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獲救
“嘩嘩~”驚濤拍岸, 層層疊疊的水浪拍打着淺灘的低吟在柳源的耳邊經久不息地回蕩。
柳源疲憊地撐開雙眼,困頓的意識漸漸回籠。
“昂, 昂~”海鳥在柳源的頭頂引吭高歌, 晶瑩的海面上劃過一抹潔白瑩潤的色彩, 那是海鳥飛過的顏色。
柳源支起自己疲憊的身子,發呆似的望着天空。
天空高懸的太陽不烈卻差點灼傷她的雙眼,她, 這是還活着?
柳源張望起四周, 她的上方是一條娟細的河流, 而她下方放眼能夠望到的地方則是一片汪洋大海。她自己此時此刻正站在一片金黃的沙灘上, 茫然四顧。
柳源傻了眼,她這究竟是到了哪裏?怎麽她一眨眼就到海邊來了?她可沒有聽說清河縣境內有海啊?
所以,她這到底是到了哪裏?
柳源細細揣度,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 穿過清河縣的母河,也就是爆發洪水的那一條河最終确實會彙入汪洋大海, 而那入海口也的确不在清河縣內,而是在隔了三個縣的明英縣了。
莫不是她現在就在明英縣?
可是也不對啊,她這到底是昏過去多久了, 怎麽一覺醒來居然橫跨了三個縣?
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就這樣她的命都沒有被閻王拿去,那是不是也太硬了?
想不通這一切的柳源也只能将這一切歸功于天意。
柳源站起身打算尋找附近的村落好讓她有個落腳點。她如今一身狼狽,正是需要修整一段時間的。
“哎,姑娘, 姑娘,你怎麽了,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着急忙慌的聲音傳進柳源的耳朵,但柳源并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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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叫的是姑娘,她對外的身份可不是姑娘,最重要的是,她可沒有想不開。
不想多管閑事的柳源并沒有過多張望,只是急匆匆的走着,但是許是不知昏迷了多久的緣故,柳源只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全力在行走了,可在別人的眼裏就仿佛生無可戀的窮途末路之人,正聰耳不聞地默默走向自己的歸途。
這可不得了,身後的婦人,更是急的小跑了起來。
柳源只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人給揪住了,她一個踉跄就跌倒在了沙灘上。她渾身濕漉漉的,這一跌倒,她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婦人看了一眼柳源的臉,下一眼就發現了柳源那已經隆起的小腹。
心中暗道一聲造孽,就忍不住開口道:“這位娘子,我喚你這麽久,你都不回頭,你可是遇到什麽難處了?怎的如此想不開?”
看着柳源如此狼狽的樣子,這婦人一心認定柳源這是想不開了。
不然,怎麽會有人這麽一大清早地就往海裏面走。
世道艱難,每年她都能遇到好多這樣的事情,許多過不下去的人,想不開了,就會帶着一家老小到這海裏尋找歸途。
瞧瞧,這不是造孽是什麽?
往日她沒有遇到也就算了,今兒個被她遇到了,她可得好生說道說道,必要讓這娘子打消了這 念頭不可。這小娘子的肚子看起來也有四五個月大了,怎麽就忍得下心帶着這尚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尋那不好的念頭?
這一串的思緒在婦人的腦海裏盤旋。
柳源這才發現這婦人剛剛喚的人就是她。
她啞着嗓子擡起頭:“大娘,您剛剛是在喚我?”
柳源不可置信,她明明是男兒的裝扮啊,怎的喚她娘子了?
“不是喚你是喚誰?這四周你瞧瞧還有人嗎?”婦人也有點委屈,合着她叫了這麽久,這小娘子都沒有聽到啊?
柳源這才低下頭開始打量自己,剛剛她只顧着周圍的環境了,竟是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
這一打量,她才發現,她之前穿着的厚厚的用來掩蓋自己肚子的棉衣早已被河水不知沖向了何處。
她的頭發也被沖散了披散着,想想既然連穿在身上的衣服也能被水沖的七零八落,那想必臉上的妝容也被水沖的一幹二淨了吧。
柳源心下了然,疑惑頓消。
“抱歉大娘,我剛剛以為你在叫別人,所以沒有理睬你。”柳源說的很是歉意。
柳源的這種态度很快就取悅了這位大娘。
她也說不上來,只覺得柳源說話輕聲輕氣的,給人的感覺很是舒服,跟他們這種粗人很不一樣,所以免不得連自己的說話聲都變得和顏悅色了起來。
“啊哈,沒事,沒事。小娘子,看你這樣子,你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柳源盯着大娘的眼睛看了一會。
從大娘的眼裏,柳源只看到了關心,誠摯,以及一點點小八卦的心思。沒有絲毫對柳源不利的地方。
柳源頓時就放下了戒心。
八卦沒什麽,這是人共有的特性,只要對她不起壞心,便值得她去信任。
柳源看人還是很少看錯的,這歸功于她娘從小對她專門的訓練,這個撇過不談。
柳源只覺得剛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
她剛剛還在想,這周圍的小村莊不知在哪,就來了個熱心的大娘,可真算得上是老天爺心疼她了。
于是柳源也不含糊,對着大娘開口道:“大娘,我是遇到了一點難處,你能找個地方讓我整理一下自己嗎?”
