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辛遙喝醉了,但人醉到一定境界是一定不會承認自己是個醉鬼的。
所以當江序拉着她說要帶她回家的時候,她甩手不幹。
“我不是說來唱歌給你聽嗎,你還沒聽就要走了?”她臉帶紅暈,眼裏泛着水光,往後一靠,還伸手拉着他,說什麽也不走。
薛景深一行人很上道,紛紛當做沒看見,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留江序和辛遙兩個人在角落沙沙發裏糾纏來糾纏去。
“唱什麽?”江序手被人拉着,走也走不掉,只能坐下來安撫她。
“唱……不知道。”辛遙混亂地搖頭,一點章法也沒有。
“那就回家?”江序面容隐沒在昏暗又閃爍地燈光下,他眉頭微微蹙起,這個地方太吵。
“那我還得唱歌給你聽啊!”辛遙又重複。
不是沒碰到過醉鬼,但那種事情向來不需要他去處理。
然而現在這個醉鬼成了辛遙,這一切自然就都不一樣了。
“那回去唱好不好?”他俯下去,再次問辛遙,帶着安撫的意味。
辛遙眨巴眨巴眼睛,扭頭看了看是正在唱歌的薛景深,遲疑問道:“你不喜歡他唱的嗎?他還會跳舞,很熱鬧的,聲音還大……”
“不喜歡。”江序把人拉起來,“回去吧,回去你給我唱。”
“那你喜歡我給你唱歌啊?”
江序順利把人拉起來,一只手搭在她腰間,一只手拿起她的包,半抱着将醉醺醺的辛遙待到門口。
“我們先走了,你們玩吧。”江序沖薛景深他們點點頭,帶着辛遙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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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姣姣想上前問點什麽,又被薛景深攔住,搖了搖頭讓她放心。
辛遙整個身子都靠在江序身上,包間裏的樂聲被一扇門阻隔,只能聽見隐隐約約的背景音樂。
辛遙擰眉,很不滿意。
她頭雖然痛得像要炸開了,但還記得為什麽帶江序來這裏。
于是她又站住不肯動了。
“你不要看薛景深跳舞嗎?”她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對着江序,吐氣如蘭,聲音細細小小,順着細微氣傳進他耳朵。
“為什麽要看?”江序停下腳步,低頭看她,她軟着身子往下滑,他手上動作緊了緊,掐得她有些痛了,又被瞪了一眼。
江序手上力道松了松,将人往身上靠,他回頭看了眼原先的那個包間。
他不太明白,為什麽之前在裏面的時候一旦有人唱了首清新文藝的歌,辛遙就要點一首吵吵鬧鬧的讓薛景深唱。
之前在裏面的時候也就算了,但她出來了,這麽好像還有這種執念?
“為什麽要我看薛景深唱歌跳舞?”他抱着這往外走,無視迎面走來的人看向他“你這個惡臭社會人渣誘.拐少女”的眼神。
“因為……”辛遙伸手扯了扯他耳朵,“因為你得聽。”
她動手動腳又不肯配合,江序走得艱難,幹脆停下來,他伸手扶住辛遙讓她站好,開口問:“能趴到我背上嗎,背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辛遙不配合地搖頭,她喝醉就和他對着幹,沒有一件事聽他的。
然而沒辦法,江序還是蹲下去,拉住辛遙的手腕,在他脖頸前繞起來,之後起身背着人往外走。
辛遙突然被人背起來,覺得有幾分新奇,她太久沒被人背過了,不由得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來小時候被爸爸背着去看雜耍的情景。
那個情景太模糊,任她怎麽會想也想不起來了,她慢慢安靜下去,把頭往江序脖子裏使勁埋。
“怎麽了?”江序察覺到她有點不對勁,微微扭頭回去,只看到她垂下來的一縷黑發。
“你是江序啊?”辛遙慢悠悠地,擡起頭,費力睜開眼看他。
面容年輕,鼻梁高挺,有她羨慕的長睫毛,是江序沒錯了。
“是。”江序點頭,提了提手,讓辛遙趴得更舒服些。
他以為辛遙終于清醒了點,然而話音剛落,臉竟然被辛遙兩只手捏起來,她用力往兩邊扯,力道不輕,讓他說話困難。
又過了好一會兒,依舊不見辛遙有要放手的意思,江序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怎麽了?”
