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親吻
踏着落日的餘晖和晚風,方婷宜提着兩個帶着走在昌海的路上,裏面是若白洗淨的衣物。她估摸着時間,想想他們也該回來了。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以及恩秀給初原哥哥安排的屋子,其實就隔了幾個轉角,沒走幾步路就到了。
方婷宜剛繞過一排叢林,就看到穿着紅邊道服的岸陽隊三三兩兩地回來。
打頭的是一排女生,百草和光雅走在正中間,其他人挽着她們的臂膀,似乎在說些什麽。
秀琴擡眼的時候剛好看到婷宜,于是叫出聲,“婷宜師姐!”
其他人聽到聲音,也都紛紛停下腳步。
方婷宜幾步上前來到她們面前,這才發現,幾個女生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秀琴更是難得的一臉凝重,曉瑩也沒有了笑容。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梅玲往後面看了一眼,對着婷宜說,“今天下午金一山大師有個講座,內容裏面提到了當年曲師傅的興奮劑事件……”梅玲邊說邊去看光雅和百草的臉色,“金大師的遣詞用句,呃、有些過分,也很激烈,百草這個脾氣,當場就跟人頂撞起來。”
方婷宜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來了,陳年舊事,也是轟動一時的大事,就算時光荏苒,也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更何況你,現在岸陽這麽多隊員都在昌海,父輩的恩怨都已經延續到下一代身上了。
她嘆了一口氣,對着百草和光雅說:“沒事,不就是頂撞嗎?你們既然來了昌海,就應該有這個心理準備。雖然金一山大師看着面冷兇惡,但他實際上是個很和藹的長輩,心胸也很寬廣,不會過多責怪你們的。”
“不是,婷宜師姐你不知道——”曉瑩急道,“百草禍闖大了,若白師兄可生氣了。”
聞言,婷宜擡頭往前方看去,和初原哥哥并立而站的若白冰冷着一張俊臉,眉目間盡是愠色,隔得老遠都能嗅到他周身的怒火。
若白是真的生氣了,方婷宜感受得到,和平日裏的嚴厲不同,這樣子的若白,她似曾相識,就像是她剛回到岸陽的時候,在大學校園裏遇見他,對待自己放棄元武道這件事,若白真真切切動了怒。
秀琴解釋道:“金一山大師侮辱了曲師傅,百草氣不過,居然讓他道歉,人家當然不會按照她一個後生晚輩的命令去做。”
林鳳接上:“然後百草居然像金一山大師挑戰,說是只要她贏了,對方就要道歉。可是全世界都知道金一山大師的身體因為十年前那場比賽就已經不能再習元武道了,于是金敏珠就代父接下了這個挑戰。”說到這兒,林鳳嘆了一口氣,似是無奈,有是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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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琴繼續說道:“光雅也是,非但沒有拉住百草,居然自己攬過這個挑戰。三個人一下子達成了共識,一方輸,道歉,要是百草和光雅輸了,從今以後就不能再練習元武道了。”
聽到這裏,方婷宜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難怪若白會這麽生氣,元武道是他的夢想,現如今,她們居然這樣亵渎他的夢想。
曉瑩上前一步,說:“若白師兄當然不可能看着事情按照這樣的态勢發展,于是提出了團體賽的要求,五局三勝,這幾天訓練營計劃照常,比賽定在三天後的休息日。”曉瑩嘆了一口氣,弱弱地說道:“大師兄說是這樣說,可是,他的氣肯定沒消,怎麽辦啊婷宜師姐,我有點害怕……”
婷宜摸了摸曉瑩的腦袋,安慰道:“放心吧,沒事。”
在這個過程中,百草一直不在狀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光雅則是一直看着百草,也沒有說話。突然,百草猛地往後面跑去。
“百草!幹嘛呢?”曉瑩急急忙忙呼喊,看到她跑到若白師兄面前站定,也立馬跟了上去。
百草對着若白鞠了一躬,說:“對不起,若白師兄。”
“對不起。”若白淡淡地開口,語氣淩厲而淡漠,“你對不起的,是我嗎?”
