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樸彩珍沒接話,給了她一個“就知道胡說八道”的眼神。
南溪做了個深呼吸,夜風都帶着甜,之前糟糕的情緒一掃而空。這話能肆無忌憚地說出口,真是太爽了,關鍵說了還沒人信。
她大笑着彎腰上車,樸彩珍手一伸:“明天劇組也沒什麽事,你難得回來,就回家住吧。”
南溪看了一眼樸彩珍,沒看出什麽端倪。于是她收回跨在車門上的左腳,梨渦淺露:“謝謝彩姐,那各位明天見。”
劇組商務車拐了個彎,走遠了。
南溪在馬路牙子跳上跳下,刷着手機等順風車來。
一輛黑色賓利滑了過來,車窗搖下來,是陸行簡。
“溪溪,上車。”
南溪摘下口罩,點亮手機屏幕,遞到車窗上,臉上表情既驚喜又遺憾:“哥,你來了?來接我的?啊,就是我已經叫了車,也不好讓人白跑一趟。也好,省得你來回折......”,手一抖,手機掉進賓利車裏,“咕咚”幾聲,掉在了座椅底下。
“騰”,南溪堅持吐出最後一個字,笑容僵了幾秒,馬上恢複如常,心裏鄙視自己:帕斯金什麽時候犯病不好,非在這時候犯?
“上車。”車內光線偏暗,陸行簡表情不辨,但語氣聽上去不是很開心。
南溪拉起口罩撇了撇嘴:真是的,每次都拿脾氣吓人。但她還是乖乖上了車,老實系好安全帶,她可不想回國第一天就接二連三惹毛陸行簡。
“哥,今天我想回‘南城郡’。”南溪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自然些,但陸行簡的雷,她一踩一個準。
陸行簡握在方向盤的手指一緊,沒有應聲,他怕自己語氣不夠好,吓着了南溪。
陸行簡在跟自己生氣,更惱楊輝。
今晚的事真慶幸自己來得及時,但還是太晚。真想把楊輝的豬蹄給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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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南溪恰當地打了個哈欠,聲音帶着濃濃的睡意:“哥,我先睡了。”
話剛落音,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綿長起來,手慢慢從包上滑落下來。
陸行簡側過頭看了看南溪,嘴唇抿成一條線。
車子穩穩開了出去,車裏音樂也關了。
南溪在晚宴上喝了不少酒,這會車上暖風一吹,酒勁上了頭,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南溪第一反應是去看陸行簡臉色,還好,反正他總是板着一張臉,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一下車南溪傻眼了,車停在一棟別墅前,說好的“南郡城”呢?
陸行簡從駕駛室繞了過來:“進去看看?不喜歡的話再說。”雙手插在褲兜裏。
“好。”來都來了,還能拒絕嗎?當然不能。
“喜歡嗎?”陸行簡領着南溪樓上樓下轉了一圈。
“喜歡。”南溪笑着很開心,心裏隐隐發酸。能不喜歡嗎?這可是十五歲那年陸行簡對她說過的話。
“喜歡就好。你住這兒也可以,回家住也行,那我先走了。”陸行簡臉上有了笑意,邊說邊下樓。
他一笑,就有了少年時期的模樣。
南溪同陸行簡一起出了門,目送他車遠去,才耷拉着腦袋往回走,地上影子的張牙舞爪,像個巨型怪物。
房子全是按她喜好來裝的,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南溪靠着牆慢慢蹲了下去,将臉埋在膝蓋上,記憶紛沓而至。
十五歲那年,南溪高一。
陸行簡十九歲,A大學生。每到周五放學,他雷打不動的要回家,因為要給家裏兩個妹妹補習功課。
一個是南溪,另一個是讀初一的陸一冉。
陸一冉每到周五最期盼的事就是:哥哥陸行簡學校有活動,不能回家,這樣她就沒有做不完的練習冊,可以去隔壁找周放哥哥玩了。
不過有一點不好,要是哥哥不回家,周放哥哥也有可能不在家,他倆都是A大的學生。
南溪卻剛好相反,每到星期五她就盼着陸行簡回家。她每天認真讀書就是想攢到周末給陸行簡看,等哥哥誇她。
陸一冉無精打采趴在書桌上:“溪溪,你說我姓南,你姓陸好不好?這樣陸行簡就是你哥了,他也就管不着我了。”
南溪抿了抿嘴裏的巧克力,用舌尖把它抵到嘴巴左邊,她舍不得一口吃完。這盒巧克力是陸行簡給她的獎勵,上個月月考她考了全班第一。
“冉冉,我不想姓陸。”南溪抿了抿嘴,白嫩的小臉還帶着少女特有的嬰兒肥,紅撲撲。她眼睛看着練習冊,心思卻早長了翅膀飛走了。
南溪這話一出,陸一冉更愁了,小臉皺成苦瓜了:“看吧。連你都忍受不了我哥的暴行對吧?他就是個法西斯,霸權主義。我明明就不是讀書的料,他非逼着我像他,像你一樣優秀。再說了,我讀不讀書無所謂,反正又餓不死我。”
陸一冉像想到什麽似的,雙腳一蹦,一屁股坐在南溪書桌上,神神秘秘地:“欸,溪溪,我跟你說個秘密。”
南溪擡起頭看了看一冉,把耳朵湊了過去。
一冉趴在她耳朵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南溪這會連耳朵都紅了,臉上既好奇又羞澀:“冉冉,你才初一,怎麽就知道以後一定會嫁給他?”
