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洛希皺了下眉,夏夏是個很自立的孩子,平時也沒有這麽粘她,于是,她将目光上移,看向展星翰,“你出的主意?”
不用展星翰開口解釋,小家夥已經開始主動招供,“不是不是,是夏夏在走來走去,吵醒了daddy,跟daddy說了一下我的想法,daddy說可以來問問你。”
洛希嘆了口氣,跟女兒睡當然可以,她也很想女兒,但是再附送這麽個大的,真讓人猶豫。雖然這幾天跟展星翰的相處很融洽,似乎回到了朋友,甚至是男女朋友,但也不曾有過親密的接觸,一夜之間就要同床,似乎……
夏夏嘟着小嘴,“夏夏以前就聽幼兒園的朋友說和daddy媽咪一起睡,我卻沒有一起睡過。以前是沒有daddy,現在都有了,也不可以嗎?就一晚……”
她說得這麽委屈,還怎麽會不可以,洛希只能認輸,“還好你daddy買的床夠大,進來吧。”
小家夥一聽,興奮地跳上了床。身後的大家夥聽了,也是心情愉悅,跟着往床上沖,父女倆在床上開始了枕頭對戰。洛希只好關上電腦,在适時的時候出口,“好了,你們兩個,快睡覺!”
熄了燈,夏夏躺在daddy和媽咪的中間,左手拉着daddy,右手牽着媽咪,有些小興奮,小嘴不停的講着這幾天的事情,講完了對哈利波特城堡的念念不忘,終于有了些困意,腦海裏又想起了件事來,喃喃道:“媽咪,我近期可能要去奶奶家睡了……”
洛希不明白,難道這幾天就讓這個小沒良心的忘了娘了?趁她還沒睡實,她連忙追問了句,為什麽?
“太奶奶說……月堯哥哥……來……一起……玩……”
夜很安靜,整個屋子裏聽得見夏夏入睡的呼吸聲。
洛希側身替女兒拉好薄薄的一層被子,一擡眼,看見展星翰也側着身子,看着女兒的睡臉,露出父親的笑容。
是的,夏夏是他唯一的女兒,所以,在結婚的事上,她動了恻隐之心。再一擡眸,她對上他深邃的眼,那目光,讓整個月光都看起來,那麽溫柔。
他傾身一探,便吻上了她的唇。輕輕淺淺的一個吻,同樣輕聲的說,“謝謝你,生下女兒。”
他努力的想要入睡,第一次和妻子女兒同床而眠,他幾乎肯定今夜會失眠。
她也難以成眠,在她心中升起了新的猶疑,他做的一切,是因為感謝嗎?……
展星卓的歸來,讓展星翰如釋重負,這個弟弟從來不會體諒什麽旅程疲勞或是倒作息時差。在他看來,他已經替老哥服兵役多年。于是,加班加點地将公事傳授給老哥。這還天天抱怨,為嘛不能跟武俠劇一樣,雙掌一推,就能傳授畢生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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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星卓也知道這個弟弟的處境和心境,而說起這個弟妹,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女人不簡單。以他的勢力,無論你是要上天入地走出國門,他總是有些辦法查出蛛絲馬跡的。
然而,三年前,格洛希突然離開,他也是出動了各方面手腕去找人,卻連個影子都找不見。他還真是對這個弟妹産生了好奇,“她是怎麽去美國的?走去的嗎?”
“老哥,幾年不回國,你是不是水土不服?開這種玩笑,你走去個試試。”展星翰把簽字筆放在了桌上。
“別逃避問題,你我都知道,動用了那麽多關系,查不出來原因只有一個,格洛希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她可以憑空消失在你的眼前,再搖身一變成為了nishell的總裁,回到這裏……”
展星翰打斷他,“哥,你想說什麽?”
展星卓身為展家的長子,自然會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本來是調查那起車禍,後來,她失蹤後便開始到處找她。”他将一份文件遞給展星翰,“這是她從出生開始的經歷,還有她回來後,我也找人她在美國的經歷。”
展星翰聽完,沒有翻開看內容,直接把文件交換給了老哥,“我沒必要看這些,我相信我看到的她。”
展星卓怎麽會不了解弟弟的性子,嘆了一口氣,“你還是看看吧……”他就這麽翻開了文件夾。
“空白的?!”
