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俠骨柔情
入夜。
蕭以安攤開紙張在寫信箋, 裴宇在一旁站着無事便主動攬下了磨墨的工作。
突然,有敲門聲響起。
蕭以安的嘴角輕輕勾起。
裴宇看得一怔。
他開門,結結實實的身子把屋內情景完全擋住了。那個送信的人只能隐隐瞥見裏面的一道身影, 當送信人還打算細看時, 裴宇的眼神瞬間如刀紮在他身上。
裴宇問:“不知有何事?”
送信的人只能作罷,他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信遞給裴宇,“這是我家小姐給予蕭姑娘的信,蕭姑娘看了便會懂。”
裴宇有些狐疑地打量着那個送信人, 最後還是伸手接過了那封信,“多謝。”
待關好門進了屋內,裴宇把那封信遞給蕭以安。
信封頗為雅致, 其上畫着的瓊花讓人辨不清是畫的還是貼上去的。
蕭以安伸手接過, 拆開信封抽出裏面的信箋。
湊近一嗅,上面似乎隐隐透着桃花的香氣。
竟是千金難求的桃花箋。
她直到這時方才展開信箋。
信箋上的字跡雅致柔和, 一看就是出自女子。
“字如其人倒是不假。”蕭以安将信重新折好,這般笑着對裴宇道:“圓潤柔和沒有棱角,透過字跡去看人就能猜到這是一位溫柔恬靜的姑娘。”
裴宇卻下意識地看向蕭以安寫的那封信。
信上字跡龍飛鳳舞, 灑脫異常, 風骨卓絕。
“準備一下吧,明日我們就去見識見識方府的美景。”蕭以安将收好的信夾在自己帶來的一本書裏,這樣說道。
裴宇已經猜到了, 他拱手對着蕭以安行了一禮, “那裴宇就先退下了,小姐好好休息。”
待裴宇退下之後,蕭以安才将自己之前寫的信拿起來。
她看了幾眼, 似乎在斟酌着,片刻後還是将寫好的信紙湊近了燭火。
灰燼灑落在桌面, 恰有一陣大風吹入,轉眼間桌面上的灰燼已經不見了蹤跡。
第二日是裴宇駕着馬車送蕭以安去方府的。
蕭以安坐在馬車內品着茶,突然想起了原著中有關方沁的一些事情。
傳聞中方嚴與其妻感情甚好,但在其妻子懷孕之時方嚴卻遭到仇家暗算,累及家人,最後其妻難産死去,只留下方沁這麽一個女兒。後來方嚴在武林比武大會中力壓群雄,一舉拿下武林盟主的寶座。而方沁也被他捧着手心中嬌寵。
若是能娶到方沁,不僅僅能将江湖第一美人納入帳中,還能夠獲得武林盟主的寶座,按理來說方沁的一生都應該是美滿而幸福的。
當然,這是在一切推論都沒有出現差錯的前提下。
如果說方嚴的妻子因為發現了他的身份而打算揭發檢舉他,如果說他的妻子是死于他的掌下,如果說方嚴明面上嬌寵方沁只是把她當作了自己棋局中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呢。
原著中的方沁,短短一生都生活在欺騙之中。
她名義上的父親用愛護之名,将她培養成最動人的一枚棋子。比武招親身不由己,比武之中一群江湖人被謀害死去,之後她父親于西北邊境起兵,因為朝廷的目光都彙聚于揚州,待朝廷知曉這件事時敵軍已經連克四城。待朝廷急忙調兵遣将,整隊完成打算出征時,敵人已經兵臨城下。
戰火一起,無數平民百姓流離失所。
雖然後面逆賊之亂被平叛,但朝廷已經式微,邊境本就不穩,當下邊境其他幾國立馬派兵出征。
魏國內憂外患,只能割地賠款祈求和平。
國已不國。
而方沁一開始知道父親的布局時她震驚與內疚,待父親将一切告知她後,她不過是一個按照大家閨秀标準培養的姑娘,根本無法接受這一切,整日裏活得渾渾噩噩。待她父親功敗身死,觊觎她美貌的人也不再有所顧忌。
最後方沁自刎而死。
以死謝她的父親多年養育,即使他欺她騙她,也曾經教養她将近二十年。
以死來哀悼因戰亂而亡的無數民衆,這場戰事最初就是因她而實現布局的。
馬車微微晃動,慢悠悠碾過青石地板,來到了靠近城外,幽靜雅致的方府。
裴宇上前叩門,立馬門後就響起開門的動靜。
