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元德武九年八月十九日,距白馬寺祈福之日過去了剛好半個月時間。
兩道賜婚的聖旨分別被送到顧笑存的大将軍府和林沉亦的尚書府,這件事在京都之中掀起不小的波瀾。
不少關注朝堂之事的有心人心裏暗中思量皇上下這道聖旨的意圖何在。兵部尚書柳頁資和禮部尚書林沉亦歷來不和,就在不久前,林尚書還參了柳尚書一本,狀告了他一個禦下不嚴,縱人行兇之罪,這是雖然被皇上壓了下來,可當時朝堂上兩人的争鋒許多大臣看得真真的呢。
而不過半月,皇上便一張聖旨将林尚書的嫡幼女賜婚給了當朝最有威望的大将軍,其中的深意令人不得不去深究。
自古朝堂上便設有六部,此六部各司其職,而兵部掌武選、地圖、車馬、甲械之政,兼司軍隊糧草、銀饷之職。
說白了,顧大将軍的官職雖然高于兵部尚書,可他在外行軍打仗之時,還是要靠着兵部的全力配合,如此才可保證一場戰争的勝利。古語有雲,行軍打仗之事,乃應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足以可見後勤的重要性。
而今,皇上指誰不好,偏偏給顧大将軍指了與兵部尚書積怨頗深的禮部尚書的嫡幼女做正室。這明擺着是要亂其後方陣營啊。
但是,聖旨已下,便再無可以更改之地了。
這天,要變了喲。
顧大将軍府。
顧笑存看着手中的聖旨,神色微變,雖然心裏對這道指婚的旨意有所不滿,卻也因為心中的那一個猜測,暗自存了一絲希冀。
顧笑存微微捏緊了手中的明黃絹帛,沉聲道:“祁諾,去準備聘禮,三日後随本将軍到林府下聘。”
站在顧笑存身後的青年男子,也就是大将軍府新任的管家祁諾上前一步,抱拳道:“是,将軍。”随即又遲疑的問道:“敢問将軍,屬下要準備多少禮金才合适?”
祁諾長期跟随顧笑存在外行軍打仗,這管家之職也就上任兩個月不到,這些事情他自己也摸不清楚,只知道下聘是要準備禮金的,至于準備多少,那就要看将軍的意思了。他這麽問,也是想借此機會看看将軍對這門婚事的态度,這樣他才可以知道下多少禮品合适。
顧笑存沉思了一會兒,“禮金先給十萬兩黃金,其他東西你斟酌着辦,将那件白虎皮也送過去。”
祁諾聽他說要下十萬兩黃金已經夠驚訝的了,要知道,将軍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幾千兩,這是要将他的私産貼補上去了。再聽他提到那張白虎皮,心裏訝異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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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祁諾如此驚訝,那白虎皮乃是顧大将軍年少時期所得。當時他外出打獵,偶然遇到一只白底棕紋吊睛大蟲,将其一箭穿口而過,因此那張白虎皮甚是完整,可以說是毫無瑕疵。顧大将軍對這張虎皮很是寶貝,連當年他的義父安陽王向他索要都沒有應允,如今卻要拿出來作為聘禮,祁諾怎能不驚訝。
祁諾不知道的是,顧笑存的确是喜歡那張虎皮,可遠沒到連自己的義父都舍不得給的地步,皆因當年安陽王是為了個得寵的小妾向他索要,所以他才沒有應允。
而如今,顧大将軍覺得是時候将那張白虎皮送出去了。
祁諾雖然驚訝,可軍人的天性便是服從,因此他立刻道:“是,将軍,屬下知道了,屬下這就去辦。”
顧笑存點點頭,在祁諾走遠之後,将手中的聖旨展開又看了一遍,看着上面寫的“林尚書之幼女林氏清時”微微舒展了眉頭,低聲道:“希望是你。”
林府。
林沉亦打發了前來宣旨的太監,看着手中的聖旨犯了愁。
穆婉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不禁道:“怎麽會是那個煞神啊?”
林沉亦到底見的市面要多一些,雖然心有不甘,卻很快就沉住了氣,聞言立刻沖穆婉道:“夫人,以後這樣的話莫要再說了,要是讓別人聽了去恐怕徒生事端。”
穆婉點點頭:“我知道,可我心裏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啊。”
林沉亦道:“過不去也得過,以後那顧大将軍便是清兒的未來夫婿,也是你我的女婿,即便心裏不高興,也要給我忍住了!”
穆婉應了一句,随即試探道:“老爺不如到禦前再求求去,興許皇上會改變旨意呢?”
林沉亦擺擺手,拉下了臉道:“婦人之見!若是還有回旋的餘地,我會眼睜睜的看着清兒往火坑裏跳嗎?皇上這是早就拿定了的主意,豈會因為你我的請求就随意更改?”
