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序閑來無事在劇組溜達了一圈,才一個多小時過去,就又讓李揚去訂下午茶,事無巨細,喝奶茶的喝奶茶,喝咖啡的喝咖啡,還附帶上各種口味的蛋糕小餅幹。
第一場沒過,辛遙一個人站在角落裏調節小情緒,正想的入神,舒亦含來了,唇角上揚,舉了舉手裏的咖啡:“江序對你們公司的藝人還真好,慣來就會給劇組買東西,我這還得感謝你和薛景深在這個劇組呢,不然我真是好久沒喝到他買的咖啡了。”
什麽意思呢,大概就是江序對瑞星的每個藝人都這麽好,你不要誤會他對你有什麽心思,今天恐怕是你第一次喝到他請的咖啡,然而我和他卻很早就認識了。
舒亦含笑得好看,眼波流轉,但就是笑裏藏刀,辛遙原本調得差不多的情緒,一下就被她給弄壞了。
她等會得對着舒亦含演出楚楚可憐的柔弱,然而她現在看着舒亦含,實在是沒辦法柔弱。
舒亦含笑得更開懷了,她眼看着辛遙微微抿唇,脊背挺得筆直,看她等會怎麽演嬌弱小白花。
辛遙想走,但舒亦含沒走,她也不能動,不然到時候傳出去就是新人不知天高地厚當着劇組一姐耍大牌,她只能忍着,反正舒亦含本來看不慣她,想來也沒辦法和她站在一起太久。
她慢慢低下頭去,繼續醞釀感覺,然而頭才底下,眼前就出現了一杯咖啡。
她順着托着杯子那只修長白淨的手看過去,看到了江序的臉,他臉上慣常沒有什麽表情的,但眼睛卻又微微的弧度,應該是在笑了。
他又做什麽……
辛遙看了他兩眼:“怎麽了?”
“給你的。”江序站直了身子,拉起她的一只手,把咖啡放上去。
冷萃咖啡,冰冰涼的觸感在掌心蔓延,能夠消除夏日的炎熱,然而她掌心中央像燃起一團火,任由咖啡再冰,好像也消不去那團火。
辛遙道完謝之後,嘴唇抿得更緊了,她不自在,除了在排演話劇的時候,她是沒有被人這樣牽過手的,但剛剛卻沒想到江序會有這樣的動作。
江序心情不錯,從心髒開始,熱意蔓延到整個胸膛,他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麽簡單的一個肢體接觸而這麽開懷。
旁邊舒亦含還站着,不知道為什麽沖他笑,他剛剛過來的時候,分明看見她沖辛遙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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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遙。”他往遠處走了兩步,沖她招手,“過來。”
“幹嘛?”她脫口而出兩個字,自己都怔了一下,之後慢慢往江序挪過去,不知道他找她有什麽事。
舒亦含在旁邊看着辛遙,手上的杯子慢慢捏緊,咖啡中的香甜中帶了絲絲苦味,這苦味一點一點滲透到空氣裏,又順着風往她身上湧來。
穆周齊慢慢走過來,拿過她手上的咖啡,語氣溫和:“快灑出來了。”
她收了手,手垂直落下去,慢慢握成拳,她偏頭看向穆周齊:“你覺得辛遙,怎麽樣?”
“挺好的。”穆周齊原本垂着的眼揚起,看了眼前方遠去的兩個人。
舒亦含扯了扯嘴角,同樣的,走去另一個角落整理情緒去了。
辛遙一路跟着江序,沒聽他說什麽重要的事情,只見他往陰涼處停了下來。
“什麽事情?”她又問了一遍。
“沒什麽事情。”他低頭看她,穿得簡單又樸素,一條白裙子,頭上夾着一朵小白花,這麽可憐的樣子,舒亦含好意思兇她?
“舒亦含在欺負你?”這句話在唇齒間輾轉幾個來回,他一直不想問,畢竟這樣顯得像家長,但到最後,又實在是忍不住要問。
“什麽?”辛遙懵了一秒,之後反應過來,江序應該是看到了舒亦含之前瞪她的樣子,其實也不算欺負,她也不喜歡舒亦含這個人,這種小事可以忍忍,但忍的不是她這個人,是人言。
“沒欺負。”她最後搖了搖頭,要是舒亦含哪天真的發神經無緣無故沖她發脾氣,她當然不會任由她欺負。
“喝吧。”炎炎夏日,她咖啡杯上的水珠往下滴落,他遞過一張紙巾。
她接過紙巾,墊在咖啡底部,慢慢找話聊:“江總你今天有空來探班是嗎?”
