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
夏億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面色如常的坐起來,她左右扭頭四處看, 徐記飯館和她記憶裏的模樣一模一樣, 裝潢、老板娘老板、打工的小工,就連過來吃飯的人數居然也和記憶裏差不多。
“汪藍姐,今天這裏的人怎麽這麽少?”夏億問道。
“不知道,平時人挺多的, 我們也是趕巧了。”汪藍還研究着夏億打擂臺的視頻。
這家小餐館就在會所的邊上, 學生老師很多, 周六周末都擠得不行, 她和隊裏的人每次看到都默默的繞過去, 找一家相對沒這麽火爆的,只有周一周二晚上人少得時候他們才會來這家店吃飯,所以她記憶裏的徐記飯館,都是人沒那麽多的。
可今天是周天啊,一個星期人最火爆的一天。
她是真的穿越了麽?
“夏億來咱們摔跤隊多久了?”汪藍問張朵朵。
“三年了吧,不過她天賦真的好,咱們摔跤隊除了明雪那個傻白甜恐怕也沒有哪個人不嫉妒她的, 只不過面上客氣罷了。”張朵朵腮幫子塞得鼓鼓的, 一邊嚼一邊含混不清道,“汪藍姐,你要是再不努力,早晚要讓出這個一把手的位置。”
“我有準備了。”汪藍道。
這句話倒像是現實裏的汪藍會說出來的話, 她很溫柔很有力量, 從不會妒恨有天賦的小輩。
好不容易挨過一夜, 第二天到了集合的時間。
夏億深吸一口氣, 推開更衣室的們, 他們摔跤隊更衣間的氛圍一直很不錯,但她不确定這個世界裏的更衣室是否還和從前一樣。
“雲英姐,過來了,昨天晚上睡得好吧,我在隔壁宿舍裏就聽到你打呼嚕了。”有人上來笑着說道。
“嗯,好。”夏億打招呼,透過交疊的人群看向夏億的位置,夏億人沒在這裏,黑色的背包安穩的放在矮凳上,誰都能打開的地方,她看了眼就在背包一旁的明雪,心髒一緊,三步并作兩步跑到背包旁,詢問,“夏億呢?”
“剛出門,被朵朵師姐叫出去了,朵朵師姐對夏億可真好,昨天錄像之後,就給夏億寫了許多的改進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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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員竊竊私語的聲音傳進夏億的耳朵裏。
夏億用餘光盯着背包,打開自己的櫃子,換上雲英平時比賽用的隊服。
脫換背心,再一扭頭,她就看到汪藍坐在了夏億背包旁邊,她拉開背包拉練之後,便側過了身體。
夏億皺眉,合上櫃子門,悄悄地靠近。
“汪藍姐,你在幹什麽?”
她媽媽在她每場比賽的早晨都會提前處理好食材,煲一罐營養湯,讓她餓的時間喝。
隊裏的人也都知道她的習慣,汪藍姐有時候還會調侃着,過來蹭上一口喝的。
而現在,保溫杯裏的湯已經被打開了,汪藍拿着不知名的藥粉正隐蔽的往湯裏面撒着東西。
“噓。”汪藍看到雲英松了一口氣,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嘴唇上噓,她掃了眼周圍的人,大多數人都已經換好衣服出去了,房間裏只剩下明雪還有兩個隔得比較遠的邊緣隊員,“這次比賽對我很重要,我的年紀是這裏最大的,如果再打不出來,我就要卷鋪蓋走人了,雲英你也知道,我大半輩子都耗在摔跤上了,我再被新人壓着出不了頭,可能就永遠也出不了頭了!”
“你昨晚說的有準備了,是這個?”夏億氣笑了,“張朵朵是幫你引夏億出去的?”
汪藍勾起一抹笑,将藥粉全部倒進保溫杯:“當然,朵朵也同意我的想法,她甚至主動幫忙,待會她會讓夏億也給她一杯,這還是朵朵幫我想的辦法,你想啊,自己吃興奮劑的罪名,也只能抹了這一次的成績,她本身還是個好苗子,但如果她是因為嫉妒給別人喂興奮劑了,那這個事情就有學透了,只要稍微一引導,恐怕夏億以後在這個圈子裏都混不下去了。”
夏億看着汪藍洋洋得意的模樣,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又扭頭看了眼往外面走的明雪,眼睛刷的紅了。
荒謬!!
身體裏仿佛攢了一股氣,不論現實還是虛幻,她都要被毀掉??
為什麽,僅僅是因為她摔跤的天賦好?簡直可笑!!!
夏億伸手,一把打翻汪藍手裏的保溫杯,散發着醇香味道的湯順着杯口流淌了一地。
“雲英,你幹什麽?”汪藍唰的起身,厲聲斥責。
夏億剛想說話,身後就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雲英師姐,你為什麽打翻我的保溫杯?”
夏億轉過身看到‘夏億’,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她還很年輕很年輕,滿臉膠原蛋白,眼神清澈,看到她打翻她的保溫杯也會憤怒,像溫潤的小獸被吃掉偷藏的最後一塊肉般,憤怒,而她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為自己憤怒了:“這是在救你。”夏億輕聲說玩,便大跨步離開。
“怎麽回事,怎麽雲英師姐還哭了。”‘夏億’納悶的聲響從大敞的更衣室裏傳出來。
“不知道,她這幾天都奇奇怪怪的,剛剛突然就把水杯打翻了。”汪藍抹黑她的言語沒有絲毫遲疑的傳出。
人怎麽能變得這麽壞的?
