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迷途的愛
? 韓潇趴在病床上,臉色幾乎與身下床單無異,大顆大顆地冒着汗,褲腿掀到膝蓋以上,深深的兩道血印子觸目驚心,江野焰看到這個也倒抽了一口氣,仿佛是以同樣的男兒氣概表示其傷勢乃常人無法承受之重。
蘇紫墨聽到抽氣聲更是從心底泛起深深的擔憂,“很嚴重嗎?”她看着江野焰。
“我看着挺嚴重的,搞不好,下半生就要因此而殘廢度日了!”江野焰嚴肅說道。
“醫生都沒說什麽,你在那兒胡說八道什麽呢?小心言兒不放過你。”伍語見蘇紫墨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數落起江野焰。
後者聳聳肩,不再說話。
醫生終于出現,衆人回避。最後得出的結論,不是最害怕的殘廢終生,而是中度骨折,“目前狀況看來,兩月內下不了床,安排住院,你們到前面繳費辦手續吧。”
蘇紫墨在醫生離開後直接進了病房查看韓潇的情況,韓潇已趴在床上似乎緩過了氣,看見她激動地想說些什麽,而蘇紫墨并不給他這個機會,随後便踏出房門,把韓潇就此托付給了江野焰。
“我不想再跟他牽扯不清了,今天他所受的肉體上的一切,和曾經到現在加諸于我身上的傷害,一筆勾銷,他沒有對不起我,我對他,也不再有情,不再有責任了。”最後她給江野焰留下了一句“麻煩你照顧他”便和伍語離開了。
這女人也太狠心了。這是江野焰的結論,比他的小歆歆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女人如蛇如蠍,卻總讓男人趨之若鹜,他總結自己和韓潇,英雄難過美人關。
在伍語的悉心教導下,蘇紫墨學會了好幾樣滋補菜肴,每每為韓潇送去,卻只是止步于護士臺,撇去兩人的恩怨糾葛不談,韓潇此番确是為她而傷,這是她唯一能做且願意做的。
江橋在列車的前進中化身海上的波浪,硬氣十足的鋼筋水泥變得柔軟,像波紋在窗外延展。澄淨的湖面蕩漾着淺淺的波紋,這次他選擇了腳踏實地,來到她的身邊。
天朗氣清的周末,蘇紫墨和伍語采購歸來,她滿心思索,又過了一天,薇薇那邊還是沒有消息,溫之跡的行蹤,就此徘徊不去,如此心慌已經數日,她打算,一會兒就打電話給和薇薇,她無法再等下去了。而此時,樓下的老人卻熱情地阻攔住她們的去路。蘇紫墨見過這位阿婆,親切地喊了她一聲,卻不知對方是何用意,徑自将她拉近了屋裏,伍語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跟着走了進去。
屋子客廳毫無遮擋,一個身材高大,滿身風塵仆仆之人背手而立,蘇紫墨只看了一眼,就帶着抱歉的笑容對着老人說道:“阿婆,您找我有事嗎?”老人帶着滿面滄桑卻溫暖的笑,指了指蘇紫墨剛剛掃過一眼的男人,蘇紫墨的手機在她預備第二次投向那個男人時響了,她仍舊抱歉地笑了笑,接通了電話,來電:和薇薇。
溫之跡正在窗前,細聽着身邊的一切,微風吹進窗子,蘇紫墨的聲音随之飄散,卻清晰地落入他的耳,“薇薇,找到他了嗎?”
和薇薇沒想到蘇紫墨如此情急,笑着說:“找到了啊。”
“那,他還好嗎?”蘇紫墨想問他在哪兒,卻只問了這麽一句。
和薇薇卻回答了她心裏的那個問題,“如不出我所料,他應該已經在你的房門外苦苦等待久矣,你是不是還沒回家?”
聽到此話,蘇紫墨的第一反應就是馬上上樓,她再也不想讓這個男人失落而去。可是身後,是誰在叫她?
