靳钰,他也正好看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又迅速錯開了。
“去看你爸爸媽媽了嗎?”
“看過了。”
奶奶還記得今天是清明節。
“阿钰,以後你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要陪着安妮,她自己一個人該多難受啊!”
“奶奶,我一個人也沒事的,靳钰還要去看爺爺的。”
“你爺爺有老大一家惦記着,缺了阿钰也沒什麽,你們另外找個機會去看他就行了,他不講究的!都在同一天去看他,太鬧騰了!分開來去才好呢,我每年清明啊,就都不去看他,你們都想不到他的時候啊,我才想他,他每天啊都有人惦記着,不鬧也不冷清……”
奶奶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她和爺爺甜蜜了一生,若不是死亡,誰也分不開他們。
“你們要快點結婚,阿钰都這把年紀了,他……”
“媽,我還年輕呢!”
靳钰及時打斷奶奶的話,不安地偷瞟安妮。
“奶奶,我跟他……我……”
安妮不知道是奶奶糊塗了,還是她真的不介意她和靳钰的事。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不都是個個有主意的嗎?既然想好了,就跟着內心去走好了,哪有那麽多顧慮?又不像當初的我們,長輩管着、組織管着、社會監督着,你們既然生在了好時代,該叛逆的時候就叛逆,該狂歡的時候就狂歡,那些個內疚啊、痛苦啊,來的時候就忍着,去的時候就放下……”
“奶奶……”
奶奶的一番話就像臨門一腳,讓躊躇不前、左顧右盼的安妮有勇氣踏出內心的防線,她不糾結了,她不要固步自封,她要去防線之外的天地闖一闖,即使再次頭破血流、血本無歸,她也認了。
“怎麽還叫‘奶奶’呢?”靳钰聽着別扭極了,一定要讓她改過來。
“嗯?”安妮看着奶奶,突然一下升了她的輩分,那句“阿姨”她是怎麽也說不出口的。
奶奶慈愛地笑了,她不理會一臉便秘狀的靳钰,伸出手,蓋在安妮不安的手背上,說:“就叫‘奶奶’!從年齡上看,我怎麽不是安妮的奶奶了?不知道是誰硬要降了自己的輩分!”
“媽,這……這像話嗎?”靳钰一臉糾結。
“是誰先不像話的?”奶奶嫌棄地瞥了一眼這個小兒子,又溫柔地對安妮說,“安妮啊,阿钰是我和你爺爺老來子,從小就被寵壞了,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什麽都想要,得到了又不珍惜,你可要注意啊,別上了他的當!”
“媽,你說什麽呢?我對安妮是認真的!”
靳钰可不想功虧一篑,好不容易安妮有點接受他的意思了,可不要因為這幾句話又退縮了!
“我是說給你聽呢!你都多大了,還整□□三暮四,沒個定心!”
“您這是要冤枉死我了!我哪裏向您說的那樣了?”
“還狡辯!那你說,你都談了幾個女朋友了?”
“我……”
靳钰真是要急死了,這還是親媽嗎?她是幫倒忙的吧!
“你們都交往這麽久了,怎麽還不結婚?再不結,我這把老骨頭都看不到了!是不是秋志又欺負你了?你告訴奶奶……”
奶奶又糊塗了?剛才神智還清楚的很,怎麽一秒鐘就變了?安妮擡眸,用眼神詢問靳钰,靳钰嘆了一口氣,不複剛才的緊張和焦慮,神情落寞……今天媽能保持清醒這麽久,說出這些話來,已經是這些天最好的狀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