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回
送走了裴遠聲,夏雪柳回至梅園。今日原本天氣不太好,壓抑的想下雨,此時倒雲開日明了,頗舒适。
剛走至梅園前,謝芳初已經在園子裏,跟冰藍雅綠一起端弄着幾樣小盆栽,不似以往那般沉悶,還隐隐露出幾許笑意,使得原本就脫俗的梅園更是仙氣十足。
“姐姐!”夏雪柳接過謝芳初手中的瓷盤,裏面的黑釉花盆中是一棵小小的盤山姝,才露出了一點點淡紫色的芽兒,顯出絲絲嬌羞,這盤山姝是極寒之地才能養成的,祁楚天去打仗時帶了些回來,數十棵只存活了這一株,經過了一個寒冬的悉心照料,總算見到了些曙光。聽他說,盤山姝長開後,會如同盤山的階梯一樣一層一層的由下往上生長,因發芽極難,故不會輕易死去,定會妖嬈一生。
二人并肩往屋內走去,這瓷盤要放在冰盒上才行,屋外陽光強烈,盤山姝受不住。
屋內的幔子上,已經挂上裴遠聲所贈的藥囊,一進門便能聞到淡淡幽香,讓人心神安寧。
“裴太醫這藥囊甚是精致,趕明兒我也要求一個随身帶着。”夏雪柳放好盤山姝,坐到一側的小椅子上笑着說,“姐姐,你這幾日如何?連我都近不得身。”
謝芳初看了看四周,窗棱關好,門也是關緊的,不動神色緩緩走至門前透過雕花格往外看了看,冰藍雅綠仍在布置小樹,轉身走至夏雪柳身邊。
“那幾日的确身子不好,心裏如有一道坎,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謝芳初喃喃道,“我最近一直在想,這樣的報仇是否有意義再走下去。”美人遲疑的望着窗幔上的藥囊,“還真如裴遠聲所說,離開了去。”
“姐姐,”夏雪柳知道謝芳初的意思了,一雙眼睛猶如受驚的小鹿,閃爍不定,“方才送裴太醫,發覺進出祁府的女子多了許多,且都是姿色不凡的……”見謝芳初蹙眉,猶豫了下,“似乎是替老爺納妾?”
謝芳初搖了搖頭,一張櫻桃小口紅潤柔軟,只是緊緊的閉着,不作任何回答。
“姑娘,面已經擀好了,是做面皮子,還是面條?”楊嬷嬷在門外問道。
“酸湯面片,姑娘等下就要吃。”夏雪柳吩咐道,“涼拌的。”
見楊嬷嬷走遠,謝芳初擦了擦鼻尖滲出的幾許汗:“定不是祁進坤納妾,而是替将軍納妾。”
“嘭”的一聲,夏雪柳着地,“姐姐,這……這不大可能……吧!”一張小臉上,滿是不信,不疑或不解?
“楊嬷嬷前些時候說出的那些話,是無風不起浪麽?”謝芳初伸了個懶腰,往床上走去。雖被褥床罩都換了新的,祁楚天的味道卻在幔中流連,無論往哪個方向轉,都是他的氣息。
夏雪柳不做聲,推了門輕輕走了出去,方才忘記知會楊嬷嬷,酸湯面片裏要放一點糖了,姐姐喜歡是酸甜的,她曾說過酸味最後的那一縷甜會再被酸味掩蓋,這樣人才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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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內祁楚天走了幾個來回,也不好意思張口,他也明白,軍營裏怎麽可能有銀兩!邵明澈見祁楚天急的來回走動,關心上前:
“将軍,為何如此倉皇?”
“我倉皇麽?”
“是!是不是夫人出了什麽事,還是梅園出了什麽……事……”問完,臉倏地一紅,像挂了像個小番茄,可愛的緊。邵明澈不似一般士兵,也不似祁楚天,若不是一身戰袍,定以為他是個秀才,臉龐白淨,看上去文文弱弱,使出去的刀槍卻如同長了天眼一樣,彈無虛發。平日裏不爆發,一爆發祁楚天都要敬畏他三分。
“夫人很好,梅園很好,祁府也……很好。”祁楚天想了半天,“明澈,你說我爹納妾,我應不應該反對?”聽邵明澈提起梅園,他想到出門時遇見的那些莺莺燕燕,“那老東西又要納妾了!”