那個高大身影轉過來,正臉在她面前逐步放大,“紫墨,我在這裏。”
當是時,兩個老人欣慰的笑容,伍語老師驚愕的小臉,一張充滿調笑放浪形骸的明星臉,以及不知所措目不轉睛的女主角,構成一副極其和諧的畫面,畫風靜止,面面相觑。
一個吻打破了這片寧靜,溫之跡把自己的一張俊臉放大到了極致,“我想吻你!”不由分說,先下手為強。
兩個月的時間,溫之跡就這樣來回穿梭于北上南下的旅途中,在他的要求下,只要能在上海,便絕不去北京,他就這樣,死皮賴臉也好,不知羞恥也罷,霸占着蘇紫墨生活的角角落落。伍語,也樂于搬去了沈廉的愛巢,共訴相思意。
兩個月的時間,韓潇在醫院養病之餘,潛心工作,本就是個工作狂,病可以不管,工作卻無法放下,正如他放不下蘇紫墨,這個他傾心所愛的女人。
兩個月來,隔三差五溫之跡便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自廚房傳出,他跑到廚房,親昵地擁住正專心烹調的女人,蘇紫墨即便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肌膚相親,卻免不了被他呼出的氣息擾亂了分寸,待到溫之跡聽說這不是給他做的以後,更是醋意大發,這樣的舉動發生在随時随處,但他沒有反對蘇紫墨的做法,為韓潇做的這點事情,理所應當,他是一個理智的男人,只不過,偶爾,懲罰一下自己的理智,挑起自己滿身的火焰,也摧毀蘇紫墨的防線,卻從不越線。
韓潇在屢次收到不知名的愛心飯盒之後,終于猜到,或許愛心來自于蘇紫墨,至少,他希望是這樣。只是,送愛心者另有其人,為防韓潇對蘇紫墨圖謀不軌,溫之跡不再讓她親自出馬,韓潇追問那人,只得到一次次迅雷不及掩耳的轉身,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餘,身體已漸漸康複,他自知蘇紫墨不願聽他的解釋,便以蘇紫墨當初離開他的方式——寫信,準備以這封信以及為她負傷的這副殘軀,挽回那顆咫尺天涯的心。
當他提筆剎那,他看見了朝思暮想的那張容顏,身後,跟着那個與他一面之緣的男人。他的手顫抖了,只字未寫,只等待着對他最終的宣判。
溫之跡從蘇紫墨身後走了出來,韓潇看着他神采飛揚的臉,心中已知自己在這段感情裏早已節節敗退,三個人,似乎在進行一場無言的交流,結局,顯而易見。但韓潇,仍舊卑鄙地使出最後的“殺手锏”,只因他實在不甘自己愛了五年疼惜了五年,而後卑微了一年欲喚回的女人,即将和自己永遠無緣,他平靜地說道:“紫墨與我,已有了夫妻之實,只差一紙婚書而已,溫公子你有什麽?”
蘇紫墨聽到韓潇的這句話,渾身已是顫抖不止,她沒有想到韓潇無恥至此,韓潇也沒有想到這句話真正傷害到的,不是溫之跡,而是蘇紫墨。不似蘇紫墨難以掩飾的激動,溫之跡平靜如泰鬥,“她曾經愛過誰,我無權幹涉,但是她以後愛的,只會是我一個,這就是我擁有的。”
韓潇已接近崩潰的邊緣,瘋狂的冷笑噙在嘴角,“如果我告訴你,就發生在兩個月以前呢?”蘇紫墨開始後悔答應溫之跡的這次探病,她一言未發,卻再次被狠狠羞辱,“夠了,韓潇,謝謝你給我的禮物,瞎了的五年!”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溫之跡當然不知道這一切,那一刻他全身噴發而出的,是對韓潇的極度不齒,是對蘇紫墨的深深憐惜,留給後者一個結實的拳頭後,他跨步追上了蘇紫墨。
他一路跟着她回了家,如那次他滿身狼狽來到這個地方一樣,她開始極端的冷漠。
“又想和我撇清關系?”
沉默。
“雖然你的冷漠戰術曾經成功過一次,但我不會再讓你得逞了。”
沉默,不安。
“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我真是大蠢蛋,怎麽能放任你一個人難過?”
