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裏沖出大發現
這個問題,何漱衣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兩年間,有不少人都問過。
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容。
“我長得醜。”何漱衣低下了頭。
桃夭自覺失言,忙用手指頭蓋住嘴唇,“對不起,我只是好奇……”
“沒什麽。”何漱衣站起身,把玉镯子重新戴回了手腕上,“今天事情不多,下午去酉水邊走走吧,權當給自己放個假。”
“好……好啊!”桃夭也早就想放松放松了,“那我先把手頭這棺材做好,就剩下幾處雕刻了。對了,你方不方便也幫我看看?看哪裏做的不到位……”
何漱衣失笑。她又不是專業研究棺材的。
龍山縣這裏,重巒疊嶂,氣候濕潤,一年的溫度普遍較高。
桃夭完成棺材時,正是未時兩刻左右,熱的渾身是汗,巴不得趕緊去酉水邊清涼清涼。恰好趕屍客棧裏的趕屍匠也沒事找她們,她兩人順利的去了酉水。
酉水是流經龍山縣的一條大河,附近幾個鎮甸村落,都是從這裏取水。從義莊到酉水,要經過一片小型原始森林,這裏頭陰暗的很,何漱衣和桃夭都曾經在這裏迷路過。
白天方向感尚好,她們到了酉水邊。
河灘上的圓石頭被曬得滾燙,何漱衣和桃夭脫了鞋子,光腳走過河灘,下到水裏。
真清涼。
清澈的河水,映着雲影天光,粼粼波動。兩個女子玩水的身影,打破倒影的寧靜,水上水下都是輕松愉悅的畫面。
“阿梨,看招!”桃夭玩高興了,膽子也大了起來,捧起水就往何漱衣的身上灑。
何漱衣被淋得一身水漬,揚手反攻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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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桃夭被擊中,一臉水花,從睫毛上滾落。
她往深處走了幾步,再度伸手入水,要潑何漱衣。卻不想水裏有什麽東西,就貼着她的手背漂過,伸手抓了一下,抓到的質感像是布……
桃夭忙往身後看去,這一看,恁是驚得她魂飛魄散,一時之間,整個河灘響徹她的慘叫:“啊!”
何漱衣忙趕了過去,朝着桃夭身後一看,也驚住了。
女屍!
就漂在桃夭的身後,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漂過來的,她們剛才可都沒看到。
這要是一具也就算了,關鍵是,不遠處還有好幾具女屍,都在順着河水漂過來。
好在兩個姑娘是開義莊的,最初的驚訝很快就變成鎮定。桃夭指着不遠處道:“阿梨,你看,那個洞口!”
上游不遠處,岸邊正有座山。山石入水的地方有個洞坑,此刻,又有一具女屍從洞坑裏漂出來,順着水流。
這已經是第五具了。
“桃夭,先把她們弄上岸。”何漱衣說着,就已經抓住離得最近的女屍,朝着河灘拖去。
對于她們兩個來說,這種工作幾乎是日常的,只是地點不再是義莊,而是這酉水。
她們把山洞裏漂出的女孩一個一個的拖上岸,在岸上排列整齊,看着依舊有女孩漂出來,兩個人越發的累,也很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自殺?
謀殺?
怎麽想都覺得不簡單。
因為,第一,這些屍體的數量太多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還全都是年輕姑娘。
第二,看屍體呈現出的外觀,明顯她們的死亡時間有間隔。
第三,也是最詭異的一點——這些姑娘的表情——全都是睜着眼睛、樂開花的笑臉。
“這真的是人幹的嗎?”桃夭的心裏一陣發毛。打從她開始做這行工作起,接觸過多少死人了?也沒見過誰是這種表情的。
現在這一河灘的姑娘都這麽笑,盡管陽光依舊明媚,天氣依舊燥熱,桃夭的心裏也明媚燥熱不起來。
反觀何漱衣,鎮定如常,一雙天然就朦胧的眼,不緊不慢的掃過河灘,看向那個洞口,“那個山洞裏面,有什麽……”
桃夭一聽,忙問:“你、你還想進去看嗎?我……我有點害怕。”
何漱衣收回了目光,“還是先把這些姑娘送到義莊吧。”
“那……我們這就回去請那位投宿的趕屍匠幫忙!”桃夭說罷,就要行動,卻剛走了兩步,餘光裏看見一具女屍怎瞧着有點眼熟。
桃夭連忙停下來,仔細去看那女屍的臉。
這張臉,桃夭還真認識,臉色瞬間就白了,“阿梨,她、她……”桃夭指着女屍,“她是永晝大哥的妹妹。”
“什麽?”何漱衣也倒吸一口氣。
桃夭口中的永晝大哥,是龍山縣縣令家的公子,他妹妹,那當然就是縣令家的小姐。
縣太爺的女兒,居然死在了這裏!
