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海市雖然叫海市，但是沒有海，是個十分明顯的江南小鎮。
白牆黛瓦在兩邊，中間有彎彎的河道，走在路上就能看到幾條烏篷船。
風景很好，難怪海市旅游業發達，所幸他們回來的時候是假期日，路上沒什麽人，只有拎着菜籃子往家裏走的幾個婦人在路上說說笑笑。
辛遙帶着江序拐進一條小巷，她往裏頭指了指：“我家在裏面，很快就到了。”
江序點頭，面上波瀾不驚，然而手卻不自覺地按到背後的貓包上，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個禮盒，手又不自覺收緊。
“你緊張什麽？”辛遙最近比較嚣張，完全沒了剛開始把江序當做領導的那種恭敬的樣子，她扭頭沖江序揶揄一笑。
江序放松下颔角，腳步逐漸放慢，一點一點朝着辛遙家裏走去，過了好一會兒才答：“我沒有緊張，只是有點不熟悉這個地方。”
“海市又不大，你之前還說很久之前來過。”辛遙撇撇嘴，擡手托了托貓包，“快點快點，毛球不高興了，它想出來。”
毛球想不想出來江序不知道，但他能确定辛遙很想回家看母親了，這下也不想管自己是不是緊張還是怎麽樣，加快了步伐就往巷子盡頭走去。
行至盡頭才看到辛遙的家門口又是一道蜿蜒的河流，水鄉不愧是水鄉，江序收回視線，在辛遙的注目下，敲響了木質大門。
門很快被打開，一個中年女人笑臉盈盈的，頭發盤在腦後，身着藏青色的棉麻長裙，她眼角挂上了些皺紋，但依舊能看出容貌的清雅，和辛遙很像，一看就是她的母親。
江序的手又驟然收緊，他僵硬地扯開嘴角，笑道：“阿姨您好，我是辛遙的朋友。”
“遙遙的朋友？”王巧先是錯愕，之後很快揚起笑容，“進來吧，前天遙遙的好朋友姣姣也來了，都怪她不好，沒和我說你來，我這裏什麽都沒準備……”
王巧說完，眼見着江序還站在原地沒動，忍不住回頭問：“怎麽啦？快來吃個中飯，阿姨才做好沒多久。”
江序回頭看了眼辛遙，往旁邊擋了擋，不讓王巧看見辛遙，随即又沖王巧笑道：“好。”
他得聽辛遙的，因為昨天聽辛遙說要給她媽媽一個驚喜，所以得讓她媽媽以為來的只有他一個，之後再等她突然出現，這就算驚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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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覺得這樣有點傻，但這種話又沒辦法和辛遙說，畢竟她昨天威脅他，只要他露餡了就去住酒店。
比起酒店，他自然是想和未來的岳母打好關系，有時候得到岳母的喜愛，距離成功也就不遠了。
程譯州深谙這個道理，他也覺得沒錯，那就只能陪辛遙演這一出。
他才想完，正要假意合上門，就見辛遙一下從門外蹿了出來，然後撲向了他未來的岳母。
王巧笑得很開心，一點沒想到辛遙會回來。
“不是說最近很忙嗎？怎麽回來了……”王巧拉着辛遙的手往裏走。
話說到一半，再去看江序，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如果說先前還覺得這個只是辛遙的普通朋友，恰好經過這裏來看望一下或者替辛遙那些東西回去倒是有很大的可能，但是現在他們兩個一起出現……
江序走着走着，突然發現王巧的步子越來越慢，不太和辛遙說話了，眼神倒是經常落到他身上。
他深覺自己受到了注意，胸膛挺得越發直了，第一面的印象很重要，他必須好好把握。
院子不大，他們三人一貓很快到了家裏，飯桌上擺了幾道菜，份量都不大，也不是什麽名貴的菜，但卻樣式精致又香氣撲鼻，看得出來，辛遙媽媽從前過得很精致，如今沒錢了，日子依舊照着自己喜歡的方式過着。
“不需要大富大貴，但是得舒适安心。”午後，吃完飯，辛遙坐在河岸邊曬太陽，邊曬太陽邊和他說道，“将來我退圈了的話，最好也要過這樣的日子。”
江序再心裏盤算了一下，他很忙，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讓她過這樣的日子。
“我很忙怎麽辦？”他開口問道。
“你很忙？”辛遙笑了笑，半張臉都埋到自己的臂彎裏，“那我就和我媽住一起，你偶爾過來看看我呗。”
江序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他不滿意，但又不願意沖她皺眉，神情糾結，看着十分搞笑，于是辛遙真的笑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越來越覺得逗江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騙你的。”還不等江序開口，她很快笑道，“逗你玩呢。”
