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清時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聲音微涼,帶着一絲喑啞,“坐好。”
劉品林微微向後,靠坐在沙發上,将傷口袒露出來,方便林清時動手處理傷口。
林清時的動作還算專業,畢竟她曾經認真學過一段時間。
劉品林今年二十九歲,整整比她大了十歲,是道上有名的玉面閻王。
他們倆在外一向以兄妹相稱,她也一直都叫他哥哥。可實際上他們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她喚他哥哥也只是因為小時候就是那麽喚的,長大了也就沒有改而已。
嚴格說起來,他們的關系其實應該算是戀人,青梅竹馬的戀人。
他們倆個從孤兒院裏出來的時候,他十七歲,她才剛剛七歲。
還沒有成年的他帶着還是個孩子的她,兩個人無依無靠的,能有什麽好活路呢?
而且,她還是個病秧子。連孤兒院的院長也不願意管她,所以她才能跟着他跑出來。
她有先天性的心髒病,所以她父母才把她扔到孤兒院門口。
她後來才知道,那個時候就是他把她撿回去。然後,還是個半大孩子的他一點一點的将她養大。
他們從孤兒院出來之後,一度過的很艱難,吃不飽飯是常有的事,但這個吃不飽飯指的是他,她幾乎從來沒有餓過肚子。只有一頓飯,他也能省下來,留給她下一頓吃。
後來,機緣巧合,劉品林救了當時道上的一個很有地位的人,借着他給的力,從什麽都沒有的小子變成現在道上赫赫有名的玉面閻王,這其中的艱辛,外人哪裏知道呢?
他們最初的夢想,不過是可以吃飽飯,有個能夠遮風擋雨的小家而已。
林清時心裏很明白,劉品林本來可以憑自己的努力平安喜樂的過一生的。也許等她哪天死後,他可以娶一個身體健康的妻子,生一兩個漂亮的男孩或女孩,一家人住在或許不夠寬敞但絕對足夠溫暖的房子裏,度過幸福美滿的一生。
這一切,都讓她給毀了。或者說,讓她的病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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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時心中百轉千回,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不馬虎。
她現在的情況其實不适合想太多事情,也不适合有過大的情緒波動,她的身體正在調養,只要恢複到最佳狀态,她就可以進行手術了。
有一副健康的身體,這是她的心願,也是他的心願。
他們倆一起努力了那麽久,不可以自毀長城。
林清時看着包紮好的傷口,有些沉默。
劉品林将她拉起來,讓她坐在他旁邊。
“哥哥,你有沒有後悔?”林清時聲音低啞,垂着頭看不清表情。
劉品林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頭擡起來,目光狠厲,帶着幾分陰鸷,這個時候才有兩份閻王的樣子。他聲音陰沉,甚至有些惡狠狠的,盯着她蒙上了一層水霧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清清,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以後也不會,我也不準你後悔,你聽到沒有?”
林清時看着他陰沉的樣子,終于笑了一下,一掃之前的低落彷徨,像是春日裏雨後的陽關,幹淨又溫暖。
“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問這種問題了。”
劉品林這才放開她的下巴,摸摸了她的腦袋,像小時候那樣來哄她,“清清乖。”
“哥哥還沒有吃飯吧?我去弄點吃的來。”林清時看着牆上的鐘,已經指到十一點半的位置,估摸着他應該是餓着肚子回來的。
劉品林捏捏她的臉,看她終于好起來了,點點頭,“去吧。”
劉品林望着林清時走向廚房的背影,眼神微暖。不是她需要他,而是他離不開她。
林清時并不會做飯,她還聞不得油煙味,只是在冰箱裏拿了幾個雞蛋放到鍋裏煮了,掐着時間,煮了八九分鐘立刻停火撈出來放到冷水裏。
冰箱裏還有幾片面包,林清時取出來放到烤箱裏稍微烤了一下,刷上一層果醬,又倒了一杯牛奶,合着剛剛剝好的白白嫩嫩的雞蛋一起端出來。
東西雖然簡單,劉品林卻吃得開心滿足。
事實上,他很少能吃到林清時親自動手做的東西,哪怕只是個水煮蛋。
他記得,她七八歲的時候,走路都還要他抱着才行,衣服基本上都是他代勞的。後來他實在忙的沒有辦法,才讓她一點一點學會獨立起來。
