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感受
岸陽市元武道訓練基地坐落在城東新建的元武道訓練館內,現代化設施裝備齊全,最專業的技術指導,最先進的數據分析儀器,最全面的訓練計劃。
這裏彙集了全岸陽最出色的元武道選手,也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元武道高手。
面積近四百平米的的訓練廳裏,日常的體能訓練正在如火如荼地開展着。
身着雪白道服的衆人三三兩兩一組,每一小組配備着經驗豐富的教練。同時,一聲黑色道袍的若白緩步走在選手們中間,背脊挺拔如松柏,周身冷冽的氣質讓人輕易不敢接近。
遠遠的長木板登椅上,喻初原和方婷宜并膝坐在,各自看着手裏的文件,也時不時交談幾句。
“……所以那天,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心裏不舒服?”
婷宜點頭,沒有說話。
初原無聲地笑了,他也是在開幕儀式上聽沈檸教練介紹才知道若白的事情,所以後來又詢問婷宜事情的前因後果。
潤物細無聲,也就只有若白才會如此毫不計較地為別人付出。
初原的笑容看得婷宜心裏不快,“有什麽好笑的,難道你不心疼若白嗎?”
“心疼。”喻初原斂起笑容,偏頭看着婷宜:“只是他已經長大了,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初原眯起眼睛,看着遠處的身影,繼續說:“沈教練慧眼,從此以後,若白的人生會有另一番風景。松柏太小了,根本擋不住他的天空。”
方婷宜說:“可那是他最愛的地方。”
初原安慰道:“若白的舞臺太大了,将來有全世界等着他。相信我,失去選手這個身份,于他有益而無害。”
有些人生來就幹某一件事情的料。
就像曾經的喻初原,他生來就是小李雲岳。
也像現在的喻初原,放棄之後重生,他生來就是拿手術刀的人。
Advertisement
每個人做什麽,不做什麽,失去了什麽,得到了什麽——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
方婷宜輕哼一聲:“百草得到了這個機會,你當然開心了……我就知道你們都沒人心疼若白,覺得他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的,那幫小兔崽子感動得稀裏嘩啦,也就幾個小時的事,轉眼就忘……還有你,說了這麽多大道理,還是覺得若白不可惜……”她略帶抱怨的話,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入了初原的耳。
他将手裏的東西放在一邊,嘆了一口氣,說:“木已成舟,多想也無益,凡是要往前看,婷宜。你與其有這麽多怨念,倒不如加快你的動作,這一頁你已經停了有半個小時了。”
方婷宜聽着這話,放在文件上的兩只手一僵,面露苦色:“我哪有若白的能力啊,就連申波也比我強這麽多,檸姨居然讓我整合隊員們每一天的進步狀況,岸陽這些熟面孔也就算了,還有這麽多不認識的人,他們的資料也太詳細了吧,根本就看不過來……”
初原笑着從她手裏拿過幾疊紙,修長又好看的手指劃過這白紙黑字,“資料當然是越詳細越好……而且是你自己跟沈教練求的後門,既然來了就好好幹活。”
方婷宜撇着嘴,又往旁邊強塞幾疊紙給初原,“初原哥哥,您能者多勞,幫我多分擔分擔點呗?”
忽略掉婷宜撲閃撲閃的長睫毛,喻初原無奈道:“知道了,小公主。當心待會兒若白過來看到你這副懶洋洋的模樣,他又要說你。”
婷宜哼哼唧唧地說:“我又不是胡亦楓那小子……”
“但你也慣會多懶的,跟他和曉瑩一個性子。”喻初原一針見血地指出,手裏的鋼筆卻沒停下。
婷宜歪頭看着上面龍飛鳳舞的漂亮字體,又看看自己膝蓋上幹淨的紙張,一陣嘆氣,但是嘴巴上還不饒:“不過說真的,初原哥哥,作為喜歡百草同學的人,你做的還不如若白呢,那天人小姑娘可是感動得嚎啕大哭,簡直把若白當親人了。”
初原輕松地說道:“若白是大師兄,長兄如父,還就是親人。”
婷宜被他這話一梗,看不出來初原哥哥還挺自信。
她現在心裏很複雜。
雖說她現在放下對戚百草的執念,也放下了對喻初原的執念,而且這一世的軌跡已然被她改變。但上一世發生的事情,婷宜不可能當做是南柯一夢,真實存在的,就是真實存在。
百草年紀小,男女之情原本就是說不清、道不明,而且她覺得,初原哥哥的從容淡雅未必就比得過若白的默默付出。
若白……
想到他的對若白的付出,婷宜好像覺得那股不适感又上來了。
這是、為什麽?
方婷宜煩躁地按了按太陽穴,逼迫自己不要想東想西的。她單手捅了捅身邊的初原,又朝他攤出另一只手,命令道:“拿錢來。”
初原疑惑:“什麽錢?”
方婷宜沒好氣地說:“當然是百草報告黑帶考試的錢,上千呢,你好意思讓若白出這個錢?”
喻初原失笑,拿手輕拍了一下她的掌心,“知道了,這個錢我出。另外——”他遠遠地看着那個正訓練刻苦的小姑娘,笑着說:“百草最近長身體了,她那件道服該換了。”
方婷宜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初原翻了翻手裏的紙張,腦袋裏似乎又想到什麽,問婷宜道:“有件事一直想找個機會問問清楚。”
“什麽?”
“你那天說,恩秀喜歡廷皓,真的嗎?”
方婷宜咧嘴一笑,心中想着,到底是親哥,這麽關心妹妹,但是面上仍然不動聲色:“我就給你分享一個小八卦,你還較起真來了,你是關心恩秀還是關心哥哥啊。我以前在韓國的時候聽恩秀說過,你們認識?”
