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司徒傾傾
我是司徒傾傾，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谪仙似的人兒，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好看的人兒，我感覺心咚咚咚的不知是因為險些摔倒還是那支利箭，還是因為他。我慌亂的心竟然不是因為這樣一個險境，而是為他提着心吊着膽，寺中府中來了援兵，我稍感放心，他卻駕馬去追那群人。
大哥帶人來接我們回去，不願參合這趟渾水，因為他認出那撥人是楚裕王爺，我苦苦央求，說着這個王爺本就是沖着我們王府來的，而清真寺不過是為了救我們。大哥告訴我，那個楚裕王爺渾得很，因着母親是聖上最愛的妃子卻早逝，便被寵的無法無天了，平常最是喜歡調戲和看美麗的姑娘，這回估計也是想看看你。現下我們也未有大的損失真的追究起來只會被聖上記恨上的。我知道大哥這是說不通了。
回了王府後，我調開房裏的丫鬟拿刀閉眼一狠心将自己手臂劃了一刀。然後粗淺的包紮了一下，讓血滲出一點欲蓋拟彰的略略遮掩。待父親來後果然大發雷霆詢問了事情緣由，我哭着說那小師傅都是為了救我，要是那小師傅真的有個好歹，我會一輩子都內疚的。父親和我保證一定會救回那個小師傅的，我哭着抱着父親想着你是不是安全的。後來我傷口感染發燒，昏睡了幾日，醒來時得知你已救回你的小師弟，才感安心。
我求了柳師傅偷偷帶我出府，這是我第一次能這樣近的看着你，失了神，你喊我女施主将我的思緒拉回，我微微笑着，這個笑容我已在銅鏡前練習了好久，只想給你看，和你相遇的場景我也演了千遍，然而這次最真。我向前和你道謝，你說女施主無需客氣。然後有些尴尬，你想走，我想你留。最後還是告辭化了尾。
回去後我命人買了很多經書，常去陪祖母念佛，父親待我越來越好，以為我懂事，知曉了孝順，其實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只是想和你多些話題罷了，我問祖母向佛可有困惑，然後詢問與你。我想我定是瘋了。
我明明感覺得到，你待我定是極為不同的，不然為何處處會讓我幫忙，在那樣風險的時刻卻相信了我。可能你自己心裏也未曾發現吧！
自作多情便是這般感受吧！本來心裏因他而柔軟，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那樣難堪，他本無意，奈何自己還頻送秋波，以為心意相通，越是苦難越覺得自己的心意這樣的彌足珍貴，到頭來一場笑話罷了。
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妙虛師父看着妙真時那眼神裏有我太熟悉的東西，那是愛，是眷戀，而你不該讓我看見的。既然答應幫我，還自己去勾引他，怎能如此不要臉面，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我心狠。
我诓了妙虛去告禦狀，在第二關卡倒了很多鹽進去，本想讓她就這樣死在禦前，誰知卻聽聞妙真陪了她一起，我匆匆趕去，卻看見妙真将所有的痛苦都留給了他自己。他眼神溫柔，一如過往，卻妥帖的安放着這份心意。怒火中燒，恨意如此強烈，燒的我心裏無比暴躁和煩悶。
那日我去牢中問他可否為我留下，用盡了我所有的矜持和為難，我知道其實沒可能，可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像魔怔了失去所有能控制的理性，只想問一句我為了他做的諸多事可否有那麽一絲讓他動容。可他只是看着我說了句對不起眼神清澈，毫無波瀾。我被這樣的答案沖昏了頭，只想找一個宣洩的出口。我問他是否愛上了妙虛，沒顧得上他是否知曉她是女兒身的事。他眼裏有光，溫柔似水，只是一個名字便讓他如此，心重重的從雲端摔在刀刃上。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似乎都解脫了，我收回眼淚笑着告訴他：“我定會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心上，除非我死，否者你們絕無可能平安的離開。”說完這句話我便離開了，走的毅然決然，因為我怕我會回頭求他憐惜然後再被拒絕。
