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解語
聽了許鞅的話，淩雪珺不禁一呆。愣了半晌，她才回過神來，問道：“許公子，為何三日前我對你說，你願意答應我，如今卻不能？”
許鞅默了片刻，然後問道：“淩姑娘，不知你是否還記得吳王殿下？”
吳王朱沅，她當然記得。她望着許鞅，點了點頭，應道：“我記得，就是向晉陽公主求婚那個人嘛！”
“是。”許鞅輕輕一嘆，說道，“他就快與晉陽公主成親了。”
“怎麽了？”淩雪珺感覺許鞅語氣有些不對勁。
許鞅的神情有幾分落寞，又嘆了一口氣，他才說道：“淩姑娘，你不知道，其實，吳王心裏是另外有人的。那姑娘是他老師的女兒，與他青梅竹馬，兩人早已定下百年之好。”
聞言，淩雪珺一驚：“既然吳王心中早有人，為何又要向晉陽公主求親？”
“因為，那姑娘雖然是他心中所愛，卻不能助他奪位。”許鞅說道，“所以，他不得不另娶一位能夠幫得到他的女子為妻。”
聽到這話，淩雪珺一下便明白了，朱沅是愛江山不愛美人的主。為了争奪皇位，棄自己的愛人不顧，求娶北朝的晉陽公主以獲取支持。沒想到，吳王朱沅竟是這樣的人！想到這裏，淩雪珺一臉不屑地說道：“所以，你家吳王為了奪取皇位，就要抛棄心愛之人，另娶晉陽公主了！”
“他也是逼不得以的。”許鞅替朱沅辯解道。
“逼不得以？”淩雪珺冷笑一聲，“有人拿刀逼着他來求親？有人拿刀逼着他向齊王交好？”
許鞅默了默，說道：“淩姑娘，有的時候，就算貴為皇子，也是身不由已的。吳王這麽做，并不只是為了自己，他的身後，有數個家族的性命。就算他自己不去争這個皇位，朱清也不會放過他。到時，除了他自己，他所愛的人，他的親人，都會被害的。為了自己親人的性命，他不得不這麽選擇。”
聽到這裏，淩雪珺默然以對。前世朱清登基之後，将朱沅的親族親信全部誅殺，一時間血流成河。許家作為朱沅的母族，肯定是要為他陪葬的。而朱沅所愛的女子，既然是他老師的女兒，那麽她的一家，想必也是不能幸免的。可是，這與許鞅不能向自己提親有什麽關系呢？
于是，淩雪珺擡起頭來，對着許鞅問道：“許公子，吳王背信另娶之事，與你我之事有關？”
許鞅轉過臉來，望着淩雪珺，說道：“前幾日，吳王來信叫我趕快回去，向那姑娘求親。”
淩雪珺一愣：“吳王讓你娶他所愛之人？他是怎麽想的？他舍得？”哪有男子主動讓自己心愛的人嫁給別人的？這朱沅果然非常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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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舍得又如何？那姑娘知道了吳王要娶晉陽公主，便再也不肯見吳王了。吳王托人帶信說娶她為側妃，讓她比晉陽公主先進門。可是她不願意，說此生此世只為正室不為妾。”說到這裏，許鞅長嘆一聲，說道，“所以，吳王被逼無奈，才讓我去娶她。他說，只有我，他才放心把那姑娘交出來。”說到這裏，許鞅望着淩雪珺，苦笑一聲，“淩姑娘，吳王之命，我不得不聽。我只能按他的要求，娶那姑娘為妻，所以，我不能按你先前所說的，向你家提親了。”
“許公子，我知道了。”聽了許鞅的話，淩雪珺只覺得一股苦澀之感從喉頭湧出，連自己的聲音都染上了苦澀之味。
默了默，許鞅又問道：“淩姑娘，我聽說顧家有意求娶于你？”
聞言，淩雪珺低頭不語。
“你不想嫁給他？”
這回，淩雪珺點了點頭。
“你為何不願嫁他？”許鞅問道，“顧骞可是北朝貴女們争相出嫁的人選啊。”
聽到這話，淩雪珺澀然一笑，說道：“對別人來說，也許他是上選。可對我來說，他卻是下選。”
“為何？”許鞅問道。
為何？因為嫁了他，自己會死于非命。可是，她不能跟許鞅說，說了他也不會信。于是，她笑了笑，說道：“許公子，既然你不能向我提親，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心裏自有主張。”
許鞅默了片刻，說道：“淩姑娘，聽我一句話，顧骞是你的良配。你嫁給他，我，我也可以放心的。”
良配？淩雪珺冷冷一笑。不過，她也不想再與許鞅多說，便笑了笑，說道：“許公子，你出來也有些時候了，快回去吧，別讓客人久等了。”
“哦，對！我該回去了！”許鞅點了點頭，然後對着淩雪珺說道，“淩姑娘，我們一起回去吧。”
淩雪珺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回去，我還想走走。”
“那好。”許鞅點了點頭，然後又玩笑道，“我這園子淩姑娘可放心走動，必不會像在景泰園那晚遇到危險之人的。”
“你都走了，哪裏還會有危險之人？”淩雪珺被他逗笑了。
見淩雪珺展了笑容，許鞅這才放下心來，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淩雪珺點了點頭。
許鞅又對她笑了笑，然後才往回走去。