辛遙很快放手不再擰他,只是嘴上哼哼唧唧很不情願。
江序終于明白,他大概又是哪裏讓辛遙不滿意了,她從來不說什麽要他改的,只是暗暗折磨他。
知道他不喜歡這樣的地方還拉着他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別亂動了。”江序走出KTV,看了看不遠處聽着的車,“快到了,馬上帶你回去。”
辛遙沒應聲,手又東摸西摸,在他喉結上一下一下地滑動。
“又做什麽?”江序腳步頓了頓,聲音低啞,忍住不扭頭看她。
辛遙又垂下腦袋,下巴嗑在他肩膀上,低低唱着歌,旋律很好聽,聲音又嬌又軟,只是聽不清她在唱什麽。
好不容易把人放到車上,江序系上安全帶,把辛遙臉上的亂發往後撥去,用手掌貼了貼她滾燙的臉。
他動作頓了頓,臉很燙,也紅,不知道是簡單的醉酒還是發燒了。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他有些擔心。
辛遙輕輕的歌聲停了,她垂下眼睫,神色不清地往他手掌中央蹭了蹭。
江序動作又是一頓,他輕笑一聲,往她柔軟的臉上安撫地摸了兩下,随後打開車裏的燈,很快收了手,開着車一路往家裏駛去。
他的手一離開,辛遙很快又睜開眼了,她側過臉看江序兩眼,又伸手去捏他:“江總?江序?”
“嗯。”江序應了一聲,抽空偏過頭看她一眼,“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舒服呀。”辛遙頭又靠過去,突然大聲唱歌,唱一首知名兒歌,唱到一半,停下來笑着問他,“好不好聽?”
人不能試圖和醉鬼講道理,江序看到她眼底晶晶亮的笑意,盡管耳膜被吵得生疼,他也還是點了點頭:“好聽。”
這話一出,辛遙笑得更歡了,她繼續唱歌,唱完一首覺得累了,又停下來,安安靜靜靠着他,眼睛半阖不阖。
“困了?”江序腳踩油門,加速。
“嗯。”辛遙點點頭,打了個哈欠,眼淚慢慢從眼角滑落,她一歪腦袋,全蹭到江序袖子上。
一陣熱意傳來,他低頭一看,辛遙把眼淚全蹭到她袖子上,兩秒之後,熱意變得冰冷。
夏日晚風吹拂進來,辛遙長發在身後飄蕩,她小小的臉埋在他臂彎,看着可憐又無辜,不說話的時候,一點都不能讓人想到剛剛鬧他的人是她。
臉上還殘留着痛意,江序呼出一口氣,開車駛進樾林,把車停到車庫裏,他開車下去,又打開車門把辛遙抱出來。
辛遙快睡着了,她閉着眼睛,乖乖地環住他脖頸,靠在他胸膛,一點聲音都沒有。
江序覺得很苦惱,這種情況下,她身上帶着的酒味不至于難聞,但睡一覺起來會怎麽樣誰也說不準。
所以應該怎麽辦?
一路到了她房間,他把辛遙放到沙發上都沒能想出要怎麽辦。
“你能自己去洗澡嗎?”他蹲下來,輕輕拍了拍辛遙。
辛遙很快睜開眼,挂着淚痕的眼睫一閃一閃,最後用她漆黑的瞳孔看着他。
然後再次伸手用力一拍。
江序默默受着,但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句:“為什麽打我?”
“你不好。”辛遙理直氣壯。
“哪裏不好?”江序突然不想糾結她洗不洗澡的事情了,他也坐到沙發上,垂着眼看她,“哪裏不好,和我說一說?”
此時此刻,辛遙的醉酒成了契機,讓他知道他為什麽總是不招她待見原因的契機。
“就是不好。”辛遙吸了吸鼻子,“我給你唱歌。”
說完,她又要唱。
江序不敢打斷她,趁此機會給薛景深發了條消息:那是什麽酒?
薛景深回得很快:伏特加,很純,沒來得及兌冰就被辛遙喝了。
薛景深回完又問:辛遙還好嗎?這得醉好久。
江序偏頭看了眼認真唱歌甚至還躍躍欲試想要起來跳舞的辛遙,确實是醉了很久。
他給薛景深回了條“沒事”就收回手機,恰好辛遙也不唱歌了,她又安靜下來了,摸了摸嗓子:“好渴……”
“等一下。”江序成了老媽子,下樓倒水遞給她。
辛遙咕咚咕咚幾口喝完,然後清了清嗓子,想要繼續唱。
她再這樣唱下去,嗓子明天要壞,江序擡手攔住她:“不唱了,我們聊天好不好?”