展星卓的眸光沉了沉,當他第一次翻開時,也如展星翰這樣驚訝。
展星翰蹙着眉,“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
“我之所以讓你看,之所以這麽着急的趕回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展星卓把這些白紙從夾子裏取了出來,扔進了碎紙機,“有人,而且是在你我能力之上的人,把格洛希的存在徹底抹去了。”
書房裏靜靜的響着碎紙機發出的嗡鳴聲,那聲音吞噬了陽光,屋內陰暗了下來。
展星卓看了看窗外,這裏的夏季總是多雨的,又看了看一向桀骜不羁的弟弟,此時居然臉上出現了驚慌的表情,真是一物降一物,“想不到還能看見你這樣的表情,還以為你那張雷打不動的臉是打了石膏的。”
展星翰卸下了肩上的緊張感,“沒辦法,三年前,我就認栽了。你繼續吧,我下午要出去了。”
看他馬上要收拾東西閃人,大概也能猜得出他的去向,展星卓也沒打算攔他,“有具體打算嗎?”
守着,算是具體打算嗎?
展星卓看着樓下一臺黑色的車駛進車流,回味着這個我行我素的答案,“果然,還是很任性,卻讓人覺得是信得過的任性。”
洛希翻看着這幾天楊慕言傳給她的樣片,歐陽天琪的攝影技術還是很符合她的要求和審美的,但是,還是找不出一張是她要的那種感覺。她靠向椅背,揉了揉僵硬的肩膀,“看來,還是得去上一趟。”她接通了門外秘書曲丹的內線,“曲丹,關于參展的會議推到明天,我下午要去趟工作室,把車子給我調到大廈門前。”
“好的。”曲丹匆匆在本子上記下來,這個格總,她自己工作效率高也就算了,總是一口氣交代好幾件事情。自從當上格洛希的秘書,她都要生理失調了,總怕做錯了事情,叔叔也總三不五時的叮囑她,再這麽下去,她都要更年期提前了。
嘆了口氣,安排完車的事情,格總已經從辦公室裏出來了,一身利落的黑色連體闊腿褲裝扮,夠氣勢,也夠壓抑的。曲丹連忙站了起來,看着格總走遠了才坐下。她搖了搖頭,這個格總還算女人嗎?天天穿得一板一眼的,說話也似乎讓人難以抗拒,她老公受得了嗎?
不過,聽說那些有錢人都家裏養一個規矩的或者逆來順受的,外面養各型各色的。想到這兒,曲丹偷偷笑了兩下,看着手機震動了,還吓了一跳,以為是格總,細看了下來顯,任總?“喂……”
☆、堂兄大師登場
格洛希是第一次來歐陽天琪的工作室,裏面的裝潢擺設都很考究,看得出,歐陽天琪是個品味不低的男人。搞藝術的,多少都有些另類,見到本人,果然,一個緊身背心,一條迷彩長褲,右耳帶着耳鑽,慶幸的是,他身材很好,這樣簡單的搭配,也能讓一群模特朝他抛媚眼。
楊慕言走了過來,“沒想到,你真來了。不過,好像你還需要等一會兒……”他指了指“拍攝中,免打擾”的木牌。
“放心,我會等到他放下手裏的單反。”格洛希既然來了,就會提前作好功課。歐陽天琪在工作時候的脾氣,在業界,跟他拍的照片一樣出名。她從保溫壺裏倒出一杯咖啡,遞給了楊慕言,“給,你也提提神。”
這味道……“KopiLuwah?”楊慕言挑眉看她,她平日對咖啡也止于提神罷了,今天這麽講究,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來我是沾光了。”
工作間內,很快溢滿KopiLuwah的香味,這種咖啡的香味很特別,蘇門答臘島每年的産量不會超過500磅。凡是喝慣這種咖啡的人,更難以拒絕這種誘惑,而歐陽天琪正是其中一個。
很快他便心癢地朝這邊看了看,又查看了下拍好的張數,“好,OK,先休息一會兒,化妝師補妝。”他放下了相機,信步朝咖啡的源頭走來,雖然明明知道是被別人抓到了軟肋,但來自美女的誘惑,他向來不會拒絕。
