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等不到答案
那天晚上,馬見寧一直陪着容曉到天亮才離開。一是怕容曉出事,二又想多陪她。要知道,自從遇見容曉這麽多年來,那個懷抱簡直是他們靠的最近的一次了。可惜,容曉卻不知道。
不過,要是容曉知道的話,恐怕馬見寧根本靠近不了她,更別說其他了!
他們很小就認識,但是容曉卻總不理睬馬見寧。不知為何。馬見寧又比容曉大八歲,簡直要自卑死了。他千小心萬小心的,就怕吓着她。
容曉也不知是為什麽,小時候就躲着馬見寧。
他兩的恩怨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說清楚的,只是在馬見寧看來,容曉可能多少是嫌棄他比她大,大概早就已經忘了他是哪棵蔥了吧!
因緣際會地,馬見寧從18歲開始獨立出去,就自己在外面買了一套公寓。因為從小與父母就不親,所以平常時間他一個人住公寓,很少回馬家在C城頂級別墅群裏的超豪華住宅??天墅。
後來,馬家自己搞房地産,在C城西部的山區中蓋了十幾棟高檔別墅。馬見寧自己也買了套,不過,他倒還是經常在公寓裏住着,只是因為那邊離容曉近。
因為馬見寧很少主動會去天墅,所以,一般馬世林要找他,都是通過馬見南。今天一大早的,馬見南就打電話給他,說是讓他回去吃午飯。馬見寧就懂了,馬世林有事要找他。而且不是什麽好事!他不太在意,因為他已不是孩子。不是會嫉妒的年紀了。
相信他,如果你也被父母忽視的太久,那你對他們也會早就不抱希望了。
……
貝貝看着容曉呆呆傻傻的坐着,推了她胳膊一下,“你怎麽傻啦?阿曉,你其實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沈君諾那家夥絕對愛你。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了,就你不當回事,看把個人折騰成什麽樣子。”
容曉卻有點迷糊的看着她,仿佛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麽說。
貝貝眼珠子一轉,吃了一口菜又接着說道:“阿曉,這三年之約也快到期了。你想怎麽辦吶?我看你們直接去民政局把證領了算了。”
容曉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這事兒哪有這麽容易?隔了半晌的功夫她才半蹙着眉說道:“我們的事你別跟着瞎摻和,我自己還搞不明白呢。”
貝貝又夾了一筷子牛肉卷,慢條斯理的吃着,緩緩的說道:“你哪是不懂啊,我看你清楚着呢!不過,既然你不愛他,你倒是跟我說說當初你卻又為何與他簽那三年之約呢?”
容曉嘆了口氣,慢慢地說道:“我清楚什麽我是最迷糊的那個了。”
貝貝停了筷子,“阿曉,有時候我覺得我不懂你。你什麽都不說,這樣子讓人猜你的心思,我們也會累的。”
其實貝貝想說,容曉你是被偏愛的那一個,所以你可以有恃無恐。
兩人一時無話,只在那慢慢吃着。
吃過飯,兩人沿着街道往回走。貝貝問她:“你回‘水上公園’嗎?”
容曉點點頭。
貝貝忽然笑了,問了句:“要離開了,可有些舍不得啊?”
容曉看着她鬼靈精怪的樣子,也笑了。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對她說道:“你先走吧,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班。”
貝貝輕捶了容曉一下,“不講就不講!得,我先走了。省得你不待見我。”說罷,坐上車,揚長而去了。
容曉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又往前走。今晚她不想坐車,沿着馬路,一個人慢慢地走。不想卻碰到了一個人。可能不是偶遇,他專程找自己來的。容曉知道,他一回來,他們總會見面的。
黑亮的奧迪A8停在她面前,容曉停了下來,擡眼就看到沈君浩打開車門走了出來。她撇了撇嘴角,終于承認了今天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出門!
貝貝等出租車轉了個彎容曉再看不見的時候,喊停了司機,“師傅,麻煩我就在這下了!”那司機可能原本以為會送遠點多賺點錢的,沒想到這麽近就下了,罵罵嚷嚷的停了車,硬揪着貝貝讓多付點車錢。貝貝因為擔心容曉,也沒多在意,給了他一張五十的,“不用找了!”他才沒話說了。
貝貝抄了條小路又趕回她和容曉分手的地方,剛好看到沈君浩來找容曉。
沈君浩依舊是一臉冷峻,雙目炯炯的盯着容曉。容曉面容冷淡,看不出表情,轉身便走,一點都不想搭理他。
沈君浩卻上前一把拉住容曉,冷聲說道:“容是呢?”一點都不廢話的直奔主題。
容曉轉回頭,挑釁地瞪着他:“我不知道!”
沈君浩無賴似的一笑,挑了眉毛問她:“你可是她唯一的妹妹,你都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
容曉不怕死地看着他,嘲諷的說道:“你還是她的未婚夫呢!你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
沈君浩顯然被容曉激怒了,原本英俊的臉上面色一沉,“這麽久沒見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麽伶牙俐齒的。不過,我可沒有時間陪你耗。別逼我!”