“……”
“……”
邵明澈想了一刻,不知如何安慰。
“罷了,他愛娶幾個就幾個。”
大步出了帳篷,營門,壓根忘記了借銀子的事了。路遇往祁府去的裴遠聲,頓時醋也不吃了,從後面一把拍像裴遠聲的肩,裴遠聲慣性的反力扣住,祁楚天竟失手被擒住。
“裴太醫好功夫——”祁楚天笑道。
裴遠聲一見是祁楚天,忙放下手來:“将軍,方才得罪了。”心中大驚,一般人不知自己有武功,幸虧是在祁楚天面前露了餡,若是被旁人或宮中的人看到,那後果就不一樣了。
忙笑着作揖:“将軍,謝姑娘囑咐我送幾個避蚊的藥囊去梅園,聽說是特地為将軍求的,既然遇到的将軍,那我就不去了。”語畢從肩上的藍色布袋中取出兩個來,“暫時只來得及做兩個,做下一批時,我多留幾個給府上送去。”
祁楚天不疑有他,笑眯眯的接過,往祁府去了。
只是沒想到,祁府大門前的美女已經排成一條長龍,環肥燕瘦,各色各樣。祁楚天看了只覺頭暈,為了進祁府,各個打扮的花枝招展,臉上的粉都能挂下來和面了。
心裏一恨,恨祁進坤的薄情,恨自己怎是他兒子,恨自己沒銀子……轉身便從後牆翻了過去!
“老爺,可有鐘意的?”是祁曹氏的聲音,這後牆反過來往前是後院,往後是梅園,中間隔了一條石頭小路,這裏靠後院,安靜,祁曹氏嗓門尖銳,聽的分外清晰。
“各個都俗不可耐,夫人你做主吧!”祁進坤哪有心思盯着這麽多女子一個個看,前幾日看了幾個,不過是多看了兩眼,祁曹氏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将那幾個女子彈死了。
“老爺,您不是楚天的爹麽,肯定愛好都有些相近的……”祁曹氏一副賢惠體貼的樣子,一臉憂愁的看着祁進坤。
“爹,我娘說的對!”祁鳳珠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拉住了祁進坤的袖子狂甩,“我想要個疼我的嫂子嘛!梅園那個只會欺負我……”說的好好的,末了居然哭了起來。
祁楚天手中的香囊快被捏碎了,滿腹怒氣回了梅園。
祁曹氏看了眼祁進坤:“就算楚天沒有看中的,那梅園的狐媚子定會醋妒失愛,若楚天仍不為所動獨寵她一人,此舉替子選妻定能環節你們父子間的矛盾,那狐媚子的事慢慢再從長計議。”
祁楚天如果聽到這句,估計會那把鐵鍬坐在祁曹氏身邊撬開她的嘴,看看能不能吐出象牙來。
梅園外空無一人,楊嬷嬷端着碗酸湯面片小心翼翼跟在祁楚天身後,也不敢伸張,方才裝湯,手一抖湯倒的太滿,現在走路跟捧着個千年珍寶似得,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祁楚天怕謝芳初在小憩,輕輕扣了兩下門。
“誰?”夏雪柳柔柔的聲音傳來。
“我!”
夏雪柳一聽,竟是将軍,他終于肯進門了。來不及起身就喊道:“将軍稍等,我來開門。”她正在後間伺候謝芳初沐浴,今日裴遠聲配了沐浴浸坐的中藥。
“你去吧!”謝芳初倚在木桶邊上懶懶道,水汽缭繞,美人朦胧,雪白的雙肩露在水外,沾着一兩片玫瑰花瓣,更顯誘惑。
祁楚天進門,就聞到了藥味,楊嬷嬷緊随其後,還未進門就被夏雪柳擋住了。她恨她替祁曹氏做這些不讨喜的勾當,其實楊嬷嬷也是苦瓜心,外硬裏苦,她也不想這樣,她早年喪夫,中年又喪失了唯一的女兒,跟了曹氏十幾年,溫飽定是無須擔心,偶爾還會有個打個賞,還有幾年就準備出府養老,老了也沒所有什麽指望,只能靠自己。
夏雪柳有幾分神似自己已故的女兒,見她不待見自己,心中難免有些失落,一個人惶惶的出了院子,竟不知該回哪裏。
“将軍,聽說你要納妾……了?”見祁楚天氣勢洶洶,夏雪柳有些底氣不足,心中原是偏向祁楚天的,因為他剛正,不畏強權,更重要的是對姐姐那是一等一的好。
可是說納妾就納妾了!
雖姐姐無名無分,可這麽久二人處下來那可是實打實的夫妻啊!
“哪來的瘋話,我心裏對你姐姐……”說了一半,祁楚天眼神直直的看着拐角處,“我對她從始至終都是認真的。”
謝芳初披着一件薄如蟬翼的浴衣出來了,頭發濕噠噠的挂在胸前,粉嫩的臉蛋如同六月的蜜桃,讓人禁不住想親一口。
一步一步,款款走來,如腳底生蓮,情難自禁。
“姐姐,雖熱,可也不能只穿這一點……”夏雪柳拿過床上的軟煙羅真絲雙層綢,輕輕披上,謝芳初看了祁楚天一眼,便坐到了一側的黃花梨榻上,夏雪柳拿着一方帕子替她細心的擦拭着發間滴落的水珠。
祁楚天幾步走了過去,接過了她手中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