桃夭難受的眼睛都濕了,“永晝大哥的妹妹死了,永晝大哥一定很傷心,也不曉得他知不知道這件事……”
“總之,先回義莊吧。”何漱衣彎下腰,使勁将縣令小姐拖起來,握住她的雙臂,“既然認識她,就先把她帶回去。”
“好……”桃夭語帶哭腔,點點頭,擡起縣令小姐的雙腿。
兩個人搬着一具女屍,用最快的步子離開河灘。
這一路上桃夭心情很差,又是驚魂甫定,又是為永晝大哥傷心。
她連着問了三遍何漱衣:“那些死了的姑娘……那真的是人幹的嗎?”
肯定是人幹的了。何漱衣不信鬼神,她在腦海中把那些姑娘的笑臉過了一遍,說:“我看着像巫術。”
“巫術?”桃夭不是巫師,但以她對何漱衣的了解,何漱衣好像是懂巫術的。
“可能是黑巫術……”何漱衣也只說到這裏就不再說了。她算是白教的人,對黑教不是很了解,此番也只是猜測。
不論如何,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這位縣令小姐搬回去,再請義莊裏投宿的那位趕屍匠過來,将這群姑娘“趕”到義莊。
誰想天公不作美,兩人竟白跑一趟。
那位趕屍匠提前離開了,把銀子留在房裏,桌上的茶水已冷,顯然他已走多時。
桃夭把他沒喝完的茶水倒掉,嘟着嘴問何漱衣:“我們該怎麽辦?要不,我趕去龍山縣城給縣衙門報案吧,順便也通知下永晝大哥……”
何漱衣望了望窗外,兩人這一趟折騰回來,已經酉時多了,再過不了多久太陽就要下山。
她道:“這裏是郊外,天又快黑了,畢竟不安全。今晚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去縣衙。”
桃夭雖然心裏急,但想想何漱衣說的在理,也就同意了。兩人把縣令小姐放進一口待售的棺材裏,暫且安置在草棚下。
原本,她們以為這一晚就會這麽安然無事的過去,倒不想,在黃昏時分,義莊來了幾個人。
這幾個人是個意想不到的組合,一位正是龍山縣縣令家的公子永晝,帶着幾個手下。而另一位,竟然是溫茗。
溫茗和永晝也是在義莊外巧遇的,永晝來找桃夭,臉色焦躁不安,恐怕是因為妹妹失蹤找不見。
至于溫茗,臉色就和初見的一樣,春風和煦、笑靥如花,但若仔細看,就能看出他溫和的眸底那抹猜忌的冰冷。
“阿梨姑娘,又見面了,我有些事情想當面和你确認一下,所以占用你一點時間。”
溫茗淡淡的笑着,羽扇在手中慢悠悠的搖,他請何漱衣一起走到義莊的一角,兩人的四周,正好圍了一圈棺材。
“阿梨姑娘,事情是這樣。在你離開國師府之後,謝天在國師的面前添油加醋,把國師說成是非禮你的罪人,還勸說他娶你為妻。”
何漱衣一愕。那個謝天,還真是沒邏輯,想哪兒是哪兒。
她好笑道:“這麽說也沒錯,謝珩的确非禮我。”
溫茗的眉頭皺了皺,“阿梨姑娘,重點不在這裏……”
“你們的重點我不關心。”何漱衣懶得理溫茗,轉身要去看桃夭。
她不想和國師府的人扯上關系。
溫茗伸出羽扇,示意她留步,再道:“現在我們幾個連同國師,都已經來到龍山縣了。我先他們一步找到你,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既然你無意于這門荒唐的婚事,就請随我去見國師,和他說明清楚。這樣事情也就結束了。”
“有什麽好說明的,謝珩不是有妻子嗎?”
溫茗聽言一愣。
何漱衣道:“珞璎閣裏的那位姑娘,謝珩很愛她。所以,這都是你們的事情,和我沒有關系,請你們自己料理。”說罷拂開溫茗的羽扇,往桃夭和永晝那邊走去了。
溫茗有些崩潰,“怎麽交流這麽困難。”還有,阿璎不是國師的妻子,是他的幺妹。
當然,這話溫茗是不會跟何漱衣講的。
義莊的另一角,永晝面對妹妹的屍體很傷心,額角隐隐爆發出怒色。
桃夭在安慰他,說着說着自己先流淚了,又不想惹得永晝更難受,只好轉過身去,偷偷的擦眼淚。
何漱衣見狀,遞了桃夭一張幹淨帕子,站到永晝的身邊,道:“我們發現你妹妹的同時,還發現了很多年輕女屍,她們都是從一個山洞裏漂出來的,我想,她們應該都來自縣城。”
永晝神情悲痛,臉色漆黑道:“那些姑娘是……落花洞女。”
何漱衣的心砰的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