江序點了點頭。
“難怪……”她也點了下頭,舒亦含就是這麽說的,沒想到江序看着沒什麽體恤下屬的樣子,倒是真會因為公司藝人來探班。
“謝謝。”她舉了舉咖啡,慢慢往自己嘴裏倒。
“我不太喜歡探班。”江序突然開口。
她沒明白,剛剛才說了是來探班的,現在又說不喜歡這樣,要是不喜歡,那大可不必過來,等她結束了再一起去弗莉達的工作室不就行了嗎?
想不通,也不準備接話,她繼續低頭和咖啡,冰冰涼涼的液體倒進喉嚨,泛起絲絲苦味,但又很快被甜給壓了下去,周遭空氣裏都泛着咖啡香,這讓她覺得心情挺不錯。
如果江序不說那句話的話,她的心情或許會一直輕松到等今天這場戲拍完。
然而江序他還是開口了,他低頭看她,聲音劃破燥熱的空氣,帶起絲絲涼意:“如果不是你在這個劇組,我大概率不會過來。”
她怔了一下,扭頭看他,卻只看見他微微偏往另一邊的側臉。
臉上升騰起一些熱度,正好他沒看她,辛遙拿起咖啡往自己臉上貼了貼,她緩慢地呼出一口氣,告訴自己,她會臉紅完全是因為以前沒有和人這樣站在一起,也沒心思去聽說明男同學和她說這樣的話。
但是此時此刻江序壓根就沒有任何鋪墊地說出這樣的話,當然會讓她臉紅。
臉上溫度降下來之後,她很快又想到,江序之所以這麽說,就是因為還覺得她會答應他。
這個想法一出,什麽旖旎什麽羞澀,通通消失。
她很快往巷子裏走去,對江序道:“江總,我先走了,要開拍了。”
江序自己還沒從剛剛說的句話裏回過神來,一擡眼就看見她說要走。
他疾步跟上,臉上沒有表情,心裏越發懊惱,這種話不管怎麽樣,說出來都不太合适,他怎麽就突然把心裏想的給說出來了……
一路上,辛遙腦子裏全是江序剛剛說的那句話,情緒也變得亂糟糟的,等會說不定還得NG好幾次。
這樣一想,她忍不住扭頭看江序:“江總,你怎麽也跟着過來。”
“我看看你拍戲。”他很快又恢複了不近人情的上位者模樣。
看着肅穆又冷漠,但他這個樣子,反而讓辛遙放下了心,最好就這樣,保持距離,免得她腦子亂糟糟的,到時候演不好,白白遭到舒亦含的笑。
她一路過去,慢慢醞釀情緒,一想到江序之前冷着臉說讓她好好考慮一下他們的關系,現在還用這種騙小女生的手段來和她暧昧不清,她心裏就湧上委屈。
他越會說這種讓人高興的話,手段越是高明,這不就說明他是鐵了心要她當他小情人嗎……
才走到導演面前,辛遙的表情就顯得異常苦澀。
導演很滿意,覺得她剛剛跑去整理情緒整理得很到位,導演對着她這麽一誇,舒亦含自然不滿意,瞪她瞪得真情實感。
這場戲這麽一演,就過了,導演沖辛遙笑一笑:“今天完工了。”
“是,導演我先走了。”辛遙笑着揮了揮手,一轉身,看見江序站在不遠處将她望着,她腳步一頓,但還是很快朝他走去。
“演得不錯。”他低頭看她,發間那個小小的白花發卡,顯得她楚楚可憐。
“謝謝江總。”她微笑,嘴角的弧度和剛剛對導演的比起來小了不少。
到了弗莉達的工作室,弗莉達見了她還是挺開心的,很快拿起一套正紅色的禮服往她身上試,辛遙覺得不好,她又不是宴會的主人,穿得這麽紮眼肯定不合适。
但弗莉達說沒問題,裙子不長,雖然豔麗但簡潔,江序也點了點頭,讓她去試。
既然這樣,那她就去了,胸前的衣襟落在鎖骨下,細長的手臂搭在紅裙上,更顯得容貌昳麗皮膚白皙。
江序很滿意,唯一的遺憾是他那條祖母綠的項鏈沒有用武之地。
時間很快過去,收拾好一切,上了車再過一個小時,就到了宴會所在的山莊。
晚風透着無限涼意,她才下車,就看見江序站在車畔,一只手微微拱起。
她瞄了兩眼:“怎麽了?”