初原笑着點了點頭,有些事情他也不好說破,只道:“恩秀曾經來過岸陽,那時候認識的。”
婷宜默默地點點頭,餘光突然瞥到那個挺拔的黑色身影往這邊過來。少年逆光而來,眉目英挺,連方婷宜自己都沒有察覺,她此刻的眼神裏亮晶晶的,是什麽?不知道,大概是星星吧。
“若白。”她開心地叫道,沖着他揮了揮手。
若白走近幾步,看清兩人的狀态,眉心一蹙,說道:“你又在偷懶?”
方婷宜縮了縮脖子,無辜地睜着眼睛說:“這不叫偷懶,叫做合理利用資源。反正初原哥哥又不忙,我對這種東西實在是看不下去。”她的手指狠狠戳着那一堆資料,看着若白的臉色不太好,又補充幾句:“我本身就是來打個醬油,幸好體育大學放假放得早,現在松柏有喻師伯,你們都不在松柏,我一個人待着也無聊。反正檸姨也沒真心指望我做點什麽……”
婷宜的聲音越說越小,若白的面色雖然沒有越來越沉,但肅穆清俊的樣子一直未變。
就在婷宜以為他又要說她幾句的時候,骨節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婷宜愣愣地擡頭看若白,“做什麽?”
若白漠然開口:“這些資料我明天就要用。”
言下之意是你拖後腿了。
婷宜忿忿地在紙上用指甲劃拉着什麽,卻看到身邊的初原将他手裏的文件全部塞給若白,“這些就交給你了,我去看看大家的狀況。”
“也好。”若白點頭。
兩人四目交彙,錯身而過,若白在剛才初原坐過的地方坐了下來,翻看着手裏的東西,表情專注而嚴肅,一絲不茍的樣子讓婷宜腹诽他的刻板而無趣。
“感覺你和初原哥哥最近關系緩和了?你原諒他了呀?”
若白翻紙張的手一頓,回答道:“沒有。”
婷宜顯然不相信他的話,若白表示抗拒的方式從來就是沉默不說話,現在願意說出“沒有”兩個字,就說明兩人的關系确實比以前好多了。也是,現在擡頭不見低頭見,要是鬧得僵,整個訓練基地的氛圍肯定怪怪的。
“本來哥哥這幾天就要回來了,但是好像又被什麽事情給扣住了。他給我發短信說讓我問你和初原哥哥好。”
若白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啊,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哥哥給你的那個硬幣有什麽故事呢?”
若白沒有看她,依舊專注地看着那些資料,回答道:“沒什麽,跟你沒關系。”
“切,不說就不說。”婷宜撇着嘴,突然想到什麽,又問:“對了,基地給你多少工資?”
“五千。”
“五千?這麽多?一個月?”方婷宜張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雖然她知道方氏向來出手闊綽,這次的項目也是方氏集團贊助,但是沒想到一個助教都給這麽高的工資,難怪檸姨渾身上下都是低調奢華的名牌。
“不,周結。”若白糾正道。
“周……”婷宜沒說下去,自顧自嘟囔道:“合着我就是免費勞工……虧我還幫你向初原哥哥讨錢來着……”
“你說什麽?”
“沒什麽。”婷宜擺擺手,“你看你的文件吧。”
她百無聊賴地打着哈欠,訓練場的練習熱火朝天,只不過隔了不到五十米的路,她和若白這邊就靜悄悄的,差別可真大。
就在她以為要在這樣的氛圍中度過一下午的時間時,若白終于主動擡起頭跟她說話,“既然你這麽沒事幹,剛好有件事可以讓你做。”
“什麽?”方婷宜一臉警惕,她可不想又惹來什麽奇奇怪怪的任務,那她還不如做這個活呢。
若白解釋說:“期末開始快到了,有幾門課你需要重點補習一下。”
婷宜點頭:“也是,平時訓練這麽忙,也沒見他們把心思花在學習上,範曉瑩那丫頭的成績肯定特別慘不忍睹吧,不過亦楓是個聰明的,尤其是女生不擅長的理工科,秀琴成績還可以,百草的話,大概同樣理科不太行,就讓初原哥哥幫她補呗……其他的人就算了,我就幫我們家梅玲補補英語就行。”婷宜扒拉着手指頭,“也沒我什麽特別的事兒啊?”
若白聽着婷宜的分析,忍不住擡頭看她:“我沒讓你幫他們補習。”
“那你跟我說什麽?”婷宜疑惑地看着他。
若白說:“我說的是你。”
“我?”
“你們學院思想政治課的挂科率從來都是岸大第一,高達百分之九十。”
婷宜扶額,突然想到一個星期以後自己也是要開始期末考試的人,別的課都好說,平時成績和期末成績五五開,唯獨毛概和馬原之類的思想政治課程……她心裏突然湧起一陣無力感,扭頭看若白:“所以你要幫我補習嗎?”
若白搖頭,淡漠地看着她。
“那你說什麽!”
“我的書都劃好了範圍,你自己去看吧。”
婷宜長嘆一口氣,除了心塞還是心塞,原本好好的心情全被攪和了。她原本不明白這段對話的意義在哪裏,看着若白泰然清冷的模樣,後知後覺地明白,果然,他還是看不慣自己不努力不刻苦的樣子,還是要教訓自己。
她的視線掃過訓練場,憑借良好的視力,她一眼就發現了正跟申波搭檔對練的百草。就算看不清她的面容,想也知道肯定是鄭重對待的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樣子。
若白,大概就是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吧,做人做事,和他一般無二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