格洛希将剛倒出來的咖啡遞給歐陽天琪,“歐陽老師,辛苦了,我是nishell格洛希。”
歐陽天琪也接過了咖啡,“格總,幸會,還勞駕您親自過來。”他淺嘗着KopiLuwah,溫度剛剛好,這讓人一喝成瘾的味道如此香醇。
格洛希很識相,沒有趁機說出此行的目的,而是耐心的等待他品味着心頭好。
歐陽天琪看着這個商場上的女人,和經常打交道的模特不一樣,不膚淺,不急躁,亦不會做作的清高。她似乎有着高貴的風骨,眉目間的氣質卻低調謙和。
她有一雙沉靜美麗的雙眸,讓人覺得她藏不住任何塵埃。都說無奸不商,從她這副面相倒是看不出來是個好商人。
“說吧,是不是不滿意樣片?”他向來不喜歡生意上的迂回手段,對客戶,無論身價多少,都是直來直往。老實說,若不是看楊慕言以前是爺爺的司機,經常出入歐陽家,他不見得會接這單生意。
楊慕言當然了解這個大少爺的脾氣,不願受拘束,執着于自己的審美,所以才自己包下這棟四層樓,來做自己的工作室。怕是要先緩和了這氣氛,搞不好他會翻臉,不拍了。
“對,我不滿意。”格洛希老實不客氣的說,“要不然也不會來這兒了。”
“什麽?”歐陽天琪剛放在嘴邊的煙,差點掉到地上,他以為他聽錯了,這女人拿着頂級咖啡來不是來示好的?是來宣戰的嗎?
完了完了,楊慕言搖了搖頭,忘了洛希也是歐陽家的人,這血脈出奇的相似,有種火星要撞向地球的預感。
洛希掏出pad,翻着剛剛收到的樣片,“歐陽老師,這幾張,對焦、白平衡、感光度都是百裏挑一的,足以看出是出自名師之手。”
“這不得了,你還想要什麽樣的?”
“可惜,不是我要的。”洛希收起了pad,一邊說一邊用自己的手演示,“我要的不是他們的手,即将要相握的感覺,而是帶着飛渡手鏈的這只手,讓人有忍不住想要與之相握,這種感覺,這些照片沒有,只有畫面唯美是不夠的。”
“格總,你這是在跟我說文字游戲嗎?你要是不滿意,我退定金給你,你找別人好了,我不拍了。”但凡聽到他這麽說的人,一般都是好言相勸,極力挽求,也許他會動恻隐之心。可這次,這女人的臉上仍就一副友好的笑容,楊慕言也沒有過來求情?MD,怪了!
楊慕言開始是打算介入緩和氣氛的,然而經驗告訴他,兩個歐陽家人之間的争執,最好的方法是置身事外,否則一定會調轉槍頭,讓他成為雙方的衆矢之的。
格洛希早料到他會這麽說,“知道歐陽老師并不缺錢,畢竟是大集團的子孫,說話就是氣派,退定金支付違約金對您來說也許是九牛一毛,但對我們小門小戶還真是不少的麻煩。比如我們還需要花時間和金錢和其他攝影老師洽談預約……你該不會是我們競争對手請來故意折騰我們的吧?”
她和顏悅色說着這些,他猜不透她的中心思想,“你到底想說什麽?我故意拖延你們嗎?”
“那倒不至于,按照您的檔期把我們排在前面,已經是給我們極大的恩惠。”格洛希話鋒一轉,臉色也冷凝了幾分,“但聽說歐陽集團向來講成守信,看來并非家風如此呀。”
“你!……”
“這手鏈是我們公司的秋季新品,我也打算用它去參加這屆年度時尚飾品展,今天是8月2號,以今天的進度,我很可能破天荒頭一次來不及發布新品和參展。”
“關我什麽事?”歐陽天琪一副好笑的語氣,“別想推在我身上,我們可是雙向選擇。”
“是呀……”格洛希嘆了口氣,表示遺憾,“當初是我有眼無珠,被您的虛名所騙,我自然責無旁貸。”她嘴角微微彎起好看的弧線,“不過,若是您能坦白說一句,‘貴司的要求,臣妾做不到。’我也就對歐陽家風佩服的五體投地,也不至于日後在圈內圈外傳出不好的謠言來,中傷了歐陽家,您不在歐陽集團是沒多大的影響,但畢竟樹大招風,對吧?”