小姑娘感覺敏銳,一下子感受到了師兄的怒意,剎那間,眼眶就紅了,淚水在眼眶裏面打轉。百草支吾道:“不、不是,我對不起的,是我自己。”
若白看着她,又将視線放在旁邊的光雅身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若白不開口,衆人也不敢開口講話。
終于,若白側身,一言不發地徑直走進了宿舍。
百草的眼淚終于傾瀉而下,幾個女孩子圍在一起,相互安慰。
一邊旁觀的婷宜看着這個場景,嘆了一口氣,她們沖動又莽撞,但終究是善良的女孩子。
婷宜走到初原身邊,對他說:“好好開解安慰一下百草吧,我去看看若白。”
初原沖她點頭,“若白就交給你了。”
“放心。”
方婷宜打開房門的時候,就看見還穿着道服的修長身子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腦袋後面,眼睛盯着天花板生悶氣。
她将衣服袋子放在沙發椅上,挪着步子走到床邊。
“衣服幫你洗好送來了。”
若白不理人。
“幹嘛板着一張臉,曉瑩都說她害怕了。”
若白不理人。
“都快五點了,他們都想去吃飯,但是你不動,誰都不敢走。”
若白不理人。
“人家百草都被你吓哭了,一個小女孩兒,還不懂事,你計較什麽。”
若白不理人。
“顧若白!”方婷宜提高了聲音,連名帶姓地叫他,“你擺臉色給誰看!”這下,躺在床上的少年終于側頭看她,目光沉沉,似烏雲滿天。
見他眉頭緊鎖,方婷宜不自覺彎下腰,将手伸了過去,就在馬上要碰到若白眉頭的時候,對方迅速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動作。
手掌微微緊握,被若白的手固定在他的臉上方,能清楚地感受少年呼出的氣息。
婷宜覺得掌心癢癢的,就像一直癢到了心裏。
“人家都知道錯了,你就別生氣了,生氣多傷身啊。曲師傅是她們的父親,不是別人,身為子女,哪裏能夠讓別人這樣侮辱他,她們雖然意氣用事,做事不經大腦、不考慮後果,但都是出自對父親的愛,也是情有可原。再說了,你不是已經降低了風險嗎?團體賽,時間是三天後,雖然在昌海,但是也可以給大家加個特訓,也是急訓。一致對外,我可不認為咱們會輸給昌海。”
“昌海的實力我清楚,雖然強,但是除了恩秀和敏珠之外,其他人的打法過于傳統和守舊,一板一眼,根本不足以跟岸陽的奇秀靈巧相對抗。恩秀不會上場,敏珠的年紀到底太小了,闵勝浩的話,實力确實不俗,但是他當時輸給了哥哥,哥哥又輸給了你,所以說,他的問題應該不算大。這樣算下來,其他的幾個人就根本不足為懼……”
方婷宜覺得現在弓着身子這個姿勢有些腰酸,但是看見若白深峻的眼神,握住她手腕的手也沒有放開的意思,就只好繼續補充道:“光雅是曲師傅的女兒,百草是他的徒弟,她們兩個的性格和品行就是由他培養和教導出來的,能夠養出這樣兩個倔強而又有韌性的女兒,我相信曲師傅不會是世人所诟病的那樣,當年的事情一定另有隐情。我把事情拜托給哥哥了,他說他會找人調查,這幾天也會來韓國。所以你不用太擔心……”
若白枕在床上,手裏握着女孩的手腕,覺得它纖細而不堪一握。
今天在會館裏,當百草說出那番話之後,他是真的動怒了。
他花了這麽多心血和精力培養出來的小師妹,居然說出了要讓他的努力付之一炬的話!
他怎麽能不生氣!
一路上回來,他臉色沉沉,身邊的師弟和隊員們噤若寒蟬,就怕說錯一句話惹了他不快,就連初原也是安靜地陪着他,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幾個師妹們小步走在前面,時不時轉過頭來看他,卻沒有一個敢上前跟他搭話。
也只有婷宜——
居然就這麽來到宿舍,還敢為那兩個小丫頭講話!
他黑眸微眯,耳邊突然聽不進去她講的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張一合的粉唇,心中一動,突然想做點什麽。
“……初原哥哥到底比我們大,經歷得比大家多,也比大家要成熟,聽說他輔修了心理醫學,他可是專業的,百草和光雅那邊有他,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的。”
說完想說的話之後,婷宜看着若白,眨了眨眼,她都說了這麽多,怎麽還是沒反應啊?
就她正欲開口,想要再補充點什麽的時候,手上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拉力,方婷宜整個人不可控制地朝着床上撲去,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落入了一個寬厚而熟悉的懷抱。
若白他居然把她整個人圈倒在床上!
方婷宜瞳孔微怔,擡眼就看到若白近在咫尺的俊臉,白皙飽滿的額頭,濃密的眉毛,深邃幽長的眼睛,英挺的鼻子,還有鮮粉略淺的薄唇。
她聽見自己心跳如雷的聲音,呼吸頓時急促起來,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支吾道:“若、若白,我唔……”
嘴唇被對方溫熱的薄唇貼上,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呼吸間全是若白的氣息。方婷宜條件反射性地想要推開身前的人,然而雙手靠在胸前隔着兩人衣服柔軟的面料,被緊緊壓在身體間。她只覺得身體酸酸軟軟,根本使不上力氣,雙手不由自主地,就這麽抓住了若白道服的衣襟。
忽然,唇上一濕,婷宜倏地瞪大了眼睛,若白他、居然在舔舐她的唇!
