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忠叔怎麽了?”一冉站在樓梯拐彎處。
一樓的燈剛好照在一冉站立的臺階下, 除了她擱在扶手上的手露在光線裏外, 整個人籠在陰影處, 面目模糊。
忠叔走了過來,站在一樓:“小姐,沒事,周少爺喝醉了過來醒醒酒。您要什麽, 我替你去拿。”
忠叔有忠叔的私心,他不好明說。陸家雖說家大業大,幾代人傳下來的基業說沒有大關系也是不可能的,可周家是什麽?有官背景。民不跟官鬥,商不與官鬥是老理。
周放浪蕩名聲在外,忠叔知道的。他也知道這些公子哥混起來幹的都不是人事,眼下周放又喝得醉醺醺, 萬一要對他家小姐不利,他幹不贏周放。
萬一一冉要出點什麽事, 他這張老臉都沒地擱了。
忠叔在攔住一冉下樓和是不是趕緊找個趁手的家夥什糾結着。
一冉“喔”了一聲繼續下樓:“沒事,我就是下樓喝杯水。”
忠叔人雖年紀大了反應可不慢:“那小姐在這兒稍等, 我去拿過來。”
頭一次忠叔覺得家大也沒什麽好的,他從這兒到廚房,跑個來回,最快也要一分半鐘。
周放離小姐不用半分鐘。
“沒事, 我自己去拿。”一冉沒有停留下了樓。
忠叔這才看到一冉穿戴整齊,不對,好像還特意打扮過了。
什麽情況?
忠叔視線從一冉身上轉到周放, 又從周放身上轉了回去。他心裏一咯噔,難道一冉打小嚷嚷着要嫁給周放,這事是真的?
一冉經過客廳眼神都沒有撇向坐在沙發上的周放,徑直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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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叔一顆老心稍稍放了下來,心裏還笑話自己想太多,刻意擋在這倆人之間走來走去。
“陸一冉......”周放仰靠在沙發上,一手捏了捏眉心,一手朝陸一冉招了招。
忠叔暗叫:壞了。他趕緊走了過去,背後揮着手示意一冉快上樓,一邊應付着周放:“周少爺,你喝醉了,她們都睡了,就剩下我個糟老頭子陪着你。”
周放眯着眼看着忠叔,眼睛清明。
忠叔裝作沒看見:他敢裝醉騙人,我就敢裝瞎。
一冉站在樓梯口背對着周放:“周放,喝醉了就該好好休息,別失态,也別借酒裝瘋賣傻,有事等酒醒了再說。”
周放站起身,身形微晃,吓得忠叔趕緊站在倆人中間,張開雙手像護雞仔的老母雞。
“那明天見,我先回去了。”周放搖晃着朝外面走去。
他今天酒喝得确實多,腳下像踩着雲似的,可他的腦子和心卻在這一刻無比的清醒,他突然變得期待明天快點到來。
忠叔反而被這變化搞了個措手不及,他目視着周放走遠,回頭正要問一冉,結果發現一冉也不見了。
也好,這個點都該睡覺才對。
一冉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了樓,站在窗簾後,透過縫隙看着庭院那個挺拔的身形,心裏想着:明天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最後一次,要是,要是......
要是如何,一冉狠不下心,她對這個男人還心存幻想。
第二天一早,一冉就給南溪打了個電話,也不管這個時間打過去合不合适,畢竟才早上七點。
“溪溪,今天陪我逛會街吧,我想買點東西。”一冉趴在床上,打了個哈欠,昨晚她睡得不好。
南溪那邊出乎意料地沒有出現不可描述的動靜,反而顯得有些熱鬧。
“我弄完了跟你打電話。”
“你在外面?”一冉不敢相信。
南溪照了照鏡子,看了看臉上的妝容:“恩,我下車了,晚點跟你聯絡,8。”
楊虹跟在她身後,一同進了“萬花筒”影視集團。
昨天南溪還有個好事沒跟陸行簡他們公布:她被“萬花筒”的導演看中,讓她過去試鏡。
“您好,我是南溪,這是我助理楊虹。”南溪一身淺藍v領襯衣配卡其色中裙,得體又不呆板,頭發束起露出爆滿的額頭,碎鑽耳釘同款項鏈。
“二位好,請稍坐片刻。”漂亮的秘書小姐将她們領進會客廳,倒了咖啡後掩門而出。
十分鐘後,幾個人推門而入,領頭的那個人居然是大導演廖勇。
廖勇屬于那種敢拍敢想的人,他的作品大都是武俠和現實主義題材。
這是南溪所不敢想的,她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有那麽一瞬間她都不由得懷疑是陸行簡在中間進行了暗箱操作。
“二位好,怕你們久等了。”廖勇是個身材魁梧相貌平平的男人,說話中氣十足,簡潔明了,“我是廖勇,這是副導徐航,這是編劇劉丹,這是原作者汪洋。”
其實不用廖勇介紹,南溪也都認識,影視圈的大拿不認識那還完蛋了。