說完,就想在身上摸出一錠碎銀子給大娘,可剛一伸手才想起自己的錢袋子跟着外套一起被水給沖走了,她只能讪讪地縮回了手,面上很是歉意。
“大娘,真是對不住,我的銀錢都被水給沖走了,我沒法給你報酬了。”
“嗨!”大娘拍拍柳源的手背,有點不高興:“你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大娘我看着像這麽見錢眼開的嗎?沒事,只要不是想不開就好。這人活在世上哪能不遭點罪,這都是小事啊。走走,跟大娘去家裏,大娘家有衣服,只要你不嫌棄我們窮人家的衣服不好,大娘的衣服你随便穿。”
就是在說話,大娘還在安慰着柳源。
柳源自是千恩萬謝,她這是遇到好人了啊。
“謝謝大娘,真的謝謝你!”
大娘看出柳源精神不濟,上前攙扶着柳源一道回家去了。
回去後,她立馬給柳源打了一些熱水,好讓她清洗自己,而後又拿來自己洗的幹幹淨淨的衣服讓柳源替換。
準備好這一切之後,她又去準備早餐,打算讓柳源暖暖肚子。
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柳源這才走了出來。
她并沒有刻意打扮自己,只是随意地将頭發披散在了背後,穿着大娘的衣服也顯得松松垮垮的,卻有一種別樣的意味在裏面。
洗去了往日她男兒的妝容,露出了她的本真模樣,竟有着洗淨鉛華的溫柔之感。
而平日裏的男兒的作風又讓她有松柏一樣的形态,整個人看着又帶上了松柏的傲氣與瓊勁,有着區別與其他女人的傲然。
大娘說不出來這份感覺,她直覺柳源長得賊好看,比村裏最好看的村長的閨女都還要好看。
這麽好看的娘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一時間,大娘居然有些拘謹,這份拘謹是面對與自己不同階級的人而天然形成的。
“沒想到娘子竟如此好看,你肚子餓不餓?我做好了早餐,娘子要不要吃一點?”說着說着她有點遲疑,他們家這粗糙的吃食,也不知合不合這娘子的味口。
柳源點點頭,笑的還是和善:“謝謝大娘了,就是不知道大娘你怎麽稱呼?若總是喚大娘,感覺有些生疏。對了,您喚我芃芃就好,我叫柳芃芃。”
柳源直接将顧荊給她取得字拿出來充當了自己的名字。
柳源這句話一下子将大娘剛剛升起的拘謹打散的七零八落。
哎呦,多好的娘子啊,這麽知禮,肯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大娘臉上笑開了花:“哎呀,我夫家姓樊,你稱呼我為樊嬸子就好了。”
柳源親昵地喚了一聲樊嬸子,大娘受了,樂得臉不見眼的,哎呦,她這輩子還能讓大戶人家的娘子喚一聲嬸子,也是值了。
喝完了樊嬸子煮的粥以後,柳源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而此時,樊嬸子的八卦心思又冒了起來,似是覺得柳源很是和善,便忍不住打探她的消息。
這也是人之常情,柳源能夠理解。
“芃芃啊,你這是遇到啥事了?你丈夫呢?怎麽讓你一個人大着肚子跑海邊去了?我看你這肚子快五個月了吧?啧啧,這肚子尖的,我看,一定是個男娃娃。”
樊嬸子一邊問着,一邊還上手摸了摸柳源的肚子,完了還以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猜測柳源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
柳源并不覺得樊嬸子這樣的作态是冒犯她。
兩世的經歷外加不用掩藏自己的性別,讓她性子變得很是寬容,大部分的人看到孕婦的肚子都喜歡上手去摸一摸,再猜猜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在沒有傷害她的情況下,她能夠容忍這樣的普通樂趣。
所以,柳源只是笑了笑:“是男娃還是女娃,我并不在意,反正都是自己的娃子。”
樊嬸子也笑了:“也是,你們大戶人家是男是女反正都能養活。跟我們小老百姓不一樣。所以,你丈夫呢?”
哎,還是糾結于這個問題,看來她不編出個什麽故事,都不能打發這位好奇心重的樊大嬸。
不過,柳源本身也想着先在這個小村子立下腳來,所以,有一套身份的說辭是必不可少的。
柳源知道,明英縣的入海口可以走海陸到達京城,所以,這一條線上總是會有來來往往的海運。
柳源想了想就搬出了一套現成的說辭。
她醞釀了一下情緒,便變得哀憐:“我本是京城一家商戶的女兒,去年嫁給了京城裏一位六品官員的庶子,前些日子,我與我夫家一道去清河縣探親,可誰想我們的船在靠近明英縣的時候竟然被浪給翻了,我一下子就沒了知覺,等我醒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這裏了。
我也不知這裏是何處,也不知我夫君如今身在何處,我,嗚嗚嗚~”說着說着,柳源竟嗚咽了起來。
聽得樊嬸子直嘆可憐。
“好孩子,這裏就是明英縣裏啊。不過那清河縣如今也不能去了,那裏如今正在發大水,聽說整個縣都給淹了,根本沒法去啊。
至于你的夫君,哎,回頭我讓村子裏出海打漁的人看看吧,看看海裏面是否有大船的殘骸,至于人,哎。。。”
樊大嬸也不多說了,就她想來,柳源能僥幸活下來,那都是老天爺的恩賜了,其他人,那是想也不要想了,肯定是跟着船一起葬身魚腹了。
柳源捂着臉哇哇大哭出聲。
樊嬸子拍了拍柳源的背:“莫哭了,你得為你肚子裏的孩子着想啊。”
說完,她背着身子走了出去,可憐的,這外人也幫不了她什麽,讓她自己待一會吧。
柳源算好了時間,慢慢停止了自己的哭泣,對着走進來的樊嬸子表示自己想明白了。
而後,在樊嬸子的幫助下,柳源很快就在這個小村子裏面安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