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根胡蘿蔔
十月份的體育課依舊能把人熱死,好不容易熬過兩個課時,我和室友撒丫子就往學校食堂的冷飲店奔去。
“一杯檸檬水加冰,一杯草莓聖代。”
“一共十二元。”
我刷了校園卡,口袋裏的手機提示有一條信息提醒。
我打開一看,還是個好友申請。
“路淩?”我念着備注信息,“誰啊?”
室友湊過來看了眼屏幕:“路學長,昨天他還幫我們寝室接網線呢。”
我瞪大了眼:“社長!”
原來我們排球社的社長叫路淩啊。
“媽耶你們都加了嗎?”我手忙腳亂地點開驗證信息準備同意,“我就加了個群…”
手機突然被人抽走,一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聲在我頭頂炸起。
“喲。”
我猛地轉頭,差點撞上薛然胸口。
條件反射後退一步,拉遠了距離,看見薛然正抱着個籃球,跟尊大佛似的站在我身邊。
薛然一傻大個,身上套着寬松的紅白球衣,左胸印着“地科院”的字樣。
大約是剛從球場下來,額前的碎發粘在皮膚上,渾身像是從水池裏剛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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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然眉梢一挑:“喲,新的好友申請。”
“給我!”我伸手就要去搶。
薛然手臂舉高,幾乎都快碰到冷飲店的招牌。他拇指随意點了點手機屏幕,鎖屏後重新扔回我懷裏。
“這麽醜還挺受歡迎。”薛然嫌棄地看着我。随後沖冷飲店的店員道,“五杯冰可樂。”
我打開手機,這貨給我拒絕了。
“薛然你妹!”我怒道。
薛然扭頭,沖我笑出了兩顆酒窩。
我不高興了。
我一個女孩子,随随便便拿我手機,随随便便看我信息,還拒絕我的好友申請,一點都不尊重我。
“你這坨狗屎!”
“生氣啦?”薛然倚在吧臺邊笑道。
雖然只是一條好友請求,拒絕了大不了重新加。但是薛然這狗脾氣我就是看不慣,我連解釋都不想解釋,滿腦子只想怼他:“誰讓你拒絕的?。”
“我——”薛然指了指自己,“讓我拒絕的。”
我瞪着他,敢怒不敢言。
“好好學習,不許談戀愛。”薛然笑嘻嘻道。
雖然我已經慫下來了,但是這完全不妨礙我小聲逼逼,“你管得着嗎?”
薛然“啧”了一聲:“就你這醜樣。”
完事兒後還拍了拍我的腦袋,一副非常放心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您的冰鎮檸檬水好了。”店員道。
我氣呼呼地說了聲謝謝,伸手要去拿。
薛然手長腳長快我一步把檸檬水拿走了。
我瞪他:“你幹嘛?!”
薛然手腳麻利的剝開吸管把我的檸檬水打開,一口氣喝了半杯。
“您的可樂。”
薛然拎起五杯可樂,又朝店員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檸檬水:“再做一杯常溫的給她,錢算我的。”
等到薛然轉着球出了食堂,室友才舔着冰淇淋悄悄問了我一句:“怎麽啦?你不能喝冰的嗎?”
我想了想,姨媽好像快來了。
“姨媽好像要來了。”我撇了撇嘴。
室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冷飲店今天推出了一款草莓聖代,聽說好吃的不行,室友被人安利過來買了一杯,正一勺一勺的吃着。
看樣子很好吃,酸甜可口的。
“不行你不能吃冰的。”室友捂住自己的聖代。
我喝了一口自己的檸檬水:“薛然他有病,你也跟一起有病啊?。”
室友樂了:“喜歡你就有病啊?”
我用吸管戳了戳杯子裏的檸檬,并不樂意:“他哪裏喜歡我啊?他就是愛管我。”
“怎麽可能!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室友說。
我嘆了口氣:“我跟他的事有點複雜,跟你說不清楚。”
“人家薛然,文能考試拿第一,武能籃球進校隊,個子高成績好,長得帥不說還鐵了心的對你好。最重要的是你們家在一起,父母熟識,青梅竹馬。”說到激動處,她還用一只手的手背拍了拍另一只的手心,其模樣簡直痛心疾首,“你看看你們,多好啊。”
統共這開學也沒幾個月,小丫頭人名都沒認全,八卦卻知道的挺清楚。
“其實我覺得學長還沒薛然好呢。”室友撅嘴,“你這就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什麽騷動啊。”這小丫頭片子真是讓我無語,“他就是我社團裏的,我跟他說過幾句話而已。你不要瞎想,我剛才說話氣薛然的。”
“嘁,打情罵俏。”室友酸裏酸氣。
“不可能不可能。”我連忙擺手。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薛然這個窩邊的胡蘿蔔我就更不吃了。
室友吃完最後一口聖代:“您老啊,可勁作吧。”
當天晚上,薛然的信息就發過來了。
【加好友了沒?】
哦,薛然不提這事我差點都忘了。
【加了。】
我睜着眼說瞎話。
【我還沒死呢,你就敢去追別人?】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
誰追別人了?!發個好友請求就是追別人了?!我追不追別人關你啥事啊!你死沒死我都可以追好嗎?!
