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014年6月，第七屆全球計算機大會在舊金山舉辦，這是世界級信息領域的盛會，史蒂芬教授作為重量級嘉賓，被邀請出席。
他只帶了三個學生一同前往，一個碩士，兩個博士，淩琳是其中之一。兩個博士一個叫安德魯，一個叫金姆。
安德魯是一個棕發藍眼的帥哥，只比淩琳大一歲，性格非常活泛，實驗室之外愛泡吧把妹，淩琳和他關系比較好。
金姆就是之前看淩琳不順眼的那位博士，他是一個技術狂人，戴着一副啤酒瓶蓋厚的眼鏡，有一頭刺刺拉拉的頭發，穿着不修邊幅，神情倨傲，有些自命清高，他已經三十二歲，據說還打算繼續攻讀博士後。
史蒂芬教授要在會議上公布一項科研成果，淩琳三人都參與了這個項目。
他們提前四天到達舊金山，做一些會前準備。
淩琳相當于一個助理，成果演示時，她要幫助史蒂芬教授操作。她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會議，內心自然有點緊張。
頭兩天，淩琳随史蒂芬教授面見了許多鼎鼎大名的人物，不是什麽ceo，就是什麽首席工程師。
主角是史蒂芬教授，她在旁邊主要是傾聽者，不怎麽說話，這些大人物也不會特意去注意她。
不過在與generalmagic公司高層會見時，曾經被關仰天擺了一道的安迪阿特金森，特意與淩琳打了聲招呼，引起了旁人的側目ralmagic公司總裁謝菲爾德波拉特好好打量了淩琳一番，走向她，朝她伸出手，
“你好，我是謝菲爾德。”
淩琳受寵若驚的握住他的手，“您好。”
謝菲爾德望着眼前的女孩，她很瘦，黑發白膚，看起來就是一個東方娃娃，真難以想象e-drive出自她手。
收購這款中國軟件是謝菲爾德有史以來所做的最明智決定，短短三年，他們公司因為e-drive，市值翻了一百倍。許多人都說謝菲爾德慧眼識珠，從成千上萬的軟件中找到一個最具潛力的。
更令同行羨慕嫉妒恨的是，兩年前ralmagic公司推出一款全新的手機操作系統magap，如今搭載magap系統的手機用戶人數與蘋果ios系統的手機用戶持平，magap已經成為世界主流手機操作系統，電子分析家認為再過一年，magap一定能夠趕超ios。
令人費解的是ralmagic公司一直不肯公布magap系統的制作者是誰，導致外界猜測紛紛，一些陰謀論者認為magap是謝菲爾德從別的公司盜取的機密，因為如果是他們公司內部核心團隊開發的，為什麽不敢說出來？
對此，謝菲爾德一笑了之。
“你畢業後如果有興趣，可以到我們公司就職，這是我的名片，”謝菲爾德笑着把名片遞給淩琳。
幾個generalmagic公司的高層暗暗吃驚，有哪個在校學生架子大到值得謝菲爾德親自開口聘請？
哪怕她是e-drive的制作者，但她現在只是一個不顯山露水的學生，而謝菲爾德是市值千億的公司老板，他不必為她屈尊降貴。
史蒂芬教授樂見其成，淩琳雖然不是他教過的最有才華的學生，卻是最勤奮最有後勁的學生，比起某些自以為聰明而沾沾自喜的人，他更欣賞踏實努力的人。
最了解內情的安迪朝謝菲爾德看了一眼，暗道一聲老狐貍。
然而到了大會當日，卻出了差池。
史蒂芬教授病了。
大概是連日奔波，睡眠不足，又恰逢氣候變化，人抵抗能力降低，史蒂芬教授患上了重感冒。
頭一天晚上就鼻涕不斷，到了第二天更嚴重，嗓子發炎，腹瀉還有些低燒。出席大會沒問題，但是演講就懸了。
他把三個學生叫到自己的房間來，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宣布：
“淩琳來代替我主講，安德魯從旁配合。”
此言一出，三個人都很吃驚。
淩琳和安德魯面面相觑。
“教授，這是您的研究成果，您怎麽能讓一個沒有經驗的新人演說，”金姆大聲說，同時狠狠橫了淩琳一眼。
其實金姆真正在意的只是史蒂芬教授沒有叫他上場罷了。
