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生而為何
她的性命……不能。徐儀看着眼前他們敬為帝君的男人，終是頹然的跪在地上，低低的笑出了聲，
“哈哈！好一個不能！那屬下威脅了她的性命！”他掙紮着起身，腳步踉跄，“還望主子，收了我這條賤命！”
葉初陽不語，暗自将折扇收了回去，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你的性命，留在戰場上吧。”
“主子……”
兩旁的侍衛接受到葉初陽的意思，自兩側攙起徐儀，想帶他下去。
徐儀并未反抗，擡眸看着葉初陽高大的背影，低喃了一句，聲音極小，甚至不确定葉初陽是否會聽到，
“日後……不要後悔，主子。”
葉初陽沒回頭，也沒再說話，直到徐儀被攙了下去，他才垂下了眼眸。
掀開帳簾，他的視線便落在了熟睡的楚傾身上，看她的樣子，怕是這幾日第一次睡了一次安穩覺。
燭火掩映下，她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平日裏冷若冰霜的臉上此時都被鍍上了一層暖意。
他看着她，眼底的冰霜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笑意。他甚至慶幸此時，能這樣靜靜看着她。
“禀帝君！”
慌忙跑進來的身影打破了此刻的靜谧，那幾人看見葉初陽的眼色，立馬壓低了音量，
“營外五十裏，發現敵軍蹤跡！”
五十裏……想不到龐刈武如此心急，竟比自己預料的來的還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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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外面逐漸亮起來的天色，終是冷聲開口，
“通知各營守軍，備戰！”
拔營之時，天色未亮。葉初陽雖一夜未睡，但卻看不出疲累，只是靜坐于馬上，視線落在他身旁的楚傾身上，
“傾傾可後悔？”
楚傾望了望橫亘在眼前綿延的群山，緩緩搖了搖頭，
“不知你在說什麽……”
葉初陽見她裝傻的樣子，臉上倒有了些笑意，
“後悔遇見我，現今連性命……”
“是後悔遇見你，不過是因為你閑話太多！”
他的話被她朗聲打斷，他怔了怔，放慢速度跟在了她的身後，
“那這個毛病，我怕是改不了了……”
在她跟前，他有太多話想說。但他沒告訴她，他若沒命走下去，這次，就會放手不讓她陪着了……
楚傾以這種方式掩飾着自己面對他時的慌亂，卻将自己的頭垂的極低……直到一個小兵跑來，她才松了口氣。
“主子，距幽影谷還有十裏！”
幽影谷乃兖州到梁州的必經之地，自古以來因地勢險峻極富盛名，也是出了名的易守難攻。
葉初陽不斷加快行軍速度，不過是為了占這地勢罷了，此時龐刈武行軍再快，這幽影谷的便利，他是占不上了。
幽影谷，方圓百裏地勢最高的地界，地勢險峻，來往的商客游人都會避走此地，改行水路。
在此駐營之後，天色已然大亮。楚傾的視線落在峽谷兩旁的陡峭石壁之上，竟看的有些愣了神。
“楚姑娘去休息吧……”
繁蕪在一旁看着她，言語裏有些擔心，這谷內風大，她一個姑娘……
“不，在這很好……”她依舊仰頭看着四周，說完這句，才調笑的看向繁蕪，
“倒是你，傷還沒好，又舟車勞頓的。”
繁蕪聞言，無奈笑了笑，轉頭看向谷崖那頭紮營忙碌的将士，自嘲開口，
“如此無用，倒不如生為個女子……”
楚傾看見他眼底的落寞，微微蹙了蹙眉，
“莫說女子，尋常男子，都抵不過你這倔骨頭……”
繁蕪擡眸看向楚傾，似乎是在反應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也巧，有時候我倒希望自己生為個男子。”
“……”
他不語，眼裏映出楚傾有着笑意的樣子，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也怕起了調笑的心思，
“沒想到姑娘有如此的志向。”
“……”
“怎麽了？”
“你嘲笑我？”
“很明顯嗎？”
“……”
另一邊，葉初陽正蹙眉看着谷內的地勢圖，此時，半刻都不能再耽擱了……
“還有多遠？”
徐儀看了看紫霄，指着地圖以西的方向，
“不足十裏……”
在座的誰都清楚，這五千軍就是來陪葬的，他們盡力拼命，換來的不過是兖州戰場上多一刻一分的時間。而目前看來，這幽影谷，便是他們最終的歸宿了……
“在此，我問一句，諸位可後悔跟着我，由南境打到這！”
“……”
“有後悔的，想離開的，我絕不阻攔！”
“主子，你這是說什麽……”
“起義之初至今打過的仗，我感激不盡。”
“主子，當初可是你收留了我！”
“對啊，我血海家仇，都是因主子才報的了得！”
“對啊！我沒老婆沒兒子，我怕什麽！我留下！”
“是啊！我也留下！看誰敢走！”
“臣等請帝君下令！”
“請帝君下令！”
徐儀一直未曾說話，他知道，在座的也知道，跟了葉初陽數不清的歲月裏，他從未像今日這樣說出這樣的話。
葉初陽變了，不似以往淡漠，但即使他現在什麽也不說，他依舊是他們的帝君，這是永遠不會變的！
葉初陽玄紋長袖，墨發束起，幽深的眸子裏有着與往日不同的神色。
“好！在座的就随我，戰至最後！”
“末将遵命！”
劍戟埋入黃土，屍骨化作虛無，這本是生為将士的榮幸與使命，因為是信仰，所以甘之如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