【弟弟乖,不要鬧。】
薛然小我一個月,雖然他無論個頭體重還是體型都比我高了幾個層次,但是在我心裏,小一個月也是小。
就算他不願意開口,我也是他大了一個月的姐姐。
薛然最煩我用姐姐這個稱呼壓他,每次我一說他就用他一米八的大高個兒俯視我,我從他鼻孔裏都能讀出他此刻的內心:“矮子。”
天吶這人真是太讨厭了!我氣得重新躺回了床上。
果然薛然就沒再回複過來。
等到晚上我要睡覺的時候,學長的好友信息又發了過來。
我猶豫了一下後同意了。
畢竟社團社長,怎麽也要有個聯系方式。
和學長聊了幾句,解釋了一下下午拒絕的原因是自己手滑。
學長表示毫不在意,甚至還要請我吃飯。
啊…這算了吧,薛然知道可能會掀桌子。
直到學長和我說了晚安,囑咐我早點睡覺。
我關了手機,心道這就是大學裏甜甜的戀愛嗎?
嗡……
手機震了震,我以為還是學長發來的信息,結果一看才發現是薛然這個二貨。
【我是你爹】
我看着手機上學長和薛然并在一起的對話框,兩個截然不同的問候語。
都是男生,怎麽差距這麽大呢?
我翻了個白眼,扔了手機睡覺。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薛然把書往我旁邊的座位上一扔,邁着長腿,頗為不要臉的就坐了過來。
這人怎麽這樣!
剛開學的時候薛然就像個牛皮糖似的,整天就往我身上身上黏,搞的全班都以為我倆是一對情侶。
後來我為了安撫他這顆暴躁易怒的脾氣,只好并着三指對薛然發誓:“我們班真的真的沒有比你更帥的了,我一個都沒看上。”
薛然沒好氣地哼哼:“還沒瞎。”
的确沒瞎。
即使薛然這張臉我從小看到大,但是也絲毫沒有産生審美疲勞,甚至因為我看慣了他這張臉,看別人的都覺得很一般。
薛然長得很好看。
不是清秀的好看,是英氣的好看。
他的五官很硬氣。眼窩較深,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淡。臉上鋒是鋒,棱是棱,像極了未經雕刻的璞玉,又似舒展開了的山河。
可他的皮膚卻又很白,正好中和了這種鋒利。特別是笑起來時嘴角單邊的梨渦,讓十八九歲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氣一覽無餘。
所以我真的不覺得自己會像薛然所擔心的那樣,遇上一個看上一個。
唉,真搞不懂薛然,一邊說着我長的又矮又醜,一邊還擔心我背着他找男朋友。
這才安分了多久,怎麽又黏上來了。
“幹嘛!”
我表情盡量兇神惡煞,企圖以武力威脅吓退這個牛皮糖。
可惜這對武力值高出我不知多少倍的薛然并沒有什麽卵用。
“親近親近。”
他笑嘻嘻的回複,附帶一個騷氣沖天的挑眉。
旁邊有同學朝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
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狗改不了吃屎,狗急了跳牆,狗咬呂洞賓。
我氣的收拾東西就要換座位,薛然歪着腦袋湊了過來。
“昨天我幫你問過了,人家對你沒意思。”
我聽了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好友申請啊。”薛然眨眨眼。
我一頭黑線:“別胡說,那是我社長。”
薛然皺了皺眉:“打什麽排球,多累人啊。”
“你不是自己也去打籃球了嗎?”我拿出文具,“我覺得排球也不累啊。”
“胳膊都青了。”薛然戳了戳我的小臂,小聲絮叨,“從小一點重活都沒幹過的人,能去打那玩意兒嗎?接球的時候“嘭”得一聲那麽響,我聽着都疼。”
我打開他的手。
還好今天穿的長袖,小臂上昨天訓練的淤青還沒消幹淨。
“要不我退了校隊,你也別打排球了?”
“好好的幹嘛要退?”我真是不能理解薛然的腦回路,“你做你喜歡的事,我做我喜歡的就好。”
薛然不說話了。
直到老師走進教師,開始今天的課程。我才聽到薛然小聲嘀咕道:“跟我分的那麽清楚做什麽?”
“這需要分嗎?”我說。
我和薛然本來就是兩個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嗎?
“那我就是不想讓你打排球呢?”薛然問。
我捏起他胳膊肘出的一絲皮肉,用指甲狠狠一掐。
“嘶…”薛然疼的咬牙切齒,“說說而已。”
第一節是英語課,我看着一書的鳥語越看越困。最終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淚眼朦胧地看坐在我旁邊的薛然。
他翹着二郎腿懶懶的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像是在不學無術放空自我,可是目光卻一直跟着投影的ppt和書本段落。右手上的筆沒有停過,偶爾在思考的時候繞着大拇指旋轉一周,權當休息。
薛然那麽高的分數不是大風吹來的。
我揉揉眼睛,強打精神開始學習。
見我坐直了身子,薛然的目光便移到了我身上。
他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饒有興趣的看着我在瞌睡的邊緣反複橫跳。
片刻後,他從我的筆袋裏撕下一張便利貼,草草幾筆後又貼回我的書上。
我探頭去看,那張明黃色的便利貼上大咧咧地寫着兩個字——矮子。
我拿着筆的手快于大腦,把這兩個字給塗黑了。
氣憤的扭頭瞪他,薛然的目光掃在別處,右手虛握抵住上唇,裝作嗆着嗓子在那哧哧的笑着。
真是個賤人。
沒一會兒薛然又把在便利貼上添了一句話——只是社長嗎?
沒完沒了了還! 我在他的那行字下面補了三個字——不然呢?!
薛然把腦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歪着頭看我:“真的?”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裏面像是藏了一捧碎了的琉璃。
“不要賣萌。”我把書卡在他的臉上。
薛然把書拿下來,哭笑不得:“賣你妹啊,你爹我才不賣萌。”
對對對,您英明神武威正八方,您賣什麽萌啊,您賣色相就好了。
“不過我賣蚊香液。”薛然笑道,“你不是抱怨寝室蚊子咬你嗎?下課帶你去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