冷笑一聲,容曉接着說:“當年你棄她而去,就該知道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你了。你自己犯的錯,與我何幹?如今又這麽巴巴地跑來找她,阿姐怎麽可能讓你找到?沈君浩,你憑什麽這麽自以為是?”
沈君浩沉聲道:“我總有辦法找到她的。我不信她還會不管你的死活?”
容曉面上一笑後退一步,擡起頭看着沈君浩,他還是那麽英俊,一如初見,只是臉上的表情陰沉可怖,與記憶中的那張笑臉不同,那雙劍眉緊蹙着,好像有什麽麻煩事,可是與她有關系麽?
她吸了吸鼻子,暗嘆一口氣,表情暗淡下來轉而揚眉說道:“沈君浩,你太不了解我阿姐了!幸好當年阿姐沒有嫁給你。”
沈君浩死死地盯着容曉,仿佛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麽,卻什麽也看不到。最後他淡淡的道:“容是再豁達潇灑,終歸是個人。我就不相信她還會沒有弱點了。而你,總歸也是個籌碼。”
容曉看着他,過了一會才說道:“我不明白,你都已經娶妻生子了,為何還要來煩她?難道說,你想讓她看看你的幸福生活?那你可就真夠悲哀的了,沈君浩!”
容曉的表情極為冷淡,口氣極其嘲諷。尤其是最後的三個字,簡直像是怕被它污染了似的,極其厭惡。
沈君浩沒再說話,她們兩姐妹以前他就認識,知道她倆的脾氣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他現在就是再怎麽逼容曉,她只會什麽都不說,那樣想找出容是就更麻煩了。
沈君浩看着容曉,面目表情,過了一會就轉身走了,黑色奧迪絕塵而去。
容曉若無其事的笑了,又緊了緊外套,往‘水上公園’走去。
隐在暗處的貝貝,等他們都離開之後才走了出來。她是才知道沈君浩回來了。她認識沈君浩,沈君浩和容是的感情糾葛她也知道,容正濤在過世之前,曾經帶她去觀察過沈君浩,後來容正濤過世了,在葬禮上她也看到過他。
貝貝只是奇怪,容是才剛離開,沈君浩立馬就回來了,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嗎?還有容曉,她找上沈君諾,是不是也和沈君浩有關?因為沈君浩與沈君諾顯然是兩兄弟。
貝貝嘆了一口氣,暗道,容曉,你千萬不要引火上身才好!
……
容曉回到“水上公園”,沒想到沈君諾竟然在。她只擡眼看了他一下,換了鞋子就往卧室走去。而沈君諾居然也沒有理她,容曉覺得這樣很好,她今晚實在不想再和他争論一番。
她進了卧室,直接拿了換洗衣物去洗澡。容曉的心情有點煩悶,沈君浩一定會再來找她的。想起他,容曉就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不是他,容是根本不會離開;如果不是他,容是不會這麽多年不結婚不談戀愛的還在等他;可是如果不是他,容是也不會有之前的那麽多快樂時光吧。
容曉煩躁的閉上眼睛,花灑裏噴流出的溫水輕快而又溫柔的爬過她瑩白的肌膚。不期然的,就又想起了蘇陽。
她和蘇陽認識的比貝貝早,早了十年吧。那時候,他們都還是個孩子。容正濤也還沒有過世,那時候,他寵容是和容曉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容是比容曉大了三歲,她什麽都讓着阿曉,乖巧懂事的讓人心疼。容正濤也因此更寵她一點。而容曉呢,卻最喜歡纏在蘇陽的身後,嚷道:“哥哥,哥哥,你帶我玩,好不好?”
容曉是被寵壞的孩子,所以常常看不懂人臉色,還以為所有的人都會愛她如珠如寶。蘇陽卻不是,小男孩本就不喜歡和女孩子玩的,況且她還天天纏着他,惹得他看到她就躲,還不時的警告她恐吓她,可容曉全不在意,只是固執地跟着他。
直到容正濤車禍去世,容曉突然安靜下來,也不再纏着蘇陽,乖乖巧巧的跟着容是。而她們的母親,生容曉的時候死于難産,容曉從來沒有見過她。自此以後,她們的世界便只剩下姐妹兩個相依為命。而那時候,容是才十九歲,她十六歲。
就在那一年,她認識了貝貝。
想起那樣的往事,容曉只覺得如夢似幻一般。她和蘇陽怎麽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她有點悲哀的想,果然她始終會是被抛棄的那個。
她拿起毛巾,擦了擦頭發。走出浴室,卻看到沈君諾坐在床旁邊。她有點吃驚,但仍然冷靜地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沈君諾看了看她,容曉裹緊浴袍,順手拿起了衣服準備換上。不想沈君浩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往後一拉,就緊緊地抱住了她,身子輕輕往右一旋,兩人就倒在了床上。容曉被他抓住了一只手腕,掙紮不得便放棄掙紮,只道:“沈君諾,你這麽做,只會讓我離你更遠!”