“這是作品,有句醜話我先說在前頭,這部劇戲拍了也不見得能播,當然片酬是不會少你們的。”廖勇說完前半句,又補了後頭一句,他們一行人都笑了起來。
大概這句話沒少對其他演員說。南溪心裏想着,但從小屏幕跨到大屏幕,南溪她想試試。
“廖導您這邊的要求是?”南溪還不确定自己能有機會呢。
劇本她剛才翻了一下,很有社會意義的一部作品,但确實如同廖勇所說拍了不見得能播,但播了絕對是部好作品。
“如果剛才那個條件沒問題,就開始試戲。”廖導翻開劇本,“就這段吧。”
南溪接過劇本,這是一段無臺詞表演,女主在太陽底下割稻谷,烈日當空,她大汗淋漓,拎着大涼壺猛灌了幾口水後,朝着那幾個躲在樹蔭下玩的女人看了看,扭頭沖着太陽露出一笑。
這是她開始反抗的一個分割線。
南溪看着這兩頁的文字,靜默了片刻,揉亂了頭發踢掉了高跟鞋,頭也不擡割着稻谷,突然她扭頭眯着看了眼頭頂上方,把左手食指放在嘴裏狠狠吮吸了兩口,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她拿起泥巴敷在手上。
南溪直起身,走到導演前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大口灌了下去,水從她臉上嘴上流淌了下去。她甩了甩頭發,手握着鐮刀擡頭看着頭頂的烈日,笑了,又美又燦爛。尓後,她慢慢低下頭扭頭去看觀衆席上的導演那波人,像看死人的眼神,可眼神并不冰冷,反而有一股熱血。
南溪整理了下衣服,楊虹從包裏拿出手帕和紙巾,南溪重新把頭發紮好,坐下。
“不錯不錯,有想法。”廖導誇贊着,南溪這個笑和最後那個眼神太有戲了,“那我們再商量一下,今天就先這樣,辛苦了。”
南溪出門神情有些沮喪,大導演手上的角色太難拿到了。
反而是楊虹說了一句:“南溪,這部戲你很有希望,後天我再來拜訪一下。”
南溪拒絕了:“還是等導演通知吧,貿然來會讓人反感的。”
楊虹笑了笑:“那麽多演員,他不可能各個記得住,多跑跑混個臉熟。”
“好。”南溪覺得也是,争取争取說不定機會就是自己的了。
這邊一冉看南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時間,轉頭又跟俞越和鐘意打了個電話,都沒有時間,俞越上班,鐘意在醫院。
“意意,那我去醫院找你吧。”一冉軟着嗓子求鐘意,她是存了鴕鳥心态。
周放今天要跟她說清楚,她能拖一時是一時,說不定周放轉頭就忘記這茬事,那她還可以讓自己的心放縱一段時間。恩,等她出國就好了。
鐘意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來醫院有什麽好玩的,但也沒有拒絕,只是告訴一冉她忙起來就沒有時間陪她了。
一冉這才高興起來,反正有了去處就行,不用待在家裏想着那些事心煩。
“小姐小姐,吃了早餐再走。”李嬸在後頭追着。
“一大早忙什麽呢?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阮文靜從花房摘了花回來,叫住了一冉。
一冉讪讪跟在後頭回了屋:“媽媽,這花太漂亮了,果然花到了美人手上它都會變更好看。”
阮文靜不聽她灌迷魂湯:“少來這一套,申請留學的事怎麽樣了?要不要我替你問問?”
一冉接過花插在花瓶裏:“不信我的能力?哼。也太小瞧我了,我告訴你阮文靜女士,你的寶貝女兒已經被幾家大學看中了,正在終審階段,等我拿着最終通知書啪啪甩你們眼前,你們才會信我的。”
阮文靜笑得不行:“行了,行了,別貧了,坐下吃飯。媽媽不是不信你,這不是有我幫忙,會更順暢一些嗎?我也是随口問問,你搞定了就行。”
“這才對了嘛,吃飯吃飯。”一冉人雖然活潑,可到底是阮文靜教出來的女兒,吃飯極為規矩,細嚼慢咽、不言不語。
“媽,我吃飽了,我走了,我去找意意。”一冉吃完忙不疊地要走。
阮文靜看着一冉匆匆走遠的背影,搖着頭感嘆:“這兒女大了,也不知道一天天她風風火火忙什麽。”
忠叔聽見心頭一動:“夫人,我有個事情要跟你說。”
一冉出了門往坡下走去,只有走到主幹道上才有機會攔到車,走過去得小二十分鐘,真希望半道來一輛空車。
“滴滴”汽車喇叭聲從身後傳來,一冉心裏一喜:這祈禱還真靈驗。
她乖乖往馬路牙子靠,扭頭看着朝她駛過來的汽車,臉色突變:來人是周放。
周放搖下車窗:“上車,我有話跟你說。”
一冉站在路邊不肯挪布:“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吧。”
周放扭頭沖後頭看了看,回頭盯着一冉:“你确定在這兒說?”
一冉看了看時間,距離她爸出門也不過十分鐘了,她打車後車門,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