蕭以安還是按照江湖中的裝束穿着,畢竟尋常女子的衣裙并不太适合動武。之前的那柄劍她沒有拿來,倒是手上執着一柄玉笛。若是換身衣物束上冠冕,倒像個世家出衆兒郎。
昨天在酒樓中看到的跟着方沁後面的一個婢女已經站在門後等着她,蕭以安進了方府,裴宇緊随其後,而那個婢女也迎了上來。
“奴婢奉小姐之命前來迎接蕭姑娘。”
蕭以安微微點頭,就讓這名奴婢帶路。
裴宇心下卻不滿起來。
他自然知道自家小姐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如今小姐前來方府做客,那位方沁小姐竟然托大只派了一位婢女前來迎接。
但這是在他人的府上,裴宇便也按捺下來。
蕭以安卻猜到了方沁不前來的原因。
倒是可以提前會一會方嚴這個老賊。
兩人跟着婢女往內院走去。
揚州風景不同京城,偏于秀美雅致。而方府的景色更是一絕,恰是三月,百花争豔,一路走來倒是讓人目不暇接。
走了約有一刻鐘,就看到了“雅墨軒”的題字。
院子裏隐隐有談笑聲傳來,聽着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裴宇輕輕瞥了一眼自家小姐,他武力極高,自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內容,也猜到了裏面那個男人的身份。卻見他家小姐一副淡然姿态,想來是已經有所預料。
裴宇便收了神色,微垂下頭老老實實跟在蕭以安後面。
方嚴與方沁兩人正在下着棋,聽見腳步聲兩人都停下手中動作。方沁把手裏執着的棋子扔回到棋盒,起身迎了上來。
“以安。”方沁挽住了蕭以安的手,神色親昵。
蕭以安對着方沁一笑,卻是先與坐在那裏笑看她的方嚴行了一禮,“伯父好,今日倒是打擾了。初次上門做客,所以在路過糕點鋪時買了些糕點,還請伯父不要介意區區薄禮。”
“蕭姑娘客氣了,其實應該是我魯莽了才對,實在是小女身體不适,所以不經常出門,也不認識幾個朋友。昨晚聽她說與蕭姑娘一見如故,心下實在好奇,今早就陪着她在這裏等着,也想見一見蕭姑娘。”方嚴面上也是一幅慈祥和藹的形象,談話間态度頗為親近,倒極像個寵溺女兒的父親。
蕭以安知道方嚴是在試探,不過這種你來我往的寒暄她自是無懼的,“伯父乃阿沁的父親,伯父與阿沁一同喊我以安便是,也顯得親近。”
方嚴點頭,面上笑着,又打算開口說些什麽。
方沁已經沖着父親跺起了腳,抱怨道:“爹您平日裏這麽忙,就快去處理您的事情吧,您在這裏以安哪裏敢放開了手腳和我交談啊。”
方嚴無奈笑起來,笑裏滿是寵溺,“好好好,爹知道你是嫌為父了,為父這就走。”
方沁皺了皺鼻子,顯得既嬌俏又可愛。
待方嚴走後,蕭以安與方沁一同在亭子裏就坐。
這盤棋還沒有下完,但方沁敗象已露,再下下去也沒有意思。
方沁也是知道這一點,她伸出芊芊細手,一子一子收着棋子。
蕭以安見此,便也一同幫她。
方沁無意中瞥了一眼蕭以安的手,然後她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怎麽了?”蕭以安有些疑惑。
“以安的手不像是個習武之人的。”既然蕭以安問了,方沁便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膚白勝雪,柔若無骨,這雙手比方沁的還要完美上幾分。
蕭以安便解釋起來,“家中長輩覺得女子雖然可以習武,卻不願女子像男兒一樣。況且我也頗愛撫琴,所以每次習完武都會進行保養。”
方沁恍然,不過聽蕭以安說她會撫琴,又感興趣道:“我屋裏有琴,天色正好,不然以安為我撫琴,我為以安起舞可好?”
“阿沁有雅興就好。不過我們還是先解決了我帶來的糕點再撫琴起舞吧。”
立在一旁目不斜視的裴宇已經很配合地把他手上的糕點放在石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