歐陽天琪聽着聽着,聽到最好反而“噗嗤”笑了出來,不是因為她說中了什麽或是抓住了他的弱點,而是頭一次看到有人将利爪伸向歐陽集團,“以今時今日,歐陽家的社會地位,區區一件違約的事,格總覺得能掀起多大的波瀾?”
“一件事重要與否不在于大小,而在于什麽時候揭露出來。如果時機成熟,再小的事情,都可以成為明晃晃的□□。鬥獸棋裏,老鼠不是還能搬倒大象嘛,不試試,怎麽知道我不是那個例外呢?”
這每一句都慢條斯理,确一環扣着一環,加上她說話的神情,歐陽天琪居然想起個不搭的人來——老怪物,他的爺爺。還記得小時候和爺爺鬥獸棋,爺爺也這麽說過,重不重要不在于大小,而在于用得夠巧妙,老鼠可以吃掉大象。
再加上骨子裏,他似乎并不讨厭眼前這個聰明而美麗的女人,“好,我重拍,但我有要求。”
“請說。”
“再給我一杯KopiLuwah。”
格洛希笑了笑,“成交!”
看到歐陽天琪又重新拿起了照相機,楊慕言長出一口氣,呼,還以為一定會談崩了,“大小姐,你這招棋未免太險了,他要是拒絕了,我們或許真的要開天窗。”
“放心吧,進度還在控制之內。而且……”他不可能會拒絕的。爺爺說過,她們這一代裏,數歐陽天琪的皮是最硬的,所以心是最軟的。當然攻破他的外殼也是要講究技巧的,唯一沒有在歐陽集團裏面有挂名閑差的歐陽天琪,其實是很緊張歐陽家的,也是這一家子裏最為正常的一個人。
“而且什麽?”
“沒什麽,約化妝師和模特吧,然後讓曲丹把樣品送過來,手鏈在我的保險櫃裏,她知道密碼。”
楊慕言覺得有些詫異,“那個曲丹……你很信任她?”
“走着瞧吧,是狐貍終究會露出尾巴來的。”洛希掏出了響了很久的手機,又是展星翰?是夏夏有什麽事嗎?“喂……”
“你在哪呢?”
聽這語氣,像是捉住了老婆和奸夫在一起一樣,“我在工作室,跟攝影師溝通拍樣片的事情。怎麽了?”
“電話裏說不方便,把地址發給我。”
嘟嘟嘟……
洛希看着黑屏的手機,緊了緊眉,展星翰很少這麽急躁,猶豫再三,還是把地址發了過去。
“模特和造型師都聯系好了,要是你有急事,我在這邊盯着。”看得出洛希有些心神不寧,而能讓她這樣的估計只有夏夏和展星翰。
“不用,好不容易談妥,争取今天一次就過,我可不敢保證還能讓他重拍第二次。”至于那位不知哪根筋搭錯轉了性子的展少,他要來,就讓他來杵着好了。
☆、黑暗中的魔掌
大概是受了這個行業的恩惠,歐陽天琪看過不少女人,剛剛還約了一個晚上“深度了解”的嫩模,而這個女人——格洛希絕對是個怪咖,聽說她已婚,還是展家二少展星翰的妻子,好好的總裁夫人,非要跑去開公司,開公司過過瘾也就算了,事事還嚴謹的親力親為,反而給她打工的秘書和總經理站在一旁發呆。
當然,歐陽天琪承認這女人的品味,布景和模特手上的手鏈,經她重新設計,平添出幾分仙氣。“似乎是好多了,來試兩張。”
歐陽天琪調整了下燈光角度,又連續拍了幾張,“格總,你來看看效果。”
洛希看着回放,手抵在下巴上,總覺得哪裏不太搭,“還是覺得好像優點不對勁,藍色的閃蝶,蝶翼的長拖尾都很好,模特的手型擺的也很好,但是畫面的哪裏,好像……”
歐陽天琪聽着描述,确實,到底是哪裏……?想到了,是……
“是花!”還沒等他說出來,洛希已經搶先一步,“粉紅嫁衣的花束在這裏太豔麗了,不要紅袖、凱旋和石竹梅,只留下風鈴草試試!”
真是個感覺敏銳的女人,歐陽天琪笑了笑,一副任命的語氣,“遵命!”
