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雖一時不知道做什麽營生,但總歸不會讓它一直閑置的。
女孩兒家賣點胭脂水粉什麽的按理說不錯,可惜,從上輩子到現在,陸小鳳對穿衣打扮都沒什麽興趣愛好。從小到大幾乎都被各種制服包攬,從校服到警服,貫穿其一生。
因此,穿越到現在,小鳳姑娘對于身上繁瑣的衣裙依舊深惡痛絕中,許多次都有賴于小禾的及時伸手才避免她被自己的裙擺絆倒的窘境。
雖然小鳳姑娘多次向龐夫人抗議裙擺的長度,強烈要求減免一兩寸,但都被龐夫人無情地拒絕了。
是真無情啊!
所以時至今日小鳳姑娘依舊在跟古代的衣裙彼此适應中。
今天,陸小鳳一腳跨出門檻的時候再次發生險情,小禾又一次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陸小鳳伸手撫在心口,有些怨怼地自語道:“又吓一跳。”
小禾在一邊竊笑,“小姐,您就別自怨自艾了,争取早一點适應這裙子的長度,奴婢相信小姐一定可以很快适應的。”
“半個月前你就這麽說的。”
小禾歡快地說道:“可現在小姐确實已經很少絆倒了啊。”
說起來就都是淚啊淚。
陸小鳳扶着小禾的手站到店外,打量着裝飾一新的門面,頗是欣慰地說:“總算是煥然一新了。”
“那小姐打算做什麽買賣?”小禾姑娘很好奇地問。
陸小鳳很幹脆地告訴她:“不知道。”
小禾:“……”不知道您就別這麽理直氣壯底氣十足好不好,讓人白期待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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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挺想現在就搬過來住的。”
小禾直接打消她不切實際的幻想,道:“小姐,您別做夢了,夫人舍不得您離開的。”
“我知道啊,所以也就随便想想。”陸小鳳無可無不可地說。
“小姐,快瞧,展大人。”小禾私下聽自家小姐念叨過禦貓展昭,一晃眼看到那個紅色的身影,趕緊指給小姐看。
陸小鳳心情一激動,趕緊看過去。
紅色的官袍,黑色的官帽,紅色的帽穗,手裏握着把劍——果然是标配性的四品帶刀護衛裝扮啊。
之所以說标配,那是因為小鳳姑娘跟着太師進宮去拜見自己那個挂名姐姐時,見過一幫标配的護衛。
嗯,都這樣的。
就長相上來說,是個帥哥,是個很陽剛很帥氣正氣十足的帥哥。
不論跟影視劇裏哪版禦貓相比,這位本尊都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完勝!
紅袍禦貓走在一頂官轎旁,轎前還有四個佩刀校尉,那轎裏不用說,肯定是老包本人了。
咦?
少了個腹黑竹子嘛,公孫策這老小子哪去了?
正想呢,開封府府衙裏走出個文士。
得,開封七子齊活了。
小鳳姑娘這處宅子距離開封府衙并不太近,但嚴格來說也沒太遠,大概能有個五六百米的樣子吧。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要是出點什麽天災人禍的,找衙役幫忙絕對能省不少時間。
住在公安局旁邊一般來說安全系數總是挺高的,這是小鳳姑娘上輩子養成的固定認識。
所以,這輩子她選宅子的時候有意識無意識地也選了跟衙門離得近的地方。
開封七子全進開封府去了,突然就讓陸小鳳産生了那麽一點點惆悵的感覺。
頂着龐太師義女的名頭,估摸着跟開封七子是沒可能拉近距離了。
讓人有種蛋蛋的憂傷,略煩惱。
第 4 章
小鳳姑娘的店終于有了名字,就倆字——小店。
小禾聽到小姐起的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很耐人尋味,她本以為小姐不說學富五車吧,至少也胸有點墨,結果她就起了這麽一個令人崩潰毫無美感的店名。
小鳳姑娘在店外貼了廣告,表示本小店即日起收購蔬菜鮮果,一天十二個時辰均開門營業,免去您一大清早排隊入城趕市集的麻煩,以及在市集蹲點販賣的辛苦。
小店有收購,自然也有出售。
小鳳姑娘做的是統一批發零售的買賣。
這個生意如今的汴梁城尚無人涉及,所以小鳳姑娘的廣告一打,轟動不小。
當天就有菜農抱着試一試的心态上門了。
然後“小店”就開張了。
菜農得了便宜,小店也有了貨源。
小店的夥計是陸小鳳前些日子從街上收領的一個小乞丐,挺伶俐的一個男孩兒。
小店還有一個賬房,本來陸小鳳自己是能夠理得了賬的,但是她還是決定雇了一個孑然一身,年過半百的老賬房。
平時,老賬房和小夥計都住臨街的店面樓上。
另外,小店還雇了附近的一個老婦人做些雜活,諸如槳洗賬房和夥計的衣物,為他們準備一日兩餐,外加打掃前後院的衛生環境。
附近的百姓日常買菜逐漸定點采購,酒樓飯莊也漸漸跟小店有了訂單合同。
什麽時候都有個跑風的問題,但陸小鳳不焦不躁,穩紮穩打,始終堅持當面結清,不搞賒欠,從不缺斤短兩,售賣上童叟無欺。
城裏陸續有跟風開設的店,但一來地理位置不同,二來經營銷售的理念不同,小店依舊保持着獨屬于自己的特色。
陸小鳳在龐府花園向陽的地方晾曬幹菜,幾個素日伺候的丫環跟着忙。
對于這個義女的折騰,龐太師夫妻沒有幹涉。她也不抛頭露面,只是背後操控,況且這閨女活蹦亂跳的在眼前不比什麽強?