方婷宜像一只被驚着了的小奶貓,挪着身子就要往後面床沿縮去,然而腰上卻猛然一緊,兩只有力的臂膀将她緊緊禁锢在懷裏。
溫熱的舌尖正小心翼翼地在她唇瓣上舔舐,來回輕輕摩挲,而後又沖擊着她的齒貝,伸進她的嘴裏。
方婷宜渾身僵硬,如果之前還是呼吸急促,那麽現在,她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般,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一個勁地往頭上湧,心“怦怦”地跳得厲害,快得她幾乎負荷不了。
那樣灼熱的溫度,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偏偏這人還将她抱得那麽緊,腰間的力道和唇齒間的厮磨幾乎讓她窒息。
不知道要呼吸的人不僅僅是方婷宜,終于在她快暈過去的時候,若白終于解放了她的嘴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喘着氣,依舊灼熱的氣息一下一下地噴在她脖子上,方婷宜忍不住縮了縮。
像是怕她跑了一般,腰上的手更緊得将她擁入懷裏。
“我、我喘不過氣了……”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婷宜忍不住輕推了一下若白,那人身子微微一怔,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一些,卻仍是不肯松開她。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床上。
方婷宜想起了之前的“同床共枕”,時光匆匆過去那麽多,先如今,已經是完全兩種心情了。
她靠在若白懷裏,安安靜靜的、很乖巧,屋內也是靜悄悄,她聽着若白的心跳聲,居然和她的一樣急促。這樣的小發現讓她無聲地笑彎了嘴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方婷宜以為若白是不是睡着了的時候,她小心地動了動身體,将頭從他懷裏探出來。剛一擡頭,就對上一雙幽深的黑眸,正緊緊地看着她,目光灼烈,像是要把她吸進去一般。
方婷宜原本好不容易平靜下去的心又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覺察到腰身上寬松的力道,她單手往床上一撐,掙脫若白的圈懷。一個利落的動作就讓她下了床,然後站在床邊兩三步之外,雙手有些緊張地攥着裙擺,目光躲閃,不敢去看若白。
看見婷宜面色緋紅,若白莞爾,知道自己剛才不受控制的行為驚到她了。長腿一跨起身站起,又彎腰撿起了床邊掉落的鞋子。
若白繞過床走到婷宜面前,看着她□□裸站在地板上白皙的腳丫,叮囑道:“就算是夏天,也別赤腳站在地板上,會受涼。”
“哦。”婷宜點點頭,然後看着若白蹲下身體,拿手握住她的腳踝輕輕。她也竟鬼使神差地紅着臉配合他擡腳,任由他動作輕柔地為她穿好鞋子。
“咚咚咚——”就在若白起身的時候,敲門聲響了,婷宜松了一口氣,急忙道:“我去開門!”
她急急忙忙地跑到門口,現在她急需要第三人來打破這暧昧的氣氛。
門開了,眼前的景象讓她不知作何反應。
亦楓雙手擱在腦袋後邊,後背靠在門框上,嘴角噙着妖孽的笑容,這姿态,怎一個風流倜傥了得!旁邊的申波,拿中指推了推眼睛,露出儒雅而無害笑容看着她。還有其他男生們,一個個都站得一副好姿勢,豐神俊朗,不知能勾到多少女孩兒。只是這全都圍在這件房門口,倒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胡亦楓。”婷宜開口,“進自己房間還要敲門?”
少年笑了笑,辮子已經拆掉,頂着一頭微長的黑發笑得俊美非常,慢條斯理說:“本來呢,這是我和若白的房間,進自己房間當然不用敲門,不過這不是姐你在裏邊嗎?我怕打擾你們嘛……”尾音拖得老長,還顫了顫,亦楓頗有深意地盯着她。
方婷宜被他暧昧的目光盯得不自然,想起剛才那個吻,臉頰泛起紅暈。
亦楓繼續開口,“喲,姐,你嘴唇怎麽了?怎麽這麽紅啊?”
方婷宜一驚,伸手就摸上自己的唇瓣,對着衆人了然的神情,突然覺得這個動作怎麽這麽欲蓋彌彰。
就在她要說點什麽的時候,亦楓突然放下手臂,整個人也沒有繼續靠着門框,反而站得筆直。在看其他人,也都突然齊刷刷地站好。
婷宜回頭,果不其然,若白冷着一張臉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換下了身上的道服,刀削石刻般的臉龐彰顯其不羁與霸氣,一雙鷹眸銳利冷酷,讓人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那什麽……”亦楓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指着手腕上的表說:“已經六點多了,兄弟幾個實在餓得不行了,若白師兄,你看——”
若白淡淡地開口:“餓了就去吃飯,杵在這裏幹什麽?”
“這不是你生氣了嘛,大家夥兒誰敢吶……”亦楓喃喃地嘟囔着。
“還不走!”若白又發話。
“走走走!馬上走!”于是幾個師兄弟勾肩搭背匆忙下了樓。
婷宜和若白走在小部隊後面,就快要到樓梯口的時候,她一把拉住若白的胳膊。
“怎麽了?”若白問。
婷宜含糊,不知道該怎麽說,單腳跺了一下地之後,整個人豁出去,拿手指指了指自己嘴唇,問:“很、明顯嗎?”
她的臉頰上忽然一涼,若白輕輕摩挲着她的唇角,他的指尖微涼,為何她竟覺得如此灼熱。
方婷宜突然有些後悔問這個問題,于是有些別扭地往後挪了挪,不敢去看若白的眼,因為她即使不看也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停留在她的唇瓣上,她從不知道,只是被他這麽看着,自己的心就像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終于,若白淡笑,搖頭道:“沒有。”
婷宜抿了抿嘴唇,說:“那就快走吧,我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