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契約驸馬上線
長公主府很大,十進的院落,兼有含霜池和竹林。林淵由侍婢引着,穿過重重屋檐。
他跟的很緊,生怕自己掉隊,一直到府門前才緩了口氣。
門房為他推出一條兩人寬的縫隙,請他慢走。
林淵謙虛一笑,閃身出門,拾級而下,借着稀薄的月色踩着石板路,一步步往前,卻在拐彎處被一把魚腸短劍刺中胸口,他吓得臉色慘白,驚聲尖叫,腮邊的肌肉抽搐扭曲着。
“別出聲。”持劍者冷冷道。
“慕,慕驸馬。”林淵劇烈的喘氣,垂下那顆碩大的腦袋,看着自己的胸口,還好還好,沒見血,只是劍尖刺破衣服而已。
眼下正值宵禁,武侯會在街上巡邏,帝京的東北方是天潢貴胄和達官顯貴的住所,是巡邏的重中之重,人守布防很是嚴密。
林淵本能的左右張望,他尋思着自己喊救命的速度,能否快過慕輕塵刺破他心髒的速度,估計……是不能的。僅僅思考一個彈指後,他放棄了掙紮。
“慕驸馬,有話好好說。”林淵哭喪道。
“自然是有話好好說,”慕輕塵提着林淵的衣領,将他往前帶了幾步,直到把他抵在大榆樹下,牛菊花已在這早早候着了,正豎起耳朵聽四下的動靜,警防着武侯們,慕輕塵踹踹他的屁i股,示意他往旁邊挪一挪,“淵大頭我就問你一個問題,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就不為難你,要不然……”
她故作停頓,眼裏蜷着狠絕。
“要不然,我家驸馬挖你家祖墳!”牛菊花附和道。
“別別別,微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別怪林淵慫,夜幕四合,寂靜無人之地,一心狠手辣的美人對他家祖墳躍躍欲試,換誰都發怵。
“這麽晚了,公主宣你何事?”慕輕塵問。
林淵眨眨被汗濡濕的眼眶,老實道:“公主覺得你有病!”
你才有病!
慕輕塵把魚腸劍比劃到林淵的咽喉處,他奶奶的,竟然拐着彎罵我。
牛菊花怕慕輕塵下真狠手,麻溜地拉住她的胳膊,笑說,您息怒,息怒。
慕輕塵推開他:“淵大頭,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我問你,公主是不是因為明晚行i房一事找你?我聽說,太醫署這月新做了一批春i藥,名為‘偉鴿’,你是不是來給公主送藥的?”
“不,不是啊。”林淵感覺到脖子上的劍貼近了幾分,驚慌失措的往後躲,可身後是堅實的老榆樹,往哪躲啊。
慕輕塵輕蔑一笑,心說,尚寝局的女司嬷嬷剛走你就來了,不是送“偉鴿”是什麽!
“微臣說的都是真的,公主覺得您腦子不正常。”
腦子……不正常?
慕輕眯起雙眼冷笑,我不過要與她和離她就覺得我不正常?呵,真是個自戀的女人!
牛菊花佩服林淵“死鴨子嘴硬”的精神,挺挺肥肚腩,一臉的痛心疾首:“林大人,您就招了吧,我家驸馬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專刨祖墳十八年,還順帶贈送鞭屍服務……”
慕輕塵嫌牛菊花多嘴,又踹了他屁i股一腳,打了個眼色,讓他別磨叽,搜搜林淵的藥箱。
林淵把藥箱死死護在懷裏,卻在見到慕輕塵眼底的警告後撒開了手。這一撒,撒出了撒手人寰的既視感。
“找到了!”牛菊花摟住衣擺,蹲在地上于一堆瓶瓶罐罐裏找出一棗色藥瓶,約摸手心大小。
慕輕塵将其拿到手裏掂了掂,聽出裏頭的顆數還不少。她收了劍,一臉玩味的讓林淵解釋解釋,為何這瓶身的上貼着“偉弟”字樣。
林淵兩股戰戰,說:“慕驸馬您真誤會了,這東西是三驸馬要的,三驸馬今日和三公主在西市鬧得不愉快,想借明晚聽房的機會和三公主修好,讓微臣替她準備點小玩意兒,增添房中情趣。正好長公主今夜傳召微臣,微臣就想順帶把東西給三驸馬帶來,畢竟三公主府就在鄰街,省得三驸馬明日往太醫署跑一趟。”
“編,編,接着編,”慕輕塵好整以暇,抱臂而立,“機智的我,早已看穿一切!”
林淵老淚縱橫,你看穿個屁!
牛菊花心細,擔心有漏網之魚,繼續在藥箱裏仔細翻找,來來回回好幾遍,這才捂住隐隐泛疼的腰站起來,把藥箱還給林淵。他警惕性很高,回到剛才的位置,繼續放哨,豎起耳朵聽了聽,緊張的提醒道:“驸馬,有人來了。”
來人只能有兩種,要麽是打更的,要麽是武侯,聲音越來越近,間或嘚嘚馬蹄聲,定是武侯無疑了。
慕輕塵笑容裏的不懷好意漸漸加重,林淵一看她這幅模樣,便怕得厲害,抱着藥箱的胳膊不停地發抖。
他膽小懦弱慣了,但眼下慕輕塵的魚腸劍已收,武侯就在不遠處,當真是狗急跳牆的好時機。他趁慕輕塵不注意,撒開腳丫跑出大榆樹,還差點被樹根拌了一腳,嘴上不閑着,高喊“武侯救命啊”。
等附近的武侯趕到時,他的烏紗璞頭已經歪在一邊,藥箱裏的東西摔出來不少。他顧不得拾撿,撲倒在馬前,抱着武侯的腿,說,慕驸馬要殺我。
武侯門聽到他的話,俱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心說,慕輕塵要殺你,你他麽還有機會喊救命?