史蒂芬教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他正是太了解金姆的性格才不選他，金姆此人過于恃才傲物，不可一世，誠然他的确也有才華，可眼高手低并不能真正成事啊，這就是他一大把年紀還在讀書的原因。
不等史蒂芬教授開口，安德魯就大力反擊，“你錯了，金姆，這是大家的研究成果，我和ling都付出了努力和汗水，你說這樣的話，是在否認我們的勞動嗎？”
金姆忿忿不平道，“你們負責的工作有我多嗎？你每天在實驗室呆了幾個小時？酒吧、美女，天天不務正業，至于你，”金姆又把矛頭指向淩琳，“動作慢吞吞的，一行簡單的代碼都要研究半天，真是愚蠢。”
“你的話太過分了，”安德魯很生氣，“我們的付出不是以時間和效率來衡量的，我在離開實驗室之前就已經完成了所有任務，而ling她是一個很認真的人，對代碼追求完美，所以她寫出來的東西幾乎沒有出過錯。”
金姆還是不服氣，他覺得自己才是大功臣。
淩琳沒說話，金姆不是第一次說她愚蠢了，每次她都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天才如關仰天與周璟都沒嫌棄過她蠢，金姆憑什麽？
“機會總是會有的，下次讓你上，”史蒂芬教授适時的當起和事老，緩和雙方的情緒。但實際上他已經決定把金姆從自己的團隊中剔除出去。
史蒂芬教授對金姆很失望，金姆對自己的合作者沒有絲毫尊重，言辭中充滿猜忌，而且一再否定其他人的貢獻。團隊是一個整體，金姆就是破壞者，他不需要這樣的學生。
史蒂芬的話讓金姆心裏稍微好受一些，不再抗議，可看淩琳和安德魯的眼神還是充滿了憤恨。
反而是淩琳有些遲疑自己是否能夠勝任如此重要的任務，等安德魯和金姆離開後，她單獨找史蒂芬教授，
“教授，我恐怕不行...”
“我相信你，”史蒂芬教授把手放在她肩上，“除了我，沒有人比你更了解這個項目，你才是在這上面付出最多的人，不是嗎？”
淩琳怔愣，望着老師信任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九點鐘大會正式開幕。
正前方的藍色背景下，用英文白色字體寫着：“”。
演講臺上擺滿了新鮮的花朵，好些工作人員正在做最後的準備，比如麥克風與投影儀，從臺前直至最後一排都鋪着深紅色的地毯。
這是一場行業內的盛會，每年很多商業公司都從中尋找有商機的項目。
場中每一張軟式椅背上都貼有姓名，不是誰都能混進來的，不是誰都有資格坐在這裏的。
在迎賓員的帶領下，淩琳和安德魯跟着史蒂芬教授往前走，不時就有人與史蒂芬教授打招呼，這些人都是淩琳偶爾在新聞上才能看到的。
“噢，老兄弟，你總是來得最遲。”
從椅子上站起來的中年男人熟稔的拍了拍史蒂芬教授的肩，淩琳知道他是詹姆斯尼特曼，曾經最年輕的圖靈獎獲得者，做過卡內基梅隆大學計算機系主任，後來放棄學術進入商界，現在是一名天使投資人，手中握有許多公司的股份。
“你看起來病了，”詹姆斯注意到史蒂芬教授糟糕的臉色。
“沒錯，我染了重感冒，所以這次由我的學生來演講。”
詹姆斯這才看向淩琳和安德魯，目光在淩琳身上停留的時間多一點，然後他莫名問史蒂芬，
“這個女孩是華人？”
“是的，”教授說。
詹姆斯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輕喃一句，“又是華人啊。”
他對史蒂芬笑道，“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們都老了，”說到這裏，他又加了一句，“特別是現在的年輕華人，了不得。”
史蒂芬教授被安排在第五個演講，淩琳和安德魯先到後臺做準備。安德魯負責史蒂芬教授的筆記本電腦，當淩琳講述時，他要配合她演示幻燈片和程序。
淩琳穿了一條黑色連衣裙，樣式正規得體，頭發也整齊嚴謹的盤在腦後，連一縷碎發都沒有掉出來，她踩着一雙中跟黑色牛皮鞋，如果再有一副黑色眼鏡，就真像一個老學究了。
