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張抗抗聽了趙永紅的話,眉頭皺了皺說:“真的?”
“我也是聽工友們說的,說他特別喜歡和廠子裏的女工打交道。不過誰知道呢,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張抗抗知道這個世界向來都是無風不起浪,便問趙永紅:“那張曉呢?她怎麽樣?”
“完全和以前不一樣了。完全。”趙永紅說,“我敢打賭,她如果站在你跟前,你肯定不敢認她。”
張抗抗嘆口氣,“畢竟時間那麽長了,六年過去了,肯定是有變化的。”
“不,你就沒什麽變化,真的。”趙永紅說,“我也變了,我胖了。”
張抗抗笑着看趙永紅一眼,“這個你承認了?”
“那必須得承認。”趙永紅笑道,“胖是真的胖了。自從生下我家樂樂,我就沒有瘦下來。”
“行,這樣其實挺好的。”張抗抗說。
“我也覺得。”趙永紅看看自己,“反正也沒有那麽胖。”
張抗抗突然就想到以前妮娜去自己家裏,連塊糖都不敢吃,便說:“也不知道妮娜怎麽樣了。”
“是啊。好久不寫信來了。我之前給她寫了信,她也沒有回。只知道是轉幕後了。”趙永紅突然看向張抗抗,“我這個詞用的對不對?”
“很對。”張抗抗笑道,“其實幕後也挺好的。只不過妮娜肯定不甘心,她那麽向往舞臺。”
“是。她就是為了舞臺而生的。”趙永紅說,“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我第一次見到妮娜的時候,她站在舞臺上。我感覺她都在發光。”
“她那次受的傷實在太嚴重了。實在沒辦法再上臺了。我覺得以妮娜的個性,她但凡能掙紮着上臺,她也不會轉去幕後。”張抗抗說完,嘆了口氣,“人生總是這樣,不會讓你永遠如意。”
趙永紅給張抗抗續了杯茶,擡頭看她一眼,一些話壓在心裏想問,可又不知道要怎麽說出口,壓了好久好久了,趙永紅覺得,已經六年了,該問一問張抗抗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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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永紅低着頭斟酌用詞,她又偷偷看一眼張抗抗,可這次卻被張抗抗逮住了,笑着問她:“你怎麽回事,一直偷偷看我,是不是有話和我說。”
趙永紅笑了笑,“我是真的有話要和你談,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你說吧。”
趙永紅往張抗抗跟前坐了坐,然後拉起她的手,柔聲道:“抗抗,雖然我是先認識周勵,後來才認識你的。可是我們都是女人,在一起可以聊的更多,所以在感情上,我和你,要比和周勵更親近,你明白嗎?”
張抗抗點點頭,“你是不是要說周勵的事?”
“是。”趙永紅鄭重的點點頭,“這些話,我憋了很久了,我覺得今天必須要說。”
“行,你說吧。”張抗抗看着趙永紅道。
“抗抗,周勵已經去了六年了,你自己一個人過,到現在也已經二十六歲了。你有沒有想過,和周勵分開,去尋找別的人生?”
張抗抗搖搖頭:“沒有。”
“沒有?真的?”
趙永紅不敢相信。
這六年來,周勵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兩人就靠着通信的方式竟然能堅持六年,而且看張抗抗的态度,她依然會堅持下去。
趙永紅不敢想象這件事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是不是能撐過六個月,不要說六年了。
女人都是脆弱的。在身體極度疲勞或者生病的時候,都想要去依靠一個男人。一次兩次不在的話,還可以忍受,次次都不在,兩人又相隔千裏,怎麽還能繼續下去?
趙永紅看着張抗抗輕輕搖頭:“如果是我,是絕對堅持不下去的。我聽大姐說,這中間有不少人來給你說親的,你連見都沒見。抗抗,你馬上就不年輕了,已經二十六了。你知道周勵什麽時候能回來?即使他最後回來了,你們的感情還能像以前一樣嗎?你是不是也要為自己考慮?”
