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章節
,或者說,我差不多已經接受了人生缺少一段記憶和懷揣着一些無關痛癢的終點和湛生活在一起的事實。
“你的初次入境記錄大約是在1998年……”
“1998年……”
那一年,我已經17歲了,并不是小奶娃了……
可是,可是我怎麽記得媽媽告訴過我,我們全家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移民去了加拿大。
“是的,ANN,目前我能幫你查到的你的入境記錄是1998年2-3月之間。不過……”
“不過什麽?”
“你們全家的入境情況并沒有官方記錄。這個,還是我一個朋友從其他渠道推定的,所以,不好意思,耽擱了這麽久才給你打電話。”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加拿大對外籍人士的管理一向嚴格。
長期居留人員的出入境記錄屬官方系統文件,有嚴格的登記維護注銷管理辦法,沒有特殊情況,記錄均是永久保存數據。
現在,RAN告訴我,獨獨我們家當年的入境記錄查不到了……
我的心加速跳動起來,額前不斷有細汗流下來,我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仿佛一個在黑暗中獨自前行了許久的人驀然間看到前方一絲光亮,卻因為害怕危險,躊躇着不敢上前。
“ANN,ANN,你在聽嗎?”
我定了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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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RAN。你剛剛說,是你一個朋友偶然通過其他渠道推定了我們全家的入境時間。那個渠道,是什麽?”
RAN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久。
然後,我聽到他說:“我的朋友是醫生,他是通過你的一次手術記錄推定的。”
加拿大國內有完備的社會保障,如果是本國公民或長居人口,享有完善的醫療保障,非上述人員則需自行負擔昂貴的醫療費用。
我猜,他的朋友正是通過這一點推定了我們全家的入境時間。
而對于那個手術,我的心中隐隐已猜到答案,所以我的聲音反而平靜得出奇。
“什麽手術?”
“是……人工終止妊娠術。”
“謝謝你,RAN。麻煩你把你查到的所有資料盡快寄一份給我。”
我在一周後收到了RAN從加拿大寄過來的他所有的調查資料。
我于是又一次看到了那張照片。
在那張終止妊娠術申請表上端端正正地貼着。
很像我的一張臉。
紮着馬尾,穿着白色的毛衣,年輕的臉上滿是憧憬。
照片旁邊的姓名欄俨然填着ANN YE,中文名:葉曉寧。
我,居然就是葉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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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心心并不傻哈。
第 90 章
我在U市大街上徜徉。
前天,我收到了RAN從加拿大給我寄過來的資料,昨天我給遠在美國視察分公司業務的蘇湛打電話,問他好不好,這幾天有沒有頭痛,有沒有聽周醫生的話……
一如,我們每天都做的那樣。
我接到RAN電話的那一天早上,蘇湛剛好登上去加拿大的飛機。
每年的夏季,他都會巡察幾個海外分公司的業務。
短則半月,長則一月。
“等我回來……”
機場送別的時候,最後一次擁抱,他俯在我耳邊說。
我們曾在不久前的一次夜談中提到了結婚登記。
那時他就說,等他這次巡察完畢回來就辦。
這句告別的話不過是舊事重提,我羞紅了臉。
彼時哪裏想得到僅僅幾個小時後,一切就開始變了顏色。
我很奇怪直到現在我都還能那樣平靜鎮定地給他電話。
他的聲音也一如尋常,低沉中帶着沙啞,還有掩都掩不住的疲憊。
“這麽早,心兒,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我一切都好,你別擔心。預計20號左右就能回來。心兒,真想早一天看到你……”
電話那邊的背景很安靜,我估計他正在美國分公司他的獨立辦公室中。
我甚至想像得出現在那邊的場景。
他握着電話坐在高靠背的皮椅上,微微笑着……
我忽然,淚流滿面。
我沒有像往常那樣說“我也是”,我說有人在敲門,我得去看看。
我挂了電話去開門。
外面當然沒有人,我開門是為了離開。
我買了去U市最早的一班車。
我得抓緊時間去尋找我要的答案。
我到底是誰?
我為什麽會去了加拿大?