但不得不說,小店經營得紅紅火火,十分興隆。
小店如今俨然已經是間雜貨鋪,主營蔬菜鮮果幹果,兼營副食調料。
當然,鹽是官營的,這個不能跟政府搶生意,陸小鳳明白的。
民以食為天,百姓的日常生活離不了這樣的雜貨鋪,而這正是陸小鳳要的。只要人還要吃飯,她的店就能開下去,圖的就是一個長久平穩。
陸小鳳覺得日子終于算是走了軌道,前途眼看就是一片光明,只除了無法離開龐府回自己家裏生活略顯遺憾。
九月十三是龐二小姐的忌日。
這一天,陸小鳳陪着義母到相國寺去上香。
結果,一行人與王丞相的家眷不期而遇。
然後陸小鳳見到了丞相大人家身懷六甲的女兒,猛地就想到了真假狀元單元裏的那個案子。
小鳳姑娘背地裏連呸好幾口,果然不希望那是真的。這王家姑娘這麽漂亮溫柔的一個人,大着肚子死丈夫,未免太過悲劇。
“小姐,您在想什麽?”從剛才遇到王丞相的千金現在的狀元夫人就有些怪怪的。
“小禾,你難道不知道秋天本就是個容易傷春悲秋的季節麽?”陸小鳳很訝異地看她。
小禾撇撇嘴,沒反駁。心裏卻不以為然,傷春悲秋那種事跟她家小姐有關系嗎?小姐就像她自己說的,整天向着太陽活蹦亂跳,天天向上的。
相國寺的齋菜很好吃,小鳳姑娘很不矜持的就吃多了。
小禾對小姐表示了由衷的鄙視。
龐夫人回府就決定換個廚子,俨然是被閨女對相國寺齋菜的鐘情程度給刺激到了。
龐太師瞧着自打認了這個義女後,夫人身體日漸康複,整個人都精神煥發了起來,府裏的歡聲笑語也多了,就連龐昱都懂事了不少,心裏很是安慰。只要妻子高興,便随她們母女鬧騰。
不過,他們太師府的菜真有那麽不美味嗎?
“三姐,你真的都不打算節制一點嗎?”龐昱顯然是沒有那種體會的,他正試圖讓這個義姐對她未來的身材産生一點憂患意識。
他這個姐姐食欲很好,吃得貌似也比一般姑娘家多。
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怎麽能把那些食物都消耗掉的?
其實這是因為陸小鳳一直在堅持強身健體,保持鍛煉。在這個治安不太好的時代,有點防身功夫顯得很有必要。
她雖然不能飛檐走壁,但是徒手對付幾個毛賊還不是問題。
好歹她也出身警察世家,祖上是公門中人,還有一些家傳的武功。只是現代社會槍支唱了主角,武功走了下坡路而已,但他們家一直也沒讓子孫丢了祖宗留下來的東西。
雖然不喜歡當警察,但家傳功夫學得最好的卻是小鳳姑娘。
好學總是對的,現在穿越了,走在路上底氣也不弱毫分。
當然,這得私下練。
人,總得留一些底牌,不能什麽都攤在太陽底下。
“節制什麽?”陸小鳳揣着明白裝糊塗。
“我們宋人是以瘦為美的。”龐昱委婉地提醒。
陸小鳳轉頭問小禾,“我胖了嗎?”