沉默依舊,淚已荒唐。蘇紫墨沖進了浴室,那一日,她曾經狠狠地在如注的水下痛哭失聲,這一日,她卻如沾上滿身污穢,一遍一遍,就想這麽沖刷掉一切的不堪。溫之跡在外等的着急,回房找了她的浴巾,在浴室外叫着她的名字,“紫墨,你沒有拿浴巾。”
等待,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時間過去了兩倍有餘,蘇紫墨還是沒有出來,溫之跡這才想起伍語這個救兵,卻屢次遭遇無人接聽的囧狀。
他做了不知多少個深呼吸和思想鬥争後,打開了浴室的門。他看見的,是一個以蹲姿接受熱水洗禮仿佛刺猬的身體,發如淩絲,貼于背後,雙臂緊緊懷抱胸前,迷人的側臉。他看呆了,呼吸凝于鼻尖,腳步輕慢地走到她身邊,把浴巾橫到兩人中間,待到自己稍微平複了心境,說道:“你洗太久了,容易感冒,先出來好嗎?”
半晌沒有言語,蘇紫墨扶着濕滑的牆壁站了起來,溫之跡聽無人答話,越過浴巾擡眼看去,一副潔白的軀體□□,直震懾住了他所有的感官,良久,他找回說話的本能,大膽而深情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溫柔說道:“如果你要我出去,我立馬就消失,但是你得答應我,擦幹身體,出來再說。”
蘇紫墨內心是彷徨的,也是緊張的,但是她看出溫之跡竟然比她還要慌張,此刻,她冒險了,她決然了,她從容地走出,接下他手上的浴巾,裹住了身體。溫之跡如臨大赦,轉身就走,沒有碰她一分一毫,身後的蘇紫墨感覺到了不曾從韓潇那裏得到的尊重和憐惜。
“我明白你的心情,因為被秦以衫欺騙的那一個多月裏,我有過一次和你一樣的經歷,我多麽擔心你因此惱怒于我,可是你沒有,正如你對我的包涵,我也同樣不會因為你的不得已而減少愛你一秒。”她的心,已徹底成為俘虜。
北京的秦以衫,因為溫之跡的離開,和那句最後的誓言,陷入了一生未有之絕境,痛苦糾纏,彼時的愛,化為如今透骨的傷,她終于放棄了,可是兩個月後的今天,她盯着一封報告,頭腦空白一片。是的,她懷孕了,很快,她重拾信心,點燃仇恨,“之跡,無法成為你的妻子,那麽,我就做你孩子的母親。而蘇紫墨,我将用這個孩子,詛咒你永不得幸福。”
韓潇仍然提筆寫下了那封信,與秦以衫不同,他是真的放棄了,當蘇紫墨眼裏充斥對他的厭惡轉身而去時,他才知道,自己傷她多深,這封信,不求挽回她的心,只為讓他在她的眼裏,不要那麽不堪。
當年的那個賭,是我跟朋友之間一貫的玩笑,總以為玩笑過後,我還會繼續下一個女孩兒,但遇到了你,我才知道,我不會再愛別人了。但是我的母親,不茍言笑的端莊母親,卻被我曾經的一個女同學哄得喜笑顏開,畢業後更是讓我娶她,女孩心機之深沉,萬分令人反感,在這個家裏,我沒有自主選擇權,所以我幹脆不再回家。會讓你看到那些是因為我的好母親派人盯着我,看到我的荒唐行徑,她才會相信我是這樣的本質,我也不必帶着孝子的頭銜對她百依百順,因為,我就是這樣荒誕。這一切,我本不以為意,只因為多年的僞裝漸漸成了習慣,卻讓你誤會了。我不知如何解釋,只好說是逢場作戲,然後加倍對你好。後來一不小心釀成的錯誤讓我一時迷失了自己,也是由于你從來不願意跟我有更進一步的接觸,我們吵架了,我只能去找別的女人發洩,自此成為慣例。男人,可以有性無愛,卻不能承受長久的有愛無性。也許就是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中,你更加深了對我的不信任吧。然而就是這樣的失足,我知道我開始永遠失去你,如果我早點了解你的倔強,你的驕傲,如果我把事情如實相告,如果我有能力改變我媽的想法……但是沒有如果,我又一次次傷害了你,直至再也無法回頭。這麽多年早就做好了面對冷漠的準備,然而當冷漠真的來臨,卻仍然用盡全力去抗拒,因為,這竟來自我最愛的女人,紫墨。不要恨我,也不再奢求你愛我。我願意放手,只要你幸福就好。
在愛的世界裏,他們都成了迷途的羔羊。有的迷途知返,有的執迷不悟。而付出的代價,不只是小小的等待,或許是一生的擦肩而過,或許是永遠的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