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衰
窗戶半開,沉昏的晚陽灑進房裏,男人半邊肩膀落了一片餘晖,他定眼看着從衣櫃裏滾落出來的少女,眉目冷然,心裏微微湧出的那一絲莫名其妙的情緒盡數散去,此時眼裏只有女孩的狼狽和鄙陋。
流筝在地上趴了一會兒,揉着自己摔疼的胳膊肘爬起來,怕怕地擡頭瞅了魏煊一眼,一時半會腦子當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是男人先開了口,語氣像一塊冰,“你躲在我衣櫃裏作甚。”
眼前是窗邊那兩大排小木桶,流筝一看見它們,就才有了點勇氣面對當前這個狀況,為了保住小命,她摸摸鼻子,佯做出羞赧忸怩的模樣說:“我垂涎客官的美、美色(靈氣)已久……”
面對她這麽一個俏滴滴粉嫩嫩少女的表白,男人心裏肯定會軟那麽一下吧,要是她說躲在衣櫃裏是為了蹭靈氣,他肯定會一巴掌把她拍飛出來。
流筝對自己的美貌和身材還是很有自信的,說完那句話,她擡起頭來,微咬住唇,用濕漉漉地眸子與男人對望。
可迎接她的,不是男人變得柔軟的目光,而是頭頂襲來一只冰涼涼的大掌。
那只大掌打在她頭上,力道不輕不重,瞬間将她打回白蓮花原形,她的花身被男人兩根骨節分明的長指揪起來,而後丢了出去。
一朵粉粉白白的白蓮花兒飛出窗,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涼涼的風打在她臉上。
流筝慘白着臉從地上爬起來,都顧不得去撿地上掉落的那幾片花瓣忙跑回房裏。
她捂捂胸口的位置,再摸摸臉,又望望窗外的天,感嘆道:“還活着,真好。”
自雲夢山事件後,再次經歷了一番劫後餘生,流筝緩了緩,端正地坐在桌前,開始反思起自己的行為來。
“蹭靈氣要不得,非常要不得。”流筝再次捂胸,在心裏反複告誡自己,以後面對那些香噴噴的靈氣源體,一定要學會冷靜。
修煉這種事情急不來的,一天就想着蹭人家靈氣差點把自己的小命搞沒了,這多愚蠢,簡直因小失大,以後她要踏踏實實,絕對不要投機取巧。
那晚流筝做了個噩夢,夢見一個滿頭焦毛、臉色陰白的黑袍厲鬼一巴掌砸在她腦袋上,将她的腦袋爆成西紅柿。
被噩夢驚醒過來,流筝用帕子擦擦汗,更加堅定了以後不要再去蹭別個兒靈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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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那晚之後,她絲毫不過問九號廂房的客人走了沒走,夥計們想在她面前嘀咕半句關于那個客人的情況也被她擡手拒絕。
流筝管理客棧之餘,潛心修煉,每晚睡前都要啃一啃跟修仙有關的書,漸漸的,沒心沒肺地她都忘了還有魏煊這麽只鬼的存在。
轉眼要到了藍湖邺邺主要給他傻兒子招貼身護衛的日子,流筝開始收拾包袱,這一次要出這麽遠的遠門,她想帶得齊備一點兒,內裏空間也就一只衣櫃大的乾坤袋都被她塞滿了。
臨走之時,客棧的夥計們圍着她給她交代了好大堆注意事項,說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老大,聽說留都是人類的天下,人類向來不喜歡妖,你去那邊切忌離那些人類遠點哦,有些人類修士的功夫比妖魔還厲害,你可別讓他們給欺負了。”
流筝對他們一個勁點頭,讓他們放心,還叭叭了一句:“現在可是法制社會,種族平等,誰也不能随便欺負誰的。”
一群小妖精将流筝送到湖岸邊,大蔥精抱着自己剛出生不久的一窩小崽子陪着流筝讓她的帥夫君大蒜精用小船将流筝送往對岸的玄獸車站。
流筝用小手撸了一下船邊的水,湊過去看,發現大蔥精懷中的棉布裏啥也沒有,就是一坨灰不溜秋的土,她眨了眨眼,問她:“你生的小寶寶呢?”