夏億忍不住擡手捂住耳朵。
‘砰’夏億和迎面跑過來的少年撞了一下,小少年的小卷毛都飄起來,不等夏億道歉,人就站起來,他舉着一張畫着全黑貓咪的畫像,甜甜的詢問:“姐姐,你看到我的小貓咪了麽,你看它一眼,它很漂亮的,毛就像黑綢緞一樣絲滑,兩只眼睛都是湛藍色的,大海一樣的顏色。”
夏億盯着畫像上的貓咪看,好一會兒才遲疑的搖頭:“我沒見過,不過這只貓咪很漂亮。”
“嗯,那我去問問其他姐姐。”小少年點頭,低頭翻翻自己背的背包,攥着拳頭伸到夏億眼前。
夏億愣了下,才伸手握拳和小少年碰了下,小少年翻轉伸開手,手心裏是兩顆海鹽檸檬糖,他笑道:“姐姐,你的運氣很好哦,這個口味的糖很好吃的,我背包裏剩下的可都是強力薄荷糖了,待會我要問問題的姐姐們可就只能收薄荷糖了,姐姐你運氣真的很好,比他們都好。”
“那就承你吉言。”夏億用力的抹了一把臉,臉上還殘留着半幹不濕的淚痕。
在陌生人面前哭,感覺還怪不好意思的。
夏億拆開糖,放進嘴裏,甜甜鹹鹹的檸檬味在口腔中彌漫開,口齒生津,她走了兩步,忽然頓住扭頭,重新看向向小少年離開的方向,怎麽回事?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和陌生人說過話了,不談汪藍和張朵朵,她畢竟熟悉他們,曾經一起在宿舍住了好幾年的交情,像家人一樣,何況那麽多異常的情況,驚訝脫口而出也很正常,但她和這個小少年可一次面都沒見過。
交談的時候,她竟也沒有一絲滞澀感。
難道她社恐的毛病,在這裏面也被治好了。
夏億遠遠地就看到他們教練在大巴旁等着,她本想大點聲打招呼,張了張嘴發出來的聲音,小得恐怕得湊到教練耳朵邊上教練才能聽清楚了。
比賽如約而至。
雲英是團體賽的替補,夏億根本沒挨到自己上場的機會,近距離的懷念的看着八角籠,這是一個曾經給了她無限熱愛和激情的地方。
就和現在的‘夏億’一樣。
夏億看着‘夏億’和明雪超常發揮,汪藍也做盡表率。
一場友誼賽幾乎以完美的姿态落幕。
只不過離開的時候,再也沒有人叫住她了,汪藍和張朵朵不再來找她,來來回回的她又變成了一個人。
夏億面色如常的做着雲英平時會做的事情。
直到這個假世界的時間線來到,她當初被冤枉的那天。
她剛進練習室,就看到張朵朵被教練喊出去,同樣的姿态,同樣的表情,手指上輕顫都惟妙惟肖的将她記憶裏呈現出來,夏億心底咯噔一下,跟出去就聽到檢察人員和張朵朵的談話。
“我當然不可能服用興奮劑,我不能為了這一次勝利毀掉我的未來把,這又不是什麽能決定我人生轉折點的大比賽……”
“我吃過,前天是在陳記吃的,早晨都是食堂,我們這邊的檢測都很嚴格的,陳記跟我們學校也打過很多年交道了,那邊做得才我們從來沒吃出過事情。”陳多多好似不經意的提道,“對了,我早晨過來,還喝了一碗夏億帶過來的雞湯,夏億媽媽每次比賽的時候都會給夏億炖湯,特別好喝,我之前誇過,所以她那天特意分我了一碗,可惜夏億當天沒來得及喝,就被雲英打翻了。”
順滑的仿佛在心底打過了十遍八遍草稿。
事情還是如約發生了。
夏億重新回到練習室,看着相關人員,一個???一個的被拉出去問話,被壓在心底的死結也仿佛被重新捋了一遍。
她被叫出去的時候,記者不知道是不是被提前買通了,一個個像豺狗般聞着味就過來了。
“我沒有,我媽媽做湯從來都很注意,雞買的都是最好的,也絕對不可能放興奮劑……”‘夏億’搖着頭,這時候還很堅定。
“我相信夏億,要不是突然被叫出去,保溫杯裏的湯她是要自己喝的……”是明雪。
汪藍幾個站在旁邊說了些模糊不清的話。
二十多個記者圍上來的時候,‘夏億’明顯開始荒了。
她在這個圈子裏的時間不長,剛剛展露頭角,就被斬斷,面對這麽多記者,怎麽能不慌。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忒惡心人了,好人和惡人似乎都被颠倒了。
“對不起……不要采訪……我沒有做錯。”夏億聽着‘夏億’被引導着說出了那三個字。
有了對不起這三個字,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受控制的向雜亂的方向狂奔。
“那姐姐沒有說謊,錯的是他們!”
“為什麽?”夏億喃喃。
“姐姐,夏億和我說過,永遠也不要缺乏面對世界的勇氣,她都這麽安慰過我了,我相信她不會是壞人。”只到她胸口的小朋友,卷卷的頭發,鼓鼓的小包子臉,兩汪湛藍的眼睛卻仿佛經歷了若幹若幹,他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堅定地站在了她的身邊。
在這個颠覆的世界裏,她記憶裏的善和惡都颠倒的世界,她才更清晰的意識到。
或許有若幹的人曾經對她伸出過援助之手。
“我好像經常在夏億的身邊看到你。”夏億試探道,“你叫什麽?”
“相九,我叫相九。”小卷毛笑眼彎彎,好像早就等着她問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