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單親爸爸
? 周末過去了,又到了工作日,安妮早早起床,打算化個簡單的妝。
她找到束之高閣的化妝包,拿出粉底液,打開蓋子,聞聞味道,好像沒有變質,又看看背面的說明書,還好,沒有過期。上了粉底後,她又給自己畫了眉毛和唇膏。
看着鏡中的自己:卷發披肩 ,容貌尚可。安妮告訴自己:Let it go.
安妮在小區附近的一家幼兒園工作,教小朋友們唱歌、跳舞和畫畫。
她,秋志和文玲是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系的。畢業後,她曾在一家設計公司工作,前途正好,但因為秋志的工作太繁忙,朝夕不分,為了更好地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安妮毅然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又因機緣巧合,看到了幼兒園的招聘啓示,“工作輕松,上班晚,下班早”正适合當時的安妮,才去考證一步步當上幼教的。
對此,文玲一直很鄙視她,文玲曾有名言: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男人只是附屬品,事業就像是女人另一個胴體,有些男人是“必需品”,有些是“奢侈品”,而另一些則是“廢品”,一個女人要體面,要穿衣服,就一定要有“必需品”,如果還想讓別人羨慕呢,就需要有“奢侈品”,如果不想被拖累,就要把那些“廢品”扔掉!
文玲總是有自己的理論,雖說安妮對她的感情生活不敢茍同,但卻真的佩服她,她一步步都對,各個方面都平衡得好:不論是事業還是愛情。
安妮到辦公室時,孫老師已經到了,正在剪貼紙,是獎勵小朋友用的。
“早啊,孫老師。”
“早。”孫老師從剪紙中擡頭,看到今天的安妮,有些驚訝,“安老師,今天有什麽喜事啊?打扮得這麽漂亮!”
“沒什麽,就是化妝品都要過期了,不用可惜了。”
孫老師年紀大了,喜歡看年輕人生氣勃勃的樣子,笑眯眯地說:“年輕人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呢,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啊,再回頭看,現在認為的煩惱那是真可笑哩。”
“您說的對。”
“小安啊,我侄子剛從美國回來,一表人才,要不你們一起吃個飯……”安妮的人生問題一直是孫老師的心頭病。
“不用了,孫老師,真的謝謝你,我還是希望順其自然,緣分沒到,我不強求。”安妮對相親沒有什麽好感。
“你們這些年輕人喲,老是說什麽‘緣分’、‘感覺’,相親怎麽了,我和老伴就是相親認識的,幾十年了,過得不挺好的嗎。”孫老師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那麽多人相親,就你們兩個碰到了,難道不是緣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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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您和王老師是天下最和美的夫婦了。”安妮恭維到,想轉移話題,就問道,“今年寒假什麽時候開始啊?”
“寒假嗎,春節是……大概從一月……”孫老師一輩子做幼教工作,為人單純直率,比不過安妮這些年輕人的思維活絡,被安妮一打岔,就忘了正事了。
幼教的工作雖然輕松、安定,賺錢總是不多,也沒有什麽發展機會,和秋志分手後,安妮本來可以重新開始自己的事業的,但每當她看到那一張張純真無邪的笑臉,就離不開了。就像現在:孩子們叽叽喳喳、争先恐後地把畫畫作業交給安妮,畫上有聖誕樹,書上挂滿了禮物,聖誕老人趕着雪橇……若是別人來看,一定看不出這麽豐富的內容,但安妮就是知道他們畫的是什麽。她是孩子們最好的夥伴,她懂孩子們。
安妮被孩子們圍在中間,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那麽被需要,她是無比幸福的。
孫老師是個上了年紀的熱心的閑人,總有些固執的,共事六年,她早把安妮當作自己的孩子、自恃為長輩了。在退休之前,她覺得自己有責任解決安妮這個大齡女青年的人生問題。這不,她剛從美國回來的侄子孫先生正在她們辦公室呢。
“安妮,這是我跟你提過的孫啓。”孫老師熱心介紹着,“孫啓,這是安妮。”
“你好,安妮,久聞大名,姑媽天天誇你呢。”孫啓伸手。
安妮只好象征性地和他握握手,說:“不敢。”
孫老師很滿意,想要給年輕人一點自由空間。
“我先下班啦,你們吃個飯,看個電影,最近很火的那部叫……叫什麽來着,你們年輕人肯定知道的!”邊說邊拿包離開辦公室,還不忘向他們眨眼睛,好像在說:一定要勾搭上!
安妮覺得尴尬,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安小姐吃個飯?”