“挽着我。”他側過臉,下颔角轉過來的弧度盡顯優雅。
辛遙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伸手搭進他臂彎,雪白的手腕搭在深色西裝上,一陣風過,火紅裙擺和他比深夜還黑的褲子交織在一起,辛遙能感受到他的手收緊了些。
還是一如既往,江序沒正事聊的時候,有年輕貌美大小姐看過來的時候,她就往他身上靠,山上風大,又是在室外,辛遙冷起來,肩膀被江序攬着,她幾乎整個後背都貼在他身上,他身上很熱,源源不斷的熱力傳過來,辛遙一動不動,心裏默念幾聲後面是人體熱水袋。
溫香暖玉在懷,江序低頭嗅着她發間清香,手忍不住一點一點收緊,他眸光越來越暗,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他想,他等不了太久,等回望江南了就問她。
她再達不上那些條件都沒關系,他喜歡就夠了。
月色溫柔,他攬着懷裏的小姑娘,一點不想去談生意。
旁邊間或有幾個女人看過來,她又自發自覺地往他身上靠,輕輕說:“江總,我渴了。”
他身子忍不住一僵,動作都遲緩了不少,但還是端起香槟,慢慢湊近她的唇:“喝吧。”
聲音沉得不像樣,他閉上嘴不想再說話了。
女人走了,辛遙就搭在他手上的手就松開了,偏過頭去不肯喝酒,牙齒在玻璃杯上輕輕一撞,聲音清脆。
他收回手,玻璃杯上一個淡淡的口紅印,形狀漂亮。
他渴得慌,捏緊了杯身,一口飲盡,然後趁着辛遙沒注意,把被子放到臺子上,攬着她往角落走。
他忍不住要問了。
原本就說好給她一個星期的時間考慮,現在正是一個星期,不管怎樣,辛遙到現在總得給他一個回應,不能像在劇組的時候那樣,當做不知道。
然而他還還沒開口,辛遙的發絲就鋪滿在他臉上。
懷裏沒有溫度,她直起了身子,扭頭看向他背後:“江總,後面好像有人一直看着你。”
他沒辦法,只能扭頭看過去,不遠處的劉總看着他,見他看過去,臉上笑嘻嘻的。
“我去一下,很快回來。”他捏了捏她的手,轉身快步離去。
辛遙站在原地低頭感受,一口銀牙咬得嘎嘎響,摸就摸了,還捏兩下!
她可沒準備答應這種事呢!
江序一走,她一個人迎着風覺得冷,但這種憤怒很快卷席她全身,被怒火籠罩的人,是不會覺得冷的。
所以半個小時之後,江序回來,一把攬住她準備往回走的時候,驚覺之前懷裏那個帶着涼意的身軀變得火熱。
“是不是着涼了?”他擡手,碰了碰她額角,和自己的一對比,發現确實是要燙一些。
“沒有着涼。”她僵着嗓子開口,确實是沒有着涼,她渾身發熱是被氣的。
江序頓了兩秒,之後和宴會主人說了一聲,想先帶她回去。
辛遙嬌嬌小小縮在他懷裏,看着真有幾分病西施的樣子,主人點了點頭:“好,快回去吧。”
說完還打趣一聲:“我們應該快聽到江總的好消息了吧?”
辛遙察覺到江序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感受到他胸膛微震,他笑了笑:“也許。”
也許什麽也許,出山莊的路上,辛遙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有好消息還要她當他小情人,真是……
她是知道自己想要保住工作最好不要得罪老板的,但是回去途中,到底還是沒忍住置氣。
江序說要去醫院,她搖頭不肯去,見她堅持,他最後妥協,讓李揚去附近的藥店買退燒和感冒藥。
“辛遙,你考慮得怎麽樣?”車裏只剩下兩個人,江序扭頭看她。
她緊緊閉着眼,頭往旁邊靠,看着就像生病的模樣,她不理他,想來這種情況下,他也沒辦法說什麽。
江序果然不問了,李揚很快回來,他拿着藥,輕輕搖了搖她肩膀:“上面有用藥的說明書。”
“謝謝江總。”她終于睜開眼,看了他一眼。
“不用謝。”江序的嘴張了張,最後又放棄,他垂下眼簾:“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點頭,心想這次逃過一劫,只希望他能從她的沉默裏明白她的态度,往後不要再問她。
一路沉默,望江南到了。
她推開車門下去,江序還垂着眼,情緒不太高,揮了揮手就作道別。
她一身輕松往樓道走去,身後傳來發動機的聲音,車子就要駛出望江南。
江序不太高興,但也知道今天她着涼來得突然,現在不是着急的時候。
況且他的說辭,其實也沒想完整。
李揚回頭問他:“江總,今天是去碧桂公館還是回別墅?”