“在土裏呀。”大蔥精說。
“……”
好叭,流筝這才想起來坐在她跟前這個秀氣的少婦其實是根大蔥,飄在鼻邊的氣味也是濃濃的大蔥味道,大蔥和大白菜一樣,都是要種在土裏的,他們的小寶寶剛生出來,自然是需要先養在土裏。
“寶寶還小,得靠土養着,等他們大了些再讓他們修煉,到時候就看他們的資質能不能化出人形了。”大蔥精說。
妖界芸芸衆生,能化出人形的妖還是占少數,大部分的妖因為修為不夠,是化不成人形的,也有的妖是因為更喜歡自身原本的樣子,不稀罕人形。
但大部分的妖都自發地崇拜人類模樣,大多時候,更想化成人類的樣子。因為遠古時代,人類才是世界的主宰者,動植物等等都是人類的屈服者,哪怕有生命卻沒有人類的靈性,直到天地被上古兇獸的犄角頂破,蒼穹的靈氣滲入,孕育出一顆又一顆能散出發靈氣的靈樹。
靈樹的靈氣滋潤天地萬物,任何一樣事物只要通過吸收靈氣加以修煉,就能獲得靈性。
漸漸的,人類之外的各物被靈氣滋化成妖魔鬼怪,逐漸與人類的地位趨平,人類不再是世界的主宰,妖魔也可修煉成仙,天闕宮宇中的那些上仙天神們的原身也不再單一。
不過從祖先那裏遺傳得來的很多習慣難以摒棄,其中一樣便是骨子裏對人類那副皮囊的蜜汁喜愛。
“放心啦,小寶寶們肯定都能化形的。”流筝小手伸進布包裏想摸摸小寶寶們,瞅着那一堆土,根本連個蔥頭都瞄不見,她只得把爪收回去,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
大蔥精的丈夫船劃得很快,不多時就将流筝載到了對岸。
流筝若掏出晶幣答謝二妖未免顯得太生分,便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包土。
“這是我去雲夢山蹭靈氣的時候,暗搓搓挖的土,拿這個給小寶寶們做床,它們肯定長得更快。”流筝将土塞給大蔥精的丈夫大蒜精說道。
聽到流筝敢挖雲夢山的土,兩精驚了一下,推脫半天還是受不住流筝的好意,也怕耽擱她去留都的時間,還是內心小激動地收下了土。
粉粉的身影剛消失玄獸車站裏,大蔥精眸子一紅,撲進她相公懷裏哭得一抽一抽的,對流筝充滿了無限的不舍,一副好像流筝一去無回的模樣。
她懷裏一包小崽子都被她的哭聲吵醒了,從土裏鑽出一顆顆蔥白的小腦袋。
玄獸車站有“飛雲過”、“千裏行”、“海蒼茫”這三類交通玄獸,就跟現代人的飛機、汽車和輪船一個道理。
不過這個異世界的飛機價格那是相當高,非貴族富商還真坐不起,流筝是個小土豪,不差錢的,晶幣一甩,直接豪氣地買了一張飛雲過的票子。
售票的大鼻孔紅豬精因此多看了她幾眼,邊給她畫着票子邊說道:“這窮地方的飛雲過好久都沒人坐得起了,那只火鳥都快閑出痔瘡來,這會子倒是一來來了兩個坐得起的,火鳥怕是要樂壞了。”
“只有兩個嗎?”流筝瞅着在其他售票口排着長隊要買海蒼茫和千裏行票子的妖怪們,不由在心裏嘆服了一把自己的土豪程度。
嗯,誰叫她是長橫複第一小富婆呢。
拿了票子後,流筝就按照紅豬精指的位置去找那只火鳥。
她還沒坐過飛雲過這種玩意兒,按照自己的想象,花了這麽多錢買的票子,飛雲過肯定是個比飛機更牛逼的存在。
比如說上面可以免費提供三餐啊,還有可以解決噓噓的小恭房啊什麽的,當時怕引起紅豬精的懷疑,她也沒多問,只覺得做什麽陸地上跑的和海上游的太折騰,起碼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到留都那地方,就買了最貴最好的,反正她錢多。
哪想到,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只通體紅毛的大鳥。
大鳥看見她和她手上的票子,眼睛嗖地一亮,肥肥的大身板立馬直挺挺地站起來,對她狂大扇翅膀表示歡迎,一雙綠豆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
哎喲喂,什麽飛雲過,起這麽高大上的名字,原來就是一只飛騎啊。
這玩意兒跟那些修仙大能的飛行獸差不多啊。
雖然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一想到自己坐到那只大鳥上肯定很威風,可以過一把假裝自己契約了一只飛行獸的瘾,就有點小高興了起來,她興奮的攥着票子跑過去。
那大鳥用鳥喙叼了她手裏的票子吃進嘴裏,用翅膀指指自己的背,示意流筝爬上去。
“嗯嗯!”流筝吭哧吭哧往大鳥背上爬,眸子亮晶晶的。
她剛爬到一半,視線撞進一個黑袍男人,吓得她爪一抖,從大鳥的腰上滑下去,啪叽一聲掉到地上。
“膽兒這麽小?”黑袍男人走過來,睨着她,完全沒有要對她紳士地伸出手拉她起來的意思。
流筝也不會幻想男人會有這種想法,她自個兒從地上爬起來,揉着摔疼的屁股,瞅着男人。
“摔傻了?”魏煊慘白的臉浮出一絲血色。
你才傻呢!
想着這只鬼修為那麽高,可惹不起,流筝把話吞回肚子裏,沒理他,繼續去爬自己的飛騎,想快點離開此地。
一想到自己被那男人弄飛過兩次,就心有餘悸,蹭靈氣這種小九九,她可不敢想了。
豈料她剛費力爬上大鳥的背,鳥下的男人輕松一躍,也跳到鳥背上,并且坐到她身後。
流筝:“……”
“你、你幹嘛?”流筝瞅他。
“我也買了飛雲過。”男人淡淡說。
流筝差點沒一個白眼氣暈過去,突然想,如果有一堆人買了飛雲過,那這只火鳥不是要載一大長串人在天空飛來飛去嗎,一堆人坐在鳥上前胸貼後背的,那場景,想想就可怕。
流筝“哦”了一聲就沒說話了,她還能怎麽樣,她還能将人家趕下去不成?她可打不過他,而且人家是合法的,都是有票子的人。
火鳥飛了起來,流筝動動屁股,往前挪了挪,怕到時候遇見氣流颠簸什麽的,與那只鬼産生碰撞,然後又被那只鬼誤會她貪圖他的美色被他一巴掌拍飛出來。
流筝瞅着火鳥越飛越高,下面的城鎮和山村湖泊都變成小小的黑點之後,不由腦補出自己不小心冒犯了那只鬼,然後被他踹飛下去的場景,媽媽呀,要是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去,她的身體肯定會變成一攤肉泥。
可是她愈不想怎樣,老天爺就愈要怎樣,前方遽然出現兩只正在你侬我侬的雪燕,火鳥這只單身汪沒見過這種場景,有些看得呆了,綠豆眼羨慕得不行,快撞到人家了才急轉彎。
它這麽一轉彎,流筝就“騰騰騰”地往下掉,撲咚一聲貼到魏煊的胸前。
男人低頭看她。
女人,你又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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