她從來懂得,如何輕易致敵死亡,直擊七寸,利落又漂亮。
沈君諾慢慢放開了她,她坐起來,整理好自己的袍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還不出去?”
沈君諾苦笑,“容曉,你憑什麽這麽有恃無恐呢?”帶了點恨意的詢問,也不是想要她的答案,轉身落寞地走了出去。
很多時候,我們都以為自己很聰明,聰明的看透人心看懂世情,卻往往在不經意間傷害到其他人,無論間接還是直接,無論出于我們的本意還是無心。傷害那麽明顯的躺在那,都不需要講出來。
佛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我們這樣子傷害別人,是不是都該下地獄呢?
第二天,沈君諾很早就離開了。容曉沒有起床,直接睡到下午。晚上的時候就煮了點面條吃。沈君諾卻沒再回來。她也不等他,上了床接着睡覺。半夜的時候,卻怎麽也睡不着了,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直直的看了一夜。淩晨四點的時候,聽到開門的聲音,竟是他回來了。過了一會,門外便沒有了聲音,沈君諾應該是去了客房睡覺了。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容曉起來梳洗一下,準備做飯,她真有點餓了,這一天一夜才吃了一點面條。打開冰箱,她看到還有點前天剩的米飯,也不管還能不能吃,就準備做揚州炒飯。
弄得差不多的時候,沈君諾起床了,竟然跟她解釋一句:“今早才回來,下午要去出差。一會收拾點東西就走。”
容曉看着他,“吃了飯再走吧,也不急在這一時。”
沈君諾看了看那炒飯,又看了看她,點頭表示答應了。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很安靜。快吃完的時候,容曉才問他:“你要出去幾天?”
沈君諾擡眼看了她一眼,才道:“最多一個星期。”
她不再說話,把碗收拾了洗幹淨,而他已經收拾了東西出了門。
他們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沒有争吵,沒有離開。
各安其事。
容曉又沒有事情可做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思索着該找點事做,卻又懶懶的不想動。她想了想,最後決定去“如是吧”看看。這一個多月來,容曉都沒有再去那兒。而容是,也走了一個多月了。她再沒能聯系到容是,容是的手機號自上次那個電話之後就變成了空號了。
容曉有的時候真的恨容是,容是說走就走,只留下一句話給她。若不是以前答應過她,恐怕容是離開,她都不會知道。容曉拿起外套,想了想把手機也帶上。出了門,剛好就有出租車。很快就到了“如是吧”門口,可是一下車就看到蘇陽。他站在“如是吧”門口,容曉怔了怔,慢慢走向他。蘇陽也已經發現了她。
蘇陽笑着看着她,容曉就再也冷淡不下去了。
他說:“你怎麽也來了?”
容曉別過頭,看“如是吧”的招牌,“想再來看看,這裏也快要賣了。”
即使不看他,她也能聽到蘇陽輕輕地點頭,“你能舍得嗎?你姐姐留給你的唯一的東西,你也不留着麽?”
容曉臉色微變,轉過頭瞪着他口氣有點沖的說道:“她不也一樣能舍得我一個人遠走高飛!”
蘇陽又輕笑出聲,看上去卻很快樂,“阿曉,你又生氣了。叔叔過世之後,你就很少生氣了。你也不再纏着我了。”
容曉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勇氣才将突然洶湧而來的酸意壓制住的,只知道自己的動作卻是一連貫的沒有間歇,先是走了幾步上前掏出鑰匙,然後邊打開門,邊說道:“那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一貫會掩飾,所以從外表看,連她自己都看不出來自己有沒有因他的那句話而産生絲毫的動搖。
不管是誰說的,那句話都真是有道理。要想別人相信你的謊言,首先要讓你自己先相信那确實是真的。
蘇陽卻緊跟着她進去,繼續刺激她,“可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容曉稍稍頓了一步,又立即冷淡地說:“那是你的事。”
而蘇陽忽然就上前一步,從背後抱住了她,“阿曉,我們談戀愛,好不好?”
她站住了,眼淚幾欲流下來。她有多想答應他呢?兩個人談一場青春的戀愛,最好能夠與他長相厮守,生兩個可愛的孩子,柴米油鹽的過一輩子。那是多美好的事情。光是想一下,她就覺得很幸福了。
可是,貝貝呢?他們兩個人之間還有一個貝貝。貝貝那麽愛蘇陽,她要如何才能不顧貝貝的幸福呢?
容曉慢慢地掙脫他的懷抱,回過身擡眼定定地看着他,面上一絲波瀾也看不出來,“蘇陽,你去找貝貝吧。”
蘇陽也看着她,俊朗的臉龐上目光憂傷又凄涼。
他說:“阿曉,你的心有多硬呢,硬到你每次都能這麽輕而易舉的推開我?嗯?”他轉過身,聲音冷淡:“容曉,你的心會疼嗎?推開我的時候,你的心會疼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個沒有心肝的人呢?”
他沒等答案就走了。
容曉慢慢轉過身,若無其事的擦幹眼角,看不出一點痕跡。只有心裏還有苦澀的滋味,卻也被她麻木的表情遮蓋了。
什麽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