張抗抗笑了笑,“謝謝你,永紅,謝謝你為我想那麽多。不過,我沒想過要和周勵分手,至少目前沒有。永紅,我有一種感覺,我和周勵這輩子都不會分開的。”
趙永紅拍了拍張抗抗的手背,“如果你和周勵都是這麽想,我真的就放心了。對了,說到周勵,你知道嗎,那時候去你家,書記問我要不要在你家暫住,我說挺好的。其實,那都是周勵教我的。”
“是嗎?”張抗抗看着趙永紅,“那我還真的不知道。”
“可能他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了吧。”趙永紅說,“可能他自己不知道,也可能是後來你們相處慢慢産生的感情。不過當時的契機我知道,是因為那幾個孩子。”
趙永紅回憶着過去,“那時候我還不理解,也想不通,後來知道周勵的身世和家庭之後,我才明白他那時的舉動。”
張抗抗點點頭,“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你的意思是他看到那些孩子後,想到的就是童年的他自己。所以,他想來幫他們一把。”
“是的。”趙永紅說,“然後後來我就明白了,你和周勵之間,他更需要你。”
張抗抗挑一下眉,“怎麽說?”
趙永紅道:“可能在別人看來,你這裏不好那裏不好,還帶着五個孩子,可我知道,你很堅強,很強大,你有一顆不畏人言的心。好像你只要打定了主意過自己的生活,任何人的任何話都打擾不了你。不管聽到什麽不好聽的,不中聽的,你都會一笑而過,就跟沒有聽見一樣,而且不是裝沒聽見,是真的聽不見。”
張抗抗笑了,“還真的是。”
“周勵呢,在別人看來,他的外型好,個子高,長的好,家境也好。他就是無堅不摧的,是一個完美的男人。當然他的确是這樣,可是他內心,卻是不安的。怎麽說,他看起來很大條,很粗狂,其實他很細心,而且,在某些問題上,他特別敏感。”
“所以,在外人看來,你需要周勵,他哪哪都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好丈夫。而實際上,他需要你。他需要你無比強大勇敢的內心,不受外界打擾,不被小時候的事再影響自己。對不對?”
張抗抗點點頭,“大概是這樣。”
“所以,我知道,勸你也是白勸。你肯定會一直等着他,一直等着他回來。在他離開你之前,你肯定不會說要離開他的。對嗎?”
“也對也不對吧,”張抗抗笑道,“我是不會離開他的,不是因為他需要我,是因為我愛他。”
趙永紅松了一口氣,看着張抗抗喃喃道:“你們真的是天生一對。”
張抗抗晚上回到家時孩子們都放學了,四福見張抗抗回來,立刻跑了過去,問:“娘,我聽我大姨說你去看學校了?”
張抗抗笑道:“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學校有什麽好看的,不都是那樣嗎?而且大哥和二哥不是就在那裏上學?”
“你大哥二哥和你三姐不一樣,我就是去看了看,沒事啊。”張抗抗走到廚房,見還給她留着飯,就問四福:“你們都吃完了?”
“吃完了。大姨給你留着飯呢,你看見了沒?”
“看見了。”張抗抗笑了笑,就往屋裏走。
張萍萍正在堂屋裏坐着看五福趴在桌子上聯系寫自己的名字,張五福寫的很吃力,一筆一筆的寫着,見她媽回來了,立刻說:“媽,你總算回來了。”
張抗抗進屋換了鞋出來,問:“怎麽了?你有事找我。”
五福轉過臉來,煞有介事的看着張抗抗:“我當然有事找你,而且是很大的事,很重要的事。”
張抗抗笑着看她,“行,你說吧。”
“媽,我能不能改個名字?”五福問。
張抗抗詫異的看一眼張萍萍,見張萍萍正抿着嘴對着她笑,便問:“你要改名字?你的名字不好聽嗎?”
