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關仰天來麻省理工不久，就是新年除夕。今年的除夕恰好也是關仰天十八歲的生日，關仰天和容安娜早在一個星期前就結伴回了紐約。
淩琳第一次在離家萬裏之外的地方過春節，卻并不冷清。同校的中國留學生還有不少，周璟邀請了三四個與他交情好的同學來公寓裏吃年夜飯，大家圍着一張大桌子熱熱鬧鬧的包餃子。前三年的春節，周璟也是這麽過來的。
留學生的圈子很窄，即使淩琳和這些人不熟，也互相認識。而從小就八面玲珑的周璟可以說是留學生中的社交達人，幾乎與每個人都有交往，在圈子裏很有名，加上長得帥，起初有很多女孩想追她。沒想到他被容安娜拿下了，他的愛慕者心碎了一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哪裏都比不上容安娜，黯然退場。
好不容易今年入學的新生中，再次出現一名黑發黑眼的小鮮肉，大家又沸騰了，紛紛打探其來歷，并設法與之結交。
然而，關仰天可沒有周璟虛僞的親和力，他向來我行我素，又拽又酷，對看不順眼的人連餘光都不屑給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們都在他這裏碰了釘子。
更悲催的是，大家經常看見容安娜和關仰天在一起吃飯，同進同出，周璟反而形單影只，偶爾甚至出現驚世駭俗的三人行，還有人看見關仰天放學後直接進了容安娜的公寓裏。于是有流言傳出來，說容安娜魅力無敵，搞定兩大男神。
衆人背地裏議論紛紛，卻也不敢在當事人面前說，不過再沒有女孩敢自不量力的在關仰天面前獻媚了，她們比容安娜漂亮的沒有她有錢，比容安娜有錢的沒她漂亮，關鍵人家容安娜還是數學系出名的學霸，成績年級第一。
基于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她們都覺得關仰天和周璟是軟飯男，狠狠鄙視，白瞎了兩人的高智商，最後都靠女人上位。
淩琳在學校裏也聽過一點風言風語，她還當着關仰天的面笑話了他，結果那天晚上關仰天在她脖子上制造了幾個深深的米分紅色痕跡，害得她差點不能出門。
沒有人知道關仰天的背景，大家都以為他和周璟一樣出身中産家庭，因為關仰天在學校很低調，沒有司機，沒有車，也沒有保镖和生活助理。
那是因為這些配置都被容家人包攬了，容安娜的母親容沁非常樂意為關仰天提供這樣的服務。
在容家人監視下，關仰天必須保持與容安娜“親密”的接觸，尤其在校園、餐廳這類公共場合，這也就是大家所謂的同進同出。
實際上，當關仰天和容安娜進了公寓電梯之後，容安娜在三層出去，而他真正的目的地是六層，誰也不知道他是六層的房主，連他母親也不知道。
關仰天就這樣與淩琳秘密同居了。
而淩琳在大家眼中，存在感沒有那麽強，一些不關心計算機的學生，甚至不知道現在風靡全美的e-drive出自她手。淩琳當然也不會傻到處炫耀，她慶幸自己沒有成為話題人物。
不過大家知道淩琳和周璟關系好，他們都是梁陽人，是老鄉嘛，而且還都是計算機系的。
包餃子的時候，幾個人東聊西扯，就聊到淩琳身上來了，一個機械系大四的男生說，“淩琳，你在國內有沒有男朋友啊？”
淩琳一愣，搖頭，“沒有。”
“那我幫你介紹一個吧，我有一個發小，是對面哈弗的，學金融，長得不錯，”男生非常熱情的說。
淩琳好笑，怎麽到哪裏都有人給她相親。
她不知道其實也有男留學生在背後議論她，二十四歲的年紀，正好是一個女人最完滿的時候，褪去青澀，初顯風韻。
淩琳的眼瞳很大，黑幽幽的，水漾着光亮，她腮邊肉嘟嘟的，笑起來的時候，露出酒窩，抿嘴的時候，又會鼓起來，很可愛。但她的身材是纖細筆直的，尤其當一頭長發披散，迎風飄蕩，猶如黑色的瀑布懸垂于半空，引人注目。她固然比不上容安娜的美豔動人，但也是一塊璞玉，宜室宜家。
這個男生暗地裏挺欣賞淩琳的，奈何自己有女友，就想當給哥們牽線搭橋。
“不用了，我暫時不想找男朋友，”淩琳婉拒道。
“別啊，我那個發小條件特別好，年紀跟你一般大，家庭家庭條件也不錯，高中就來美國了......”