我為什麽會打掉孩子?
還有……蘇湛為什麽不願意告訴我真相?
我不止一次設想過,直接拿着這些材料等他回來,當面問他。
可我等不了那麽久,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他不會告訴我實情。
從去年5月到現在,我和他,應該叫做重逢吧。
即便他眼睛看不清了,可是我相信,從我們在電梯中碰到的那一刻起,他就應該知道是我。
可是他不說。
他還一次一次推開我。
他明明什麽都知道,他卻一次一次告訴我,過去如同翻書,翻過去就過了……
可是,為什麽啊?
如果我和他的當年真如叢銳告訴我的那樣,我們曾經真心相愛,我們曾經生死與共,這麽些年,他一個人孤獨走過,痛楚獨當,我們現在男未婚女未嫁,我又重新愛上他,再知道過去,一切本是那麽完美……
可是他不告訴我,甚至他周圍了解我們過去認識我的人也都很有默契地不說,而我,居然會把這樣的深情這樣的人忘得一幹二淨……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連我自己也不會相信。
現在,我終于來到了U市——真正生我養我的故鄉。
也許,我能在這兒找到很多答案。
我在長途汽車站買了一張U市地圖。
臨下車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到U市來的這個決定作得有些倉促。
我只是從叢銳告訴我的事中知道葉曉寧是U市人,可是她究竟住在哪裏,在哪兒上學我根本不知道。
U市作為G省的省會,幅員廣闊,漫無目的的找尋無疑大海撈針。
可是來都來了,我不想放棄。
拿着地圖走出車站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剛剛車上的擔憂有些多餘。
因為,隔着一條大馬路,我看到了U市火車站。
火車站前的那個鐘樓,讓我分外地熟悉。
我敢确定,到加拿大後,我連國也沒回過,更沒到過U市,而現在,不遠處的那個鐘樓,我以前百分之百見過。
根本連那張地圖都沒瞄過一眼,我輕車熟路地找到地下通道入口,順利地通過它達到了火車站前。
我閉上眼睛,想像着左邊的出站口,右邊的進站口,還有,正前方的殘疾人專用通道。
睜開眼,想像與現實高度吻合。
我甚至還記得,出站口旁邊的小馬路上有個麥當勞。
我循着記憶過去,遠遠地就看到了紅底黃字的M。
我在那裏吃過早餐,茫茫然沿着站前路往前走。
我到了一個公共汽車站,我看見那兒剛好停了一輛車,我上去,坐在前門靠窗的位置。
車開了。
我的臉緊緊地貼着窗戶,睜大了眼睛,仔細辨認着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街道迅速向後退去。
我就那樣一直看着,不知道汽車開了多遠,腦子裏有些模糊的影像湧上來,又随着景致退去。
車廂裏漸漸擁擠起來。
又一個站啓動的時候,我看見一個抱孩子的女人上車來,很艱難地在擁擠的人群中穩定自己的身體。
“來這邊坐吧……”
我招呼她,她轉過臉來看我,有剎那的怔忡。
“來吧,你抱着孩子呢……”
我站起來,拉她的手臂。
旁邊幾個人讓出一條路,她說着謝謝抱孩子過來坐下。
可是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臉。
我有些反感這樣毫無顧忌的打量,只扭開頭去。
“你是……曉寧……”
她的聲音細細的低低的,瞬間就淹沒在擁擠的人潮中。
可是,我聽到了。
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有人面對我的臉,叫我——曉寧。
我驀地轉回頭去看着她。
這是一個看上去比我大一點長相普通的婦女。
有一又細細長長的眼睛和一張略顯厚實的唇。
她穿一條白底碎花裙子,豐腴的胳膊緊緊抱着看上去不過四五歲的一個男孩。
“你……真的是曉寧,葉曉寧?你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婦女眼中流轉的激動和熱情讓我再一次确認我葉曉寧的身份。
可是,我的大腦高速運轉一遍之後,我依然想不起我曾經在哪裏見過她。
我只能,無奈地沖她笑笑。
“來來來,快叫葉阿姨。”
婦女招呼着手中的孩子。