五福立刻說:“不是不好聽,是不好寫。”
五福立刻指着自己本子上的字,說:“媽,你試試,這個善實在太難寫了。”
張抗抗看一眼,然後問:“那你想改成什麽?”
張五福圓圓的眼睛一轉,道:“媽,你看我給你寫一下啊,我一寫,你就知道了。”
五福轉過身來,拿着筆在本子上畫了兩個橫。
張抗抗看向上面的字,問:“這是什麽?”
五福拿筆指着念:“一一。”
張抗抗看着她:“所以,你想改成張一一?”
“是啊。張一一多好寫。”五福立刻又寫了兩個一,道:“你看,就這麽一畫就可以了。”
張抗抗搖搖頭,“我不同意。”
張萍萍實在忍不住了,笑道:“我和你說了吧,你媽肯定不同意,你還不相信。”
五福撅着嘴不樂意,可偷偷看一眼張抗抗又不太敢再和她鬧,便轉過頭去,繼續在她本子上畫一。
張抗抗看着五福一直在本子上寫一,便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五福身邊:“五福,你給媽說說,你這個一一有什麽意義?”
張五福手裏的筆不動了,看着她媽,想了想說:“就是好寫。”
“只有好寫這個原因是嗎?你的友善這個名字,多好聽啊。友善友善,友愛良善,就算不見你,只聽得你的名字,就會覺得你性格好,長的也漂亮。”
張抗抗說完,特意看了友善一眼,果然,友善小朋友眼睛都要放光了,立刻問張抗抗:“媽,真的嗎,一聽就是很漂亮。”
張抗抗點點頭,“不信你問你大姨。”
五福立刻把頭轉過去,只見張萍萍笑着說:“是的。”
五福立刻說:“那我不改了,我就要叫友善,我繼續練,早晚能練好。”
張抗抗笑着摸摸五福的小腦袋:“慢慢寫,你才一年級,不着急。”
五福低着頭寫了一個“友”字,然後又看向張抗抗問:“媽,我還有一個問題。”
張抗抗無奈道:“你怎麽這麽多的問題啊,問吧,怎麽了?”
“我爸爸什麽時候回來?”張五福說。
“誰?”張抗抗看着五福問,“你說誰什麽時候回來?”
五福不敢再重複了,只是拿着哨子塞進嘴裏,使勁吹了一下。
張抗抗臉色暗了下來:“該回來的時候就回來了。你好好寫字,別等你周叔叔回來了,你名字還不會寫呢。”
張抗抗說完站了起來,朝五福房間看了一眼,見那屋亮着燈,就問張萍萍:“五福學習呢?”
張萍萍嗯了一聲,又說,“剛吃完飯就進去了,再也沒出來。”
張抗抗倒了一杯水,端着朝三福那屋走去。
張抗抗端着水敲了敲門,門吱的一聲開了,三福站在門口看着張抗抗問:“媽,你回來了?”
張抗抗知道三福肯定又沒有聽見她回來的聲音,便說:“嗯,剛回來。”
三福先把杯子接過去,問:“你吃飯了嗎,我去給你熱一下吧。”
張抗抗搖搖頭,“我下午和你永紅阿姨喝了一下午的茶,還吃了點心,一點也不餓,不吃了。”
三福便說:“不吃怎麽行,我去給你熱。”
張抗抗立刻拉了三福一把,“好孩子,我一會兒自己熱,你先坐吧,媽有話和你說。”
張抗抗說完,拉着三福坐在床上,順手拿起她在寫的作業看了一遍,問:“有沒有什麽不會的?”