為首的人陰沉着臉,翻身下馬:“你的允書呢?”
大華的宵禁口號是“半夜閑晃,非奸即盜”,若被武侯發現你晚上出門,就算你是皇太子,也得被拖到武侯鋪挨上幾十板子。
而允書就是“免打金券”,宵禁時的通行證。
林淵從地上爬起來,翻開藥箱,卻死活翻不出允書,他後背冷汗涔涔,嘀咕說完了完了,複回頭張望來時的路,也并未發現有允書掉落在地上。
他忙不疊地擡眼,盯向那棵老榆樹看……慕輕塵和牛菊花不見了!
他明白了,定是方才牛菊花找“偉鴿”時,将他的允書偷走了。
“剛才,剛才慕驸馬就在那!我是太醫,是長公主請我來為慕驸馬瞧病的!慕驸馬瘋了你們知道嗎!”林淵語無倫次。
武侯們:“……”
我看是你瘋了!
“驸馬,您的偉鴿。”牛菊花的後腰越發的疼,估摸是慕輕塵踹他時,讓他閃了腰,眼下定是充了血,疼得都直不起身了,“還有您讓我偷的允書。”
慕輕塵合上府門,從他兩只手裏接過東西,看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心生不忍,說,明日你就別應卯了,休息兩天,我給初月姑姑說一聲便是。
跪了一晚上,還挨她一腳,确實吃不消。
牛菊花一聽,感動的稀裏嘩啦,抽搐着被慕輕塵白日掐腫的臉,扯出一菊花疼般的笑容:“奴才沒事,想伺候您,換了旁人奴不放心……”
“嘴巴倒是甜。”慕輕塵用允書打打他的臉,讓他馬不停蹄的滾回房去。
牛菊花憨憨的笑,一手捂腰,一手捂膝蓋,一瘸一拐的去了,邊走邊唱道:“菊花殘,滿身傷,我的笑容已泛黃……”
慕輕塵:“……”
路過拱橋時,她把允文撕碎,随手灑進池子裏,一片一片,像細碎的雪。夜風拂過,她的衣擺随風搖曳,擡頭望向天空,想不到竟是星羅漫天。
真美!慕輕塵感懷着,停下腳步仔細欣賞。朦胧夜光中,她的側面輪廓,像一線條流暢的剪影。
她緩緩的,緩緩的,擡上胳膊,将偉鴿舉到眉眼前,擋住清泠的皎月:“呵,得不到我的心,就想先得到我的人!癡心妄想!”
“阿嚏!”
常淑打了個哆嗦。
她有些意外,天如此炎熱,為何自己冷飕飕的。
放下手中的書卷,掀被下床,欲要将花窗合上,正巧看在右側游廊下的慕輕塵,她心歡喜,去到門邊為慕輕塵開門。
對于慕輕塵她是愛極了,可眼下她還生出一層愧疚。林淵雖沒有明說慕輕塵因為何故生病,但想來也和那道劈來的雷,脫不了關系……這都是因她而起。
“這麽晚了,去哪了。”
慕輕塵向她行禮,恭敬道:“微臣去竹林散了散步。”
常淑翻了個白眼,忽略她對自己刻意的生分,捧住她的臉,在她嘴角落下一吻:“這般怕冷,還去竹林做甚,我剛召了林淵來給你瞧病,你非要躲走。”
慕輕塵随意搪塞道:“……一點冷而已。”
“那快休息吧,湯婆子都給你備好了,還燙着手呢。”
慕輕塵:“……”
常淑步到十六連枝燈邊,用小錘将蠟燭一一揿滅,然後和慕輕塵道了晚安,回床歇息了。
慕輕塵确保她呼吸均勻後,才進到屏風,解開衣服。脫下衣裳的一剎那,一股汗馊味兒直往她鼻子裏竄,差點沒把她嗆着。
啊,慕輕塵在心底咆哮,女扮男裝就這麽累嗎?
怎麽辦?要不要溜去浴湯洗個澡?
不妥不妥,太危險了,這寝殿在府東側,浴湯在府西側,中間有各種大小花園、石徑、廊道……夜巡的府兵數不勝數,她很容易被發現。
還是算了吧。
慕輕塵耷拉着耳朵。
女扮男裝的驸馬不配洗澡!
她憤憤地咬牙,出了屏風,躺進“火熱”的被窩。
卻在下一瞬發現被子裏多了個人——常淑。
慕輕塵駭然,挺身坐起,拉開與常淑的距離,緊緊護住胸口。
心道,看吧看吧,迫不及待想擁有我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質問道:“公主殿下,你為何藏在微臣的被褥裏。”
常淑看着她的眼睛,其肌膚晶瑩透亮,如脂如玉,在漆黑的暗夜裏,散發着奪目的神韻。
慕輕塵不禁晃神,只怨常淑風姿迤逶、眉目含情,攪得她的春心都有些蕩漾。
“公主,千萬自重!”
常淑湊近她,挑起她下颌:“你不是冷嗎,本宮給你暖暖。”
慕輕塵白皙的面頰紅彤彤的,氣息略喘,用手抵住常淑的肩頭:“我有湯婆子就夠了……”
引i誘不成,常淑唯有服軟,啞着嗓子低聲說:“輕塵,以前是我太任性,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我給你生一個。”
真的不用!慕輕塵轉動起被雷劈過的腦袋,尋找拒絕的理由:“今晚怕是不行。”
“為何?”
“因為,”她佯裝出為難的模樣,忽爾沉痛且憂郁地說,“因為,微臣不舉!”
常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