穆婉心裏早就明白這個事實,可事到臨頭,還想要回轉一二,林沉亦這話一出,她心裏的最後一點希冀也沒有了,只能嘆道:“早知今日,當初就為清兒早作打算,如今女兒大了,果然留出仇來了。”
林沉亦道:“罷了,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以後我們多照顧一些,總不會叫她平白給人欺負了的。”林沉亦臉色一沉,“若真有那日,我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為她讨回公道!”
穆婉見他如此堅定地模樣,心下稍安,這就是她穆婉的夫君,即便只是個文弱的書生,卻也頂天立地,為他們一家人撐起了一片天!
穆婉笑道:“有老爺這句話我就安心多了,總歸我們兩在她後面撐着腰,那顧笑存要是想待她不好,也要掂量掂量。”
林沉亦見她想開了,心裏也是一松,欣慰道:“清兒也是個有主見的,相信她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不會平白叫人欺負了去的。”
穆婉想到自己乖巧聰明的女兒,與有榮焉,“也是這麽個理,清兒那裏,便由老爺你親自去說吧,我就不去做這個壞人了。”
林沉亦一頓,半晌才無奈道:“你啊!”随即一甩袖子,“我去說就我去說,此事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同她說說。”
林清時從自家父親那裏得知自己被賜了婚的事,坐在那裏好半天沒有回過神,過了一會兒才道:“爹爹如何看待這門婚事?”
林沉亦對女兒的反應又是滿意又是心疼,滿意的是,在這種時候她還能将整個林家放在前面,心疼的是,她這樁婚事注定坎坷。
林沉亦只說了七個字,卻讓林清時知道了他的态度,他無奈道:“天子之命,不可違。”
天子之命不可違,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他不願意這門婚事也沒辦法,誰叫這大元是姓夏的呢?他一個二品的官,如何能夠違抗這天子之命?
林清時垂下了眼,道:“我嫁。”
林沉亦無奈的嘆了口氣,“清兒,為父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害了你。”
林沉亦如何不知皇上此舉的意圖何在,無非就是些帝王的權衡之道。畢竟,顧笑存十年未歸,手中又握了大半的兵權,若他有反心,整個大元少不得又要風雨飄搖了。
林清時握緊了拳頭,堅定道:“清兒知道爹爹的苦楚,往後定會好好照顧自己,不讓爹爹和娘親擔憂。”
林沉亦聞言終于笑道:“清兒,父心甚慰!”
三日之後,林府門前迎來了顧大将軍的下聘隊伍。
長長的隊伍一直排到一裏開外,這隊伍裏的人全部都是多年來跟着顧大将軍一起行軍打仗的軍人,今日收斂了一身殺氣,專心做起了擡聘禮的挑夫。
林沉亦看到顧笑存身後那一大串綁着大紅花結的聘禮,面色終于好看了一些,連帶着對顧大将軍的評價也高了不少。
林沉亦心道:還願意做表面功夫就好,至少說明他還是有所顧忌的,這樣清兒以後嫁過去的日子才會好過。
林沉亦雖然官職沒有顧笑存高,可卻并不願意在此刻向他行禮,畢竟,他此刻也代表了自己的女兒,總該叫他姓顧的知道自己的态度。因此,林沉亦就在那裏端着架子,擋在門口,不願意叫他進門。
顧笑存往日裏也是個高傲慣了的人,如今叫他向一個職位比自己底的文官低頭,他心裏也不大舒服。
兩廂僵持,顧笑存終于還是抱拳行了一個禮:“子固見過未來岳父大人。”子固乃是顧笑存的表字,如今他願意先低頭,可謂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誠意出來。
林沉亦面色稍緩,心道:今日乃是他顧笑存前來下聘,要娶他女兒,若不是有聖旨在前,他下輩子也娶不上他林沉亦的女兒,如今他親自前來求娶,總算是叫人看見了一些誠意。
林沉亦也不是個拿喬的人,見他主動求和,朗聲笑道:“顧大将軍裏面請吧。”
這話一出,氣氛瞬間就活泛了起來,一解剛剛的壓抑。
雖說是下聘,可兩個人如同兩只老狐貍一樣你來我往,如此一番之後,竟然詭異的達成了一種共識——
林沉亦:我把女兒嫁給你,你要對她好一些。
顧存笑:你把女兒嫁給我,我不會欺負她。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林清時:聽說你跟我家爹爹說過,成親之後不會欺負我?
顧笑存嚴肅的點點頭:的确說過。
林清時揉了揉酸疼的腰:你丫的說過得話被狗吃了嗎?每天最欺負我的就是你了,腰都要斷掉了!今晚給我滾去書房睡!
顧笑存冷着臉:……【有個疼愛跟欺負傻傻分不清楚的娘子真素好痛苦……還是用行動告訴她什麽叫疼愛,什麽叫欺負吧!】林清時尖叫:別過來!啊……腰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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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新婚之夜,你們要看啥啊?【好奇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