“你會和我分手嗎？”午後小鎮上暖風習習，河面上籠罩起金色的光芒，風一過，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來，江序原先藏在心裏的那個午後，關于他聽到了辛遙和鄭姣姣的那通電話的事又出現在了腦海裏，他不太想瞞了，“原先你說，等到下一部戲就和我分手，現在你接了《紅妝》。”
辛遙很震驚，這件事情他為什麽會知道？
“你聽見了嗎？”她想起來了，那次電話打到一半，門口傳來的一陣鎖門聲，随之還有一陣微弱又倉促的腳步聲。
“我聽見了。”江序點頭，眼裏有陽光有河流，還有她震驚又愧疚的臉。
“那你怎麽之前沒說……”辛遙低下頭，虧得她有段時間演嚣張跋扈演得起勁，說不準江序就靜靜地看着他演呢，難怪他那麽平靜……
“說什麽。”身後是臺階，他雙手往後一撐，“如果我說讓你別離開我，你會願意嗎？”
他眼底閃着光，淬在漆黑的眼瞳中央，辛遙抿了抿唇，身子緊繃，她沒想到江序是知道的，她算計鋪排，一心想着讓江序厭棄她甩了她，然而沒想到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她也是知道自己越來越不對勁的，她近來覺得逗江序很好玩，他在清晨的時候出現在她房間裏逗貓也不讓她覺得讨厭，她甚至還覺得他工作不忙待在家裏挺好的，聽到他說能去南市的時候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會覺得有些期待，甚至現在還帶他回了家見媽媽。
然而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不是她沒動心。
是江序喜歡的，從來不是真的她。
辛遙眼光黯淡下去，她伸出手碰了碰波光凜凜的河水，過了很久，終于開口：“江序，你覺得你喜歡我嗎？”
“為什麽這麽問？”江序不自覺擰眉，“我說過很多次的。”
“我覺得你挺端莊，也挺溫柔，符合我的條件，我也需要一個未婚妻……”辛遙目光慢慢放空，想起那個确定他們關系的了夜晚，那個晚上，江序說的話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很生氣。
“我不端莊也不溫柔。”辛遙眨了眨眼，“如果不是之前我們不太熟悉，我當你是我老板的話，我不會對着你端莊也不會溫柔，你以為我膽小羞澀，也都不是真的。”
“我其實也就差沒當着你的面摳腳丫來告訴你我不是這樣的人了。”辛遙繼續說，“所以你喜歡的不是真的我，說真的，我也不符合你們這些豪門貴公司挑選妻子的标準吧，舒亦含應該比我适合。”
她說完又頓了頓：“但是我這個比較奇怪，我雖然知道将來我們不會在一起，但我也不想你和舒亦含在一起，她看不慣我，我也看不慣她，說到這裏你應該能看出來我比較記仇，一點都不是什麽善良溫柔的好姑娘。”
“所以呢。”江序打斷她，“這些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為什麽還不甩了我？”這句話辛遙說不太出口的，但她醞釀了一下，最後還是當着江序的面說出來了，原本以為這趟回家應該會挺開心的，但沒想到江序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件事，她猝不及防，盡管心裏莫名有點舍不得，但更不願意拖泥帶水。
“因為……”這種話要江序說起來其實很困難，他從小到大做錯事說錯話的次數屈指可數，要他低頭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但此時此刻他擡眼看着辛遙煞白煞白的小臉，又覺得沒關系了，原本就是他的錯，如果他認錯，就能換回她的心，其實也值得，于是他緩緩開口，擲地有聲，“因為我那次是嘴硬。”
“什麽？”辛遙很詫異，她沒想到會從江序嘴裏聽到“嘴硬”這兩個字，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子竟然變得輕松了起來。
“其實你就算不溫柔不端莊，我也喜歡的。”江序低頭看遠處的石板橋，悄然紅了臉頰，“只是我那個時候不好意思說而已。”
辛遙看見江序像個小媳婦一樣紅了臉頰，突然覺得好笑：“江序，你在和我告白嗎？”
江序點了下頭，動作輕微，耳垂處也蔓延上淡淡緋紅。
“我都沒臉紅，你紅什麽。”初秋時節，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心裏也暖洋洋的，辛遙捂住上揚的嘴角，開口問道，“你沒騙我吧？”
“我騙你做什麽？”江序偏頭看她一眼，輕咳兩聲，“我氣量很大，沒有要報複你的意思。”
辛遙這回不捂嘴了，兩只手都慢慢地撥動着河水，任由嘴角咧開，一點形象都沒有，她想，要是她剛開始和江序見面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遭到他的嫌棄，然而現在沒關系。
誰叫他真的喜歡她呢……