拍攝完成時,天已經暗下來,洛希滿意的看着樣片,“名師果然就是名師。”
“誰讓我碰到追求完美的客戶呢。”
洛希主動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歐陽天琪握上她的手,很奇怪,他居然對她的纖瘦,有一絲憐惜?
洛希将樣品和今天新拍的樣片都交給了曲丹,讓楊慕言和曲丹先上車等她,她去個洗手間就走。
洗手間在工作室的四樓,聽說還有一個布景正在裝修中,有些白色粉末的塗料還堆放在走廊上,外牆的圍欄高度不算高,歐陽天琪還叮囑她千萬別在這兒想不開,他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洛希洗了洗手,想着展星翰這個沒譜的家夥,都一個小時了還沒見人影,還是稍後發個微信給他,省着讓他白跑一趟。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了鏡子裏,低沉着聲音帶着一頂鴨舌帽,“你是格令揚的女兒?”
警覺的洛希知道來着不善,連忙往外跑,卻被那人從後面捂住了嘴,拖到了走廊。洛希想要用力掙脫,隔着黑色的皮手套狠狠咬了他一口,那男人“嘶”地疼了一下,放開了手。
洛希剛喊了一個“救”字,馬上又被封住了嘴,“唔……唔……”
這個男人很快把她拖到了圍欄邊上,用力的向下推她。
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洛希的腳快要離地,“不……”
只聽見“咚”的一聲,洛希抓住了欄杆,一回頭,那男人被踹出去踉跄了好幾步。
“星……星翰?”
“沒事吧?”展星翰扶起了她,感覺得到她在發抖,把她擋在自己身後,才看向那個把帽檐壓得極低的男人,“你是什麽人?”
走廊似乎又傳來了新的腳步聲,帶鴨舌帽的男人覺得情況不妙,順手抓了一把白色的塗料,朝展星翰和格洛希一揚,趁亂從外樓梯逃了出去。
展星翰用手擋了擋,還是有些粉末飛進了眼睛,頓時覺得眼睛熱辣難忍。
“星翰!”洛希焦急的看着他捂住的眼睛。
歐陽天琪和楊慕言跑了上來,本來看到展星翰來接格洛希,便告訴了這位性急的丈夫他妻子的去向,不料卻聽見一聲尖叫,正在抽煙的兩個人覺得不對勁,卻看到了一對狼狽的夫妻。
格洛希的鞋子已經不知道掉哪去了,而展星翰也是一臉的白灰。
“怎麽回事?”楊慕言看到洛希的衣服都撕破了。
“是楊慕言?”展星翰閉着眼睛聽出了他的聲音,“洛希有沒有事?剛剛有人想要把她推下樓。”
楊慕言驚訝的看向洛希,洛希點了點頭,“慕言哥,我沒事,星翰的眼睛進了白灰,還是先送他去醫院吧。”
楊慕言點了點頭,看向歐陽天琪,“歐陽少爺,那我先帶他們去醫院。”
“好,這邊交給我。”歐陽天琪送走了他們,便從兜裏拿出了手機,信手撥了一個號碼,銜在嘴邊的煙在黑夜裏亮了起來,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是我,今兒有個吃了豹子膽的跑到我這兒撒野,幫我查查,小喽啰就交給你處理,我只想知道是誰這麽惡心我!”
平淡的語氣,樹葉婆娑的沙沙聲,比黑夜更沉寂的雙眼,像極了草原上在夜晚覓食的獵豹。
鴨舌帽的男人确認沒有人發現他的蹤跡,才方向一轉走向預先碰面的地點。他看了看停在路口的車,那是一輛價值不菲的奔馳。
車上的男人穿着西裝,将車床微微降下一條縫兒來,“怎麽樣?”
鴨舌帽聽着似乎是上了一定年紀的聲音,慢吞吞道:“失……失手了……”對方的沉默讓鴨舌帽感覺到了壓力和不安,剛要解釋今晚的情形。
西裝男子顯然已經不想聽了,從車窗縫裏扔給他一個信封,冷冷的聲音,“連夜走,別再回來。”西裝男子升起了車窗,“開車。”
看着奔馳的車尾燈消失在轉彎的路口,鴨舌帽的手還有些顫抖,小心的把厚厚的一疊塞進了懷裏,匆匆的往家走。這種有錢人的事情,他不必弄得明白想個清楚,只需要這是一筆夠用的封口費,趕緊收拾幾件衣服閃人。
剛走進路口,就看到有人守在他家樓口……糟了!