“不好。”辛遙很累又很困,腦子暈暈乎乎的,但她能聽清江序說的話,她搖了搖頭,“不要和你聊天,聊不來。”
“為什麽聊不來?”江序心念一動,擡手将人摟住,垂着頭去問她。
“就是聊不來,我不喜歡那些東西。”辛遙搖搖頭,“你也不喜歡我。”
“我沒有不喜歡你。”江序說得很快,他忍不住要擰眉,不知道是什麽讓辛遙有這樣的錯覺。
“你就是不喜歡我。”辛遙猛然偏過頭,惡狠狠地盯着他,擡手按住他蹙起的眉頭,“你看你皺眉了,就是不喜歡我。”
“皺眉是因為你這樣說,我不贊同。”江序将人抱住,一把放到自己大腿上,雙手握在辛遙肩膀上,半強迫地讓她直視他,他緩緩開口,“我喜歡你,這一點不要懷疑,不喜歡你的話,不會帶你回家,我沒帶過女人回來,更沒有和人同居的愛好,除非是你。”
辛遙怔住了,她眨了好多下眼睛,從慢到快,最後整個人都趴到他身上,她搖頭:“不是,你喜歡假的我。”
她說得篤定,越想越委屈,這麽多年來,她從就從來沒碰見過讓她覺得這麽委屈的事情,怎麽會有人喜歡她,偏偏喜歡的還是她表現出來僞裝出來的端莊樣子啊?她要真的和江序在一起,那不是還得每時每刻注意着別被發現揭穿了?
與其被他嫌棄,不如她自己揭破。
辛遙扁扁嘴,心裏委屈得很,偏偏又不知道怎麽辦,頭還很痛,她拿額頭一下又一下地撞江序肩膀。
江序在她第三次撞上來的時候按住了她。
“為什麽這麽說?”他開口問道,“我說,我喜歡你的,是真的你,沒有什麽真的假的,你就是你。”
辛遙又怔住了,她靠在他肩膀上,扭過頭去看江序的下巴,喝醉了的人對什麽都好奇,她伸手去摸,一下又一下。
“那你知道我很兇嗎?”辛遙喃喃開口問道,聲音很輕,扁着嘴,越說越難過,“我才不溫柔,我最喜歡打人,我小時候和鄭姣姣天天打架,我還……我不喜歡吃西餐,你總帶我去吃西餐,我還不想應付你,憑什麽看你就要裝端莊裝溫柔?”
“那就不裝了,這幾天不也是沒裝嗎?”江序笑了笑,揉了揉生氣小姑娘的頭發,想給她順順毛。
結果辛遙一把拍下他的手,沖他瞪眼睛:“為什麽摸我頭,知道我很兇吧?我會……揍你!”
确實有點兇,江序看了看自己的手,隐隐作痛,然而就這一個晚上,又是被揪臉又是被擰耳朵,現在被拍個手實在算不了什麽了。
“兇一點沒關系。”他伸手把人抱緊,“以後別家暴就好了。”
“家暴?”辛遙歪了歪腦袋,臉上的紅暈更顯,她皺了皺眉,“我才不會家暴,我跳舞給你看。”
江序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醉酒的人都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的,他很快看見辛遙掙開他的手往地上走,她站在地毯上,踉踉跄跄,雪白的腳隐沒在灰色的長毛地毯裏,她轉了兩個圈,手胡亂擺弄:“我給你道歉,我不能打你,我給你跳舞……”
江序起身伸手護着她,辛遙腳步不穩,腦袋也暈,他實在想不通她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轉圈。
然而今天辛遙太容易不高興,她一不高興就要動手打他,他最後還是沒有選擇阻止,只是在辛遙最後一個轉圈終于把自己轉暈了要倒在地毯上之前抱住了她。
“睡覺了,好不好?”江序低頭看她,這個時候完全不去考慮睡前洗澡的事情,他覺得辛遙這個狀态,得休息才行。
辛遙沒力氣,整個人都往江序身上倒,眼前像有一百個星星在轉,轉得人暈暈乎乎的,但是江序的臉在中間,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靜默幾秒,最後忍不住伸手向前:“你是月亮嗎?”