小禾搖頭,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陸小鳳看向龐昱,“你看,我幹嘛要節制?”
龐昱:“……”
陸小鳳領着小禾往前走了幾步,又很快退了回去,重新站到龐昱面前,語氣誠懇真摯地說:“龐昱,做姐姐的說句真心話。妻子太苗條,很容易硌到她的丈夫的,記得以後挑媳婦別太瘦,那種弱不禁風的讓爹直接給你忽略了。”
說完,小鳳姑娘走了。
留下安樂小侯爺在涼亭嘴角直抽抽,好半天才發出一聲嘟囔,“一點兒都不矜持。”不過,話也有幾分道理。
然後,安樂侯的臉猛地就燒了起來,不得不拿袖子呼扇人工降溫。
不對呀,她今天不能出門的。
龐昱掉個頭追姐姐去了,爹說了今天有吏部尚書的兒子到府裏赴宴的,要給姐姐相看相看的。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安排了相親對象的小鳳姑娘已經領着丫環小禾出了角門,正要上馬車。
“三姐,等等。”
陸小鳳收回邁出去的腳,莫名其妙地看着追來的人,難不成他有心得體會現在要告訴她?
囧!
龐昱開門見山,“今天府裏有客人。”
“是女眷?”要她陪客?她沒聽龐夫人說起過啊。
龐昱抹了把汗,委婉表達意思,“三姐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這回輪到陸小鳳擦汗了,“相親?”囧囧有神。
龐昱想了想,說:“就是看看。”
“官宦子弟?”
“嗯。”
“那不用看了,我不感興趣。”陸小鳳說完拽了小禾就上車走了。
龐昱站在角門目送馬車離開,一時說不清自己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感受。
這個半路認來的姐姐很多時候都給他耳目一新的感覺,她做事常常帶着一種與衆不同,卻又偏偏會讓人覺得事情就該是那樣的。
馬車到了開封府前的那條街上時,陸小鳳發現大家都在往開封府跑,俨然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勢頭。
老包升堂審案确實是滿得看一看的。
陸小鳳在小店前下了馬車,猶豫了一下,決定去湊個熱鬧。
生活太枯燥,聽點八卦新鮮一樣也不錯。
跑到衙門口一打聽,今天開堂審的是真假狀元的案,因為涉及到了當朝丞相的女婿,這叫一個關注度高啊,有的人甚至早早就蹲在門口排隊聽審。
陸小鳳首先想到的是王丞相的女兒,可惜了那樣一個大美人,遇人不淑啊。
小禾看着前面擁擠的人群,回頭看看,遲疑地道:“人這麽多,小姐,咱們別進去了吧。”
其實現在陸小鳳也沒那麽想進去了,上輩子她驗死屍,逮罪犯,審犯人,打結案報告,哪樣沒做過啊。
當過法醫,幹過刑警,千辛萬苦成為一個小片警,想着這下總可以過正常一點兒的生活了吧。冷不防,追個小偷鬧穿越了……不能想,一想全是淚。
收回自己發散的思維,陸小鳳說:“也好,咱們回去吧。”
至今她都不敢想象家裏人收到她死訊後,除了傷心難過還能有什麽表情。
肯定全是汗!
她大風大浪都過去了,卻在陰溝裏翻了船,尼加拉瓜瀑布汗啊。
主仆兩個從後街開鎖進了院子,陸小鳳也沒想往前面去,只讓小禾替自己去看看,她則轉身進了屋子。
龐太師開始給她相看夫家了,這不是個好信號,陸小鳳突然不想再回太師府了。
穿越就穿越了,她也能讓自己好好活下去。
可她從來沒想過在這裏嫁個古早人,現代社會她就算還沒能嫁出去,但也沒必要到宋朝來讓人生圓滿不是?
