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回
裴遠聲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就這幾次和侯元瑤相處下來,她應該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且謝芳初和她的關系看似不錯。
想了半天,不得其解,胯-下的馬跑的更快,祁楚天恨不得給它cha上翅膀撲騰撲騰幾下就到家。
門房的小厮恭敬的站着,和往日無異樣,不過一側停靠着的的确是侯府的馬車。小厮們見少爺回來,匆忙拉開大門,祁楚天沒有減速的意思,噠噠兩下直奔後院。
前院一片安靜,祁曹氏院內一片安靜,離梅園越近,祁楚天反而有些緊張,烏雅馬不願意被拘泥着,仍飛快往前面跑去。
遠遠望見冰綠正在院內東腳的井邊漿洗着一身素衣,冰藍正彎腰打水。大門緊閉,祁楚天的汗珠在烈日下順着棱角分明的面龐落下,謝芳初這應該是回了梅園了。
馬蹄聲響,再遠也能聽到,更何況此時離梅園也就幾步之遙。冰藍雅綠望着門外的祁楚天,忙起身拴馬。
“夫人可好?”
“安……安好。”
冰藍就是沉不住氣,往往平常的事從她口中說出來都會變得異常。祁楚天目光掃過地面的木盆水桶。這是他第二次看到這麽白的衣衫,第一次是畢氏棺木前的白布和當時自己的一身孝服,這抹白難道是謝芳初?
祁楚天雙手停在了半空中,夏雪柳半邊臉腫着拉開了門,“将軍?姐姐,将軍回來了!”原本憋屈的小臉上閃過絲絲喜悅,沖裏面高興的叫喚了一聲,“将軍,你可回來了!”原本有些悅色的臉上頓時又脹的通紅,碩大的眼珠奪眶而出,簌簌打濕了懷裏捧着的衣衫,咬唇低頭兀自尋冰藍雅綠去了。
屋內冰涼适宜,祁楚天暑意消了一半,三步并作兩步往裏走去:
“娘子!”祁楚天心急,脫口而出。
門外的一舉一動謝芳初早就聽到,此時她正坐在床前的貴妃榻上,一側坐着正是裴遠聲遇見的侯元瑤,侯元瑤手中正執着一塊紗布,小心翼翼在撥弄着什麽。祁楚天方才發覺,謝芳初的雙膝是裸-露的,精致的面龐也無往日裏那股清傲,一雙深眸中滿是落寞。裸lu的雙膝上紅斑點點,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藥香。
他再粗愣,也察覺到謝芳初受了傷,心随着眼睛都被狠狠的刺中了無數刀。
“侯小姐,我來。”祁楚天接過發愣的侯元瑤手中的紗布,毫不避忌的坐在了謝芳初的腳邊,将湖水色的衫裙往上移了一寸,細心的沾取一側的藥汁,他一個武官,此時溫柔至極,沒觸碰一下,都會緊張的望向謝芳初,擔心她熬不住,舍不得她疼。
這點傷,對謝芳初來說,只不過是皮毛而已。侯元瑤看的真切,祁楚天對謝芳初的用情之深,入髓才知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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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楚天心裏有一萬個疑問,但有外人在,不便直問。此時一時陷入了沉寂,氣氛異常的尴尬。将軍夫婦親昵有餘,侯元瑤像一盞碩大的油燈,滅也不是,閃也不是。
“将軍不必擔憂,芳初姐姐這是皮外傷……”侯元瑤委婉道,語氣中淨是關切與安慰,“天氣炎熱,若不是我早到,只怕姐姐傷的更重,那平日裏穿着鞋踏上去,腳底都會被咯的疼,這會兒曬得滾燙,姐姐一跪就是兩個時辰,姑姑又勸不起來姐姐,好在我正好路過看到,忙托人回去取了這冰晶生肌膏,是止血化瘀的聖藥,再抹兩次定能痊愈。”
祁楚天愣了愣,疑惑的望向一側的侯元瑤,她依舊是昔日裏那番模樣,不食人間煙火,微微一笑足以令百花失色,令夏日裏給人帶來的焦躁之火瞬時滅了一半。
謝芳初膝蓋上的傷的确是由于她長時間跪着所致。
祁曹氏沒想到她那麽嬌嫩,鮮花還經得起風吹雨打,這謝芳初居然活生生将兩側的膝蓋跪的鮮血淋-漓,方才雅綠不知用了多少水多少胰子才将長裙下擺處的兩-處-血-跡沖洗幹淨。由于此時塗抹了藥膏的緣故,已經消腫止血,只剩有些深處是不是滲出點血來。
祁楚天只聽着,下手越發的溫柔。
“疼麽?”
謝芳初搖了搖頭,侯元瑤幾句話便将責任悉數推到了自己身上,一來自己主動去下跪肯定是自己理虧,二來是自己不肯起來,她自己倒成了老好人。這祁楚天定是不疑有他,呵。謝芳初輕咬嘴角,伸手主動握住了祁楚天的拿着紗布的右手。
祁楚天只覺冰涼徹骨,心裏更疼。
“将軍,我自己來。”
“多謝侯姑娘……”祁楚天起身行禮,二人退到一側的桌椅旁交談去了。
果真是個呆子!謝芳初手下一用力,“啊!”倒吸一口涼氣,着實的疼。可疼中有絲絲說不明的感覺,似是千萬只大雁飛過,連根羽毛都沒落下的落寞感?越想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然,他二人并未注意到謝芳初,侯元瑤正有意無意的望向謝芳初這裏,似乎在向祁楚天說着什麽。祁楚天背對着謝芳初,看不到他的臉色,可能看到由于放下戒備後那松懈的雙肩,侯元瑤時不時的說着什麽,時不時的笑笑……
真是難得看到祁楚天對人如此和顏悅色。難不成和他爹一樣,見一個愛一個?謝芳初心寒,垂下的眼睑裏一陣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