原本,他出差有一段時日的話,那當天晚上是回去碧桂公館和父母見個面的,但他今天實在沒什麽心情。
“回我自己房子。”他閉上眼,昨天晚上在飛機上壓根沒怎麽睡着,現在辛遙走了,他一個人坐在車上就開始犯困了。
“好。”李揚拐了個彎,一路往城東別墅區駛去。
到了市中心,車流大,很快被堵住,他慢慢往前挪,前方終于寬闊了起來,但又等來了紅燈,他嘆了口氣往旁邊看去,眼神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餘女士正和她的好姐妹手挽手往商場裏走去。
李揚很快回頭:“江總,我看見你母親了。”
“哪兒?”江序睜開眼。
“在右邊。”李揚說得很急,就怕餘女士進去了江序看不見。
江序一扭頭,還沒看見餘女士,就看到了被辛遙落在座位上的藥。
“換道轉頭,去望江南。”他伸手抓過袋子,手裏摸着幾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李揚摸不着頭腦,但很快換了方向,重新往望江南去。
……
辛遙剛進樓道,聲控燈沒亮,她用力踩了兩腳,沒等到燈亮起來,倒是等到了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為首的,是龍哥。
“大明星,找你有點事,去旁邊聊聊天?”龍哥呼出一口煙,正好噴在她臉上。
辛遙差點嗆出聲,但使勁憋着,她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想到昨天那個夢,來得還真是巧。
“龍哥,我才剛進娛樂圈,現在真的沒錢還,我要是拿到錢了,肯定會還你的,這麽多年了,我那次不是有錢了就先還給你?”辛遙反應快,說得也誠懇。
但龍哥不在乎了,頭一回碰見明星債客,這錢也還了這麽多年,他等了這麽久,眼見着她就要飛黃騰達,怎麽着也得給點好處吧?
他擡手将人拉到小花壇邊,扔了煙蒂:“我也不是來恐吓你,但你說你當了明星,也考慮考慮我們收債難,也這麽多年了是吧,反正你今天要拿不出來,咱們就改一改這個收利方式,你要不肯改,也行,總得給點什麽好處,是吧?”
龍哥旁邊一個男人拿着攝像頭,辛遙往後走了走,夢裏面,這些人可還沒這麽惡劣,現在真是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都拿出來了。
“我明天還行嗎?龍哥,我今天就去借。”她深吸一口氣,提出另一個條件。
“借錢啊,我這兒也能借啊。”龍哥笑了,臉上橫肉一晃一晃,目露垂涎的光,他擡手招了旁邊按着攝像頭的人過來,打開攝像,開始拍攝,辛遙蒼白又漂亮的臉一下出現在鏡頭裏。
“放心,不會洩露出去了,我龍哥也是看你漂亮,太喜歡了,這一百多萬,我又不是拿不出。”龍哥笑着笑着,就伸手去拉她,“放心,我對你們娛樂圈沒興趣,你跟我一次,拍了就我自己看看,怎麽樣?”
語氣下.流又猥.瑣,辛遙氣得顫抖,擡眼看向不遠處的攝像頭,本該在拍攝的紅點不見了,應該是被他們弄壞了。
辛遙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辦,之前他們雖然催,但沒什麽實質性的行動,每想到這下和夢裏一樣了……她突然眼睛一亮,不知道江序會不會過來。
應該不會的,往常他走了,就不會突然再過來。
她萬念俱灰,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又死死咬着唇瓣,不肯讓眼淚掉下來。
小美女柔柔弱弱要掉眼淚,像一只小白兔,龍哥喟嘆一聲,今天來得值,正要伸手将人抓住,手腕倒是被另一只手給抓住了,看着挺白,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公子哥的手,但沒想到力道還挺大。
他扭頭看過去,是那個送辛遙回來的小白臉,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回來了。
“幹什麽?”他兇下臉,“趕緊滾,別煩着老子辦事,不然我這幾個兄弟,能給你打死!”