桌上有李媽預備好的茶,帶着溫熱,正好入口,陸小鳳給自己倒了一杯喝。
小禾到前面視察了一圈,回到屋裏向她禀報,:“小姐,一切安好。”
“小禾,你一會兒回府對夫人說,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小禾怔了一下,打量着她的神色,斟酌着開口,“小姐是因為婚事嗎?”侯爺的話她也有聽到的。
陸小鳳點頭,“我父母孝期剛過不久,确實無心談婚論嫁。再則,那些官宦子弟也實非良人之選。”
對此,小禾深有感觸,贊同地道:“小姐這樣的性子也的确不能勉強。”
伺候得久了,主子是什麽樣的脾性也能摸個七七八八。
小姐看着娴靜,骨子裏卻透着不馴。有主意,有膽子,想人之不敢想,做人之不敢做,行事帶着一種男子的爽利豪情。
小禾有時甚至會覺得小姐很像那些飛揚跳脫的江湖客。
可,有些話小禾還是要說的,“依婢子看,太師也只是想替小姐先相看相看,最後還是要小看小姐。”
“這我當然知道。”關鍵龐太師中意的人家能有好貨?這其中的風險實在過大。
“那婢子就回府去告訴夫人一聲,就說太師幾時歇了讓小姐嫁人的心思,小姐就回去孝順夫人去。”小禾的聲音帶了幾分調笑。
“鬼丫頭。”
“那我這鬼丫頭就替小姐辦事去,必定讓小姐無後顧之憂。”小禾保證。
“去吧去吧。”
“那小姐就在這裏先歇着。”
“嗯。”
第 5 章
趁着小禾不在身邊,陸小鳳從後院出門上街。
她記得這條街上有家裁縫鋪,她打算做幾件普通衣服,順便圍裙啊,袖罩呀,鞋套啊都做兩件。
龐夫人給她準備的衣服都太高檔,一點不适合她的個性,也不方便做事。
陸小鳳一走進裁縫鋪,小夥計就有眼色地迎了上來,觀她身上衣飾打扮殷勤地道:“小姐想做什麽款式的衣物?”
陸小鳳在店內掃一圈,走到普通面料區,指着幾匹素淡的布,道:“這幾匹布各做兩身衣服,”頓了頓,目光掃到一匹粗布,“用這匹布做幾件大圍裙,袖罩和鞋套。”
小夥計忙不疊點頭,“小姐再細說下要求,小店一定按時給小姐做出來。”
陸小鳳便把衣服要求細節說了一遍,簡單說來就是簡潔利落,一切以方便行動便利為主。
掌櫃讓店裏的婦人幫陸小鳳量了尺寸,做了訂單記錄,約好取單日子。
陸小鳳拿了單子交了寧金,便離開了裁縫鋪。
到街上的時候,陸小鳳下意識往開封府衙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郡已經開始散了,案子沒什麽懸念,必定是假狀元伏法的結果。
只是百姓仨仨兩兩一邊走一邊議論。
“王丞相的千金真是命苦,親眼看到丈夫被鍘,又動了胎氣,現在也不知道孩子有沒有事。”
“就是啊,真命苦。”
“看着怪可惜的,只是她丈夫做出那樣禽獸不如的事還有什麽好說的。”
“功各利祿害人啊。”
“……”
陸小鳳站在街邊聽着百姓議論,心下亦感唏噓。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有時天良泯滅不過是瞬間的事,結局卻注定不會美好。
突然,一抹紅影從開封府閃出,解了府衙外拴着的一匹馬便飛身而上,揚鞭摧馬而去。
這是去宮裏請太醫?
這個時候大抵也只有這種事可忙了吧。
開封府的公孫策醫術不是挺不錯的嗎?還是婦科他不擅長?
腳像有自主意識一般到了開封府衙外,看着裏面空蕩蕩的審案大堂,地上尚有未及清掃幹淨的血跡。後堂傳來一個女子驚惶失措又凄厲的叫喊。
如果羊水流盡,産道卻不開,孩子不能及時誕下,只怕……
陸小鳳忍不住嘆了一聲,可惜這個時代沒有剖腹産。轉念一想,催産藥應該有,應該也不要緊吧。
那叫聲漸趨變弱,讓人的心也不由跟着揪緊。
一個官員轉出前堂,大聲道:“再派人去請,要快。”
陸小鳳認得那是王丞相,因為當日她被龐太師認為義女時便是王丞相做的主見證人。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馬蹄聲。
那抹紅衣很快再次出現,一個禦醫被他提下馬背直挾入府衙。
囧!