她向來是會主動争取的人，大學初期，得知父親離世前還欠了一屁股債，主動争取慢慢還，後來要進娛樂圈，主動約了星探在瑞星見面，再後來，以為江序只是喜歡她的表象，努力撒潑耍賴想讓他甩了她，現在也能再主動争取一次。
“如果你沒騙我的話。”她歪了歪腦袋，“那你可就真的是我男朋友了。”
午後秋風也和煦，她不再壓抑，遵從本心，想給她和江序一個未來，往後不知道會怎麽樣，或許爆出去之後會有人說江序是她金主，也許有人诋毀她，也會有人诋毀江序，但她不怕。
“我認為。”江序撈起她放在水裏的手，慢慢地握在手心，“應該是未婚妻比較合理。”
辛遙搖頭：“不行，那次不算。”
“好吧随你。”江序拉着人站起來，手上動作輕柔，“阿姨在叫你了，回去吧。”
“什麽時候？”辛遙怔了一下，為什麽她一點沒聽見。
“幾分鐘前。”江序不太好意思。
“你聽見了，還不告訴我？”辛遙眯了眯眼，覺得自己看錯了江序，他看着光風霁月，沒想到肚子裏也有壞水。
“我覺得你在想事情。”江序略略點頭，聲音輕了下去，“而且我覺得這件事情很重要……”
“好吧，是很重要。”辛遙笑了，伸手挽着江序的臂彎，長長地喟嘆一聲，原來什麽事情都說明白了，再挽着江序是這種感受，還不錯的樣子……
站在院子裏的王巧看到辛遙挽着江序進來的樣子，沒多大詫異，原本女兒帶了個男人回來，關系肯定不尋常，況且辛遙從小就是有打算的孩子，她指了指屋子裏頭，說道：“客房收拾好了，遙遙你可以帶小江去休息，媽媽先去睡了。”
辛遙點點頭，拉着江序往一邊走：“走，帶你去客房。”
江序邊走邊說：“我不用午睡。”此時此刻，他肯定是睡不着的。
“既然這樣，那我就陪你聊聊天。”辛遙抱起毛球，往客房走去。
房間不大，但被褥都是新換的，幹淨又整潔，眼光透過幹淨的玻璃窗照進來，辛遙不客氣地坐在床邊，看着坐在對面的江序，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你怎麽就會喜歡我，我為什麽也會喜歡你？”
“不知道。”江序換了位子，坐到床沿上，看着辛遙躺下去，也慢慢跟着躺了下去，他湊近她耳邊，“但我覺得很開心。”
“為什麽開心？”辛遙閉上眼，手上揉着貓，感受着秋日午後的閑适。
江序擡手枕在腦後，看着天花板上的燈，喃喃開口：“大概是我以為，你會想要離開我。”
辛遙睜開眼，狹促一笑：“說不準，萬一……”
她話還沒說完，腰上橫了一只手，之後就感受到身上突如其來的壓力，直直地撲下來，江序湊近他，她落進他漆黑的瞳孔中。
“不要有這種萬一……”他說完，徹底地往下壓，碰到他夢想已久但不能時時碰到的柔軟，“我不喜歡。”
辛遙偏要和他對着幹，嘻嘻一笑：“那不一定，我這個人比較叛逆。”
她錯開他的唇，頭往旁邊一偏，江序就直直地落到她脖頸上，距離耳垂極近，他看着那一片雪白，眼中泛紅，情緒翻湧。
辛遙又被咬了，她都不明白，江序怎麽老愛咬人，然而想到他們現在的關系，也就随他了。
她靜靜地受着，聽着牆上挂鐘慢慢走着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原本以為也就像上次一樣，然而沒想到他還不停了，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一雙手逐漸亂來，先是探近衣服，再一點點往上攀，或輕或重，帶着迷亂的情緒。
辛遙咬咬牙，忍住不發出聲音，對面房間是她媽的，房子隔音效果又不好，這種場合，怎麽能讓他為所欲為？
她伸手往身上一拍，恰好拍中江序胡作非為的手。
“你幹什麽？”她壓低聲音，又啞又輕，擡着水汪汪的眼神瞪他，“隔音不好的，我媽又沒睡着！”
她的聲音輕柔地像羽毛輕拂過心髒，盡管眼睛瞪着他，江序也覺得心裏軟得不像話，他伸出手掐着辛遙的妖，慢慢地換了個位置，抱住她，再次湊近之前輕咬慢吻的地地方，緩緩道來：“還叛逆嗎？”
“……我逗你呢！”辛遙都沒想到，他發瘋居然是因為她一句玩笑話，頓時擡手往他腰間狠狠地掐了一下，“你信？”
“我信。”江序很不要臉地點了點頭，“所以你不應該給我一點補償嗎？”
“你想死嗎，江序？”辛遙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某個部位的蠢蠢欲動，“現在是下午一點多鐘，我媽還沒睡着，我們剛剛正式地确定了男女朋友的關系，你還待在我家的客房，你在想什麽？”
被質問了一番的江序突然輕笑一聲：“我不是說這個，我只是覺得你或許可以給我一個吻。”
“關于你說的這個，不應該這麽倉促，我應該會把時間定在一個燭光晚餐之後，順便定下一個Kingsize的大床房，地址最好在……”
辛遙忍無可忍地捂住了江序的嘴，慢慢湊近他，咬牙切齒：“能別那麽詳細地說嗎？”
“當然。”江序點頭，“這只是一個方案，既然說出來了，我以後大概率不會用這個方式。”
“別說了。”辛遙白皙的臉漲得通紅，低頭看江序，“怎麽樣才能不說這個話題？”
“我說過的。”江序擡手碰了碰辛遙脖頸旁的紅痕，一點一點慢慢流連，“一個吻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