江序沒答話,擡手把另一個人的攝像機給關了,而後淡淡開口:“你們有什麽事?”
“要死啊!”龍哥一拳揮過去,“關你屁事,給老子滾!”
江序不滾,接過他的拳頭:“我報警了。”
語氣實在嚣張,龍哥招呼着小弟就要上去群毆江序,然而他說話太快,他說:“我剛剛聽說欠錢,欠多少?”
龍哥拳頭來不及收,一拳砸在他胸膛上,聽到之後,狐疑着張嘴:“兩百六十萬。”
他加了一百萬,就看看着小白臉想幹什麽。
“我替她還。”江序從他拳頭砸過來的那一刻就黑臉了,但還是耐着性子問道,“賬號給我。”
龍哥怔了一下,能多賺一百萬,面前又是這麽個随随便便能拿錢了,恐怕不好惹,他報出了自己的賬號。
江序掏出手機,辛遙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江總!”
“怎麽了?”他伸手攬住她,她纖細的肩膀還在微微顫抖,眼角還有淚痕,他越看越心疼,側目看向對面一行人,記住那一張張面孔。
他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麽,頭一次在心裏埋怨自己嘴笨,然而只能将人攬得更緊。
“多了一百萬。”辛遙聲音細細小小,但卻堅定,她擡眼瞪着龍哥,實在生氣,這人太不要臉,竟然多說一百萬。
龍哥一怔,随後很不要臉的指了指相機:“這不要賠嗎?我剛剛手被他扭着了,不要陪嗎?”
江序無所謂,手指停在确定轉賬的确定鍵上,他拿了看相機:“相機留下,我可以多轉一百萬,但條件是,你們以後不能在出現在辛遙及她家人面前,明白嗎?”
平白多得一百萬,小美人算什麽,龍哥自然點頭,收了錢就走。
浩浩蕩蕩幾個人翻着紅外線被破壞掉的牆走了。
辛遙掙開他,擡起眼,眼中多了幾分感激:“江總,謝謝你,我盡快把錢還給你的。”
“不用。”他低頭看她,黑夜中紅色裙擺飛揚,她有一頭如瀑長發和白皙面容,眼中沒了淚珠,少了幾分楚楚可憐,看着像黑夜裏的女妖精。
他喉頭突然一滾,覺得剛剛被打了一拳的胸口又是微微泛酸又是微微泛疼。
“先喝藥。”他彎腰拿起地上的相機,“上樓吧。”
辛遙腦子裏還是那多出來的一百萬,什麽時候帶着江序上了樓都忘了。
直等到被他盯着喝了感冒和退燒藥之後才驚覺,她明明不用喝這些藥的……
原本人還好好的,喝了這些藥,反而昏昏沉沉想睡覺。
她給江序倒了一杯茶,想起他爸生前寫的欠條,然後拿起一張紙一支筆:“江總,我給你寫張欠條吧?”
“不用。”江序心懷鬼胎,很快拒絕,就在剛剛,他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辦法,一定不會被拒絕。
“還是寫吧,你不在意,我寫給我自己。”辛遙自嘲地笑。
江序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剛剛他這麽說,辛遙不是應該追問一句為什麽不,這樣他可以順理成章地說出來,但她偏偏沒有。
他突然提出來會顯得極其突兀,但今天就快要過去了。
所以在靜默了幾秒之後,他開口了:“我不要錢。”
辛遙懂了,她放下紙筆,頭更痛了,他不要錢,那是要她這個人?
“我還是還錢吧。”不想撕破臉,畢竟剛剛江序回來幫了她,她本來萬分感激,但因為他這句話,心裏的的感激硬生生地被他滅了。
“辛遙。”他察覺到她的逃避,神色一下肅穆起來,“一個星期之前,我和你提過的。”
“但我不……”她終于開口,緊緊皺着眉。
“做我的未婚妻讓你很難接受嗎?”江序和她同時開口。
辛遙懵住了,緊緊掐着自己手心的手也慢慢松開。
未婚妻?江序腦子出問題了?
江序端坐着,拿起半冷不冷的茶喝了一口,面上依舊淡定,但內心驚濤駭浪,他原本想說女朋友的,但也許是因為之前餘女士叮囑過他最好把關系定得更親密些,又或許他自己內心深處也這麽想,所以說出來的話,就成了這個樣子。
辛遙依舊沒有反應過來,他開口道:“你知道的,我需要一個女伴,不管是什麽場合,我覺得你最合适,我不太想換。”
她還是沒有什麽反應,他繼續說:“我想你可以幫我這個忙。”
難怪他說不用還那兩百六十萬,敢情是當報酬了。
但她還是有個疑問:“我可以給你當女伴,但是這未婚妻的身份……是什麽意思?”