要說她為他唯一下了功夫去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去學了一段時間的醫學知識。那個時候他常常受傷,又不肯讓別人近身,只好自己處理傷口。處理不到的地方只能讓她幫下忙了,将他弄傷兩次之後,她就去跟人學了一些包紮護理的方法。
或許由于她自己身體的先天不足,某種程度上林清時是個完美主義者,她見不得他身上留有疤痕,又學習了系統的外科知識和藥理知識,所以他身上受了那麽多次傷卻一點疤痕都沒有。
林清時最讓劉品林感嘆的就是她天才一般的學習能力,別人花上許多年都不見得掌握的東西,她一兩年就可以了。這一點上,劉品林覺得自己望塵莫及。
半個月後,林清時正坐在花園裏曬太陽,玫瑰花的香氣飄的滿園都是。
林清時伸出手遮住臉上的陽光,眯了眯眼,太陽似乎有些大了。
林清時正打算起身回房間去,一擡頭就看見不遠處,女仆帶着兩個護士打扮的女人過來。于是又躺了回去,側過頭叫身後的女仆将遮陽傘拿過來撐開。
徐孟茹和另一個白衣小護士跟在女仆身後,兩個人對別墅裏的風景驚嘆不已。別墅占地面積可能不算太大,可是裏面的東西都是精雕細琢的,連花園裏普普通通的一枝花也比別的地方開得嬌豔好看。
徐孟茹天性純真活潑,一張白淨細嫩的小臉上滿室驚嘆,忍不住別過頭和旁邊的另一個小護士說話,一雙烏黑閃亮的大眼睛裏閃現着快活的色彩,言語間滿是贊嘆和羨慕,卻絲毫不見貪婪之色。
不多時,女仆領着兩個人到了林清時近前。太陽漸漸升高,幾個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細長,朦朦胧胧的。
林清時躺在遮陽傘下,歪頭看了幾人一眼,慢悠悠地坐起身來,細軟的頭發有些微亂,她眉頭微颦,看着領路的女仆,問:“怎麽會有外人進來?徐醫生呢?”林清時心裏有些疑惑,難道是徐孺帶過來的護士?那他為什麽不親自領來?
女仆有些為難,愣了一下,随即才說:“這是先生叫領過來的。”女仆心裏也嘀咕,難道先生沒有跟小姐說?那她突然把人領過來豈不是……
林清時正要開口,卻見徐孟茹從女仆身後跳出來,眼裏還帶着明顯的驚異,聲音倒是挺活潑的,充滿了林清時沒有的活力,“劉小姐你好,我是徐孟茹,以後我和小春一起照顧你,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哦,這是我的同事兼好朋友,她叫魏小春。”
徐孟茹将女仆身後跟着的另一個小護士魏小春推出來。魏小春輕瞪她一眼,才轉過頭來和林清時說話,看起來非常的拘謹,一雙杏眼低垂着,低着頭看着地面,“劉小姐你好,我是魏小春。”
林清時沒有糾正她們的稱呼問題,畢竟不是她們說留下就可以留下的。這兩個人,一個活潑的過分,一個拘謹的過分,在她看來,一點都不像徐孟茹說的那樣可以照顧她。
林清時微微點頭,看着徐孟茹問了一句,“你和徐孺是什麽關系?”名字就差了一個字,而且……
林清時對這位叫徐孟茹的護士姑娘的專業水平非常懷疑。她的眼神太過活潑了,甚至是虛浮,真的能定下心來照顧好一位心髒病人嗎?林清時從短短幾分鐘的相處就可以知道這姑娘的性子一定是有些咋咋呼呼的。
她一定不是哥哥找來的,哥哥才不會放心将她交到這樣的護士手裏。
不過,徐孺怎麽說也是一個專業的醫生,應該做不出這種事吧?
徐孟茹清秀可人的小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伸手撓撓自己的後腦勺,看起來有些憨憨傻傻的,倒是十分的惹人喜愛,有些遲疑地說:“醫生和護士……應該算是……同事的關系吧?”
林清時郁悶,誰問你這個了?
“我是問,你們除了醫生和護士這層單純的同事關系之外,有沒有什麽‘不單純’的關系?”林清時特地咬重了‘不單純’幾個字,就不相信她還聽不出來其中的言外之意。
若是這都聽不出來,那她是真傻,還是假傻,就有待商榷了。
徐孟茹臉上的表情更疑惑了,“什麽才是不單純的關系?”
林清時斂下眼睛搖了搖頭,“算了。”她頓了一下,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們确定真的是我哥哥找你們來的?”不等她們回答,轉臉問領她們來的那個女仆,“你确定是哥哥叫你領她們來的?或者,換一種說法,你确定哥哥叫你領來的是她們?”林清時問這話時,聲音微微低沉,帶着威懾之意。
女仆緊張的舔了舔微微幹澀的嘴唇,正要開口,徐孟茹忽然插口,“就是我們,劉小姐,我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請你讓我們留下吧!”
林清時挑眉,這會兒倒是聰明上了,知道她們能否留下的決定權還在她的手上。
“我為什麽要留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