展小貓果然還保持着江湖人不拘小節的風格。
站在外面也幫不上忙,就此轉身離開又有些不甘心,小鳳姑娘內心很糾結。
“小姐,小姐……您怎麽一個人出來也不讓人陪着,這多危險啊。”
小禾滿頭大汗的跑來,她方才找人找得十分焦躁,在看到安然無恙站在開封府衙前的身影時,這才總算是放下心來,但還是忍不住念叨了幾句。
陸小鳳略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沒想到會耽擱這麽久的。
“小禾,你回來了啊。”
“小姐,您可讓小禾說您什麽好?”
“還是什麽都別說了吧。”陸小鳳略皮厚地說。
小禾往衙門裏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地問:“不是都退堂了?您還在這裏看什麽?”
陸小鳳擔心地又朝內望了一眼,嘆口氣,“假狀元伏法,王小姐當堂受驚動了胎氣,這會兒子母子還在堂後生死未蔔。”
小禾也跟着嘆了口氣,扶住她,道:“各人各命,小姐也別想太多,咱們還是回吧。”
就在她們主仆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開封後堂響起一道嘶喊:“小姐……”
陸小鳳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不久前被愝提着進去的太醫搖頭走了出來。
後面展昭送出門來,“有勞劉太醫了,先前事急,展某多有得罪,還望太醫海涵。”
“不妨事,不妨事,沒能幫上忙老朽也表示遺憾。”
“展某送太醫。”
“唉,可惜……”太醫一邊婉惜一邊走了。
展昭的目光掃到一旁的陸小鳳主仆,略停了停,才要移開目光,卻見那位小姐沖他施了一禮,說道:“展護衛可否借一步說話?”
“姑娘有事?”
“民女想進去看一看王小姐,不知可否?”
小禾一看展昭的眉頭微蹙,急忙插話,“我家小姐與王丞相家的千金乃是舊識,今日碰到這事,便想最後去送上一送。”
“敢問貴府上大人如何稱呼?”
“我家老爺官居太師之職,姓龐。”
展昭的目光瞬間便沉了下去,抱劍還禮道:“丞相大人痛失愛女正值傷心,龐小姐有心不如便改日再到丞相府至祭。”
果然被鄙視了啊,小鳳姑娘深感惆悵。
“那如果王小姐腹中的胎兒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呢?”她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盯着展昭,清清脆脆,吐字清晰地對他說。
展昭身體一震,急忙抱着,“小姐裏面請。”
王丞相的女兒被安置在開封府堂後的一間偏室,屋內充斥着一股血腥味,面色蒼白的王小姐靜靜地躺在床上。
陸小鳳此時也顧不得屋中其他人的側目,疾步上前,翻看王小姐的眼睑,探鼻息,摸脈博,爾後俯耳聽胎心。
王丞相驚疑不定地看着。
公孫策亦有些狐疑,他觀這位姑娘的舉止明顯也是杏林中人,便耐下心靜觀其變。
陸小鳳的手按至王小姐的胸腔部位,開始做心髒複蘇。
一下,兩下,三下……到第六下的時候,王小姐喉間咳了一聲,竟是死而複生。
“丞相大人,”陸小鳳轉向王丞相的方向,“小女可施術取出小姐腹中胎兒,可此事卻有兇險,胎兒在小姐腹中耽擱已久,小女擔心……”
“爹,救我的孩子……”
“蘭兒啊……”王丞相老淚縱橫,狠狠心,擡頭看陸小鳳,“老夫便拜托龐小姐了。”
陸小鳳轉向公孫策,“公孫先生處可有麻沸散?”