“啊?我……今天……”
安妮心裏是拒絕的,但理智告訴她,她必須要跨出這一步,她太久沒接觸到異性了,就像文玲說的,若她不想“孤獨終老”,必須有所行動,不管這個男性是不是孫啓,她都必須先打開這扇門。
“我看到前面有個小游樂場,不如我們去那邊走走。”孫啓看她猶豫,建議到。
“好啊。”不離開幼兒園,讓安妮頗為安心。
孩子們都被家長接回家了,游樂場很安靜,沒有往日的喧嘩和歡笑。
“聽說安老師是藝術院校畢業,為什麽會當幼教呢?”
安妮覺得好笑,若她真去相親,任何人都會問這個問題吧。
“我喜歡跟孩子們在一起的感覺,只要你對他們好,他們就全心全意,無條件地愛你、信任你。”
“嗯,孩子總是無辜單純的。”孫啓點點頭表示認同,“安老師很喜歡小孩喽?”
提到“小孩”,安妮心裏酸澀。
太陽快落山了,僅剩的光輝溫柔美麗,卻不能溫暖人類。
“對啊,很喜歡。”
兩個人沉默地走着,路過滑滑梯、秋千,在這冬日傍晚,美好的像幅畫。
“恕我冒昧問一句,安老師是想談戀愛還是想結婚?”
安妮覺得突然,卻并不覺得冒犯,她已經三十歲了,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足夠成熟了。但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也問過自己相同的問題,可怎麽會有答案呢?選擇哪一個都會後悔的吧!
“你選的是後一個,對嗎?”女人的第六感總是離奇準的。
孫啓回頭看着安妮,大方承認:“對!”
他想了想,又說到:“我這樣帶有目的性,會讓女性抗拒吧?女人都喜歡浪漫,為了追求愛情,連家庭都不要!”
“也不全是吧,也有女人是為了家庭放棄愛情的。”安妮從他的話裏嗅到一絲埋怨的味道——他是一個被女人傷過的男人。
“對不起。”孫啓望着天邊被落日染紅的雲層,說,“我不瞞你,有些事是要提前說的。我在美國結過婚,有個五歲的女兒,這事我沒告訴家裏人,他們都很傳統,是接受不了一個洋媳婦的,特別是——她不願意跟我回國,現在……離婚了……等我這邊安頓好,會把女兒接過來。”
安妮皺皺眉,世上的幸福都是相似的,只有不幸是不同的。
“我說這些,完全是出于尊重安老師,也希望安老師能暫時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當然!”安妮最不願的就是辜負別人的信任,最怕的也是被別人辜負。
“我本意是不想再結婚的,我有女兒就夠了,可是,我工作實在太忙了,沒有太多時間照顧她。”孫啓猶豫着,還是決定說出來,“我明白,母親對一個孩子的成長至關重要,我也希望……如果可以,為Emily——我女兒找一個好母親,我知道這是十分自私的,但是……我會盡力履行一個丈夫的責任,會在其他方面彌補,我希望安老師能夠考慮一下……”
安妮皺眉,她不知道該怎樣拒絕,才能不傷害這個單親爸爸。
看出她的為難,孫啓表示理解:“我明白了,安老師這樣好的條件,肯定有更好的選擇……”
“對不起。”安妮松了口氣,不用她措辭拒絕了,“孫先生剛回國,恐怕不知道,你是大家眼裏的‘高富帥’!在‘剩女’中很搶手的,不用着急,你一定能找到一個真心對你和對你女兒的好妻子的。”
話及此,大家都明白了。
安妮癱倒在沙發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文玲把新鮮的食物放入冰箱後,坐到她旁邊,雙臂交叉放在胸前,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安妮被看得不自在了,支起身子,“你是因為自己節食不能吃,所以買着過瘾的嗎?”
文玲一拳揮過去,沒好氣地說:“沒良心的,要不是心疼你,我用得着大包小包像個保姆一樣給你拎菜過來嗎?”
“我吃面包就好啦,你買過來,我又不能看着菜爛掉,還得做飯、洗碗,多麻煩啊。”
“我說你……那是我的錯喽?”文玲服了她了,“天天吃些沒營養的東西,你看看你,一臉菜色、頭發都分叉發黃了……”
“那你還不吃呢!”安妮反駁。
文玲氣到不行:“我!我天生麗質,你能跟我比嗎!”
安妮撇撇嘴,服輸,又倒回沙發,拿個抱枕抱着。
文玲從一進門,就像個警犬似的在安妮身上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此刻像個審訊官,開始審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從實招來!”
安妮知道若是不告訴文玲,她便不得安寧,今晚、明晚……都別想睡了,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孫啓的事情講出來。
“哼!你可別被他騙了,我告訴你,這種男人,就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比那些□□的男人還要惡劣!”文玲十分氣憤。
“你講的什麽話啊,人家也沒幹什麽,這麽說太過分了吧!”
“哼!他也就騙騙你這種涉世未深的單純小女孩罷了……”
“停停停!”安妮都被她氣笑了,指着自己,“‘涉世未深’、‘小女孩’,你講我啊?”