一冉小臉一揚,自信心十足:“我就是知道。反正我只嫁給他。對了,溪溪,你呢?有沒有喜歡的人?”
南溪咬着下嘴唇,臉紅得更厲害了。她當然有喜歡的人啊。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感情就發生了變化,這些變化和苦惱她全藏在日記裏。
其實南溪很想找個人說說這個小秘密,少女之間交換戀愛秘密的喜悅她還沒有體會到。
但她害怕,怕其他人不喜歡,更怕陸行簡不喜歡。
一冉正要催促,忠叔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少爺回來了?”
一個清亮的聲音穿風而來:“是,忠叔。”
陸家少爺,陸行簡。
一冉顧不上剛才那個話題,奪門而逃:“溪溪,剛才那事是我倆的秘密,你要敢讓第三個人知道,我就......”
“你就怎麽啊?”陸行簡單肩背着書包,右手拎着球拍斜靠在走廊牆上,眼睛裏全是笑意。
那會正是五月中旬,天氣已經熱了。
陸行簡一身白色紅邊短袖夏裝,頭發短而清爽。簡簡單單一身校服,穿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好看,像極了小說裏寫的那個清風朗月的英俊少年。
南溪想到一冉剛才問的那個問題,胸口跳得厲害,慌忙轉過身,裝作做練習冊。
“哥,你回來了!對了,溪溪說有作業要問你。”一冉這話一出,陸行簡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陸行簡徑直走到南溪書桌前:“今天學校有場球賽,才打完。溪溪你先做其他的可以嗎?我洗個澡再來。”
“好,謝謝哥。”南溪低着頭,用舌尖抵了抵巧克力。這巧克力越來越甜了。
“臉怎麽這麽紅?感冒了?”陸行簡用手貼了貼南溪額頭,又在自己額頭上貼了貼,“不燙啊。要不要量個體溫?”
“哥,我沒感冒,就是今天有點點熱,你去洗澡吧。”南溪被陸行簡手掌這麽一貼,心口又漏跳了好幾拍。
“好,”陸行簡路過一冉的房間,敲了敲房門,“一冉,你呢?有沒有不會的作業?”
一冉在屋裏張牙舞爪:“啊啊啊,陸大魔頭,你好煩啊。我陸一冉聰明蓋世,絕對,絕對沒有問題要問你。”沒一會,一冉房門打開,“哥,我就一個問題,周放哥回來沒有?”
“回了,跟我一起回的.......”
“哎呀,我作業有好多搞不懂的地方,我要去問周放哥,他比你态度好,哼。”陸一冉拎着書包一陣風似的咚咚下了樓。
陸行簡啞然:我态度還不好?
南溪在房裏抿着嘴偷笑,她又羨慕:一冉比她有勇氣。
沒一會,陸行簡洗完澡出來,半幹的劉海溫順地趴在額頭前,人柔和了很多。南溪看着手癢癢,老想上手去摸一摸。
“哪裏不會?”陸行簡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坐在南溪斜對面。
南溪指了物理練習冊上幾個題目,陸行簡拿過去看了看,抽出草稿紙邊勾畫邊跟南溪講解。
南溪托着下巴,聞着陸行簡身上洗澡後的香氣,眼睛忍不住悄悄移到了陸行簡的臉上。心裏的泡泡咕咚咕咚翻騰,粉紅又亮閃閃,美得南溪忍不住眉眼彎彎、梨渦淺露。
“都聽懂了?”陸行簡卷起書筒輕輕地,敲了敲南溪腦門,“這麽高興,撿錢了?”
“聽懂了,謝謝哥。”南溪翻開練習冊做了起來,“沒有撿錢,就是老師推薦我去參加奧數比賽。”
“恩,好好準備。等暑假了,我帶你和冉冉出去玩。”陸行簡臨走前,又問了一句:“溪溪,有想過讀哪個大學麽?”
南溪抿了抿嘴,尖尖的下巴抵在書本上:“A大。”
陸行簡眉心一跳:“也可以,不過以你的成績,目标還可以再高一點。不過不管你讀哪個大學了,都讓爸媽在學校附近給你買個房子,這樣不用跟人擠宿舍。”
南溪甜甜一笑:“恩,謝謝哥。”
陸行簡在她頭頂摸了摸,說了聲晚安出門了。
南溪捂着頭頂,高興得在床上直打滾,啊啊啊啊,一星期不想洗頭發了。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起,南溪的回憶被中斷。
“彩珍姐?恩,還沒。明天開機儀式,好,時間我都記住了。”南溪應着話,突然樓下傳來開門聲。
“彩珍姐,我手機沒電了,充會電再打給你。”說完,南溪快速掐了電話,躲進卧室。
“溪溪,你睡了?”是陸行簡。
南溪調整了一下,走了出來,站在二樓樓梯口:“哥,你落了什麽東西麽?”
陸行簡站在大廳中間,身形挺拔。他擡起頭,迎着光,眼睛微眯着,聲音早已脫去少年時期的清亮,變得低沉而有魅力:“溪溪,歡迎你回來,剛才忘了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