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是你的竹馬,你是他的青梅
馬見寧以為,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容曉的那個暑假是最有紀念意思的了。
那時候,他十四歲,她就只有六歲,正是個好年紀。
他住在城東的奶奶生病了,母親讓他去陪陪奶奶。他很高興,因為奶奶最疼愛他了。
奶奶告訴他,如果你很無聊,可以去找阿曉和蘇陽玩。
他不屑于和那些小孩子玩,撇撇嘴。可那是他第一次聽到容曉的名字。說不上來的,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名字。
卻是在後來,他看到聽到所有人都這麽叫她,卻不像一開始那麽喜歡了。他覺得,這是一個所有人都可以叫的名字,好聽卻不獨特。
他喜歡獨一無二的東西。在潛意識裏,見過容曉之後,他就把她當成是他的了。
這實在是一個無賴的想法。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孩子。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他奶奶家的榕樹下。
他興沖沖地從外面跑回來,看見奶奶竟然很有耐心的拿着一本書,和坐在旁邊的一個小姑娘說話。
他看了一眼,真不得了,好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呀!
那小姑娘以手支頭,眨巴眨巴大眼睛問奶奶:“奶奶奶奶,你說,為什麽蘇陽老是不理我呀?”
那小模樣,看上去竟然那麽賞心悅目。
奶奶摟了她到懷裏,親了親她的臉蛋,笑呵呵的說:“那是他沒有那個眼光,我們阿曉多好看呀!是他沒看到。”
她仰頭親了奶奶下巴一下,聲音悅耳又動聽,“奶奶,你真好!”
奶奶用下巴低着頭她的頭,打趣道:“瞧瞧阿曉,有這個眼光的人來了哦。”
她疑惑道:“什麽人呀?”回頭才看到他。
這麽一看,粉雕細琢的一個小人兒!
他仿佛聽到自己的心被什麽重擊了一下,清脆又響亮。
奶奶對他招招手,居然還抱着那小丫頭不放手,“見寧,你過來呀!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容曉。”
他裝模作樣的走過去,坐在她先前坐的凳子上,邊不動聲色的偷偷看她,邊回答奶奶的話:“她那麽小!”他還不夠火候,笑意還是露了出來。可是這是抱怨嗎?
奶奶瞪了他一眼,“小什麽小?!又不是要你現在就娶她!不然你以為我裝病叫你來是幹什麽呀?還不就是為了阿曉!我疼你,也疼她,想你以後能照顧她!”她嘆了一口氣,語氣一轉,“阿曉,也真可憐!從小就沒有媽媽,爸爸天天忙,也顧不上她;姐姐呢,已經上中學了,也陪不了她。她倒是很喜歡蘇陽,可是蘇陽又不理她。所以,沒事就跑來找我。真是可憐吶!”
奶奶說:“你們兩個要好好的。”
他看了一眼她,她正在看書,津津有味的模樣,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他們說話。
可是,從那以後,她來這兒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他卻越來越焦急,想多看看她。
他開始去接觸蘇陽,覺得從他們中間做點梗很有必要。
蘇陽那小子,完全沒有她的聰明伶俐,笨得很。他很容易就使他相信了他,差點就拜了他做大哥。不過,他一點也不喜歡他。
他讓他幫忙看着容曉,她在哪兒立刻就來告訴他。他倒是很聽話,也對他言聽計從的。
他說,男孩子怎麽可以跟女孩子玩?那樣太丢人了。所以,蘇陽對她越來越不耐煩;他說,男孩子要狠一點,不能婆婆媽媽。所以蘇陽推開她,讓她差點溺水身亡。
他知道了以後,吓得心髒都停止了,狠揍了蘇陽一頓,再不理他。
她應該不怎麽喜歡看到他,從來就不主動和他說話。
他們倆的故事,在他看來,少了很多浪漫的情節,就連一個青梅竹馬,也不是小說中出現的情形。
他把自己當成是她的竹馬,卻從來都知道,她是另一個人的青梅。
他似乎永遠都弄不懂,她為什麽那麽喜歡蘇陽?
他不懂,蘇陽對她來說,是兒時一起長大的玩伴,是見證她成長陪她一起度過快樂憂傷的好朋友;而他,只不過是在童年的某一個暑假偶然出現的一個大朋友而已。
她哪知道,他預謀那麽久,也只不過是想照顧她一輩子罷了。
十八歲的時候,奶奶過世了。他守在病床旁邊,奶奶握着他的手告訴他,“見寧啊,你要多來老宅子看看小小。你答應奶奶,即使你們以後不可能在一起,也要顧着她!她真可憐呀!”
他隔了那麽多年沒見到她,想起來她就是一個明眸善睐的小姑娘,還有那一個讓他很郁悶的暑假。
奶奶過世之後,他又回到了城東老宅。
夏日的午後,他從城南趕來,在巨大的榕樹下看見了一個睡着了的小精靈。那一瞬間,他覺得午後的熱氣戛然而止,煩躁的蟬鳴驟然平靜,只剩他“咚咚咚咚咚”的心跳聲了。
他在她的吊床旁邊坐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臉龐看。她看起來那麽小,縮在高高挂起的吊床裏,五官精致明麗,皮膚白皙水嫩。
他看着她,忽然很想抱抱她。
他在她醒來之前藏到了大榕樹後面。他怕她看見他又躲開了,所以自己先藏起來想再看看她。
她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奶奶,我又睡着了。”然後,她頓住了,半天才慢慢的說道:“我又忘了,奶奶你也不在了。”
那悲傷的小模樣,讓他不由自主的疼惜。可那疼惜仿佛還不夠,忽然轉化成一支利劍,狠狠插進他的胸口。他慘白着臉,狠命地捂着胸口,一絲□□從口裏洩露出去。
到底驚到了那小丫頭,她繞到榕樹後面,看見了他蹲在那裏。
他疼的幾乎受不住了。
小姑娘卻低下頭看他,一臉擔憂的問道:“大哥哥,你怎麽啦?”就是擔心一個不認識的人的模樣。
她早已不記得他了。
這念頭也轉化成尖刺,并着奶奶離世帶給他的悲痛,讓他的心驟緊,仿佛不能呼吸,亦不能再承受一點,緩緩的暈了過去。
他在夢裏,忽然回到十四歲暑假那個繁花似錦的午後。
他明麗的小姑娘,站在石桌上,指揮着千軍萬馬,手下小兵訓練有素。她那一副指點江山的摸樣,真真是巾帼不讓須眉。
她将三十六計運用的純熟無比,與她對戰的那個敵将被打得落花流水,連連舉白旗投降。
她笑的很快樂。笑的那樣張揚。
一直被她護在身後的蘇陽,看上去是那樣的礙眼。
那是他的小姑娘呀!
放在心裏,等在夢裏,吃在嘴裏,融化在骨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