三福搖搖頭,“沒有。”
張抗抗對三福學習上的事一直很上心,知道她最喜歡學習了,不用管,自覺性很高,便說:“你有不會的就來問我,我輔導你小學的作業應該還是可以的。”
“我知道,媽。”三福笑了笑。
張抗抗看着三福,沒想到當初那個沒有什麽表情不愛講話的小姑娘如今也長成了大姑娘了,張抗抗便拉起三福的手說:“三福,你已經十一歲了,是吧。”
三福點點頭,“嗯。”
“好孩子。”張抗抗看着她說,“我生五福那年你才五歲,還那麽小。”
張抗抗說着話,拿手一比,看着三福說,“就這麽高。”
三福也跟着笑了。
“然後你馬上就要上初中了。其實我也沒想過時間能過的這麽快。”
“三福,在你們五個之間,你的學習是最不讓我擔心的。而且你不但成績好,畫畫也特別好,你很有天賦,也很願意努力,從來沒有說仗着自己聰明,有過一點懈怠,而且在我看來,你卻又是最努力的那一個。”
張抗抗看向三福,誠心道:“所以,我想問你最後一遍,你真的是不想去市裏讀初中嗎?”
三福一雙眼睛看向張抗抗,她眼型細長,眼角微微上挑,有種丹鳳眼的形态,上眼睑卻又比一般的丹鳳眼圓一些,也大一些,那雙眼睛就顯得更加和別人不一樣,透着說不出的靈動。
三福眼珠一轉,從張抗抗身上滑過,又看向了地面。
過了許久她才低聲道:“媽,我不想去市裏讀書。我想和大哥二哥他們在一起。”
“可是這裏沒有美術課。”張抗抗看着三福說,“我們縣裏的初中沒有開設美術課。我去問過了,市裏有。”
三福愣了一下,立刻問:“市裏有美術課嗎?”
“有。”張抗抗說。
三福臉上閃過一絲猶疑,卻又立刻道:“那我也不想上,我想離家近一點,也想和哥哥們在一起。”
“你真的不想去上?”張抗抗看着三福,又問了一遍,“其實,我問過你們老師,你們老師說以你的成績,肯定可以考上市裏的初中。”
三福擡起了頭,朝張抗抗搖搖頭,“媽,我還是上縣裏的就好。”
張抗抗見實在勸不過三福,便只能道:“那好吧,可是只要你想改,在報名之前就不晚,好嗎?”
三福點點頭,“我知道了,媽。”
張抗抗撫摸着三福的頭發,自從她六年前剪了短發之後,她的頭發再也沒有留長過。上了學之後,張抗抗有問她要不要留頭發,尤其是冬天,頭發長一些還是比短了暖和。可三福不同意,一年四季都是留着短發,而且每次張抗抗給她剪的時候,她都有越剪越想更短的想法。
張抗抗問過三福為什麽不想留長頭發,紮上辮子多好看啊。
三福毫不在乎的對張抗抗說:“長頭發太麻煩了。有每天梳頭紮頭發的時間,可以做很多的事。”
張抗抗撫摸過三福柔軟的發絲,笑着問:“馬上就要考初中了,頭發留起來吧。”
三福立刻搖搖頭,“媽,我還是喜歡短發。”
張抗抗還沒說什麽,就聽到五福站在門口說:“我說你跑哪裏去了,又來我三姐這裏了。”
張抗抗笑着看五福,“我來看看你三姐學習的怎麽樣了。”
“我三姐的學習不用看,我們老師都說了,三姐是我們全校第一,如果可以和別的學校比一比,她肯定能考全鎮第一,全縣第一。”五福立刻說。
“你三姐這麽厲害啊?”張抗抗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問五福。
“那當然了。”五福驕傲道。
“那你以後可要向你三姐學習了。”張抗抗說,“小姑娘不但要愛漂亮,也要愛學習才行。”
五福想了想,說:“對了,我們老師還說了,說我三姐的名字起的好,所以學習才那麽棒的。”
張抗抗笑了,“是嗎。”
然後拉着五福就往外走說:“走了,回去睡覺了,別耽誤你三姐學習了。”
五福死死扒着門框不動,對着張抗抗說:“媽,明天星期天不上學,可以睡懶覺。”
張抗抗立刻看向五福:“你又想和你三姐睡?”
五福手就不松開啊,一雙眼睛死死瞧着張抗抗,眼皮眨都不帶眨的,說:“媽,我求求你了,讓我在這裏睡吧,行嗎?”