去醫院處理完展星翰的眼睛,打電話給展家,一是将事情簡化告訴了展星卓,讓他跟老人們酌情傳達一下,二是為了夏夏安全,暫時讓她住在老宅。
等洛希和展星翰回到家裏已經過了晚上十點。醫生說還好沒有用水沖洗,生石灰遇水,只會讓眼睛傷的更重,好在進入眼睛的粉末不多,已經取出,不過不可能完全清理幹淨,已經上了藥,這兩天眼睛上需要敷藥消炎。
剛進門,就看見餐廳裏有鮮花、蠟燭。是他準備的?洛希把展星翰先送回房間,自己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倒了杯水,敲了敲展星翰的房門。
“請進。”
洛希推門進來,就看見他裸着上身,睡褲穿得七扭八歪,她害羞的退了一步,還是開了口,“我幫你吧。”她接過他手中的睡衣,給他穿好了袖子,替他扣着胸前的扣子,她緊張的扣了好久,他沒有取笑她。“眼睛,還疼嗎?”
“還好,只是突然一片黑,有些不适應。”
“會好起來的。”洛希扶他坐在床上,“餐廳的東西,是你準備的?”
“嗯。”展星翰嘆了口氣,“不過看來今天用不上了。”他指了指眼睛上纏着的白紗布。
他問了她的去向,然後回家準備了這些東西嗎?“你準備這些東西幹嘛?”
“求婚。”
“向誰?”
“你呀!還能是誰?”他拉着她的手,讓她也坐下來。
“我們不是結婚了嘛?”
“那不一樣。”展星翰握起她的雙手,這雙手曾經那麽信任的交到他手裏,他險些要錯失了,“我希望,你能從心裏接受我,讓我做你的丈夫,做你一輩子的依靠。”
她聽着,眼眶有些濕潤,匆忙甩開他的手,“夠了!展星翰,真的夠了!”
☆、溫暖一夢
“洛希?”聽得出她哭泣的聲音。
“展星翰,你是想彌補這三年的虧欠也好,是對你當年的事情愧疚也罷,或者……是感謝我生了你的孩子……都夠了……你不需要再付出更多了。那個人是撒了白灰,他要是拿着刀子,你想過沒有?你要我如何去面對你的父母?如何去面對奶奶?”
“從你今天擋在我面前開始,你不在虧欠我的了,我們一筆勾銷了。我打心裏接受你的道歉了,但你不需要是我一輩子的依靠,因為虧欠、愧疚和感謝不會維持一輩子。我不想有一天,又回到那年的下雪天,我沒有勇氣……”
展星翰找到了她的手,拉她入懷,“洛希,我不是彌補、不是愧疚也不是因為感謝,我想娶你,因為我愛你,一直愛你,三年前也好,三年後的今天也好,我認定我展星翰的老婆,就是你。我唯一後悔的,是三年前沒有将遇到司徒晶的事情坦白的告訴你,讓我們錯過了這麽久……”
感覺到她的熱淚低落在他的肩上,那份溫度燙得他心口跟着抽痛,他攏緊了眉,吻着她的淚,直到她停止哭泣。
洛希看着眼前這個暫時視覺障礙者,他小心翼翼的不敢亂碰,也不肯松手,“我……像她嗎?”
“要聽實話嗎?”
“當然!”
“我沒有在看着你的時候,想起過她。卻在美國看到她的背影時,想到了你。我從來沒有比較過你和她像,或者不像。”展星翰回答的很誠懇,接着,他講了那個美國的夜晚,和司徒晶回來後的事情,這一講,竟不知不覺講到了半夜。
她靠在他懷裏,他的臉貼着她的發,淡淡的清香,似他黑暗世界的一抹暗香。
“我該信任你的……”
她的語氣中透着自責,他搖了搖頭,“是我不該瞞你。不過,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她摟緊了他的胳膊,感謝他為她付出的寂寞等待,等待她回來知道真相。
“該輪到你了。”
她嘆氣轉向他,“好吧,你想知道什麽?”如果要是問那個害她的人,她還真不知道那人是誰,為什麽找上她。
“我想知道這三年的你。懷孕的時候有沒有害喜?”