“什麽?”江序怔住了,他皺眉,酒是不是太烈了?以至于辛遙看見幻像。
“我說。”辛遙往前走去,不管不顧,伸手去扯江序皺起來的眉毛,“不好看了……”
江序站得好好的,沒想到辛遙會突然往前撞,好在身後是床,他一下躺到了辛遙的柔軟的床上,辛遙趴在他身上,手還放在他眼睛上。
“你是江序還是月亮?”她開口問。
“是江序。”江序緩緩呼出一口氣,辛遙壓着他,不斷地亂蹭,她自己迷迷糊糊不知道,但他卻忍得難受。
“不對!”辛遙皺眉,趴在他身上又扭了一下,擡手摸他的臉,“是月亮。”
如果不是月亮的話,為什麽她看他的時候,周圍都是星星?
江序沒想到此時此刻此景會讓他這麽難受,他一把按住辛遙亂動的腿,啞聲道:“辛遙,別動。”
“我不。”醉酒的辛遙很叛逆,她掙開他的手,偏偏就是要亂動。
沒有辦法,江序只能翻身把人按在身下,他抵住辛遙的腿,眼中泛紅,還得安撫她:“別亂動,別亂動,快點睡覺好不好?”
“那你是月亮嗎?”辛遙又問。
江序終于點頭:“我是。”
辛遙突然笑了,伸手挽住他脖頸,一下把他往下拉,唇貼上去,一觸即離,她笑着說:“我是星星。”
“星星還是猩猩?”江序問。
“星星,圍着月亮的星星。”
江序心間一顫:“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眼睛裏都是星星。”辛遙閉上眼,“閉着眼睛也都還是星星。”
江序确定了,這是把自己給轉暈了。
“你不是星星,我是。”江序嘆了口氣,眼底卻帶着笑意,“你當月亮吧。”
辛遙一直不相信他喜歡她,他除了圍着她轉讓她相信還能怎麽辦?
他慢慢俯下去,碰了碰她眼睛,又碰碰她嘴角:“睡覺吧。”
辛遙睜開眼,手卻不肯放,死死抱住他。
她不斷往他懷裏靠:“睡覺了。”
江序慢慢往床上倒,他伸手攬住她,心髒跳得激烈,不是他趁人之危,辛遙她,也不想讓他走的。
又過了一會兒,辛遙是真的累了,她慢慢安靜下來,變得很乖,臉上的滾燙慢慢消下去,呼吸也變得很淺,手腳動不動小幅度地動一動。
應該是睡着了。
江序關了燈,掀開被子把她放進去。
他轉身要走,卻又突然聽見被子窸窣的聲音,轉身一看,什麽都還沒看清,手又被人握住了。
辛遙又醒了。
她緊緊抓着他,聲音很輕:“幹嘛?”
“我房間在對面。”他停下腳步,轉回去看辛遙,黑暗裏,她腦袋微微揚起來。
“不行。”她搖了搖頭,手上力道加重。
“我還沒有洗澡。”江序哭笑不得,他這樣睡不着。
但是辛遙喝醉了,她才不管這些,只是拉着他的手,聲音要哭不哭:“我睡不着。”
所有的原則抛到腦後,江序很快坐回到床沿,他伸手摸摸辛遙的頭,手感太好,忍不住要多摸兩下。
此時此刻的辛遙像一只乖順的小貓,江序撚了撚手心,在旁邊慢慢躺下去,躺到她身邊,他問道:“我們養一只貓好不好,你想不想養貓?”
“想的。”辛遙點頭,聲音響亮。
“那你要親我一下。”江序說完,覺得有些臉熱,畢竟還沒做過這麽不要臉的事情,然而此時此刻盡管臉熱,他也只是頓了頓就很快繼續下去,“這樣,我就帶你去買。”
辛遙腦子轉不太過來,她隐約覺得這樣是賺了,很快就擡頭往他臉上印下去。
“好了嗎?”她問,把小半張臉都埋進被子,只是睜着眼看江序慢慢揚起的嘴角輪廓。
“明天清醒了,會記得今天晚上的事情嗎?”江序又問。
辛遙憑本能搖頭。
江序只遲疑了一秒,美人在懷,還是他心愛的美人在懷,當君子沒有任何意義。
“那想給小貓買最好的貓糧嗎?”他問。
“想。”她點頭。
“那……知道怎麽做嗎?”他慢慢支起半邊身子,正臉對着她,“要換個位置。”
“哪裏?”辛遙眨了眨眼睛。
他擡手按住她唇角,慢慢湊過去。
“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我這幾天好忙,忙到周一,我也不确定我明後天能寫多少,但盡量不低于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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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直男江總的問題:我真的不太明白,為什麽辛遙明明喝醉了,還要折磨自己又唱歌又跳舞(°ー°〃)
辛遙:為了折磨你,我不惜犧牲自己:P
(bushi,小劇場和正文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