看見許鞅的身影慢慢走遠，腳步聲也漸漸消失，一股失望和無助之感向淩雪珺襲來。原本以為許鞅一定會答應自己的，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如今，她再也找不到能夠幫自己的人了。想到這裏，她無力地蹲下.身來，忍了多時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她捂着臉，輕聲哭泣起來。
“就這麽不想嫁給我？”突然，一個男子酸澀的聲音響起。
她渾身一顫，擡起滿是眼淚的臉頰，看見一個男子偉岸的身影向自己慢慢走來。
不久前，在黑山林的山崖下，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這個身影曾走向自己。那時，自己看見他，像見了救星一般，心底是歡欣和激動的。此刻，自己同樣的無助，走向自己的，還是這個身影。可是，這時的自己，心裏卻只有怨恨和無奈。
顧骞走到淩雪珺面前，盯着她，然後慢慢蹲下來，伸出手，用手中的布巾将她頰上的淚水拭去，輕聲說道：“你別再哭了。”
“我與許鞅之間的話，你都聽見了？”她問。
他默了默，然後點了點頭。
她低下頭，咬着唇，不再說話。她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見她這模樣，他輕聲一嘆：“為什麽？你寧願放下身份顏面去求許鞅娶你，也不肯接受誠意求娶的我？”
她擡起頭來，望着他，澀然一笑：“既然你聽到了，我也不瞞你了。我之所以願意放下臉面去求他，是因為，我，我喜歡他。”
聽到淩雪珺的話，顧骞微微一怔。在月光的映襯下，他原本就白皙的面孔，顯得更為蒼白。他張了張嘴，到最後，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
淩雪珺看着他，唇角依然帶着一絲冷冷的笑意：“顧公子，以你如此清高之人，必不會娶你一個心中有他人的女子吧？反正顧家也還未正式提親，我覺得，也就沒必要再來提親了。”
顧骞頓了半晌，然後緩緩說道：“我顧骞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既然答應了淩兄和明慧郡主會來提親，就一定會踐諾的。”
“你願意娶一個心中有別人的女子？”淩雪珺一愣。這不是顧骞的作風啊。他那般高傲，怎麽受得了自己的妻子心裏有別的男人？
“許鞅先前也說了，他不可能娶你的。”顧骞說道。
“那又怎麽樣？”淩雪珺問道。
“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了啊。”顧骞此時面色已恢複如常，對着淩雪珺淡笑道，“如果許鞅答應娶你，我也許會放棄這門親事，成全你們。既然他不能娶你，那你當然只能嫁給我了。所以，待我父親回了信，我一定會來淩家求親的！雪珺，你什麽都別想，在家等着我便是！”說罷，他看着滿眼驚訝的淩雪珺，笑了笑，然後慢慢站起身來，往回走去。
“顧骞，你為何非要娶我？”淩雪珺也站起身來，對着顧骞大叫道，“我真的不願意嫁給你！”
聽到淩雪珺的叫聲，顧骞身體一頓，腳便停了下來。他緩緩轉過臉來，對着淩雪珺說道：“雪珺，相信我，你嫁了我，這一生一世，我都會對你好的。”說罷，他也不等淩雪珺回答，又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
淩雪珺呆呆地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顧骞，心裏卻說不出什麽感覺。
兩日之後，許鞅離開了雲延山，回了南朝。
一進八月，天氣也慢慢涼爽起來，顧循的回信也終于送到了雲延山。然後，由顧骞的二叔顧徹出面，向明慧郡主表達了結親的意願。明慧郡主雖然表示要問過豐陽淩家的意見才能定下這門親事，但雙方都知道，豐陽淩家是不可能不滿意這門親事的。因而，這親事基本已經定下來了。
之後，顧骞與淩雪珺雖然也偶有見面，不過，兩人都很默契一般，互相不怎麽說話。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兩人是因為要定親了，害羞所致。
像前世一般，桂花盛開的時候，在雲延山的年輕公子貴女們再次相約去桂花林賞花。這時候，陸雲珊雖然已經不用禁足了，可是，她卻沒有像前世一般來參加這個桂花會。因而，吳翎雖然來了賞花，卻沒有人幫她傳話與顧骞私會。
看來，有的事真的與前世不一樣了。
很快，又到了中秋節。過了中秋，皇帝便要擺駕回宮了，因而，這是一幫公子貴女們在雲延山的最後一次聚會了。
前世，便是這一天，淩雪珺設計了顧骞，從而破壞了他與吳翎的親事，自己嫁給了他。世事弄人，這一世的中秋節，顧骞仍然在與人議親，只是，這一回，他議親的對象，從吳翎變成了自己。只是不知道這一世，還有沒有像她一般傻的癡情女子會在做出什麽事，來破壞掉自己與顧骞的婚事。
因而，原本淩雪珺不想前晚這中秋聚會的，可是，強烈的好奇心讓她還是按時來到了中秋之夜的雲湖之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