“有。”
“那我需要……”陸小鳳一邊交待自己需要的東西,一邊示意小禾幫她紮起寬大的衣袖,将頭上釵環盡卸,包起她的一頭長發。
東西很多都是現成的,并沒耽擱多少時間。
然後在陸小鳳的要求下,公孫策和展昭留在屋中幫忙,小禾卻被攆了出去,那種血淋淋的場面,身為土著宋女的小禾一定受不了的,留下反而礙事。
陸小鳳拿刀的手很穩,面對着血淋淋的現場面不改色,又快又準地下刀,同時要求公孫策銀針助她止血。
當她剪斷臍帶,将胎兒從王小姐腹中取出,手倒提嬰兒,在其後背拍擊,那嬰兒發出一聲響亮的啼哭時,展昭驚駭了。
“把他抱給外面的産婆清理包裹。”陸小鳳将孩子交給展昭随即又回頭去忙。
公孫策看着她将最後一針縫妥,只覺自己的一顆心此時才算是真正落了地。
伸手探探王小姐的脈博,公孫策籲了口氣。
陸小鳳觀察了一下王小姐的情況,眼中透出喜色來,這就算成了,天知道她剛才多怕出意外啊。
在古代,開膛破肚可是犯了大禁的,這也是她一直站在開封府外不肯輕易涉入的原因。
可到底不忍,最終插了手。如果太醫他們能搞定,她也不用出這個風頭,可惜……
心裏苦笑一聲,陸小鳳擡臂擦擦額頭又沁出的汗,“只要注意術後傷口不被感染,今晚不發燒,就算熬過去了。”
“我去叫人進來收拾一下。”
“好。”陸小鳳略顯疲憊地點頭,“我也出去清洗一下。”
小禾一見小姐出來,便關心地迎了上去,在看到她身上手上的血時,腳都軟了。
“不是我的血,拿水讓我清理一下。”
小禾定定神,打水去了。
洗去手上的血跡,抹了油脂護手,在小禾的服侍下脫掉圍裙、袖罩,除去面巾,重新理過發髻,将先前取下的頭飾耳環全部又戴了回去。
一切收拾好後,陸小鳳被請到了府衙後堂見禮。
“沒想到龐小姐有如此回春之術,老夫真是開了眼界。”此時的王丞相一掃先前的沮喪哀痛,人有了精神。
“事急從權,小女當時亦無十全把握。是丞相當機立斷為令嫒令孫贏得了生機,此非小女之功,丞相不必客氣。”
公孫策笑着走進來,聞言道:“姑娘過謙了,此等醫術實令在下大開眼界。”
陸小鳳笑笑,施了一禮,道:“然則剖腹之術确實駭人聽聞,小女想請大家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也免小女日後被人當成怪物對待,多謝了。”
王丞相與包拯對視一眼,同時點頭應下了。
“等王家姐姐醒來,确定她無事後,小女再行告辭,如今怕是要在包大人府中叨擾一時了。”
包拯道:“不妨事,姑娘盡可安心留下。”
陸小鳳又道:“我現在餓了,不知大人府中可有吃的?”
聞言,王丞相先笑了,“包大人這裏便是沒有,老夫也不會餓着姑娘的。”
“多謝丞相大人。”陸小鳳趕緊道謝。
這惹得王丞相又是一笑,“當日受邀過府做你的見證人,卻沒料得還有今日的機緣。”
陸小鳳亦回以一笑,“小女亦沒料到,想來世事如棋,又豈是能預料的。”
“說來也是,”王丞相颔首,就如同他當初為女兒挑選的女婿,誰料得……“此話倒也确實。”
這個時候一個婆子抱着襁褓中的嬰兒走了進來,在丞相的示意下,對着陸小鳳拜了下去。
陸小鳳伸手扶起她,又看了看孩子,由衷地說了句:“新生便是希望伊始。”
王丞相撫掌,道:“新生此名甚好,此子便喚新生了。”
陸小鳳:“……”她不是故意的。
她怔愣囧然的神情落在進來後便一直保持隐形人一樣的展昭眼中,顯出幾分嬌萌來,眼中因而便透出幾分笑意。
這個時候的她與方才救人時的專注認真嚴肅皆然不同,居然有那麽點兒天然呆,還有那麽點兒可愛。
倒是個有趣的姑娘,方才他落在後面也聽公孫先生講了,龐太師認了她做義女,這卻是可惜了的。
第 6 章
小鳳姑娘剛吃上熱騰騰的飯菜沒幾口,龐家有人尋她來了。
龐昱一眼看到義姐面前的兩個素菜就忍不住挑了挑眉,“姐,難道就連開封府的素菜都比咱們龐府強?”這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小鳳姑娘咽下嘴裏的飯菜,拿手裏的筷子指着他,很認真地說:“誠懇地說,”她故意頓了頓,在吊起龐昱的興趣後,繼續快速地往下說,“開封府的廚子還不如龐府給下人做飯的,所以說便宜沒好貨,包大人清廉到這程度我都想鄙視他了。”
龐昱想:這話他怎麽聽得那麽不對勁兒呢?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回廊那邊的公孫策笑着對身邊的展昭說:“你可聽出味兒來了?”
