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上六點四十,凱旋大酒店二樓宴會廳已是熱鬧至極。廳內流光溢彩、衣香鬓影,帥哥美女們手握香槟蝴蝶似的穿梭在人群裏。
今天這場晚宴是“星耀”傳媒為電影《告白》韓國方準備的。人多熱鬧,一場接風洗塵的晚宴成了各路人馬交際的名利場。
南溪端着香槟窩在角落裏跟經紀人樸彩珍說着話,還不時用酒杯擋住哈欠。
樸彩珍帶着習慣性的笑,低聲催促:“南溪,你窩在這裏做什麽?今天難得有這麽個機會,還不趁機多認識人?你不是一直想回中國發展嗎?走,認人去,混個臉熟。”
南溪嘴角往上一提,笑意周到而得體:“好,聽彩姐的。”于是,她老老實實跟在樸彩珍身邊,去結交“朋友”。
她現在是韓國“DU”經紀公司的藝人,這次有機會回國是因為要出演電影《告白》中的一個配角。
這部戲由中韓合拍,中國是主要拍攝地。
七點半,晚宴正式開始。制作方、投資商、導演等人紛紛入座,藝人們被分散在這些人身邊坐好,作陪的設定不言而喻。
一頓飯才吃到一半,南溪已經被灌了不少酒。
勸酒的明目多:“歡迎回到祖國懷抱”喝一杯,“出國歷練,年輕人能吃苦”喝一杯......
南溪沒資格推脫,旁人敬你酒是給你面子。但她心裏門清,照這麽喝下去,今天恐怕睡在哪張床上都不知道了。
南溪旁邊坐的這人叫楊輝,“星耀”傳媒制片中心副主任,五十出頭、禿頂、大胖子,坐下來就是個“兵”字變“丘”字,還是加加加大號的一個“丘”。
楊輝看上南溪了,其他人極其“默契”地沒有再關注南溪。
酒沒喝多少,楊輝的手卻借機往南溪腿上、腰上敏感部位試探。南溪想着各種招躲避這些騷擾,她感覺自己到了一個爆炸臨界點。
南溪想着:“再這麽下去,自己會忍不住把手裏的酒澆在楊輝铮亮的腦袋上吧。”
南溪的拒絕在楊輝看來不過是欲擒故縱的拙劣把戲。這回他借着酒喝多上頭,整個人慢慢往南溪身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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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先他一步,扶着椅背站了起來,身體微晃,一副喝多了的模樣:“楊主任,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剛才酒喝得有點急,先去趟洗手間。娜娜,麻煩你扶我一下。”
她最後一句說的韓文。
娜娜全名林河娜,南溪的助理,不會中文。今晚她是被拉上來充數的。這姑娘還不到二十歲,都快被她旁邊那老流氓欺負哭了。
林河娜起身太急動作太大,不小心打翻了她面前的酒杯和湯碗,湯湯水水潑了她一身。河娜九十度鞠躬賠禮道歉,頭都不敢擡起,衣服也顧不上清理,扶着南溪出了門。
南溪看見了河娜滾落的眼淚連成了線,還有那身原本華麗的禮服,現在俨然成了廚房那塊該扔的抹布,髒兮兮、油膩膩。
一到門外,南溪挺直了身板,眼神清明,除了因喝酒上臉,臉上泛着桃花紅外,沒有半點醉态。
南溪拍了拍河娜肩膀:“娜娜,回去換身衣服找個地方待着。要有人問起,就說我胃病犯了,幫我買藥去了。胃藥的話等我打電話你再去買,可以麽?”
“南溪姐,那你怎麽辦?”林河娜用手背胡亂擦了擦臉,擡起頭,眼睛發紅。
“去吧,我沒事。”南溪朝她揮了揮手,轉身朝洗手間走去。
南溪站在洗手臺前,一臉嫌棄地看着自己滿身煙酒氣,真是太臭了。她低頭捧水,打算去去這股味。
腰突然被人摟住,南溪猛地擡起頭,嘲諷瞬間充滿了她的眼睛:楊輝還不負她所算,真找來了。
南溪心裏盤算着角度和力度:高跟鞋怎麽踩,才能讓楊輝最疼,又能裝作不經意。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形在鏡子裏一晃而過,南溪心口一緊,喉嚨發幹。下一秒,那道身影折了回來,在鏡子裏越來越清晰。
是陸行簡。南溪直勾勾盯着鏡子裏的人,腦子裏突然亂成一鍋粥,只聽見“噗呲噗呲”的冒氣聲。
那頭,陸行簡看了看南溪,又盯着南溪腰上的楊輝,聲音泛着冰渣:人找到了。說完就掐斷了電話,大步朝南溪走去。
楊輝嘴裏說着混賬話:“寶貝兒,我現在有個女二番,你晚上到1908房間來找我,我們讨論下角色,這是房卡.......”
南溪被激得血往頭頂一沖,想都不想,揚起手扇了過去。
倏地腰上一輕,楊輝像狗皮膏藥一樣被撕開,南溪巴掌落了空。
楊輝身處高位,向來是被人供着的,什麽時候被人這樣拎着衣領扔過?
他臉色一變,勃然大怒,之前在酒桌上藏着的那點斯文全然不見了,張嘴就罵:“這誰特馬的活得不耐煩了?”