兩人在房間,沒有開燈,因為對他來說一樣。而她借着星月的光亮,看得見他認真的臉龐,她講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講到心酸難過時,他會摟她摟得很緊;講到女兒會走開口說話時,他會傻呼呼的咧着嘴跟着笑。
兩個人從熟悉到陌生,從陌生又走到熟悉,當年那句“我愛你”的溫度在紛紛擾擾中漸漸失了炙熱,如今一句“我陪你”的溫柔,将在日日夜夜歲月流年裏,盛開出最暖的花。
清晨,第一道曙光披向潔白的窗紗,洛希輕輕睜開睡眼,耳下是她熟悉的那道手臂,還有她熟識的那只手,修長堅實,她不由自主與之十指相扣。
這一覺,并沒有那麽長,她卻睡得很沉,仿佛所有的黑夜在睜眼的一霎結束了,連照在手上的光,都有彩虹的香氣,奇妙又實在的美好。
“醒了?”
她轉身面向他,摸了摸他眼睛上的紗布,“早餐想吃點什麽?”
展星翰想了想,“好久沒吃肉絲面了。”
“這個簡單,你再躺會兒,我做好了來叫你。”
洛希開門走出了房間,展星翰馬上一個大字型趴在床上,他幾乎一夜未眠。洛希講完了這三年的一些經歷,然後混混沉沉的睡去,他在她身後抱着她,幾乎把澳大利亞的綿羊數了個遍,還是睡不着……
他伸手摸了摸眼睛,似乎還是有點腫。他得快點好起來,這一夜估計已經用光了他的紳士風度,他可沒信心下一次,他還不去碰她。
洛希伺候完展少用餐,剛放下筷子,這邊楊慕言就來電話提醒洛希,今天要去警察局錄口供。因為展星翰也算是受害人,盡管目前行動有些不便,洛希還是開車載着他一同前去,反正放他一個人在家,她也不放心。
“昨天的人,你心裏有數嗎?”展星翰難得坐上副駕駛寶座,她車技好多了,幾乎感覺不到強烈的加速和剎車。
洛希想了一下,她才剛回國沒多久,只是那人問的那句話,她多少有些在意。“我剛炒了我們公司的設計部總監,不過,我想不是她,畢竟她沒這個膽量,而且她手上還握着更隐晦的利器,不必這麽直接冒進。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昨晚,那人問了我一句,是不是格令揚的女兒……”
展星翰自然知道格令揚是她的父親,“難道是你父親的仇家?”
“我父親去世這麽些年了,真有仇家不會等到我出人頭地吧,估計我未成年就可以讓我銷聲匿跡了。”到底會是誰呢?格洛希真的猜不透,“反正只是去走個過場,你還真指望警察能通過我們的描述就抓到嫌犯嗎?”
“大小姐,你的身世聽起來還挺複雜,能不能一邊開車一邊做個簡報,把你祖上上下四代交代清楚,讓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展總,你該慶幸你昨晚十分循規蹈矩,等你充分了解我,搞不好,你會後悔到去跳密西西比河。”等這次秋季新品和展會結束,是時候也該讓他見見家長了。
展星翰聳聳肩,這輩子還真沒被誰吓到過,“求之不得!”
一同錄口供來的,還有楊慕言和歐陽天琪。而歐陽天琪今天顯然很反常,不但一言不發,言辭和眼神還似乎總躲着洛希。
洛希沒太在意,猜測大概他有些自責。只有歐陽天琪知道,他已經查到了一個車牌號,應該就是這件事的主謀,而這輛車他并不陌生,嚴格來說,跟他有莫大的關系。
從警察局出來,他便心緒煩躁起來。他不是個能藏得住事情的人,索性去問個清楚。路口一個掉頭,他朝一個熟悉的地方開去。
穿過一排參天大樹構成的隧道,國王湖畔便是歐陽家的別墅。電動大門慢慢敞開,歐陽天琪将車停進了車庫,走出來的時候,他看了看那臺停在車庫的奔馳。“顧伯,這臺奔馳也該換換了,蘭蘭最近還開嗎?”
“小姐最近新買了阿爾法羅密歐,這臺奔馳款式有些舊了,很長時間沒有動了,倒是老夫人回來後用過幾回。”顧伯是歐陽家主管車輛調度和保養的。
“奶奶用過?”歐陽天琪嘀咕了一句,奶奶這十幾年來大多時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