男生blabla一堆，各種誇對方。看到淩琳明顯不感興趣的神情，他也有點不高興了，覺得淩琳不識擡舉，帶些諷刺的說，
“女人啊，過了二十五歲就開始走下坡，青春不值錢吶。”
“這都是什麽年代了，你居然還有這麽守舊老土的思想，”周璟忽然出言，鄙夷的看着男生，“你白來美國了，越學越回去，成了一個老古董。”
男生被周璟一噎，雖然他年紀比周璟大，卻也說不出來反駁的話。
淩琳感激周璟解圍。但不可否認，聽見男生說女人二十五歲後就不值錢的話，她內心還是起了陣陣波瀾。
她正在奔三的路上，可關仰天正值美好年華。也許她現在還年輕，可當她三十歲以後呢，女人的青春短暫，眨眼即逝，而男人的青春卻很漫長。
之後淩琳都沒怎麽說話，大家說說笑笑，她也跟着笑笑，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年夜飯，周璟送衆人離開，回來興沖沖的拉着淩琳要到樓梯去放煙花。
淩琳說，“大家都在的時候，你怎麽不把煙花拿出來？”
周璟扛着一大箱煙花說，“被腦殘破壞了心情，懶得理他們。”
淩琳：......
公寓的頂層是一個超大陽臺，私人用地，也被關仰天買了下來，種有花草，還擺着遮掩傘與桌椅。
周璟把箱子放桌上一放，對淩琳說，“你先坐一下，我研究研究怎麽用。”
淩琳疑惑，“難道你以前沒放過煙花？”
“沒在美國放過，唔，東西也不一樣，這個厲害多了。”周璟一副你不懂我的表情，他拆開紙箱，拿出裏面的使用說明，打開手電筒，開始仔細閱讀起來，認真的仿佛在鑽研課題。
淩琳抱着雙臂坐在椅子上，頂層風大，冷風直往她臉上吹，即使帶了圍巾，風也從縫隙中鑽進了她的脖子，她甚至可以聽到耳邊呼呼的嘯聲。
她什麽也不能做，只能望着周璟折騰煙花。
想想也是好笑，她的男朋友和周璟的女朋友，現在恐怕正衣着華麗的攜手參加一場盛大的宴會，接受無數人的矚目。
而他倆孤零零、苦哈哈的在這裏放煙花聊以自/慰，還真是一種樂觀的阿q精神啊。
“淩琳姐，”周璟擡頭叫她。
“嗯，什麽？”
“剛才李偉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李偉就是那個嫌淩琳挑的男生。
周璟難得沒有笑，用很深沉的語氣說，“從認識仰天開始，就看出來他喜歡你了，這小子心思陰深的很，但還是有露馬腳的時候，你可能從未注意過，他的目光總是追随着你，哪怕有旁人在，他也會分出一絲餘光給你，他很在意你在做什麽，在意你的感受，你能輕易影響他的情緒，這絕非是李偉口中那種膚淺的喜歡，我想他大概是愛你的靈魂，無論你比他大，還是比他小，無論大七歲，還是大十歲，哪怕二十歲，他都不會介意，你一定要相信他。”
淩琳怔怔的聽完周璟的話，周璟剛認識關仰天時，關仰天才十四歲啊，難道從那時起，他就對她有心了嗎？淩琳還是低估了關仰天的早熟，她永遠不知道，在相遇之初的電腦城，十二歲的小男孩是主動接近她的。
周璟突然懊惱的笑，“大過年的，我為什麽要幫關仰天表白，不吉利不吉利，我們還是放煙花吧。”
他從箱子裏拿初一紮煙花，走到離淩琳很遠的地方，把大圓筒形的彩軸在地方放定，然後順着引線，又走了幾米，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它。
淩琳也從椅子上站起來，兩人目不轉睛的盯着呲呲的火星，他們所在的位置與彩軸之間恰好呈了一個完美的角度。
“哄”的一聲，綴着尾巴的亮光沖天而去，橙紅的顏色瞬間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淩琳和周璟的臉，一朵巨大的花朵在兩人面前綻開，耀眼的美麗讓閃亮的星星也黯然失色。
周璟頗有成就感的“yeah”了一聲，然後拿出更多的煙花。
一時間，絢爛的煙花照亮了夜空。
淩琳仰頭望着滿天煙花，她聽見周璟對她大喊，“新年快樂，淩琳姐。”
她轉頭，正也要說出新年快樂時，突然看見周璟身後站着的人。他的眼睛也倒映着漫天燦爛的光芒，穿過這片光，凝望着她。
“surprise，淩琳姐。”
容安娜雙手捧着一個蛋糕，毫無預兆的從頂層門後走出來。
淩琳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你們不是在紐約嗎？”
“腿長在我們身上，我們可以回來嘛，”容安娜笑得狡黠。
淩琳才發現她身上還穿着精致的禮服，只在外面披了一件羽絨服。關仰天也穿着禮服，是黑色的燕尾服，挺拔修長的身型，渾身貴氣的優雅。
容安娜哎呀一聲，“還差五分鐘，還差五分鐘，壽星公快點吹蠟燭，我們好吃你的蛋糕，我快餓死了。”
容安娜把蛋糕放在桌上，點燃了一支蠟燭，插在正中間。
關仰天走上前，站在淩琳對面，四個人圍着四方桌，容安娜笑，“記得許願。”
“不用許了，老天爺早就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麽。”
淩琳看到了關仰天的眼神，一切都那麽明晰，盡在不言中。
淩琳想，這個除夕夜她一輩子也不會忘，十八歲的少年在星空與煙花下，在朋友的祝福中，把自己的真心獻給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