“難道不是嗎?你以為自己很成熟嗎?”文玲真是恨鐵不成鋼,“離婚怪前妻、再婚不談愛,一上來就說‘只有責任’、‘其他方面彌補’,跟花錢給他女兒找個奶媽有什麽區別?你是當奶媽當習慣了吧!一個幼兒園還不夠,現在又要去當私人奶媽了!你……”
“戴文玲,你說夠了沒有!”安妮真的生氣了,她摔了抱枕,站起來,“原來在你眼裏,我的工作就這麽不堪!對,你冷酷,對你來說,孩子就是拖累,你心裏只有你自己!”
“你說這話,問過自己的良心沒有!我是為了誰啊!”文玲也氣得站起來。
“不用你為我!你為我,就是讓我for one night!我想起來就惡心,龌蹉!”
文玲看着好友扭曲的面孔,仿佛有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讓她打冷顫。
安妮吼完後就後悔了。
“對,是我龌蹉,你最神聖了。”文玲苦笑着低下頭,不讓安妮看到她眼中的淚光。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安妮急了,她真想抽自己嘴巴。
“你好好吃飯,我還有事,先走了。”文玲拿了包,飛快地換好鞋,一路低着頭,逃也似的走了。
随着“咚!”的關門聲,安妮跌坐回沙發,不敢想象事情怎麽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這幾天安妮一直心不在焉,送走了最後一個小朋友後,她走回辦公室,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安老師,不好意思啊。”孫老師走過來,歉疚地說,“我也沒問清楚,就給你介紹,我要是早知道,我……”
是指孫啓結過婚,有孩子的事吧。安妮笑笑,孫老師一整天都不自在,原來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啊。
“沒事,您也是好心。我們就是聊會兒天,也沒發生什麽,他是個誠實有責任心的人,只是和我沒有緣分罷了。”
“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我可沒有算計過你什麽。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自己孩子的。”孫老師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了,“你王老師可訓過我了,說我亂做媒,讓你當後媽,可冤枉呢,我也是才知道的呀。”
“我知道您和王老師都是為我好,我不會介意的。”安妮說着,心裏更難受了,她對別人這樣寬容,為什麽偏偏一次次傷害文玲呢?
安妮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閑逛,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着,她上了公車,又下了車,等到回過神來,已經在上次文玲帶她來的理發店門前了。
她轉過身,想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然後鬼使神差地進了店。
下午五點的理發店一片忙碌之景,一個男人走過來,“你是文玲的朋友吧,今天想怎麽做頭發?”
安妮仔細打量他,才把他和那個黃毛帥哥聯系起來,他和上次很不一樣,頭發染回了黑色,語調禮貌中帶着疏離。
“簡單護理一下。”卷發比直發難打理。
“好,不過,不好意思,今天人多,若是不趕時間,請先到這邊坐一會兒。”
安妮這才發現旁邊的沙發上,還坐着幾個女士。
“好的。”安妮的确不趕時間,準确地說,她每天都閑得發慌。
就這邊坐着,實在尴尬,安妮拿起旁邊報架上的雜志看。時尚雜志:或精美或怪異的服飾和妝容,她一頁頁翻着,覺得它們和“美”實在沒什麽聯系。
這時,“叮鈴!”,門又開了,安妮沒有擡頭,在心裏感嘆他們的生意真好。
“爸爸,你去忙吧,雯雯還有好多書沒有看呢,你不要來打擾我哦。”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就在耳邊。
這麽可愛的聲音!安妮不禁回頭,是一個紮着羊角辮的胖乎乎的小女孩,她站着,卻還沒有安妮坐着高,而她的爸爸——安妮錯愕了,是上次給她燙頭發的那個青年!
青年蹲下來,摸摸小女孩的頭發,溫柔地說:“知道啦。”
他也看到了安妮,畢竟他無法忽略安妮雙目瞠大震驚的模樣。
“安小姐,你來啦。”
“啊?”安妮還處在震驚之中。
“這是我女兒雯雯。”青年介紹着,把雯雯抱到安妮旁邊的沙發上,又把她的小書包拿下來,“雯雯乖,就在這裏看書,等爸爸下班,哪兒也不要去,知道嗎?”
“啰嗦,知道了。”雯雯從書包裏拿出童話書。
青年轉向安妮,“不會影響到安小姐吧?”
“不會不會。”安妮連忙擺擺手說。
青年輕柔地摸了下雯雯的發頂,轉身去工作間了。
小女孩在沙發上挪挪屁股,找到最舒服的姿勢,安靜地看起書來。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為爸爸的離去而痛哭,應該是習慣了吧。
她媽媽呢?難過又是一個單身爸爸?安妮不禁想,最近她一直遇到這種情況,是老天爺要揭她傷疤,時刻提醒她,不讓她快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