張抗抗見五福不撒手,只能看向三福,三福抿嘴笑道:“媽,讓她跟着我睡吧,沒事,我也不學了。正好休息一下。”
五福立刻叫起來,“三姐最好了。”
突然隔壁牆上一陣亂砸,砸的牆咚咚咚的響,然後四福在隔壁喊:“三姐,別讓她跟你睡,讓她跟着娘睡去。”
四福沒聽到三福回話,又用力砸了砸牆壁喊:“娘,她們兩個晚上一說就是一夜,根本不讓人睡,我在這屋都被她們吵的睡不着,娘,你把三福帶走吧。”
五福立刻叫起來:“你別娘、娘的好不好,我們都叫媽,就你一個人叫娘。我就要跟着三姐睡,你把牆砸爛了,我也不走。”
張抗抗頭大的看着這三個孩子,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就說:“你們自己商量吧,我把大門鎖好去。還有,三福,記得晚上把門插好。”
“我知道,媽,你快休息去吧。”三福說。
張抗抗這一走,關了門回來,想起四福的話,說三福五福兩個人只要在一起睡,就會有說不完的話。張抗抗還是第一次聽說,也想知道她們兩個天天在一起,到底有什麽說不完的話,就走到三福房間門口,想提醒她們別睡太晚,有要說的,就白天再說。
這走到窗戶處,張抗抗還沒說話,就聽見裏面五福的聲音傳了出來。
“三姐三姐,你再給我講講爸爸的事呗。”
“給你說了多少次,那是周叔叔,周叔叔,不是爸爸。”
“好吧,那就講講周叔叔行嗎?”
“不是都講完了嗎?”
“沒有,怎麽會講完了,你再給我講講你們一起玩籃球的事,好不好?”
……
兩個小姑娘晚上也不知道聊了多久,早起吃早飯的時候,兩個人還沒有起來,四福吵着要去把她倆叫醒,讓張抗抗給攔着了,說讓她們再睡一會兒,反正不上學。
兩個小姑娘沒醒呢,二福和大福倒是回來了。
張抗抗見他們兩個回來了,就說:“我不是剛去學校看了你們,你們怎麽回來了?”
大福指指二福:“不回來不行,媽,你問他吧。”
張抗抗看着大福,就覺得不太好,大福很少這麽生氣,這一會兒鐵着個臉一聲也不吭的看着二福。
張抗抗就問:“怎麽了,這是?”
四福已經搬來兩個馬紮,一個哥哥一個,說:“二哥這是被大哥押回來的吧。”
二福聽了,立刻瞪了四福一眼。
張抗抗便問大福:“大福,你快說說,怎麽了?”
“我今天去老師辦公室,正好,我們老師和二福他們班主任一個辦公室的,我從旁邊過去,就聽到老師說,問了班裏幾個孩子,有一大半不參加中考的。”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就順嘴問了他老師一句,他老師就說,張和諧是班裏第一個說自己不考高中的。我才知道,原來他整天說他會考,肯定報名都是騙我們的。”
張大福說完,就看向張抗抗:“媽,眼看着就要中考了,他壓根就沒有考高中的想法,我說他他壓根不聽,就只能把他壓來找你了。”
張抗抗聽了也大感意外,看着二福問:“你真的不考高中?”
二福見事已至此,便說:“我不考,我也沒想着考。”
“我知道你的成績,二福,你雖然不像你大哥成績那麽好,可你一直都有小聰明,也能找到學習的方法,我知道你如果考高中的話,就算是考不了第一第二,但考試肯定是能過的。你為什麽不考?”
“我不愛學習。”二福實話實說,“我不想學習,不喜歡學習,所以,如果我再上下學,也沒什麽意思。而且,我也考不上,我這半年以來,幾乎就沒有看過書。”
張抗抗聽了,大吃一驚:“你說什麽?”