回到家後我蒙着被子一夜無眠，第二日父親責問我為何如此不顧及門面，去探望一個和尚。我笑着和我的父親說，聽說他師傅是得道高僧，我讓他幫我算了一卦，潑天的富貴。我答應嫁給楚越。
如果你注定不是我的，那我便要你痛及我痛，毀之，如果你的顧盼生輝注定不為我，那我便要你再也無法展顏。
事情一步一步的發展到了現在這樣，我看着自己都面目可憎起來，他對我卻始終這樣無恨無愛。我最是恨他這樣寡淡，讓我覺得溫柔如水，才知最是無情。
那日我看着妙虛在火中痛苦的樣子，心中痛快極了，而他卻想陪着一起死，我怎會讓他如願。便是囚着他一生，我也要留着他。只是我沒想到父親突然趕來，不顧我的顏面給了我一巴掌，說他沒有這般惡毒的女兒。他那般痛苦的看着那火光，讓人将我帶了回家，罰我禁足，我哭着求父親放我出去，妙真還在寺中。後來母親來看我說：“你糊塗啊，怎能當着衆人的面幹出這樣的事來，讓你父親的名聲擺在了哪裏？”
“母親又何苦瞞我！”
“我有什麽好瞞你的，別瞎想了，睡一覺，過幾日我再和你父親求求情。”
“母親，父親那日看着那火中的表情痛苦的來不及掩飾，我是他女兒，怎會不了解他是一個那樣會隐藏情緒的人，那天卻那樣痛苦。母親，您就告訴我吧！”
“你還記得十年前，你有個死去的妹妹嗎？”
“記得，當時父親極其疼愛她，母親也是。難道，那個妙虛就是當年的她？不會的不會的，她當時就死了，不是嗎，母親？不會的不會的，怎麽能是她。母親，怎麽辦怎麽辦，父親一定會殺了我的。”我簡直要被逼瘋了，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所有人都那麽疼愛她，我卻永遠只能跟在她身後，仰望那些我渴望的目光。
“我也沒想到，那小賤人居然沒死，還讓你父親也知道了她的存在，你卻親手燒死了她。”
“那怎麽辦？母親，您放我出去吧，我留下來肯定難逃一死。父親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不會的女兒，你父親向來疼愛你，只要你好好表現，悔改，你父親定會心軟的。”
“母親何苦自欺欺人，父親疼愛我，是以為她死了，他把所有的愛轉移給了我，我只不過是個替代品。一直以來都是，難道不是嗎？”
“可是你能去哪兒？你一個姑娘家的，為娘怎能放心。”
明明是國殇期間，天子卻打着為江山綿延子嗣的名義，甄選秀女，我讓母親将我的也報上去。父親終是沒有下手對付我，只是讓我自求多福。我只有努力的往上爬，爬的夠高，才能有機會出手，只盼他還活着。可因着我本是要嫁給楚越的，所以皇上并未寵幸我，我只有使盡手段，才能得到權利地位。
那年繁花盛開，樹攏千枝顫，我在皇上必經的路旁舞了一曲。那年錦衣薄縷幾加身，金釵玉钿無處插。三年後我聽聞，清真寺有個高僧，皇上最是恨這些自以為是的高僧，讓他的權威少了威信。我吹着枕邊風渴望見你。那年，你一步步向我走來，步步生蓮。同年，你成了國師，預言蔔卦皆準，皇上大喜，為你大興國寺。
你帶着毒，向我靠近。
原來，你還愛着她，這麽多年，步步為營，只為了讓我償命。佛祖知道他虔誠的弟子是這樣一個惡魔嗎？
“你成為國師就是為了報複我？那你們經常勸導別人要放下，好一個放下，我怎會喜歡上你這般懦弱的人，你明知道殺了你師父的是皇上，你卻不敢對他下手，只會說生死有命。那她死為什麽就不是天道好輪回，要你來當這個劊子手？”
“為她，我便是當一回惡人又如何。”
原來你愛她如此，原來我終是輸的一敗塗地。
白绫和鶴頂紅，是最後的歸宿。我來不及把我的名字刻在你心上了。只是，這麽強的恨意，也足夠讓你銘記我一生了吧！但願無來世，來世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