“我……”江序放下茶杯,看向她,“我挺喜歡你的。”
頭一次表白,他的臉慢慢紅起來,身子都微微發熱,偏偏辛遙還睜着她一雙眼看向他,他必須說點什麽來挽救現在這個讓他臉紅得像個毛頭小子的場面,于是他陷入思考。
辛遙這次真的震驚,比之前在樓道見着龍哥一行人還要震驚。
她喃喃道,聲音很輕,語氣卻慢慢都是難以置信:“喜歡我?為什麽……”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江序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你很溫柔,專一又端莊,很符合我的擇偶标準,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不符合,但沒關系。”
誰讓他喜歡她呢,江序默默加上這一句,但他知道,這話說出來,會讓他顯得不那麽穩重。
辛遙懂了,她目光冷下去,江序喜歡的,那是她面對自己老板表現出來的端莊和溫柔,都是假的,又不是她。
她垂下眼睫,低頭看掉到地上的筆,她應該撿起來寫一份欠條然後拒絕他的,然而心累得沒辦法伸手去撿。
“辛遙。”他又開口,語氣裏帶了點自己都沒能察覺的懇求,“答應我。”
辛遙扭頭看江序,遲遲說不出話來。
他想了想,大概知道她在忌諱什麽了。
“我們不公開,除了我們的家人,沒人知道,更不會有媒體報道。”
“好啊。”她點了點頭,他不就是要一個合理的女伴嗎?不就是看上了她裝出來的樣子嗎?
行啊,她繼續裝,等她能把這錢還完了,她欠他的這個情分也不需要再維持下去。
畢竟,江序真正喜歡的又不是她這個人,他或許只是想要一個合理女伴。
他幫了她,那她滿足他。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會這麽生氣,或許是因為他之前表現得像個英雄,而英雄的英勇之下其實另有目的,讓她在那一刻心髒忍不住飛快跳動的英雄還是個識人不清的貨色。
太生氣了,辛遙在沙發上縮成一團,典型的拒絕交流姿态。
才沒過兩秒,江序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前方。
他微微彎下腰,溫熱的唇貼在她額頭上,溫柔又克制。
“辛遙,我走了,早點休息。”他緩緩離開,眼中的笑意擋都擋不住,緊接着伸手掏出胸前準備好的項鏈,盒子左上角因為龍哥那一拳微微凹陷,他不滿意,但那都拿出來了。
辛遙手中被塞了一個墨綠色的禮盒,沉甸甸,份量很重,她擡眼看他想要拒絕,但卻聽見他說:“戒指還在做,沒有那麽快,得再等等。”
戒指都說出來了,辛遙震驚之下甚至忘了手裏這個禮盒。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很快看見他喉結滾動,然後聽見他啞着嗓子問:“我可以吻你嗎?”
問完,不等她點頭,他整個人就覆下來,他身上的氣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辛遙像被攝住一般,動也不能動。
江序沒想這麽心急的,他都想好了,确定關系的第一天,他們該有一個晚安吻,然而他垂着眼看着她,嬌小玲珑地被火紅衣裙包圍,眼角還帶着淚痕,嘴唇紅豔欲滴。
他沒想到自己會忍不住,等徹底覆上去的那一刻,才真正體會到了,古人所謂的溫柔鄉是怎麽回事,如果不是辛遙喘着氣受不了地把他往外推,他大概會神志不清地溺死在她身上。
好在還顧及形象,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麽急.色,江序看了眼時間,準備離開。
“這兩天很忙,有空我會來看你。”
他說完,匆匆離開,大概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辛遙掏出包裏的小鏡子看了眼自己的嘴,上面的口紅全被蹭完,有一點腫,視線再往上移,臉頰通紅,混身都沒力氣,她癱倒在沙發上,拆開那個墨綠色的禮盒。
裏面靜靜地躺着一條祖母綠項鏈,是他之前發給她看過的,她明明拒絕了,他卻還放下心上。
辛遙擡手碰上冰冷的項鏈,心裏一下清醒了起來。
不對不對,他喜歡的不是真的她,都是假的,假的!
一想到這個,辛遙就生氣,她一把把項鏈扔到沙發角落,撐着發昏的腦袋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