罵過後,楊輝不解氣,扭頭怒罵南溪:“楊爺我看上你,是你福氣。跟我玩仙人跳?那就試試。爺能讓你從哪來,今天滾回哪去。想繼續拍這戲?行啊,用嘴撿起地上這房卡。”
陸行簡額頭青筋一跳,手臂用力一扔,欺身上前,胳膊橫抵在楊輝胸膛上,将楊輝死死釘在牆上,動彈不了半分。
因全身用力的緣故,陸行簡背部肌肉暴起,像一只狩獵中的雄獅,雄健而性感。西裝下,斯文的面具早被揭去,只剩下弱肉強食。
橙色的燈光打在陸行簡棱角分明的臉上,大半張臉藏在陰影裏。他嘴唇緊閉,眼神微眯,無端生起一股淩厲之氣,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生畏意。
南溪低下頭,面露菜色:怎麽會這麽衰?回國第一天就遇見陸行簡,還這麽糗?
陸行簡誰啊?陸氏集團的二公子,青年才俊、行事果斷、有手腕,頗有陸家老爺子年輕時的風範,相貌更是一等一的出衆。
據說陸老爺子最是偏愛他,陸家未來的接班人極有可能是他。
陸行簡看着南溪低頭乖巧模樣,心裏那把怒火燒得更旺了:我都不舍不得動的人,你敢動?
他用力掐住楊輝那三層厚的油膩下巴,迫使楊輝擡起頭來。
楊輝看清是誰後,一身冷汗“刷”地淌了出來,酒醒了一大半,話都說不利索了:“陸,陸總,您,您回了?您,您剛下飛機吧?”
楊輝的假笑被堵在喉嚨裏,聽起來像只要下蛋的老母雞,咯咯咯個不停。
“我說是誰呢,原來楊爺啊。”陸行簡斂去眼中的淩厲之氣,把人從牆上松了開來,自己則後退一步,剛好站在南溪眼前。
“陸總,您說笑了,我這就替您安排晚飯?”楊輝谄媚着,跟之前判若兩人,像沒事發生一樣。
陸行簡脫下西裝,順手遞給了南溪。
楊輝心思一動,覺得陸行簡給出了某種信號:“陸總,她叫南溪。南溪,還不叫人,這是......”
陸行簡手一擡,楊輝頓時消了音。
南溪接過衣服,一言不發,她等着陸行簡在。
陸行簡看不出半點怒氣,他慢條斯理将袖口挽起,露出精壯的小臂。
剛才的事,不過是男人之間搶奪玩具,鬧了點小誤會而已。
楊輝見狀,懸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原位,心裏嘲弄又藏着陰暗:看來南溪不是不賣,只是早就賣給了陸行簡。難怪能出演《告白》,難怪看不上自己的資源。等陸總膩味了,落自己手裏,折騰不死她。南溪确實有本錢,難怪陸行簡這麽護食。
想到這,楊輝看南溪的眼神既陰狠又貪婪。
南溪天生一副好模樣,三庭五眼,美在皮相更在風骨;明明一亞洲黃種人,皮膚卻白得跟剝了皮的新鮮荔枝似的,透着光。
身段也好。剛才那一頓掙紮,針織衫悄悄往上挪了一寸,露出一截白瓷似的細腰,又細又軟。
楊輝收回垂涎的目光,心裏再不甘,也只好離開。
陸行簡不緊不慢開了口:“剛才我好像沒太聽清,楊主任手上有大把的資源?”
楊輝一僵,轉過身,擠出笑臉,嘴裏說着沒有沒有,都是玩笑話。
南溪看着楊輝,眼睛又黑又認真,沒半點開玩笑的樣。
楊輝看着南溪手中的西裝,後知後覺意識到:陸行簡要替她出頭了。
混這個圈子的人都知道,陸行簡的衣服從不随意放在一個女人手裏。
于是楊輝擡手虛虛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南小姐,今天晚上我酒喝多了,有冒犯之處,還請南小姐高擡貴手。南小姐,您說,想怎麽罰,您開口。”
南溪知道事情到這個程度已經夠了,她吐出一口濁氣:“楊主任,您言重了。”
陸行簡一揮手,楊輝貼着牆邊摸了出去,頭都不敢擡。
南溪心裏緊繃的弦一松,酒勁泛了上來,腳一軟,失了平衡,人直愣愣往洗手池栽去。
陸行簡上前一步,胳膊一伸,牢牢拽着南溪手腕,手指像生了根長在南溪手腕上。
南溪掙脫開,穩住身形,腰抵在洗手臺邊。她低下頭,看着自己鞋尖。
片刻,男士鞋尖出現在南溪視線裏,她心口一緊,念頭百轉千回,全一窩蜂堵在胸口,想說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他剛下飛機就來了酒店,是特意來找自己的嗎?真慶幸他來了!
南溪眼睛發漲。
陸行簡伸出手把南溪卷上去的針織衫拉回原位,手指難免碰到腰間嫩肉,南溪心口一麻,臉沒出息地發燙,好在之前喝過酒,蓋住了。
“陸總好。”有人見外面沒了動靜,才敢從衛生間出來。現在進退兩難,只好硬着頭皮打招呼,目不敢斜視。
陸行簡點頭示意,算是回應,接過南溪手上的外套,轉身走了。
南溪撐在洗手臺上出了會神,草草收拾一下,回了包間。
推門走進包間的那一瞬間,南溪還以為進錯了房間。之前推杯換盞、喧鬧調笑全不見了,所有人都站着低聲說話,顯得特別和諧、紳士。
南溪一眼就看見人群中的陸行簡,身形清隽颀長、清貴雅氣,西裝搭在手臂上。
“那我先走一步,就不打擾各位雅興了。”陸行簡抽身告辭。
南溪垂下頭往旁邊讓了讓,陸行簡的皮鞋在她眼皮底下稍作停留,徑直下了樓。
晚宴随即散場。
“南溪,你跟陸總很熟?”經紀人樸彩珍稍稍落後一步,悄悄問她。
“恩,我心上人。”南溪跳轉過來,像只小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