張二福看向張抗抗,“媽,我知道,我說了你肯定要生氣,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繼續上學了,我想去工作。”
“你要去工作?”張抗抗問。
“是,我想工作,賺錢。”二福說。
“你才十二啊,二福,你怎麽能去工作啊,這麽小的年齡。”張抗抗說。
“我不小了,媽。我大姨家的表姐不也沒到十四嗎,她都工作了,我為什麽就不行?”二福看着張抗抗道。
“她讀完了高中,是通過正規招工考試上去的,當然可以去工作。你呢,你想怎麽樣?”張抗抗問。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會讀高中的。”二福倔強道,“我想去工作,現在立刻馬上。”
張抗抗看着二福,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便嘆了口氣,說:“先不說了,鍋裏有飯,你們先來吃飯吧。”
大福和二福去廚房吃飯,三福早就被外面說話的聲音吵醒了,坐在床上從窗戶裏看出去,就看見二福走進廚房。
三福坐在那裏一直看着,右手食指用力摳着自己的左手手臂,摳出了一排排的指甲印。
星期天沒什麽事,周懷玉一通電話把周星叫了過去,周星知道她爺爺叫她肯定又是自己在家待煩了,就趕緊跑了過去。
還沒進家門,周星就開始喊,“爺爺,爺爺,我來了。”
周懷玉端着茶杯把門打開,看見周星來了,就說:“你空手來的?”
周星哦了一聲,“那要怎麽來?”
“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你劉媽今天不在。”周懷玉說,“她給他大孫子過生日去了。”
“你是說了啊,可怎麽了?”周星故意問道。
“你不知道買點菜回來?中午你得給爺爺做午飯啊,星星。要不我叫你來幹什麽?”
“爺爺,你叫我來是陪你說話的,肯定不是給你做午飯的,是不是?”周星眼睛轉一圈,說:“劉媽不在不是正好?這樣咱倆就能出去吃好吃的了。”
周懷玉早就看出來了,無奈的拿手指了指周星,“你呀。”
周星笑着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問:“爺爺,以後我能不能一到周末就來你家啊。”
“你來我家幹什麽?”周懷玉說,“別啊,你天天要去外面吃,我可請不起。”
“爺爺。”周星看向周懷玉喊道:“你別那麽摳門好不好,就幾頓飯能把你吃窮了?你不能只對我大哥好,不管我啊。我也是你的親孫女啊。”
周懷玉聽了,欣慰的看向周星,點點頭道:“好孩子,家裏也就你一人知道你還有個大哥。”
周星走到廚房,看見裏面有一兜蘋果,順手洗了兩個,給周懷玉切了一個,放在盤子裏,自己拿着另一個啃着,對周懷玉說:“我大哥對我挺好的。他人也好,我挺喜歡他的。”
周懷玉聽了很高興,就說:“你大哥很厲害,他在部隊裏又立功了。”
“是嗎?”周星說,“就是太遠了,要不然我還能去看看他。”
“別說你了,我還沒能去看過他一次呢。”周懷玉道。
“爺爺,那大哥最近寫信了嗎,給我看看呗。”
周懷玉嘆了口氣,“沒有,最近沒有信來。我如果不退下來,還好問問他的消息,現在退下來了,整天的沒事幹,也不好總是去打擾別人。”
周星見周懷玉不高興了,立刻說:“沒事,爺爺,等我去了部隊,我幫着問,有我呢。”
周懷玉就笑了,連連道:“好丫頭。”
周懷玉吃了塊蘋果,蘋果甜滋滋的,水分又足,便對周星說:“你愛吃蘋果,走的時候你都拿着,拿回家吃去。”
“我不拿。”周星連忙說,“爺爺,你多吃點水果對身體好,我家有水果,不拿不拿。”
周懷玉就想起來周星說要來自己家,就問:“對了,你剛剛說你想每個周末都來我家,怎麽回事?你家裏怎麽了?”