展昭微笑,“這姑娘成了龐太師的義女,也不知太師是何感想。”在開封府就敢拐着彎說太師不清廉。
“不好吃你還在這裏吃?”龐昱忽略那抹不對勁,就事論事地說。
“我餓了,又不想走路,開封府有免費的飯吃,既然是白讓我吃的,我好意思挑肥揀瘦嗎?”陸小鳳振振有詞。
“你還有心思在這兒吃飯,娘為你跟爹吵了一架,搬到小店要跟你一塊住,結果過去一看,你人都不見了,沖回府就跟爹要人去了,我在街上找了半天才找到開封府裏來。”曲折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陸小鳳愣了下,喃喃自語道:“世界變化太快,我不過才出門半天,天都變了。”
小禾在一邊掩嘴偷笑。
“那什麽,你既然都找到我了,就回去安慰娘一下。我吃飽了,沒事了再回去。”
“為什麽要沒事了再回去?”
“你傻啊,”小鳳姑娘說話很不留情面,“難得娘跟爹吵一架,好歹讓她老人家發洩好了,抑郁了這幾年,好好往外倒倒那些壓在心底的負面情緒,有利身心健康。我這時候回去,她脾氣發一半戛然而止,這不上不下的多不好。”
龐昱:“……”
公孫策:“……”
展昭:“……”
小禾:“……”
龐昱幹脆一撩袍子坐到義姐旁邊,有點兒郁悶地說:“姐,你怎麽整天這麽高高興興的,你都沒煩心事嗎?”
“羨慕嫉妒恨真心要不得,”陸小鳳一邊扒飯,一邊說,“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那你說,我是笑呢?還是哭呢?”
龐昱好奇,“姐,那你都愁些什麽呢?”
陸小鳳咬着筷頭想,“我愁啊,我吃頓白飯怎麽就這麽難?你就不能讓我好好吃完了再跟我探讨人生,探讨理想,探讨百姓民生,探讨……”她扭頭問小禾,“還能有什麽?”
小禾扭頭悶聲笑。
龐昱瞪着義姐,他終于明白自己又被調侃了。
“說呗,你愁什麽呢?就差在臉上刻上‘少爺我很煩惱’六個大字了。”
“我可能要去赈災。”
陸小鳳手一抖,聲音下意識拔高,“陳州?”哇靠,劇情君又來了啊。
龐昱也跟着一抖,同樣提高了聲音,有些難以置信,“你怎麽知道?”
陸小鳳也顧不上吃飯了,拉過龐昱的手,語重心長地勸道:“弟啊,別去,千萬別去啊。你說你大姐寵着,爹娘慣着,一身的纨绔習性。這是去赈災,不是讓你游山玩水,不務正業的。到時候辦差不利,再獲個罪什麽的,就算大姐要罩你,那也得分具體情況啊。何況龐家如今就剩你一根獨苗,災區少不了疫症,為了你的安全以及廣大黎民百姓的安全,咱不能去啊。”
可要了親命啊喂,這倒黴孩子要去了陳州,再犯下事兒,再被老包這麽一鍘,她這輩子身上的污點就算是有了着落了。不說別的,就——她就是那個挨千刀的安樂侯的姐姐,一句話的殺傷力就足夠大了,簡直忒招仇恨值了。
他們家的人一直奉公守法,維護一方平安,末了,她穿越了也不能給祖宗抹黑站到邪惡勢力那邊去接受廣大人民群衆的唾棄啊。
龐昱深深地覺得他一點兒沒被安慰到,反而被郁悶到了。
聽到現在,公孫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作何感想了。
展昭握劍的手攥得死緊,克制自己不要失聲笑出來。這姑娘的中心意思他聽明白了,為了百姓龐昱不去赈災是上上之選。
而且這姑娘話裏話外透着那麽一股認定了只要龐昱去陳州就必定會犯下點什麽事,然後連宮裏的龐妃娘娘也護他不住,然後人身安全不保……不知道該不該說她是在詛咒啊。
這樣一個姑娘她到底是怎麽會被龐太師收為螟蛉義女的呢?
展昭好奇,簡直好奇死了。
“姐,你能盼我點好嗎?”
“我有盼你不好嗎?”陸小鳳一臉莫宰羊,“我明明就是為了盼你好才不希望你去的啊。”
“那你話裏話外的,我怎麽就聽得那麽別扭呢?”
陸小鳳一本正經地說:“那大概是因為我表述能力有問題吧,你一定要相信姐姐我是打心底裏盼着你好的。”
“你真的打算吃飽了才回府?”龐昱索性摞過那篇直接看下文了,反正跟這位義姐扯,他經常會被繞暈,索性不繞了。
陸小鳳點頭,“你不一直嫌我吃得多嘛,我今天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