在純學術的環境裏，沒人會去在乎所謂的外表，知識和能力才能在這裏站得住腳。
當淩琳走上臺時，場下靜的怪異，他們奇怪主持人說的是史蒂芬赫茨的名字，出來的卻是一個亞洲人模樣的女孩，不過極具聲望的人們即使心中詫異也不會失禮的四散議論，屏幕上打出淩琳的特寫以及她的名字ling。
這是淩琳第一次正式出現在世人面前，面對的就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大佬們。
誰也不會知道淩琳後背已經全部汗濕，她幾乎都要拿不穩手裏的麥克風。好在有工作人員上來幫她安插計算機的數據線路，緩解了她內心的焦慮。
淩琳在演講臺後站定，望着前面黑壓壓的一片，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盡量讓自己只去看最前面幾排，這樣她的心不至于跳得那麽快。
她試了試麥克風，咝嗞的噪音過後，便是女孩有些柔和的聲音，“大家上午好，我是ling，是史蒂芬赫茨教授的學生。”
大家都聽得出來她的英文并不純正，可女孩特有的輕柔嗓音讓人們忽略了這一點瑕疵，吸引他們繼續聽下去。
“老師今天身體略有不适，所以由我代替他展示，”淩琳說完，同時屏幕上顯示出他們的內容。
“我要講的是移動數據的存儲與訪問技術項目。”
“衆所周知，在移動互聯網高速發展的今天，在線數據庫需求度與日倍增，為了實現一個能運用在手機上，穩定可靠、簡單易用的數據庫，老師帶領我們這個團隊設計研發了本項目......”
“數據訪問層要實現高并發、高吞吐量的java服務，不同于通常的前段異步，後端同步的模式......”
“我們設計了一種最優算法，并且在後期做了精簡.....”
剛開始，淩琳的聲音還有些發抖，不過随着演講的深入，她便自然而然的放松了，這些都是她真實接觸過實驗過的東西，是她喜愛的東西，有什麽可怯場的？她身上由內向外散發着自信與從容，她的眼睛時而注視觀衆，時而望向屏幕，嘴角不自覺的浮起淺淺的笑意，讓她顯得格外美麗。
不少人在随着她的講述輕輕點頭，他們佩服女孩的專業素養，同時也對這款手機數據庫十分感興趣。
“現在我們來計算一下數據庫的延遲度，假設每秒有十萬手機用戶同時訪問數據庫，那麽......”
淩琳停頓住，屏幕上的程序對話框中的數據和命令開始飛快的運轉，所有人都凝神盯着它。
幾乎是一瞬間，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個數字，0.03。
淩琳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下，她的笑容愈發淡定了，“0.03秒，十萬人只有0.3秒的延遲。”
她的聲音有些高，那是驕傲與激動。
掌聲鋪天蓋地的響起。
在熱烈的掌聲中，淩琳向臺下彎腰致敬禮，低眉淺笑中，美好的風姿乍現。
她以一個初出茅廬的學生成功掌控了這個屬于她的舞臺，給衆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淩琳到了後臺，安德魯就激動的擁抱了她，“太棒了，ling，太棒了，你居然講的這麽好。”
淩琳貼着安德魯的胸膛，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沒有緩過神來，心髒砰砰直跳，只能跟着他笑，
“如果不是你在後面配合我，也沒有這個效果。”
“那說明我們有默契，哈哈，”安德魯大笑。
不知從哪裏來的一股勁把他使勁一推，安德魯下意識松開淩琳，還差點摔一跤，他惱怒，正要出聲呵斥，結果看到來人，驚訝道，
“kwan，你怎麽在這裏？”
聞言，淩琳立刻回頭，正好望進了對方的眼睛，是她眼花了嗎，她居然在這個天才的眼睛裏看見了贊賞與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