周星想起來就頭大,連連嘆了好幾口氣,拿着蘋果往沙發上一趟,說:“還不是那個小娟給鬧的。”
周懷玉就說:“哦,就是那個周蔡的對象?你爸上次來和我說了。”
周星立刻坐了起來,對周懷玉說:“我爸都和你說什麽了?”
“就說周蔡處了個對象,叫小娟。”周懷玉道。
“就這些?”
“還有什麽嗎?”周懷玉問。
“我爸就和你說了個皮毛。爺爺,我跟你說,那個小娟,我媽是堅決不同意,可我二哥喜歡,還喜歡的不得了,一直說要結婚結婚的。我媽不同意啊,他就幹脆直接我家裏帶。平時他們都上班,下了班不回去,現在一到星期天,我二哥就把那小娟帶回家,在我家裏一待就是一天。”
“爺爺,你吃蘋果啊,別光聽,一邊吃一邊聽。”周星拿着叉子叉了一塊蘋果,然後遞給周懷玉,繼續說:“我媽以前一到星期天就會去我姥姥姥爺家,要不然就去外面轉轉什麽的,這下好了,現在啊是哪裏也不去,就在家裏守着。然後你就看吧,只要是我哥不在的地方,我媽和那個小娟,她們兩個就互相掐。”
周懷玉聽了,倒是樂了,問:“那小娟還敢掐你媽?”
“敢。”周星道,“她不敢明着掐,她都是暗着來。我媽那天說,她在我哥面前和在她面前完全就是兩個人。當着我哥的面和她說話都是笑嘻嘻的,我哥一離開,她就板着一張臉,愛理不理的。”
周懷玉笑的更大聲了,哈哈哈一陣子,說:“不錯,總算來了個能治你媽的。”
周星苦着一張臉道:“可苦了我啊,爺爺,我都要瘋了被他們折磨的。所以,以後星期天就讓我來你家吧,躲一躲,行不行?”
周懷玉就笑了,“怎麽不行啊,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來了爺爺帶你去吃好吃的。”
“行。”周星從沙發上坐起來,對周懷玉道:“一言為定啊爺爺。”
周懷玉看一眼時間,便說:“行了,別再躺了,走,跟着爺爺吃飯去吧。到時間了。”
周星立刻應了一聲,笑嘻嘻的湊到周懷玉身邊問中午吃什麽。
周懷玉看着自己這個喜人的大孫女高興的不得了,說:“吃你想吃的。你想吃什麽,咱們就去吃。”
出門後,周懷玉還不忘問周星,“怎麽樣,你覺得你媽和你哥,最後誰能贏。”
周星立刻道:“肯定是我哥。我覺得啊,他們最後肯定能結婚。”
“那結了婚,可有你媽受的了。”周懷玉說。
“哪啊,我哥說了,他不在家住,結了婚就搬出去住。”
周懷玉腳步一頓:“他單位分房子了?”
周星不敢說,咬咬下唇看着周懷玉。
周懷玉立刻瞪她一眼:“有話就說!”
周星吞吞吐吐道:“其實吧,爺爺,我聽我二哥的意思是,他看中你那套房子了。”
“什麽?”周懷玉看向周星,“他親口說的?”
“嗯。”周星點點頭。
“胡鬧,簡直是胡鬧!”周懷玉叫道,“我那套老宅是留給周勵的。他連個家都沒有,怎麽着,還惦記這我那可憐的大孫子的破屋子?”
周懷玉氣的七竅生煙,轉頭對周星說:“走,快走。”
周星指着反方向對周懷玉喊:“爺爺,走錯了,我們要去那邊。”
周懷玉立刻說:“先去一趟你家!”
周星心想,完了,自己又闖禍了。
三福一直坐在床上往外看,直到大福吃完飯從廚房裏出來,然後被張抗抗叫道一邊說話去了,二福才慢悠悠的也從廚房走了出來。
三福立刻從床上跳下來,走到門口,看着二福朝這邊過來。
三福挪了幾步,朝着二福的方向,小聲道:“二福,我有話想和你說。”
二福看她一眼,問:“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